包致远愤恨看了儿子一眼,摇晃着身体推开自己的房门,嚷嚷道:“哈……我怕什么?不信那个小皇帝还敢监视到我家里来,朝廷里多少我的门生,他敢动我不敢?竟然把妹妹藏起来还问我要人,以为我找不到吗?儿子……”
契木罕与舒尔相视一笑,“看起来不用搜这座宅子了。”
舒尔也定下心来,“国和公主安全最好。王子……你要不要私下见一见皇帝?”
“本来对他们的计划我就毫无兴趣,忽仑人属于草原,中土并不适合我们。”契木罕似乎已经开始怀念起原先的生活,“如果你能安排,我也希望能避开这些老朽,见一见陛下。”
“好,王子请静待我的消息。”舒尔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契木罕问,“我想我应该知道你是谁。”
舒尔并未回身,自报了姓名后便跃身离开了。契木罕立在原地,他看得出真舒尔并没有以一当十的身手,但他却敢提着一口长剑只身闯有着重重包围的驿馆,国和公主于这个男人应当非常重要。
“四王子!”契木罕自顾冷笑一声,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包致远的声音又在屋子里嚷嚷起来,“陈东亭更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女儿都搞不定……”
契木罕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听了片刻后也离开了包府。
舒尔一路赶回皇宫一路在心内过着将与皇帝说的话。他知道契木罕并不是如今忽仑汗王羌金的儿子。羌金当年密谋杀害了亲兄长后篡夺了汗位,为了平复族人的愤怒才收养了他还在襁褓中的侄子契木罕,这一次派契木罕来而不派自己的儿子,就是笃定了如果朝廷扣压契木罕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要契木罕是个正常人,他就绝不会安于现状,任人宰割。
立定在城门口,舒尔长长呼了口气。才掏出腰牌给守城护卫,那护卫就向后招呼了一声,接着便看到坤宁宫的总管全喜张牙舞爪跑了出来,哭丧着脸拽着舒尔就往里去,“真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奴才的脑袋险些因为您被砍了去。皇后娘娘说要是奴才今晚上等不到您回来,就不要见明天的太阳了。”
舒尔早料到会被发现,并不惊讶,只是问全喜,“皇后有没有为难小王爷?”
“这倒没有,但是皇上好像和皇后红了脸,娘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整天没见好脸色。”全喜跑得极快,好像就怕看不到太阳似的。
舒尔耸了耸眉毛,希望自己带来的消息能弥补这一切。
坤宁宫里,悠儿本以为见到弟弟会忍不住打骂,但真的看到舒尔完完整整地立在眼前时还是没忍住眼泪,她不怕弟弟被歹人欺侮,而是怕弟弟这一次的鲁莽会毁了他一生的前途和幸福,若是如此,真家也没有希望和未来了。
“姐姐,我要见皇上。”舒尔不等长姊问话,便先开口了。
悠儿见弟弟神色严肃,知道定有重要的事情,便不敢耽误,问古嬷嬷:“皇上在哪里?”
“涵心殿,徐贵人在一旁伺候。”
悠儿微微蹙眉,即刻道:“你去一趟涵心殿,不要说是舒尔要见皇上,就说我跌伤了脚。”
“可是……”古嬷嬷有些犹豫。
“你放心,皇上一定会来。”悠儿道,“如果要徐贵人一起来,你不要阻拦。”
正如悠儿所料,臻杰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再不理会妻子,听说皇后跌伤了脚,即刻便带着徐玲珑赶来坤宁宫。当看到完好无损的妻子和立在一旁的舒尔时,不用问他便明白了悠儿撒谎的原因。倒是跟着前来的徐玲珑被弄糊涂了。
第四十章 爱如天意(六)
“徐贵人服侍皇后进内殿休息,朕有话要和真大人讲。”臻杰面色严肃,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舒尔。
徐玲珑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皇后笑盈盈过来挽着自己,轻声道:“我们到里头说话,贵人跟本宫来吧!”
“是!”徐玲珑本不呆傻,见这阵势便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了,连忙搀扶起皇后往内室去。忍不住回头看时,便见皇帝已大步上去搭着真舒尔的肩头,面上眉头紧蹙露出少有的凌厉,唬得她再不敢看疾步跟上了皇后。
“你去过驿馆了?”臻杰压制着心内的怒意,期盼舒尔不要带来最坏的消息。
舒尔坦然将事情的始末告诉皇帝,显然他的答案一定出乎臻杰的意料,但臻杰并非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契木罕的为人他尚不清楚所以只是想过而没有对任何人提。于是听完舒尔的叙述后,竟不由得畅怀而笑,一挥手,道:“这里不适合谈这个,来,跟朕去涵心殿,还有些资料要你看。”
齐泰却缓步上来,在皇帝身边轻声道:“皇上,您如此离开坤宁宫,仿佛不太好吧!”
