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臻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怒容,但强压着语气道:“绮盈,你要同朕致气到何时?”
瑾贵妃淡淡道:“臣妾哪里敢,如今只求皇上偶尔能想起臣妾,臣妾就满足了,至于这个锦霞宫,皇上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赫臻心里的火被吊起来,心中暗暗想到,为何你如今就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是何等地让我宽心?可是现在却处处与我相悖。想着语气不免强硬起来:“这难道不是与朕致气?朕不来你就心里怨恨,朕来了你又说这样的话?朕看你分明是心中的嫉妒在作怪。”
瑾贵妃听说,便沉不住气来,脸上没有了刚才委屈的神态,怒目圆睁大声道:“是臣妾同皇上致气,还是皇上与臣妾致气?难道臣妾每晚去裕乾宫把皇上抢过来吗?”
“放肆!”赫臻没想到她依旧没有改掉自己任性的脾气,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怒道:“朕还以为你如今虔心礼佛,性情会有所改变,但你实在叫朕太失望了!”
瑾贵妃不依不饶,泪如雨下,哭诉道:“臣妾也以为皇上今日是来安抚臣妾的心,但是臣妾也错了,如今皇上只会去安抚敬妃的心,去心疼恬嫔的人,皇上今日来不过是来看看我死没死罢了。”
“啪!”赫臻愤怒到极点,甩手给了瑾贵妃一个巴掌,但是打完后,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十分地后悔。
瑾贵妃将手捂在脸上,双目通红,紧紧地盯着赫臻,嘴里慢慢吐出字来:“皇上……”随即大声喊道,“皇上,难道您忘了您曾经说过的誓言吗?”说着跑到观音像前,奋力地用头撞向佛龛,额头顿时沁出鲜血,身体向下坠去,昏昏欲倒,眼神凄凉地看着赫臻,口里喃喃道:“皇上,您……您对不起我。”随即两眼一闭,瘫倒下去,不省人事。
赫臻大惊,连声叫人进来,众人也是慌乱不已,抬人地抬人,传太医的传太医,锦霞宫里慌作一团。待一切安定下来,已时近子夜。消息很快传出去,皇后第一个过来探望,赫臻未免兴师动众,吩咐都不必来。皇后这才领了命出去,并叫人去各宫传话。皇后怎会不知道瑾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便如今瑾贵妃的圣眷不比从前,但是她在自己心爱的男人心中的地位依旧是不可磨灭的。皇后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深爱着赫臻,但皇帝对自己不过是一份恩情罢了。不过这个皇宫里,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
璋瑢虽然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但还是亲自送来了从家里带来的“镇魂丸”,不过自己并不进去,只叫锦霞宫里的太监接了送进去。
“本宫怕贵妃娘娘伤了颅脑,恐留下症状,这是最好的脑伤药了。取三十粒,将娘娘的嘴掰开,用盐水送下去,即便没有病,也不伤身体的。”璋瑢对太监交待了事宜。今晚是自己叫皇帝过来的,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心中有些内疚。皇帝对瑾贵妃的情谊,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荡然无存,倘若今日瑾贵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要如何面对皇帝。因此太监送进去后,璋瑢便还在宫门口等太监回来回话。
那太监片刻后出来,说药已经给瑾贵妃用了,并说皇上传敬妃进去。璋瑢听说,不置可否:皇上已经下令宫嫔一律不得前来,自己的行为已是违命,皇帝此时又叫自己进去做何?但是不敢推辞,便由那太监引着进到了瑾贵妃的寝宫,却见瑾贵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皇上恕罪。”璋瑢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地。
赫臻坐在瑾贵妃的床榻前,低声道:“快起来,何罪之有?”
“臣妾不该违了皇上的旨意。”盈盈站起来,走到赫臻身边,又道:“再者,臣妾心里觉得……”说着满怀歉意地看着赫臻。
赫臻意识到了她心中的内疚,淡淡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说着起身拉了璋瑢一同坐到了桌边。
璋瑢为赫臻斟了一杯热茶,递与他,淡淡笑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心,臣妾听太监说,太医诊断贵妃娘娘只是昏厥,不会有事的。娘娘吉人天相,皇上且款款心。”
赫臻接了茶碗,抬手饮尽,看着面若桃花的璋瑢,突然觉得眼前的不是璋瑢而是佩琴,微微晃动脑袋,心中暗暗笑道:“佩琴虽然清秀,但比不得你如此闭月羞花之貌,只是你……”口中道:“倘若绮盈有你的半点心思,又何苦到如今这般?”
