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禁卫军看着张坚,张艰沉眉,闭上眼,那一个字似从灵魂深处挤出来,“降。”,
他最终,还是做了一个成功的佞臣弄垮了古月,可谁知道,他也有满腔的报复,他也曾真正的希望能一自己之力将古月从泥沼中拉出来,成就一番功业,名垂千古,可这一切,却因为使命,无处施展。
张坚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和颓败,那一瞬间的哀沉戚然的神色,是真真实实由内而发的。
禁卫军听从他的话,纷纷放下武器。
而项钰,也在此时攻入了安邑城,率兵进入皇宫。
安邑城,终于结束了东方家百年的统治,落入新的政权人物手中。
大夏国,庆章五年,古月,亡。
东方胤深深的看着子染,他手中的长剑,缓缓的向自己的脖子靠去,即便怕死,即便不想死,可也总比做亡国之君,阶下之囚强。
“朕是帝王,即便死,朕也要以帝王之尊死去。”《他闭上眼,心一横,长剑重重的抹了下去。
子染出手击落他的长剑,“你不能死。”
东方胤诧异地看着子染,眼中甚至有着一星半点的希望,他落到了如此田地,从始至终,也只是为了眼前之人,能看他一眼而已。
子染看着东方胤,缄默不语,在漫长的对视中,东方胤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仰头大笑。
“朕不死,朕这辈子活得如此不甘心怎能死了?七弟,三哥等着你下一次……投怀送抱……”,最后四个字,东方胤是在子染的耳边轻咬出来的,暧昧而张狂。
子染面无表情,觅儿脸色阴冷地瞪着子染。
项钰提了剑,剑指东方胤,“既然你不敢自戕,那就由本城主来成全你——”
施醉卿拦住项钰,项钰愤怒不已,“施醉卿,我已经履行承诺为你攻破了北城门,难道连处置东方胤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不能死。”
“东方胤杀了我姑姑,是我项钰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早就该死了——”
“项钰,你可别忘了,当初咱们击掌为誓时可说过,一切全凭我吩咐,你如今是想想要违背承诺不成?”
项钰被施醉卿那冰冷的眸子一看,气焰像剑芒上的血一样,顺着那剑尖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他最终将剑插入地砖里,就此做罢。
施醉卿吩咐人先将东方胤看押,而项钰此时,突然说了一句:“沈六呢?”
……
宫宇荒废,庭院凄凄,沈惊尘立在小木筏上,湖泊江水的寒意从脚底窜起,他微微闭着眼,恍惚里还能记起,年少之时,施醉卿在他耳边的那一句:六哥,我喜欢你。
他听着远处的烽烟战火,微微笑着,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卓不凡站在岸上,忽听沈惊尘说了一句:“古月,亡了。”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多大的起伏和伤感,似只为了陈述这一个事实,而他说完这句话,陡然口吐鲜血,倒在小木筏上,那血晕染了半圈的江水,被淡淡的稀释,如同人世间的感情,总有被淡忘的那一刻。
可他,为什么偏偏惦记了这么多年?
卓不凡摇头叹息,他知道,沈惊尘,撑不过一个时辰了,他走到沈惊尘身边,将一颗药递给沈惊尘,道:“督主,也该是快来了……”
沈惊尘吞下药,气色微好,却不过是表象,那颗药,只是将他满身的毒气驱散而已。
“沈六——”,项钰震惊的声音传入沈惊尘的耳中,沈惊尘抬眼去看,目光最先企及的,是站在寂璟敖身边的施醉卿。
沈惊尘虚弱的眉眼让人心惊,项钰几步走过去,却被卓不凡拦住,施醉卿对寂璟敖道:“我想跟他道个别。”
沈惊尘和施醉卿的八年的纠葛,是寂璟敖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他感到了难以掌控的无奈和压抑,他知道,沈惊尘这一死,他是死了躯体,却永远活在施醉卿的心里。
可寂璟敖无法阻止,他站在岸上,看着施醉卿上了小木筏,看着施醉卿抱起了沈惊尘,看着那小木筏飘飘摇摇的到了湖心,旋转着……
“六哥。”,这大约是施醉卿第一次从灵魂深处的叫出这两个字,沈惊尘微弱的笑了笑,他的生命迹象消失得太快,施醉卿从他的衣领里,看见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刀痕,心里缩了一下,“疼不疼?”
沈惊尘缓缓摇头,“再疼,都疼过了……小醉儿,你终于,达成了心愿……”
她达成了心愿么?
可她为什么无法高兴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即使知道自己攻进古月的那一日,就是沈惊尘的死期,这一路上,她也从来没有迟疑过,可直到此刻真正的看着沈惊尘在她的怀中,逐渐将生命流逝掉,她才感觉到自己心里,似有一个漩涡,揪着疼痛和悲伤,难受得紧。
“六哥,你还有什么心愿?”,她的表情太过平静,施醉卿能看见倒映在她眸中的那一汪江水,似珍珠一样的眼泪,他看见了施醉卿为他流露的伤心,即便是如此的晦暗,他也高兴。
“沈家已亡,门楣不在,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给……落微一个安身之处……”,沈落微性子太过目中无人,不知轻重,没有了沈家,她寸步难行,而施醉卿这般性子,又不见得能容下沈落微。
可沈落微,到底是他二哥唯一的子嗣了,他怎能罔顾?
