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真意轻轻喊了一声,果见西林麻利地凑到主子身边迭声道,“谢天谢地,小主子您终于醒了。”
“怎么那么安静?坤宁宫里的人呢?”真意扭动着腰肢,怎么才睡了一觉就浑身酸痛?
“大家都去庆宁宫参加中秋宴会啦!”西林绞了热帕子来给真意擦脸。
真意一脸不乐意地盯着她,“为什么撇下我?我也要去!”
“可是您……”西林本想解释,但看真意已经一蹿而起到屏风后招呼自己给她穿衣裳,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坤宁宫里很少有敢阻拦真意的,那些留下伺候的宫女内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真意主仆二人出去,但转身就有人抄近路去报给皇后知道了。
秋季的晚风已有些碜人,真意被风一吹觉得有些晕眩,这才从西林嘴里知道原来自己发烧了,好强的她可不希望此刻那些来赴宴的皇亲国戚知道自己那么柔弱,遂也不顾身子软绵绵固执地就往宴会所在而去。
即将到达庆宁宫时,真意已清醒了许多,兴冲冲地想着今晚可能有的烟花。忽然见不远处几个衣着鲜亮的年轻女子拢在一起,好像是起了什么冲突,正几个人对着一个人说话。
真意随便问了句:“她们是谁?”
西林怯生生道:“主子您忘了,奴婢和您一起才回来的。”
美人在侧(五)
“是呀!”真意嘀咕了一句,心想无非是一些宫嫔离了宴席在此处透气,自己懒得理会便扶着西林要走。然几步未走,却听到一声喊叫。转眼去看,原是其中一个被推搡在地。而仿佛是方才落单的那个,正扬着下巴瞪着面前几个花容失色的女子。
“太不懂规矩了,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要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没她们的好果子吃。”西林也以为是哪里的小宫嫔,赶着在主子面前嘀咕了一句。
真意却道:“她们和我一样都没有梳发髻,好像不是宫里的人……”话未完便见地上那个女子扶着旁边的人站起来,伸出水葱一样的手就指着那人骂,那声音是提了好些,连真意都听见了,“你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蹄子,你是个野人。”
“主子!”西林还未缓神就看到真意径直朝那边去,心想这下坏了,那个骂人的女孩子说到公主的痛处了。
几个女孩子正要吵开,忽见又来了一个人,却是今日不曾见过的,一时都不晓得来者是谁。
“你们怎么了?”真意开口就问,就着月光打量那个落单的女孩子,再看那几个站在一起的,虽然那姑娘的衣着佩饰比不过众人,可站在她的面前,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也仅仅蒲柳之姿,哪里及得上她半分妍丽。且除了大侄女元戎外,许久没见这样眉宇中透着英气的女孩子了。
“你是谁?”那被推倒在地上正气得脸红的女孩子反问真意。
真意却道:“你们是谁,我自然就是谁啦!”
女子一怔,有些骄傲道:“我是户部顾尚书的女儿,这几位也是各府的千金,你又是哪家的小姐?”
“顾尚书!”真意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而看着那个独自立在一边的女孩子,还未问便听方才那女孩子冷笑道:“还是不要和她说话的好,掉了自己的身价。”
真意不予理会,只笑着道:“这位姐姐是哪个府上的?你生的真美,今晚的月亮都被你比下去了,凭她是谁,立到你面前就都是个皮糙肉厚的歪瓜劣枣了。”
那女孩子面上一红,意识到真意是在帮自己说话,眼见得那几个女孩子气得把眼睛瞪得溜圆,不觉笑了出来,对真意欣然道:“我叫韩柔。这位小姐有礼。”
真意心头一动,不想这个女孩子竟是定山公韩莫的妹妹。
朝野皆知,朝廷开国功臣,真、章、韩、钱四家,如今真氏日益鼎盛,钱、章二府也不减当年风光,唯有韩府渐渐没落。
又有十二年前洋夷来犯,定山公韩石岩自荐带水师出征,本以为能建立战功再度光耀门楣,却因劳累过度战死在海上,当时噩耗传来,韩夫人竟抛下一双儿女在家中自缢殉情。虽有年幼的独子韩莫受皇恩抚恤并承袭爵位,但因韩府家道多年不济,到如今韩莫即便入朝参政,也不过是摆设一样的角色,更因他尚文厌武,这本是老祖宗用血肉打下来的荣耀扣在他的头上,显得很不和谐。偶尔朝臣们提起,也少不了私下嘲弄一番,无怪乎这位尚书小姐敢对公爷家的千金无礼了。
美人在侧(六)
或许因为遭遇有那么一些相似,又因为方才顾小姐骂韩柔的那句话,此刻真意是理智也好感情也好,全一面倒向这个韩姑娘,于是朝韩柔笑了笑就来问顾小姐,“你为什么说她是野人?”
顾家女儿愣了愣,冷笑道:“名门闺秀可有像她这样成天骑在马上的?我们当中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皆通,妇德女红皆懂的?我刚才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她倒动手打人,难道不是野人么?”
