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吉祥。”茜宇从床上下来,没想到德妃径直到了寝宫。
德妃示意左右退下,过来拉了茜宇的手坐下,笑道:“你都不来迎我,这会子又这么多礼?”
茜宇从刚才的思绪中抽回神来,欠身道:“臣妾该死。”
“这是什么话?”德妃拉了茜宇坐下,看到她眼角的泪花,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臣妾有些想家了。”茜宇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德妃笑道:“傻丫头。”又拉了茜宇的手道:“姐姐我当初也会想家,妹妹啊!过段日子就好了,或者呀!你给皇上生个一男半女的,就不会这般寂寞了。”
茜宇此刻竟连羞涩的神情都没有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德妃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便不再玩笑,只把来意说明。
“妹妹,皇上嘱咐我们姐妹俩的事情你可没忘记吧。”德妃笑着问道。
茜宇经她这么一说,想起皇上要自己和德妃一起查无沸散这件事情,可是刚才缘亦说了这么多,保不准这件事情又是太后做的,难道要查到太后身上去?茜宇无奈地轻声道:“臣妾没有忘记。”
“依妹妹看我们该怎么查呢?”德妃问道。
茜宇轻声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德妃觉得今日的恬婉仪不似平日,知道再问也没意思。但是这件事情不查,没有办法给皇上一个交待。可是查呢?自己又怎么会忘了陈妃那桩无头案呢?皇上尚且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又有什么能耐呢?
德妃想了想道:“若珣好的可快了,如今又开始蹦蹦跳跳地四处玩了。压根儿就没记得自己中过毒,我细细地问了她那天晚上都玩了些什么东西。她说,那天她跑到西殿去过,那晚我安排了舞娘们在西殿换衣服,又辟了西殿寝宫专给敬妃妹妹更衣用。妹妹早就同我说过那晚要给皇上献舞,我早早地就预备下了。若珣说她没有吃过西殿里的东西,只是玩过舞娘们绢花匣子里的花纸片子。因为有个和别的不同的,就拿在手上玩了。”
说着,德妃从袖口中掏出一笺信封,递给茜宇。茜宇不知是何物,正要打开来看,被德妃用手拦住。
“这是见不得的。”德妃用手挡了茜宇,正色道:“这里头装的是包无沸散的牛皮纸。”
茜宇惊地失手把信封落在了地上,一想到失态,便弯腰拾了起来,只是拿在手里,心微微地颤抖。
德妃微笑着把信封接过来,仍旧放回在袖口里,笑道:“妹妹不怕,这东西姐姐让太医瞧过了,上头只余了一点点地残粉,即使人吃了也不会有事,顶多沉沉地睡一觉。里面用油纸包了,才装在信封里,不然我也不敢随身带着。”
茜宇知道自己失态,于是笑道:“让娘娘见笑了。”又问道:“娘娘怎么得的这个?”
德妃道:“是在珣儿藏小花样子的匣子里找到的。是那日赵嬷嬷收拾珣儿的玩什子时看到的。她也是有经历的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用了帕子包着拿来给我看。”
第二十章 谁怜弱女颜如玉(三)
茜宇点了点头,觉得合情合理。
德妃又道:“我想那晚珣儿一定是玩好了,就藏在匣子里,接着就去抓东西吃,才把这粉末子吃到身体里去的。太医也说了,其实珣儿中的毒比敬妃还要少。只是她是个孩子,经不住,才难保命。”说着又合十道:“好歹救活了。”
茜宇笑道:“四公主吉人天相。”
德妃感叹道:“唉!不说了。我们还是说这个事儿吧。妹妹你怎么看?”突然又想到什么,轻声道:“妹妹可听说过陈妃娘娘?”