臻杰停了步子,皱眉思量了片刻,继而笑道:“朕和舒尔在偏殿等你,去把朕书案上一叠蓝皮子封面的折子拿过来,一本都不要落下。另外传消息出去,就说皇后扭伤了脚,徐贵人在前伺候,朕也在坤宁宫留宿了。莫要让那些……”臻杰兴奋头上竟有些口不择言,干咳了两声改口道,“不要让宫里又传出对皇后不敬的言论,否则朕唯你是问。”
齐泰却半分不惊,帝后和谐乃是六宫之福,连带他们奴才日子也好过,如此他自然是喜欢的,连声应承了便迅速带着小太监赶回涵心殿,不过须臾便把皇帝要得东西都取了来。
“舒尔,你笃信契木罕的人品?”臻杰拿出一本钱宗聿递回来的折子给舒尔道,“你看看,他们王室的内讧其实早就开始了。这是钱宗聿半年前递上来的折子,没想到羌金竟然把于他最危险的一个人送到朕的面前。”
舒尔迅速浏览了折子的内容,颔首道:“这些信息臣也有所了解,羌金年事渐高,很早就开始考虑继承人了。王室内为了储君之位三个王子互相争斗已竟闹得不可开交,据臣所知与陈东亭一干人达成协议的便是他们的大王子,而忽仑那边储君之位也是他的呼声最高。但是羌金虽然表面上倚重长子,实际最喜欢的却是幼子。而唯一没有竞争资格的,就是他的侄子四王子契木罕。”
臻杰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微微摇头道:“可是契木罕却是他们先王唯一留存的血脉,事实上依照忽仑的顺位规则,他也有资格继承汗位。但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任凭这棵幼苗长成大树,并在无意中给予了他冲破一切的参天机会。我们……又怎么能不帮一帮他。”
“契木罕王子希望能避过那些大臣私下觐见您,但他进宫不易,而您也不便出宫,臣以为如果能让国和公主作为中间的桥梁最好不过。”舒尔语毕滞了一滞,试探着问皇帝,“皇上是否知道国和公主此刻的下落。”
“唔!”臻杰淡淡笑道,“国和公主现在很安全,她在母后皇太后身边。”
舒尔一愣,随即便释然了,能够在茜宇身边,若珣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但随即又有了疑问:“皇上认为臣方才的建议如何?”
“的确若通过珣儿来与契木罕见面可以做的很自然且不被人发现,但是……朕并不希望他们两个多接触。”他看着舒尔,语气中充满了矛盾,缓缓道,“朕不希望若珣嫁给他,即便契木罕继承忽仑汗位,也不想若珣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可知道?在这个计划出现之前,朕这一次是笃定要取缔忽仑,灭掉这个民族的。”
舒尔心头一颤,眼前的皇帝已具备了一个帝王应有的一切,比如敢于灭掉一个民族的狠心,但作为臣子,舒尔不能不谏言,遂抱拳对臻杰,“对于这个计划臣方感到它的意义,皇上能否容臣说一句话?”
“什么?”臻杰的眉头掠过质疑。
舒尔没有回避皇帝的目光,严肃而认真道:“皇上,军队可以踏平土地毁灭城池,可以让敌国百姓丧于铁蹄之下,但永远不可能毁灭一个民族且妄图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只要留存一滴血脉,这个民族就能再次崛起。但仇恨也从此深种,若再想拔出这民族的仇恨,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和更长久的时间。眼前的安宁,带给后人的,可能是无止尽的痛苦和劫难。”
舒尔的话是在驳斥自己所说的要扫平忽仑的想法,但臻杰却没有半点不悦,他身边急需这样的人才,年轻、聪明、有冲劲但不缺冷静、远见和沉稳。秦成骏、傅嘉、钱宗聿等忠贤大臣虽然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宝贵财富,但这些人早已经谙熟官场之道,做事也更偏重保守态度,甚至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无法驾驭他们。臻杰必须培植自己的左膀右臂,培养真正能为自己做事的大臣,而面前的舒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舒尔,留在朝廷为朕效力,真家的祖训让朕来改变,朕甚至能让皇后改回金海姓氏。”臻杰看着舒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舒尔似乎对这一天早有了准备,只见他微微笑道:“其实臣方才说的那些话中一半带着妇人之仁,并不成熟。臣要学的还很多,能为皇上效力臣万死不辞。臣有世袭的爵位,便永远是您的大臣,即便不在朝廷上也能为您效力。”
“你的意思还是要回金海?”臻杰皱眉,他似乎已经不习惯被人拒绝。
舒尔答:“是,臣必须回金海,真氏的封地和爵位在金海。而事实上,不管皇后如今姓章还是姓陈,她骨子里流的还是金海真氏的血。因此,我真家子弟永远无法摆脱外戚之嫌,若恬居官场,只会给皇上带来麻烦,也许现在看不到,但将来……”
“够了!”臻杰微怒,长长叹了口气,眼角露出冷意。外戚之乱是臻杰一生的痛,也许没有母亲娘家的那些麻烦,现在的一切都是另一副景象……
舒尔看着面色不展的皇帝,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但将来或许就会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不过臣定会努力历练自己,随时准备为您效力,不论在京城还是在金海,官位和权利其实并不重要。”
臻杰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许久才道:“很好,父皇和朕都没有看错你,而你……的确和你的姐姐很像。”
舒尔沉默不语,静立许久,才又听皇帝道:“你暂时回上书房,若珣如何再出现朕自有安排,之后你将负责有关契木罕所有的事情,至于包致远他们就交给秦成骏来打发,朕希望这一仗能打得干净漂亮。”
“是!”舒尔应诺,转身欲走,却被皇帝叫住,“你不担心契木罕不肯放弃若珣?”