“今日是顾尚书家摆宴请客?”真意问。
顾小姐愣了愣,反问:“你什么意思?”
“今日好像是皇上和皇后请客,那来宫里的都是皇上的客人。以顾小姐方才的意思,是说皇上和皇后请了野人来做客?”真意故作奇怪道,“顾小姐既然不是野人,那是人么?”
“我当然不是……”顾家女儿一急说了这句胡话,惹得她身边的姑娘也笑了,只见她红着眼睛气呼呼对真意道,“你胡问什么?我可是随父母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邀请进宫来的。”
真意笑道:“这里谁又不是呢?”
顾小姐脸上徒生得意,“我还是尚婕妤的表妹呢!你又是谁?来了白日闲话也不报家门。”
此番真意更是觉得可笑,想来是最近尚婕妤得宠,要得她身后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都跟着抖起威风来了。真真不识抬举的人,也不看看皇贵妃、仁贵妃娘家的人又是如何行事作风的。本不屑告诉她自己是谁,孰料西林凑上来道:“主子,有人来了。”
果见一长串宫女提着灯笼迅速地往这边靠近,为首者便是皇嫂的大宫女白芷,一见真意白芷就笑嗔道:“小祖宗,您怎么起来了?娘娘知道了又气又担心,这下好了回去那些个奴才有的受了。”
真意笑道:“白芷你又唬我,你这是来接我的?”
“黑灯瞎火的,您就带着西林小丫头走路,也不怕绊着了。奴婢是来接您的,娘娘即刻要见您呢!”白芷笑着来扶真意,方瞥见她身边这些小姐,亦笑道“各位小姐也随奴婢一同回去吧,这灯谜都在庆宁宫里挂着,没有摆出来,你们仔细找一找便能寻见了。”
真意方知原来她们是来找灯谜的,不然这么多人出来,当真不合礼数。真意没有再多说什么,挽着白芷就走,一边嘀咕道:“又不是元宵节,怎么想起来猜灯谜了?”
白芷却神秘道:“娘娘自然有她的用意了!”
真意一哂猜出了几分,一壁走着一壁又回头朝韩柔挥了挥手,而其他几个好像是弄不清真意究竟什么来头,都愣在原地了。
将入庆宁宫,真意遇上了也正赶回来的哥哥,她没有询问哥哥缘何才进来,只是笑着腻上去道:“今儿宫里好多漂亮姑娘,哥哥有中意的没有?”
臻昕拍了妹妹的脑袋嗔她胡说,却发现她额头仍旧滚烫,也顾不得骂她,只急道:“快去给皇兄皇嫂请了安,即刻就回去歇着,病成这样还到处乱跑。”
真意笑道:“哥哥可别说妹妹不帮你,我早知道今儿皇嫂要给我选嫂子呢!你且看得仔细些,定挑个最好的才行。”
臻昕怕别人也听见这话弄得尴尬,又知道痴缠不过妹妹,冷下脸对真意道:“方才的话要我说几遍才懂?正经的事情都不好好做。再胡闹试试!”
真意见自己的好心碰着哥哥一脸没好气,于是为方才顾家女儿那句刻薄韩柔的话而存下的气也冒了出来,冲着臻昕道:“能和你说几句话呀……亏我还帮你,哼!爱理不理就是了。谁稀罕你来得。”转身对白芷和西林道,“我不去了,看谁碍眼似的。告诉皇嫂,说我不舒服。”语毕拂袖而去,也不管后头的人跟不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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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意是不可以去宴席滴……不然那个谁怎么接近她嘞!而且她手上那个东西万一露出来……
另外可能会觉得真意脾气很怪,当然我本来就说了她脾气不怎么好的。而且嘛,往往人都会去伤害对自己最好的人,好像冲他们发脾气是理所应当的。
传说,这就叫亲情!哈~~
夜里再更,有空的来哈。。。。。。
相见争如不见(一)
“王爷,这……如何好!”白芷眼见真意发脾气,急得对臻昕道,“皇后娘娘等着见公主呢!”