又是陈妃?茜宇顿时感到十分反感,但又不好表现,于是道:“臣妾听说过,只是知道陈妃娘娘已经过世了。”
德妃叹道:“这也难怪,你才进宫的。你不知道,陈妃当初也是被无沸散毒死的。”
茜宇故作惊讶道:“什么,怎么……”
德妃无奈道:“这件事宫里很少提起。当年皇上亲自查的,处死了几个宫女太监也就不了了之了。”
茜宇心想,原来缘亦说得都不错。
德妃又道:“陈妃可是个命苦的人,年纪轻轻的。”说着摇了摇头,笑道:“不说了,都过去了。这件事皇上既然交给我们了,我想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给皇上一个交待。因为珣儿也病了,皇上才把这三天的期限给去了,想想那天皇上也是心急了才随口说的。这么大的事情,三天怎么可能查出来。恐怕包龙图在世,也难办。”
茜宇点头道:“娘娘说的极是。”又道:“臣妾年幼,没经历过事情,这件事臣妾都听娘娘吩咐。”
德妃暗暗想道:你年幼不假,只身闯藩营,难道还没经历过事情?看来你也不想搅这潭浑水啊。于是笑道:“这些姐姐知道,今日来不过是想找妹妹商量一些,看看如何下手。妹妹别看我在宫里久了,平日里不过伺候皇上,陪陪老佛爷玩笑,再者教导珣儿,这样的事情也是从未经历过的。”
茜宇嘴上说“是。”心中却想;一个能够迎合宫里上上下下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玩笑的人。
德妃笑道:“听说这几日敬妃妹妹懒怠说话,我也不好去问。可是这件事情若不问她,便无从可查了。明日姐姐想约了妹妹一起去裕乾宫,你和敬妃素来要好,说话也熟络些。”
茜宇欠身道:“明日臣妾往承乾宫迎娘娘。”
德妃起身道:“罢了,罢了。明日在敬妃妹妹那里见吧!不过有一句,陈妃的事情不要对敬妹妹提,还在病中,不要唬着她了。”
茜宇福身道:“是。”心中道:可怜的陈妃,红颜薄命,如今死了都让人忌讳。
德妃笑道:“你也不必多礼,我也该走了。”
“臣妾送娘娘。”茜宇道。
“罢了,你先前不迎我,这会子何必送我。好生歇着吧,后几日该我们忙了。”罢了便旋身离开,茜宇也只是福了身子。
待德妃走远后,茜宇走道门口唤道:“来人。”凌金进来应了,不知何事。茜宇道:“你姑姑呢?”凌金道:“姑姑在小厨房忙着呢。”
茜宇便知道缘亦在为自己准备晚膳,便道:“一会儿只要她来伺候我吃饭就好,把东西送进来,不在饭厅用。”凌金一一应了便退了出去。
片刻后,缘亦端了托盘近来,放下后,转身关上了门,静静地站在桌边。
“你过来坐吧。”茜宇挪动身子,腾出一个空来。缘亦便过来坐下,但两人并肩坐着,却两人久久无语。
桌上的食物渐渐的没了热气,香味丝丝散开,茜宇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你果然好手艺,肉凉了还是那么香,在家时,我也爱吃这个。”
“都凉了,奴婢再去准备。”缘亦说着过来收拾。
茜宇伸手挡住了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落水那天说的话吗?”缘亦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说,我会好好做主子,好好做娘娘,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茜宇轻声道,抬头看着缘亦,眼中流露出万千情绪。
“是。”缘亦哽咽道,眼泪滴下,落在红木桌面上,细细散开,仿若一朵梨花。
“我……”茜宇哽咽道:“我今日还可以这么说吗?缘亦,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娘娘。”缘亦跪了下来,只是哭泣。
“你起来吧。”茜宇叹了口气道:“我只想听你自己说。”
缘亦没有站起来,只是热泪盈眶地看着茜宇,慢慢道:“娘娘,如今即便是要了奴婢全家的性命,奴婢也再不愿意做那些事情的。”
“我不是想听这个。”茜宇将头转了过去。
缘亦看着茜宇,收了泪水,神色坚定地说:“可以,娘娘可以相信奴婢。”
茜宇哽咽道:“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缘亦说道:“就凭,就凭娘娘刚才吃的那块东坡肉,你若不信任奴婢,又怎么敢吃我做的吃食呢?”
茜宇破涕为笑,轻声道:“那你还不起来。”缘亦起来后,茜宇便拉她坐下来,轻声道:“大公主曾经跟我说过,你是极好的人。”
缘亦惊也似地看着茜宇。
茜宇缓缓道:“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如果说不怀疑你的人品,那是假的。可是我问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如何待我的,里里外外的人又是如何赞你的,不得不让我相信你的那些无可奈何了。”
“娘娘。”缘亦感激地看着茜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茜宇露出一丝微笑。
缘亦忍不住落下泪来,茜宇用帕子擦拭,轻声道:“你平日最是坚毅的,那日被打成那个模样,你也没流泪,今日怎么动不动就哭。”
缘亦笑而无语,自己擦拭泪水。
茜宇笑道:“你既然认为我可以相信你,我也愿意。从今后,我们事事都要合力才行。”缘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茜宇道:“我现在想知道陈妃娘娘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缘亦点了点头,缓缓将陈妃的事情一件件细细说来。茜宇听完后不觉伤感,叹道:“可怜……”
第二十一章 拨云(一)
第二日,茜宇早早就到了裕乾宫,把来意说明。昨日缘亦说的话此时虽然很想找个知心的人说说,但是璋瑢尚在病中,就如德妃说的,不该唬到了她。璋瑢依旧不爱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茜宇。茜宇不敢多问,只担心一会儿德妃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正想着,德妃便来了。
“娘娘吉祥。”茜宇施礼,陈夫人也在一边跟着道:“老生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笑语盈盈:“陈夫人何必多礼,恬妹妹快扶夫人起来。”
“谢娘娘。”
德妃笑道:“这几日,辛苦陈夫人了。”
陈夫人笑道:“劳烦娘娘惦记,老生不辛苦。”
德妃点头回应,便过来看璋瑢,璋瑢已坐起身,想下来行礼。被德妃拦住:“怎么这么生分,你我是一样的,何必这般。看你脸色不好,真是叫人心疼。”
璋瑢微微点头,不言语。茜宇在一边道:“娘娘,敬妃娘娘这几日懒怠说话。即便与夫人也只是只字片语,太医说敬妃娘娘元气大伤,气短不顺故然不愿意说话。”
德妃疼惜道:“这些我晓得,昨日皇上来时同我说过了。”听说赫臻昨晚在承乾宫留宿,茜宇心头不免泛起一股酸意。
“娘娘,老生要去看看炉子上的药,先行告退了。”陈夫人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便找个理由出去了。德妃笑着应了。
璋瑢面带歉意的笑容,信任的目光看着德妃,只见她笑道:“恬妹妹,你到案几上坐着,一会儿把我问你敬姐姐的话记下来,但凡她点头的,你就用红笔勾下,我们也学学那衙门公堂上的老爷们做个笔录什么的。”
茜宇点头应允了,便到案几上坐下,拿起笔来,微笑着看着两人。德妃见她预备好了,便转过头来,对璋瑢笑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懒怠说话,我只问你,你点头或摇头就可?”