璋瑢盈盈笑道:“贵妃娘娘不过性子刚烈些,皇上不必存在心里。娘娘伺候皇上这么久,功劳德行又岂是臣妾可以相比的?臣妾不过性子安稳些,哪里又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赫臻将茶碗放在桌上,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淡淡地哀伤:“绮盈刚才并没有说错,朕确实对不起她。”
璋瑢进宫前对宫中之事早就有所熟悉,即便茜宇转述自缘亦的话,除了不知道当初的黑手是太后之外,其余的事情一概清楚,此刻皇帝口中说对不起瑾贵妃,自己便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赫臻望了一眼昏睡中的瑾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带着遗憾地眼神看着璋瑢,娓娓道来:“有些事情,朕并不想去提它。但是妍儿你如今的处境,好比当年的绮盈,只是那个时候,她还要比你小一些。绮盈十四岁进宫,与如妃是相差一岁同胞姊妹,因父母早亡,她们两个从小被分开寄养在远亲家中,直到进宫后姐妹两个才真正地生活在了一起,只是两人感情并不太好。”
“皇上,您要对臣妾说什么?”璋瑢压抑住内心的好奇,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第二十五章 惊梦(一)
赫臻脸上依旧满是遗憾,叹息道:“妍儿,你听朕说下去。”
璋瑢微微地点了头,将手炉放在了赫臻的手里。赫臻拨弄着手炉上的铜环,缓缓道:“当年绮盈进宫后,只是被册封为婉仪,那次朕与她在御花园偶然相见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说着看了一眼璋瑢。
璋瑢知道他担心自己会生出醋意,便报以微笑,眼神中露出“放心”二字。
赫臻继续道:“绮盈天真活泼,不比其他人来得那么拘谨,淑贤皇后去世后,朕久久不能自拔。对待其他人只是尽到帝王的本分,念及旧情。唯独对她,朕是动了心的。绮盈让朕摆脱了淑贤皇后逝世的悲伤,让朕重新感觉到男女之爱。”说着用爱慕地眼光看了璋瑢一眼,璋瑢不禁脸红心跳。
赫臻又道:“这都是朕不好,自古以来,后宫专宠都会惹出祸端,即便是朕,也在所难免。为了绮盈,朕不惜与太后、与群臣反目,要将她升为贵妃。妍儿,她不像你,宫外还有身为宰相的爹爹可以依靠。”璋瑢心里不禁一颤,原来皇上并没有忽略自己的身世。
赫臻并没有意识到璋瑢内心的活动,只是继续道:“绮盈她几乎一无所有,即便是血亲的妹妹,两人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她得到朕的专宠,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但朕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守候,除了用地位,实在不知该如何保护她,就如当初朕对若晴一般。可又是因为朕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太后,绮盈被太后叫到寿宁宫,以忤逆之罪,对她实施家法,若不是皇后赶到死死地拦住,朕不知道绮盈是不是也会就这么离开朕。”赫臻的脸上露出深深地伤感,让璋瑢也为之动容。
赫臻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又透出一些恨意,“朕知道,太后是不想朕与群臣起争执,可是她也太……”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绮盈被皇后救出后不久,就被人暗中下红花药,身体大伤,从此都不能有孕。”璋瑢一阵惊叹。
赫臻继续道:“朕以彻查后宫为由与太后交换条件,太后未免后宫掀起波澜,这才使绮盈登上贵妃之位。但是绮盈的话让朕深深地感到对不起她,她说她情愿是个八品的充人,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这个贵妃之位,并且为了朕愿意向太后示弱。”
赫臻突然怒道:“朕当初暗中查过此事,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朕怀疑过……”
璋瑢出言止住了赫臻欲说下去的话,轻声道:“皇上,您能与臣妾交心,臣妾十分感动。但是宫闱之事,臣妾也不便知道得过为详细。臣妾只知道,太后慈满后宫,皇后母仪天下就可以了。臣妾要侍奉的是皇上、是太后和皇后,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该臣妾操心。”
“妍儿你……?”赫臻疑道。
璋瑢用手抵住了赫臻的嘴,轻声道:“皇上为臣妾担心的事情,臣妾心里都清楚。只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切都会放在心上,不会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拳拳爱意。”
赫臻动容于璋瑢的智慧,微微地点头。璋瑢笑道:“皇上还要上早朝,此时已过子夜,臣妾侍奉皇上到偏殿休息如何,一切还应以社稷为重?”
“那你呢?”赫臻问道,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十分愿意“服从”璋瑢的安排,她如此体贴,细致入微,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推托。
璋瑢淡淡道:“皇上又操心了。”赫臻无奈地笑了笑,于是在璋瑢的搀扶下去休息。两人说些闲话,不提。
自从瑾贵妃出事后,数日来,赫臻都在坤宁宫休息,这让皇后非常感动,自是尽心伺候。皇后下令众人不得私下交谈瑾贵妃一事,宫里自然平静,即便有人心里欢喜,也只是暗暗偷笑,就连宫女太监也口风甚紧。直到十一月初三,宫中忙于准备着先帝的生祭,才似乎有些热闹,因为初五起赫臻便要斋戒三日,以示孝心。这三日,赫臻仅在涵心殿休息,任何女眷都不得靠近。
硕王妃这日便要避讳离开,这些日子虽然住在储秀宫,除偶尔被太后叫去寿宁宫外,大多会来馨祥宫看女儿,进宫那日母女二人如何激动,如何伤心,皆不提。但今日硕王妃要离开了,母女自然依依不舍。
“娘。”茜宇埋在硕王妃的怀里,满脸的不舍。
“娘过会儿就要走了,有些话,娘想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对你说。”硕王妃抚摸着茜宇柔软的秀发,心中暗暗想到,女儿啊,娘不在你身边,一切的事情,你要自己保重。
“娘?”茜宇坐起来,问道:“娘还有话要说吗?”这些日子,硕王妃日日将怀孕所需注意之事一一地告诉女儿,茜宇表面一一应诺,但心中却有万般的隐忧。
硕王妃捧着女儿的脸蛋,进宫不过半年多的功夫,自己刚来时见到女儿竟就有些不认识了,女儿不仅身形有所长高,容貌也越发长的标志。眉宇间孩童般的神态早已不见,心里不知该喜该忧,勉强挤出笑容道:“你可知太后是你的表姑?”