臻昕心中亦烦,低沉道:“让她去吧,西林跟着不会有事,皇嫂那里我去回话。”
白芷见这兄妹俩又戗起来也是无奈,此刻却有方才那一行女子款款回来,正互相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是遇见又往回走的真意觉得奇怪,然突见白芷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立在一起,又都躲避不及,个个露出娇羞之态。
臻昕亦觉尴尬,想着避开这些女孩子往里头去,却见远一些跟着一行人的女子很眼熟,停下脚步看了两眼,方认出那人是韩莫的妹妹韩柔。
韩柔抬眼瞧见,在众人身后含笑欠身算作行礼。
臻昕淡淡一笑,转身进去,然二人对视的一幕却被白芷瞧见了眼里。
回到席上,悠儿见白芷一人回来,自然要问,白芷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悠儿朝臻昕嗔道:“她病着呢!你跟她计较什么?”继而只管欣赏歌舞,不再提。
实则悠儿顶好真意此刻不要出现,她本想取走那串琥珀,可怕孩子醒过来不见了链子四处翻腾反惹人怀疑,所以仍把琥珀留在了真意的手上,可真意若来了宴席,少不得被几位长辈喊在身边说话,若举止间露出那串东西该如何好。
只怪此刻脱不开身与真意单独说话,不然也不必那么担心。
此时歌舞又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英姿飒爽武者妆扮的舞娘所吸引,白芷悄悄凑近到悠儿身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悠儿面露欣喜,随即顺着白芷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个衣着简单却面容姣好神态安静的女子坐在女眷当中,只是她眸子里透出的神采,和一般贵族千金极不一样。
“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女儿。另派人去找真意,不能要她有任何闪失。”悠儿吩咐了一声白芷,随即朝沈烟、慈悫等递去眼神,示意她们也看一看那个女孩子,众人皆回以会心一笑。
然这一边,气呼呼的真意只管往前走,早不知把身后的西林甩到什么地方去,等她平了气,才发现已是孤零零一个人,举目看四周的屋宇,竟已走到了娘亲身前住的殿阁,馨祥宫。
立在被锁了很久的馨祥宫大门前,脑子里忽然冒出方才那个顾家女儿刻薄的话,虽然不是说自己,可是……自己也是个孤儿,且那一刻,那个韩柔也一定很难过吧!
恰时有一排内侍提着灯笼路过,见了真意都停下来行礼。
“给我一盏灯笼!”真意问那内侍要了一盏灯笼提在手中,抬步往馨祥宫附近的福园走去,一壁道,“去皇后娘娘那儿回禀一声,说我在福园里赏月。”
“是……公主您……”那内侍还想问,却见真意已晃晃悠悠朝前去。他还算机灵,知道耽误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让公主一个人落单,于是吩咐两个小太监,“你们一个守在园子外,一个远远跟着,有些眼力,别恼了主子,也别要主子有闪失。”
那内侍从后看觉得真意是晃晃悠悠的,实则她的确有些晕眩。方才冲哥哥发脾气,心火一下被吊起,又走了那么多路,人本就发着烧,起来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被夜风一吹,早有些头重脚轻了。
提着灯笼一直走到福园的湖边,真意只觉得步子越来越重,于是找了块大石头当凳子,预备坐等皇嫂派人来“捉”她回去。
抬眼望那洒满了月色的湖水,随着阵阵秋风,光随波动,很美又有些眩目,真意眼皮沉沉的似乎要睡。忽记起曾有个嬷嬷告诉自己,母后当年进宫没多久,有一日带着病来逛这园子不想却落到湖里去,惹出好大的笑话。
真意兀自一笑,抬手摩挲手上那串琥珀,回忆着车上女子温柔恬静无比亲切的笑容,喃喃道:“好想再见到您,您一定知道更多关于母后的故事,对不对?”此时吹过一阵大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头上亦仿似箍紧了的疼。
最捱不住痛的真意落出泪来,心中一边恼恨哥哥无端训人,一边又好希望哥哥此刻就能出现抱自己回去。正委屈着,胳膊忽然被用力一拽继而身子跟着腾了出去。可还未立定就瞧见一个人奋力地扑打着自己不知何时烧起来的裙摆,根本站不稳的真意顺着跌倒下去,但似乎人还未落地,就已失去了只觉。
相见争如不见(二)
“姑娘,姑娘你……”
只是迷路到了这里,不曾想却遇见个欲引火自焚的宫女……宫女?她的衣着简单而华贵,仿佛不像宫女。
忽见一个瘦小的身体迅速跑来,那小身子里发出尖亮的声音,原是个小太监:“你……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公主!”
“公主!”
原来是个公主!
“可是,她晕过去了,要不你过来抱她!”
“啊……”小太监犹豫的瞬间,大部队已经赶来。
“闻人世子!”来者是终放心不下妹妹而出来寻找的臻昕,跟着引路的人到了这里,却看到自己也找了很久的嘉兰国世子正抱着自己的妹妹。
闻人渊欣喜地看着臻昕:“昕王,这个宫女……哦公主晕过去了,你要不要把她抱回去?”
臻昕皱了皱眉,上前将真意抱回,这丫头浑身滚烫烧得很厉害,下身裙摆被火烧过后支离破碎,早已有宫女脱下外扇来盖上,他方抬头对闻人渊道:“请世子随几位内侍去庆宁宫享宴,皇宫大内,男眷不能随意行走。”
闻人渊有些愧疚道:“的确的确,我只是随便走走,一走就走到这个时候了。”
臻昕面上客气,心里早已无奈。今日皇兄突然告诉自己嘉兰世子到了京城,但因其只是出游不想惊动朝廷,所以到了京城才上书向皇帝示意,皇兄便顺便邀请他参加中秋晏。
臻昕今日一个下午陪同闻人渊,傍晚只是离开他一会儿,谁想他竟然就不见了。方才自己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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