璋瑢微笑着点了点头。德妃又道:“我也不多问,免得又招了你的病来。”璋瑢感激地看着德妃。
德妃便道:“那晚妹妹可在西殿寝宫里吃过东西?”璋瑢点了点头。德妃又问:“吃的点心?”璋瑢听了微微摇头。德妃又问:“喝的茶?”璋瑢微笑着点头。德妃略微想了想,笑问道:“再没别的东西了?”璋瑢点头。德妃转头看了茜宇,见她正用红笔勾勒,便又问璋瑢:“茶是你宫里的侍女端的?”璋瑢微微点头。德妃脸上不免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笑道:“是你贴身的侍女么?”璋瑢点头。德妃笑道:“好了,就只这些了,你好生歇着吧,姐姐后日再来看你。”璋瑢笑着应了。
德妃站起来,看了茜宇写的东西,笑道:“妹妹的字不错。”又道:“你把敬妃妹妹的贴身侍女叫来,我不大认得。”又转身道:“妹妹,我们且到外面去,你好生歇着。”说着便出去了,茜宇对璋瑢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正殿,德妃在璋瑢平日坐的上座下坐,看着一些宫女太监站在下面。茜宇在一边站着。
“奴婢紫莲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紫莲跪地磕头。
德妃道:“起来吧。”紫莲起来后,诺诺地看着德妃。
德妃神色严肃,道:“这件事情关系着你们主子的安稳,本宫也不为难你们,但凡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本宫,自然都相安无事。”
众奴才都口中称是,德妃又道:“笔墨伺候恬婉仪。”众人道:“是。”说着搬来案几,纸笔,茜宇便又坐下。
德妃眼神凌厉,看着紫莲道:“你是平日里伺候你家主子的?”
紫莲道:“是。”
德妃又道:“你家主子千秋那日,也是你在西殿伺候她的。”
紫莲道:“是。还有两个小宫女,安心和安然。”
德妃道:“是哪两个,站出来。”语毕便有两个宫女站出来,跪倒磕头。
“你们那日也一同伺候敬妃娘娘更衣的?”德妃喝了口茶,问道。
两人诺诺地道了“是。”
“那本宫问你们,敬妃那日的茶是谁端上去的?”德妃悠然的问道,眼光凌厉的扫过她们三个。
“是……是奴婢。”安然低声说道,脸上的神情有些害怕,却不知怕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拨云(二)
“是你。”德妃上下打量了她,缓缓道:“茶是打哪儿来的。”
安然低声道:“是外头的一个宫女端近来的,奴婢,奴婢不记得是谁了。”
德妃又拿起茶碗,并未喝,缓缓道:“这个不急,那日打点茶水的莫非就是本宫宫里的人了,过会子你认认不就记起来了?”
安然俯首道:“奴婢该死,那日主子要茶吃,奴婢接了茶便匆匆端上去了,实在是连那人的样貌都没看见。”
德妃冷笑道:“那就是你该死了,随便人拿来的东西,也敢往主子那里送?就只这样,就该要了你的命了。”茜宇没料到,德妃的问话竟是这般咄咄逼人。
安然连连磕头,口里哭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德妃见她被自己的话吓到,脸面上看着不像是个伶俐的丫头,便放下茶碗,不再理会她,只问紫莲和安心道:“那日你们可瞧见什么不规矩的?”
紫莲道:“那日敬妃娘娘急着换装,奴婢们只专心伺候着,并没有看见什么不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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