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莞尔一笑,“那就这么上报皇上,说她服毒自尽不就完了!”
璋瑢揶揄道:“这般岂不是更草率?”
“草率一词,究竟看要怎么用!”德妃道,“她不过是个庶妾,如今草草死了,还赖上坤宁宫,搅得后宫不得安宁,难道我们还要大动干戈地彻查,让皇后娘娘心下不自在吗?”
“娘娘!”璋瑢不敢贸然顶撞。
德妃微笑道:“妹妹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也是在理的。草不草率,不是看花了多少功夫,而是看值不值得。总之妹妹你心下也明白,徐婉仪除了自尽而亡外,再无别的可能,何必又拘泥于形式呢?”
璋瑢欠身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妾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只是担心皇上细问起来,臣妾拿不出证据,怕皇上责怪臣妾办事不力。”
如妃却开口道:“后宫又不是公堂,要证据做什么?皇上说是便是,说不是便是也不是,圣上那么信任妹妹,难道还会质疑你不成?”
“这……”璋瑢无语,暗自唏嘘,难道这事凭你我三张嘴就算定下了……
正午时分,她已然离开了永祥宫,正坐在馨祥宫的内殿里哄着臻云臻昕玩耍,蕴蕴挽了茜宇从偏殿进来,笑着对茜宇道:“钱虢容看起来很好。”看见璋瑢和两个娃娃玩得正欢,笑嗔道:“看看,自己生一个多好。”
璋瑢听了回道:“云儿不是我生的,还是哪个生的?”
三人一阵欢笑,骂道:“好没臊的。”片刻后,缘亦带了奶娘来抱走孩子,三人才坐定下来。
“她们两个一搭一唱的,半句不让我说的!”璋瑢抱怨道。
茜宇递了香茶给她,笑道:“难为姐姐了!”
蕰蕴道:“昨日实在吓死我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
“其实谁都晓得她是服毒自尽的,不知道皇上究竟要我查什么。”璋瑢喝着茶道。
茜宇黯然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疑问,但不便发作,只是道:“懿贵妃昨日在宗人府大牢里自缢而亡了。”
“她们倒死的干净!”蕰蕴一脸的愉悦,从此再无人要挟于她,她岂不快活!
璋瑢道:“她不会是要为懿贵妃报仇,而诬陷皇后娘娘吧!”
第四十一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三)
“这也太奇了,她与懿贵妃又有什么干系?”蕰蕴道,茜宇只是喝茶,并不言语。
“难怪如妃、德妃一个劲地要为皇后开脱!但皇上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璋瑢又道。
蕰蕴道:“你且谨慎的,怎么白日里说这个话?小心叫人听去了。”
璋瑢颔首笑道:“这里就我们三个,哪里叫人听去?”
蕰蕴笑而不语,茜宇低低道:“姐姐预备怎么办?”
“我也想过了,现在还没有必要得罪太后,妹妹你说是不是?太后那么喜欢你,不如你去探探口风?”璋瑢道。
茜宇啐道:“好没意思的,我避之不及,如今还要我巴巴地迎上去?”
璋瑢陪笑:“不去就是了!”转而又道,“若晴公主和襄王妃即将待产了吧?”
“是啊,本来欢欢喜喜地过年,如今却遇上这晦气的事情,妹妹你还是早早处理了,好叫人安心些。”蕰蕴道。
璋瑢叹道:“是啊!又要过年了!”
茜宇心里很不自在,于是唤道,“缘亦!”
“是!”
“把窗户打开来,叫我们看看雪!”
待缘亦将窗户打开,一阵寒风吹来,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璋瑢搓了搓手,说道:“怪冷的!”
“冷一些,好清醒!”茜宇微笑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寒风将肩上的绸带吹起,飘飘欲仙,宛若壁画上的仙女。
“好一个九天玄女!”赫臻突然出现,夸赞道。
“皇上吉祥!”三人惊也似的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赫臻笑着,缘亦为他脱下雪衣,四人围坐下来。
“怎么开着窗户,不冷吗?”赫臻搓着手,蕰蕴连忙将自己的手炉递上去。
“屋里烧着炉子,热得人昏沉沉的。”茜宇笑道,脸上还有些红晕,想是方才的害羞惹的。
“也是!”赫臻道,于是同三人说些家常玩笑,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寿宁宫里,太后对皇后抱怨道:“你怎么就这么放手了,皇帝看来是不信任你了,难道知道些什么,有心要废了你?”
“姑母!”皇后道,“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太后怒道:“敬妃呢?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她难道不会留一手?我冷眼瞧着,她的心气似乎比秦氏更高呢!没想到赶走了狼却引来了老虎。”太后叹道,“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高枕无忧!看来恬丫头这步棋不得不走了。”
“如妃会帮我看着的,她如今还赖上德妃,德妃最是省时度势之人,站在哪一边对她有利,她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皇后道,随即眼神犀利起来,恨恨道:“懿贵妃尚且不是我的对手,难道敬妃就能力挽狂澜不成?”
