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好多误会。瑾贵妃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今日特意来找璋瑢二人,却不知何意。
“谢娘娘。”茜宇二人站起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似乎都有了暗示,随时准备接瑾贵妃的茬。
“敬妃和恬嫔是否愿意赏脸到本宫那里坐坐?”瑾贵妃语气平和,淡淡地问道。
两人不免一惊,心里并不愿意去,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应诺下来,于是跟着瑾贵妃去了锦霞宫。
瑾贵妃在偏殿佛堂中招待了二人,这让茜宇心中感到丝丝寒意。瑾贵妃似乎看出这点,招呼佩云呈上素点后,浅浅的笑容挂在苍白的脸上,缓缓道:“这尊观音是皇上当年赐给本宫的。虽然本宫没福,但是恬嫔你是个有福的人,我们在这里喝茶聊天,福荫庇佑,也祝你一举得男。”
茜宇实在不相信这话是从瑾贵妃嘴里说出来的,数月前,她还让自己在浮云亭中长跪不起,在连贵面前让自己难堪不已,不由分说将缘亦打个半死。如今这种祝福的话语,茜宇一时难以接受,不知该如何应答。
璋瑢却莞尔一笑,轻松道:“娘娘岂能是没福的人,臣妾和恬嫔都是托娘娘的福才得以在宫中享乐,怎么娘娘如此谦逊呢?”
瑾贵妃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不过是说自己宠极一时还不知满足,但见并没有讥笑自己没有所出,所以也并不致气,冥冥中也感到自己似乎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若是从前,这样的话断是不得入耳的。于是淡淡道:“说到这里,还未谢谢敬妃的‘镇魂丸’,果然是灵丹妙药,本宫醒来后就不曾觉得头疼。”
璋瑢嘴角微微扬起,将笑容挂在脸上,道:“娘娘何必客气,自然都是臣妾的本分。”
瑾贵妃眼神中露出些许的无奈,看着茜宇道:“恬嫔似乎并不愿意与本宫说话。”
茜宇微微一怔,随即赔笑道:“娘娘误会了。”瑾贵妃淡淡一笑,伸手过来想要抚摸茜宇的小腹,茜宇大惊,不禁身体往后一缩。瑾贵妃一愣,顿时气氛冷了下来。
瑾贵妃惨然一笑:“本宫确是个不……”
璋瑢知道她想起以前的伤心事,认为妹妹此刻是忌讳她,便爽朗地笑着打断了瑾贵妃的话:“娘娘,这会儿摸不出什么的,恬嫔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连身形都未显现出来呢。”
瑾贵妃这方面自然没有什么经验,不免浅浅一笑,茜宇知道自己失礼于人,也抽回神思,但只是平平道:“是这样的。”虽然璋瑢告诉了自己瑾贵妃曾经的遭遇后自己对她有所同情,可是每每想到那日浮云亭的难堪和兰妃出事时她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怎么这么傻?做也做的太明显了吧?”便觉得心寒,因而从心里不愿与她多说话。
璋瑢却不在乎,只是笑道:“不知娘娘今日请臣妾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瑾贵妃脸上再次显现出无奈,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后,淡淡道:“本宫不过是想关心两位妹妹罢了。有句话要说,又怕妹妹们心中会生出疑惑。”
璋瑢眉心一挑,爽朗道:“娘娘但说无妨。”茜宇也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瑾贵妃轻轻侧过脸,轻声道:“莫乱吃、莫乱用、莫乱收、莫乱走。”瑾贵妃嘴上一连说出四个“莫”,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观音像,并不关心茜宇二人脸上的神色。
不出所料,二人果然同时怔住,这四个“不要”,实在是简单扼要,正中下怀。璋瑢进宫以来,就一直秉持这些原则,处处小心,然而自己所知的是母亲传授的,可眼前的瑾贵妃却似乎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才悟到了这些道理,心里顿时觉得可怜。
茜宇微微看了璋瑢一眼,眼神中同样表现出惊讶和同情。璋瑢微微点头,随即对着瑾贵妃道:“娘娘的教诲,臣妾自当铭记于心。”
茜宇跟着道:“多谢娘娘。”
瑾贵妃淡淡看了茜宇一眼,心中暗暗想道:难为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怪我当初所行所为实在过分。皇上说我这两年越变了,从前我善解人意,活泼可爱,如今却张扬跋扈,不受任何人的喜欢。如果可以,我愿意变回从前的自己。
璋瑢冷眼看着,心中想到: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皇上这几日的促膝长谈,果然让瑾贵妃有所触动。心中暗喜所托非人,皇帝果然值得自己去爱。