舒尔回身,答:“臣问过他,契木罕王子虽然没有给臣明确的答案,但臣有信心,他定不愿意迎娶国和公主。”
“为什么?”臻杰再问。
舒尔沉默了半刻,才道:“皇上您也知道的,契木罕的母亲是汉人。”
“你下去吧!”闻言,臻杰挥了挥手,心内的颤动让自己更理解了舒尔方才的想法。契木罕的母亲是汉人,他便不是纯正的忽仑血统,虽然被人忽视才使他留下了性命,但因此带来的磨难也一定让他刻骨铭心。
“当初母后无法阻止家族的罪恶,给我的人生带来挥不去的痛苦,而我却险些又将痛苦强加给我的儿子。外戚之祸,绝对不能再发生。”臻杰紧紧握拳,坚定下的信心一半为了此刻心里想的,一半为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内殿之中徐玲珑笑盈盈地面对着悠儿,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她不再糊涂了,反而笑着安抚皇后道:“真大人是难得的人才,嫔妾认为他绝不会做出鲁莽而不计后果的事情,娘娘您多虑了。”
悠儿许久不见古嬷嬷来报,便知道弟弟和丈夫的交谈是往好的一面发展,心下不由得定了许多,遂也笑道:“贵人的话许是有道理的,本宫亦信。只是……今日之事皇上本行的机密,本宫希望贵人在外也能绝口不提,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莞尔笑道,“其实这也是本宫为何下懿旨特地要贵人今日侍奉皇上的原因,因为皇上和本宫都信得过你。”
徐玲珑眼眸转动,爽朗地笑道:“臣妾今日可是来侍奉皇后娘娘的,只怕您的脚崴得厉害,明日也不见得方便行走呢!”
悠儿满意一笑,挽起玲珑的手道:“可见母后没有白白在你身上花费心思,贵人果然心思灵敏。”徐玲珑一愣,她不甚明白皇后的意思,又陷入了糊涂里去。
京城傅王府内,缘亦将一张方从大内传出的条子递给了茜宇,低声道:“这是王爷送进来的。”
看完信笺,茜宇随手在香炉内将其焚化,缓步进入若珣的屋子,对那愁眉不展的小姑娘笑嗔道:“舒尔已经安全回宫了,如此珣儿可以睡了么?”
其实看着若珣忐忑不安心神恍惚的模样,茜宇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赫臻第一次出征回来时在途中染病,那时候皇城内谣传纷纷,自己也是每日每日的伤心难过,直到一张纸笺两字念卿,才安下心来。但赫臻又一次的出征,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于深爱的人而言,平安健康,也许才是最重要的。若珣此刻,恐怕也仅有这样的心思吧!
第四十章 爱如天意(七)
听茜宇这么说,若珣满脸的愁容瞬间被抹去,盈盈过来扶了她,怯生生问道:“舒尔真的平安回宫了?没有被忽仑人算计么?”
茜宇笑道:“母后只知道他回去了,至于是否和忽仑人打了交到,珣儿回头自己问他便是了。”
“自己问他?”若珣不解。
“你皇兄给了礼部尚书三日的时间把你找出来,再过两天不管他那里进展如何,你都要回宫去了。”茜宇挽着若珣坐下,温和道,“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回宫后一来要听从你皇兄的安排,二来,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若珣心中了了,含笑道:“珣儿明白,您放心……这两日,就让珣儿好好陪您吧!您的气色看着比在宫里时好多了,千万别因了儿臣又要您操心。”
茜宇的笑容中有着几丝叫人不易察觉的尴尬,她伸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微微的震动传入手心,那是生命的象征。茜宇暗暗一叹,心中未免惆怅,孩子……娘只能陪你这十个月了。
之后的两日,后宫异常平静。因听说皇后崴伤了脚后皇帝带着徐贵人连夜陪伴,众妃那本看笑话的心思都被深深藏了起来。而皇后前日那一道懿旨也言之必行,眼看着徐贵人侍驾后萍贵人接着前往涵心殿,而今日又该轮到孙贵人了。皇后不能欺侮不得招惹,是乾熙帝后庭的生存之道,这个道理让妃嫔不得不再次拾起。
后宫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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