“文琴……”太后哑然。
馨祥宫里,茜宇将身施礼,送走了璋瑢、蕰蕴。
“朕不会让宇儿难做吧?”茜宇转身回来,见赫臻正抱着臻昕轻声地问自己。
茜宇道:“姐姐们不会多想的,皇上放心。”
“瑾贵妃和如妃嫡亲的姊妹尚且不如你们这般亲昵。”赫臻夸赞道,“若人人都这样,岂不让朕省不少的心思。”
茜宇笑道:“是姐姐们待臣妾好!”转而又道:“再过些日子皇上要做祖父和外祖了!臣妾先给皇上道喜了。”
“呵呵……”赫臻笑着把孩子给茜宇,愉悦道:“是啊!朕老了。”
“皇上又说笑了。”
赫臻道:“不谈这个,朕问你,方才朕来之前,敬妃对你们说什么了?”
茜宇心中感到一丝别扭,却说不出是什么,便不再多想,答道:“姐姐说徐婉仪的死并非他杀。”
“朕也知道。”
“皇上怎么看呢?”
“朕不过想让敬妃……”赫臻看着茜宇,欲言又止。
“皇上要说什么?”茜宇道。
“没什么!”赫臻站起来,想去推开方才把孩子抱来时关上的窗户。
茜宇唤道:“皇上,昕儿还在呢!”
赫臻回首,哑然一笑,便随意走到案前,拿起茜宇翻开在案上的书册。问道,“这是什么?怎么都是些数字,账册吗?”
“不是!”茜宇一阵脸红,唤了奶娘过来抱走孩子,便想要过来夺下赫臻手中的册子,却被他躲过,茜宇羞道,“不是……账册,臣妾衣食无忧的,计账做什么?”
“那是什么?”赫臻好奇地翻阅起来,发现后半册书皆是白纸,最末尾的数字和日子自己似乎有些映像,却一时记不起来。
茜宇宛然看了他一眼,眼神晶莹,娇柔如水,便默默地回到桌前。
赫臻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翻看前页,或有字迹歪斜,或有墨迹散开,显然是笔下无力、显然是泪水沾湿!心内一阵动容,过来揽了茜宇柔声道:“记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茜宇羞涩,不敢抬头望他深邃的眼眸。
赫臻缓缓坐下,追逐着她的眼神,轻声道:“来春梨花盛开,朕在那棵树下等你!”
茜宇满脸飞红,羞然点了点头!
赫臻一阵欢笑,随即娓娓道:“朕之所以让敬妃介入此事,本是想给太后些压力,让她晓得莫以为懿贵妃遭贬谪,三皇子早夭,他们张氏一门便可高枕无忧,继续过他们尸位素餐的日子。”
“礼亲王之派可谓权倾半朝,皇上若想要除之而后快,并非朝夕之间。如今皇上若公然与太后对抗,岂不是教他们闻风而动,更不利于皇上吗?”茜宇顶真地望着他。
“那些只老狐狸,朕早晚削了他们的尾巴!”赫臻愤愤道。
茜宇拉着他的手道:“后宫之中,张氏一族掌管凤印,朝廷之中,礼亲王一派权倾半野。皇后是您的妻子,太后是您的养母,若要削藩王清朝班,皇上要如何权衡此间的利弊和情愫呢?不如皇上依旧如懿贵妃一案,让亲近的大臣们冲锋陷阵,皇上您在聆政殿运筹帷幄,这样……”茜宇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才发祥,赫臻正用异样地眼神看着自己。
“臣妾妄议朝政,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茜宇急忙跪下来,迭声请罪。
“哈……”赫臻一阵笑语,搀扶他起来,嗔道,“何罪之有?”
茜宇忐忑不安地站起来,自己也十分纳闷怎么就说这这么些话出来?垂首坐着,不敢看他。
赫臻道,“朕总觉当时在信里不该告诉你这些,要你承担这么多,朕于心不忍。”茜宇听着心内融出一阵暖意。
赫臻略略收了笑容,说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没想过?只是这宫里有几敢于她们抗衡的?皇后统理后宫的确尽如人意,无可挑剔,但是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她最终是否会一心向朕,朕不敢保证!”
茜宇怅然地望着他,久久不语!心中黯然,此生最大的幸福,是成为了你的妻子,此生最大的无奈,亦是成为了你的妻子!
“皇上!”滕广近来道,“礼亲王及诸位大臣在涵心殿求见!”
第四十一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四)
赫臻蹙眉道:“不见!”但随即看到茜宇用劝说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压抑了自己怒气,道:“排驾!”茜宇见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很是感动,福然跪下道,“恭送皇上!”赫臻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裕乾宫里,紫莲正为璋瑢卸妆预备沐浴,“娘娘!这个护甲裂了!”
“哦!”璋瑢淡淡道,她拿过来看了看,自然一个小小的护甲,她又怎会在意,“收在匣子里吧!上头的和田玉不错,日后找工匠取下来另镶了!”