瑾贵妃指着茶几上的几碟素点,道:“既然来了,也尝尝。”
璋瑢放松下来,夹起一块素菊糕,慢慢嚼来,笑道:“恬嫔妹妹也尝尝,味道果然比别处好些。”茜宇也尝了一块,但只微微一笑,不多话。
第二十五章 惊梦(三)
三人之间毕竟心存芥蒂,因此茜宇闲坐片刻就假称身体不舒服要告辞离去,瑾贵妃便送了她们出去。走至宫门口,瑾贵妃在璋瑢耳边低声道:“切不要使太后赏的东西。”
璋瑢愣愣地看着她,瑾贵妃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们走吧。”随即转身回宫里去了。璋瑢见茜宇在等着自己,便回过神来,搀了茜宇一同走。
回到馨祥宫,茜宇留璋瑢一同用午膳,二人便就瑾贵妃刚才所说的话聊开。
“没想到,她还会为我们着想。”茜宇正欲在手炉中添入香片,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管自己有多同情瑾贵妃,但是曾经埋在心里的阴影还是难以去除。
璋瑢劈手夺过茜宇手上得香片道:“有了身孕,不要随便用香料,何必要闻着味道?”又叫缘亦进来,交待她将所有的香片都封存起来。
茜宇心里却有些难过,眼见着璋瑢处处为自己着想,可使自己却依旧不敢说明心思……
两人正谈着,凌金进来说德妃娘娘到了,茜宇心头一紧,璋瑢并未察觉,只是笑着执了茜宇的手迎出来。
霭云跟着德妃进来,手上提了一个红木食盒,茜宇将德妃引到饭厅,三人坐下。
德妃让霭云将食盒放下,笑盈盈地对二人道:“没想到敬妃妹妹也在这里。”说着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精致的素点,笑道:“我只单单备了恬妹妹,你的呀我已让人送到你宫里去了,不过你也一起尝尝。这是我那儿的厨子做的素点,我吃着比御膳房里的强百倍,所以叫厨子多做了些,分给叫各位妹妹也尝尝,赶着饭点儿前给送了过来。”
茜宇微微一笑,缓缓道:“娘娘果然有心,有些好吃的也想着臣妾,还亲自跑一趟。”
璋瑢夹起一块素鹅卷,慢慢品尝后,笑道:“臣妾喜欢这清淡的味道,看来恬妹妹的这份都要落到我肚子里去了。”
德妃听了爽朗地笑起来,嗔道:“原来是个馋嘴的,你要是喜欢就都吃了,我还叫人送来便是。”
茜宇笑道:“多谢娘娘疼爱了,娘娘就在臣妾这里用了午膳吧!。”转身对缘亦道:“预备传膳,再请两位容主一同过来。”缘亦应下了。
于是桌上摆了素宴,两位充容也过来行礼后一同坐下,五个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用完午膳后,德妃说茜宇如今有了身孕,要早些休息,就要大家都回去,璋瑢也自然愿意。送了大家走后,自己便回到寝宫,心里想刚才还好姐姐在这里,不然德妃又要来说那件事情,我心里实在有些害怕,可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是……想着想着,早晨在崇德殿德妃与自己的对话有涌上心头。
“这些天辛苦你了。”
“娘娘客气了,没什么。”
“等皇上斋戒完毕,就着手做吧。我看那人也该蠢蠢欲动了。”
“娘娘,这样真的妥当吗?”
“你担心什么呢,祥嫔已经赔上了性命了,你还希望有人枉死吗?”
“这可是欺君之罪,娘娘原先说让臣妾考虑一下的。”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照我说的去做了,也是意料之外。但已经到这一步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臣妾依旧觉得很不妥当,只怕皇上……”
“皇上一定不会误会你。何况你是为了你的好姐姐。”
“只怕敬妃知道了,也不会要我们这么做的。”
“我也不过是赌一赌,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如果真的没有结果,只要你我不说,他不说,即便是皇上也不会知道的。”
“但愿如此……”
茜宇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躺在贵妃椅上,用手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暗暗叹息。寝宫里因为生了暖炉,十分暖和,茜宇刚才胃口很好,多吃了一些,现在便恹恹地有些睡意,渐渐地双眼朦胧起来。
“经书你可抄好了?本宫还等着你的经书拿去交差呢?”祥嫔身穿红服,翠环叮当的站在茜宇面前。
茜宇吓了一大跳:“娘娘你不是已经……?”
祥嫔“哼!”了一声,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冷笑道:“什么已经?经书呢?你是不是要本宫被皇后娘娘训斥?本宫告诉你,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你……”茜宇不敢相信祥嫔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道:“娘娘你还活着……?”