“嗯!”茜宇微微地点头,心中似乎预感到什么。
“孩子啊!”硕王妃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以后如果太后要你做什么,你都该好好地尽心去做,知道吗?”
“娘是什么意思?”茜宇心中有些不满,又不敢将陈妃的事情告诉母亲,但也不愿违背母亲,便只是装作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惊梦(二)
“没什么意思。”硕王妃淡淡道:“娘只是觉得不在你的身边,担心你被人欺侮。太后好歹是你的姑母,想来还是会照顾你的,这不,娘怎么就能来看你呢?”硕王妃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茜宇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只要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了,便觉得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嗯!”茜宇低下头,淡淡道:“宇儿记下了。”正说着,外头便报敬妃娘娘驾到,母女二人便迎了出来。
“参见敬妃。”硕王妃福身向璋瑢施礼。
璋瑢连忙扶起,“王妃太客气了,夫人是一品诰命,我不过是个三品正妃,王妃不该行礼。”
硕王妃见敬妃容貌秀美,体态轻盈,端庄稳重,又知道她处处照顾女儿,十分喜欢,笑道:“外命妇岂敢与内命妇相提并论,更何况娘娘是君,臣妾是臣,此礼岂有不行之理?”
“王妃这话不错,但是我与宇儿如同胞姊妹一般亲密,那论起来王妃是母,我是儿,也该像母亲大人行礼才是。”说着也福下身去,硕王妃连忙去扶,三人欢笑不已。
待三人坐定后,茜宇嗔道:“娘早就进宫了,姐姐怎么今日才来看望?”
硕王妃连忙道:“恬嫔不懂规矩,娘娘莫气。”
璋瑢笑道:“王妃自可叫我瑢儿,何必拘礼。本来早就要来,但是王妃和妹妹难得相聚,要是花时间在招待我这里,就没意思了。今日听说王妃要走了,就想着该来送送。”
硕王妃笑道:“多谢娘娘惦记着,日后恬嫔还需娘娘多多照顾。”
“王妃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璋瑢说着让紫莲拿了东西过来送给硕王妃,三人说些闲话,之后送硕王妃出宫,皆不提。
很快就到十一月初六,赫臻已是斋戒第二日,但这一日却并不太平。
一清早,众宫嫔、公主在太后及皇后的带领下,在崇德殿祭拜先帝,因为是生祭所虽然并不像死祭要到天坛祈福这般神圣,但也不容忽视。这日所有宫嫔一皆到场,即便是大腹便便的良嫔,头缠纱布的瑾贵妃,也全都到了。众人虔心膜拜后,上香礼毕,纷纷散去,不提。
蕰蕴已经多日没有出宫了,平日里即便有人前去探望,也是称乏不见,自从古夫人进宫后就只有她一人独自照料。
茜宇见到蕰蕴自然十分高兴,拉着不停的说话。蕰蕴也十分热情地恭喜茜宇喜得龙裔。璋瑢见两人说笑甚欢,自己也展开笑容,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瑾贵妃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浑身不自在。德妃趁璋瑢和蕰蕴说话时,曾经单独拉了茜宇过去,因为手里抱着若珣,大家也只当是说些恭喜赞赏的话而已。
众人送走太后与皇后之后,茜宇和璋瑢也送了蕰蕴回到修缘宫,接着两人取道一同回去,路上说些玩笑话。正走着,却见瑾贵妃迎面而来,头上缠着纱布,极淡雅的妆容,素衣白裙,灰鼠风毛大袄。反而将茜宇身上的橘红色雀羽黑貂大氅和璋瑢身上绛红色锦缎兔袄衬得十分惹眼,乍一看很难让人想到眼前的是为贵妃娘娘。
“参见贵妃娘娘。”璋瑢微微福身,茜宇深蹲跪地,身后的奴才也纷纷跪地磕头。
瑾贵妃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自从苏醒过来,已有几天,赫臻虽然日日在坤宁宫休息,但白天都会去探望她,这几天帝妃二人的长谈,似乎消除了好多误会。瑾贵妃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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