“是!”紫莲依言收了起来,片刻后扶着她浸入浴盆之中。
烟雾萦绕在璋瑢的身边,水气朦胧中她的肌肤更显得娇嫩欲滴。她柔柔地撩起花瓣,黯然地看着自己抚过的每一寸肌肤。口中喃喃道:“水晶宫!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赫臻摆脱了张逸泰的纠缠后,吩咐滕广引着去了承乾宫。才下了轿辇,若珣便飞也似的跑了出来,迭声叫着“父皇!”小丫头个子见长,却依旧一张粉扑扑地小脸蛋儿,着实招人喜欢!
“皇上吉祥!”德妃跟在了后面,福身施礼。
“走!进去了!”赫臻抱起女儿,一手挽了德妃,向殿内走去。
陪着女儿玩闹一阵,德妃便让嬷嬷带走了若珣,自己为赫臻沏了暖茶,笑盈盈道:“皇上就是来看女儿的?”
“呵呵……”赫臻笑道:“总是问这个?”
她笑道:“臣妾怎么敢揣测您的心思?”
赫臻拉了她的手,道:“朕是来问问徐婉仪一事!”
“皇上怎么来问臣妾?问敬妃妹妹岂不更妥当?”
赫臻笑道,“她太年轻了,你终究稳重些!若不是你送了若珣回去,那时朕就委任与你了。”
德妃俏皮道:“原来老也有老的好,臣妾还以为皇上嫌弃臣妾老了,才这么久都不来看看臣妾母女!”
她这么说着,赫臻一脸的无奈,笑嗔道:“难怪四丫头捣蛋,全随了你这个娘!”
她莞尔一笑,正经道:“皇上且听听,看臣妾说的对不对。臣妾看来徐婉仪一案无疑是她自寻短见,如果大动干戈、刨根问底,究竟要查出些什么来,皇上您心中也定然明白!皇后统理后宫,掌管凤印就自然会树敌,但是小小宫嫔以死抗争这种大不禁的话若传了出去,天下百姓又要如何看皇上呢?所以臣妾觉得,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只说她厌倦世事,香消玉殒,岂不干净?”
赫臻虽已从茜宇出得知了她们的决定,但如今听德妃一番解释,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挟制张氏一族日益膨胀的野心,但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何况用徐婉仪之死强加,未免不能服众。
他点头道:“到底你想得长远,只怕敬妃正气凛然地一查到底,掀起更大的波澜,只是朕既委命与她,不便再干涉什么,爱妃就为朕多多‘协助’她才是!”
德妃欠身道:“皇上开口了,臣妾怎敢推辞?”赫臻与她默契一笑,便揽着她说些别的,渐渐时近黄昏,鸾辇便停在了承乾宫外过夜!
“你下去吧!”裕乾宫里,盛装打扮的璋瑢终究没等到赫臻的驾临,听穆察报皇帝在承乾宫留宿,心里不禁咯噔!
她徐徐地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拆下了发髻上的步摇,黯然惆怅,静静地做了许久方才开口唤道:“紫莲,备些点心,随本宫出去!”
她再次坐下来时,已是在锦霞宫的内殿里,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却依旧觉得陌生些。
瑾贵妃一身素雅,随意的装扮却丝毫不失妩媚;璋瑢一如方才的盛装,明媚靓丽,只是发髻上少了些钗环。两个丽人坐在香气缭绕的暖炉前,一颦一笑,熠熠生辉!
“这些点心确实精致,难为妹妹想着送来给本宫!”瑾贵妃盖上食盒淡淡笑着道。
还记得瑾贵妃在赫臻面前撞佛龛,璋瑢为她送来药物,后又出言提点茜宇二人小心处事,又因李佳媛诬陷茜宇一事与璋瑢起过嘴角,一来二往,看似不相干的两人,如今又坐到了一起。
回首元宵节那晚,两人漫步在诺大的皇宫之中,璋瑢感慨于她说的每一句话,可惜斗转星移,又将过去一年,自己在隆宠方面没有丝毫的建树,突然间她问自己,我争的究竟是什么?
“妹妹来有事吗?”同样一年的,瑾贵妃却宛若蜕变成了一个世外之人,她那样娴静,那样楚楚怜人,但时不时地,她就能占据赫臻。
璋瑢缓缓地拨弄着手炉,静静道:“没什么,只不过来坐坐!”她一抬头,却发现瑾贵妃那双美目中,自己的神情那样的不自信。
“和娘娘您不一样,臣妾在进宫之初,就已经爱上皇上了……”璋瑢苦笑着看着瑾贵妃,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娘娘!小皇子安置下了,睡得可香甜了!”缘亦进来时,茜宇正伏在案上挑选书籍。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茜宇没有抬头。
缘亦走近来看,笑道:“很晚了,在外头终究越坐越冷,不如被窝暖和。”
茜宇放下书册,淡然看了一眼空旷地床铺,浅笑道:“一个人睡,终究也是不暖的。”
“主子这是在挑什么书来着?”缘亦晓得她心中所想,于是岔开话题。
她莞尔笑道:“给小皇子准备的书册,将来教他早些认字。”
缘亦低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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