“呸!”祥嫔啐了一口,骂道:“贱人,竟敢诅咒本宫?好大的胆子,待我禀告皇上,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茜宇看她中气十足,言辞逼人,不知到底是死是活,惊道:“您是要经书吗?好,好,我拿给你。”说着跑到书架边想要取璋瑢前些日送来的经书,可是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怎么就是找不到呢?茜宇拼命地寻找,还是见不到经书的影子,惊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来,顺着脸颊滴下来,落在地上。茜宇低头看去,地上哪里是一滴汗水,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一片汪洋之中,经书漂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十分恐怖。
“啊!娘娘!”茜宇害怕地回头去看祥嫔。
只见祥嫔已不似刚才,此刻已脸色青黄,白衣飘飘,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逼向自己,嘴里尖叫道:“是你,都是你。”随即声音又变得阴冷恐怖,幽幽道:“你把我的经书都扔到河里去了,害我被人推下去,你知道水里有多冷吗?好冷,好冷,好冷!你跟我一起去吧!跟我一起去吧?”
茜宇吓得节节后退,双腿发软,嘴里哭道:“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祥嫔尖叫着冲向茜宇,双手紧紧地掐住茜宇的喉咙,掐的茜宇透不过气来,无力地挣扎着。
“不是……救命!”茜宇拼命地叫唤着,双手胡乱挥舞。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缘亦牢牢地抓住茜宇的双手,拼命摇动着她身体,嘴里不停的叫着“主子”。
茜宇感到渐渐有了呼吸,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脸紧张的缘亦,知道自己是梦魇,心渐渐放下来,突然觉得下身钻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袭来,茜宇头脑晕眩,无力喊道:“我……我……好疼……。”随即昏死过去。
“娘娘。”缘亦大惊,突然眼睛的余光撇到茜宇的裙摆上沁出鲜红的血迹,仔细一看果然是血,吓得双手发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来人啊!”
十一月初八早晨,赫臻结束斋戒下朝后,听滕广禀报恬嫔不幸小产之事,震怒万分。冲也似的来到馨祥宫,看到的却是在正殿里等待自己的皇后及众妃,自己要进去看茜宇,却被皇后拦住。
赫臻大声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如今你还好意思要来拦朕?”
皇后堵在门口,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有罪,皇上要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不会有怨言。只是恬嫔小产,血房污浊,皇上必定要三日后才能进去,今日已是第三日,皇上千万要忍耐一下。况且恬嫔尚且昏迷,皇上见了又能怎样?
赫臻大怒:“什么污浊,什么忍耐?朕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难道看一下恬嫔也不可以吗?她没有了孩子,一定伤心欲绝,又那么虚弱?你要她一个人死在里面吗?谁也不要拦着朕。”说着又要往里冲去。
皇后死死拦住,口里哭道:“换了平日,皇上即便将恬嫔拴在身上,臣妾也不会有半句话,但是今日皇上就是不能进去。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臣妾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您进入血房,受到浊气伤了龙体。”其余人都被吓到,皇后平日里温文尔雅,从来不与人发生冲突,今日却为了不让皇帝龙体受浊不惜公然违背皇帝的意思,纷纷也都跪在了地上。
第二十五章 惊梦(四)
“放肆。”赫臻甩手给了皇后一个耳光,此时的他已经震怒到极点,几个月前兰妃肚中的骨肉没有了,自己已经十分心痛,如今自己最心爱的人受到同样的伤害,皇后还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见到茜宇,平日里的冷静和理智都荡然无存了。
皇后挨不住摔倒在地上,皇贵妃过来扶起皇后,哭泣道:“难道皇上要为了恬嫔弄得宫里鸡犬不宁吗?皇上,请您三思。”
瑾贵妃静静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皇帝,心中万般地酸楚,当年为了自己不惜与太后公然反目,热情似火、血气方刚的赫臻,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钱虢容的身上无力地跪着,脸色惨白,这三日自己没有一天好好睡过,日日以泪洗面,恨就恨自己终究没能保护好茜宇。
德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三日来自己依旧不愿相信这是事实,那日匆匆赶到御医馆,才知道一切都搞错了。自己间接害死了恬嫔腹中无辜的生命,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
兰妃跪在地上,低着头,手里揉捏着丝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贵妃过来帮着皇贵妃一同扶起皇后,脸色中带着一丝泰然,轻声道:“太后老佛爷闻之已染病卧床三日,难道皇上不该以孝为先吗?”
赫臻看到皇后无辜的泪水,心里渐渐平和下来,回头看到众人都跪在地上,当看到璋瑢脸色惨白,无力地支撑着身体,骤然心疼。撇下皇后与皇贵妃、懿贵妃不理,过来扶起璋瑢,璋瑢委屈地看着赫臻。赫臻正要牵着璋瑢的手离开,又看到边上跪着同样失落的瑾贵妃,也将她扶起,牵在手上,对跪在地上的钱虢容道:“等恬嫔醒了,派人来让朕知道。”说着拉了璋瑢和瑾贵妃的手扬长而去。一班奴才跟在后面,匆匆而去。
皇后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倚在皇贵妃身上,吃力道:“我们走吧。”
寝宫外终于安静下来,寝宫里躺在床上的茜宇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直直地望着屋顶。
原来茜宇很早就苏醒过来,当缘亦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