“好,我答应你。”,施醉卿答的干脆,“六哥,无论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517。第517章
沈惊尘的苍白,不损他出尘的容颜和气质,此刻他安安静静的躺在施醉卿的怀中,不是沈家独当一面的当家爵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施醉卿的手爬上他的脸颊,那双颊颧骨突陷,似被折断的双翅,她的掌心微微一抖,听到沈惊尘道:“小醉儿,当年护城河上,你那一句话,可否有过半分的真心?”
有些人来到尘世就是为了一个执念,而他沈惊尘的这个执念,陷的太深了,早已不能自拔,那个吻,那一句话,成为他今生唯一誓死珍藏的宝物。
施醉卿沉默了半晌,点头。
连她心中都能被沈惊尘的真情鼓动,更何况是“施醉卿”,这一句话,便权当是她代替“施醉卿”回答的,“六哥,当年情深是真,只是奈何无缘……”
沈惊尘一笑,笑容满足,“可否再说一次,给六哥听听……”,他突然的奢望起来,“说你爱六哥,可好?”
施醉卿缓缓的摇头,“六哥,我今生爱上一个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会继续爱他,绝不辜负……”
即便是为安慰沈惊尘,这一句爱,她也说不出来。
否则,寂璟敖情何以堪?
沈惊尘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看向岸上长身玉立的黑衣男人,饱含着羡慕和深深的祝福,“他比我们,都幸运……”
他知道,喜欢不是爱,可即便是施醉卿的一句喜欢,也足够他欢喜一生了。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沈惊尘的身体缓缓的沉了下去,眸子里的光亮逐渐衰弱,卸下沈家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责任,他走的一身轻松。
施醉卿轻轻的,在沈惊尘的唇上烙下最后一吻。
沈惊尘失去色彩的眸子看着岸上,留下了最后一个让施醉卿难以补全的字,“小……”
她不知道,沈惊尘是准备再叫她一声小醉儿,还是……在提醒她,小心。
沈惊尘这样厉害的人物,怎可能看不出来古月的荒唐和沦陷,是那神秘人一手所为?
或许,他早已探知了那神秘人的身份……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沈惊尘此后,再也不必为这一切耗尽心力,他会在一个地方,永远的沉睡下去……
明媚的瑞丽日光打在施醉卿的面庞上,施醉卿将他平躺在木筏上,“六哥,你一路走好……”
木筏靠岸,施醉卿抬脚走了上去,“把他葬了……以古月王爵的身份。”
不知是江水的潮气,还是施醉卿的本身的冷意,那一瞬间,项钰似乎感觉到了从施醉卿身上蔓延而出的悲伤……
寂璟敖上前,将施醉卿拉入了怀中,施醉卿轻轻靠在他怀里,“阿璟,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江海,很冷。”
“我会在你身边……”,他知道,施醉卿是惧怕死亡了——惧怕那种看着身边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感觉。
“其实,我跟沈惊尘,真的只是陌生人,可他死了,我竟然会这么的难过……”,施醉卿幽幽的叹息,“阿璟,我们这辈子,都要活得好好的……”
……
穆晋玄还在进军古月的路上奋战之时,就听到了安邑城沦陷的消息,这之于还在誓死奋战的各大关卡将士,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对于越打越勇的大夏军,则是一剂强心剂。
古月城池的接连沦陷,大夏军的长驱直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胜利,然而这其中最大的功臣,非此刻身在安邑城的寂璟敖和施醉卿莫属,即便他们不曾亲自带兵作战,但他们拿下整个古月的战绩毫无争议。
赤炎大陆再一次掀起了对施醉卿看法的改观,因施醉卿这近一年多没有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惨案,反而接连拿下敦商古月两个大国,连大夏国中,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施醉卿的认识,都已不止止停留在阴险狡诈这个层面上,更多是的,是认为她有大将之勇,治国之才。
谁能否认施醉卿将大夏国打造为一个九州强雄的功绩?
而穆晋玄也终于知道,为何施醉卿不让大漠军队参与到这一次对古月的战斗中,因为她已经清楚,与其让大漠军队横渡古月茫茫江海作战,弄得个损兵折将还不一定胜利的下场,不如智取,从安邑城下手,因为安邑城为古月天险,又是政治经济的核心,得到一个安邑城,远比得到一个古月重要。
而另一方,一直打压着他的施醉卿却一反常态没有阻止公孙太后派他出兵,因为她需要大夏国的正面军队来牵制古月的精锐兵力。
如今除了安邑城,古月大半个江山几乎已在穆晋玄的掌控之中,但就是安邑城,让穆晋玄日夜难眠,他太清楚不过,只要施醉卿在安邑城抖一下脚,整个古月都得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
但却如同敦商一般,施醉卿让人将安邑城守得水泄不通,穆晋玄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攻打古月,最大的赢家,依旧还是施醉卿。
穆晋玄无奈一笑,此刻他站在古月曾经最为辉煌灿目的琉璃宫内,而施醉卿,就坐在他的对面。
那一旁吴剑邱说道:“王爷,督主,此番前来,是为安邑城一事,如今整个古月已在我大夏国的鼓掌间,其他各郡各州皆以委派了大夏国官员前往治理,唯独安邑城……”
施醉卿淡淡抬了抬眉,“一分一地,全靠自己本事,吴将军打下古月半壁江山,本督又没跟你去抢,你倒是抢到本督这儿来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吴将军倒是得仔细琢磨琢磨了……”
施醉卿这明着讽刺吴剑邱,但也不过是打了穆晋玄的脸,吴剑邱讪讪的,“督主此话何解?你我同为大夏国朝臣,古月如今已是大夏国土,何来分你我一说?”
“不必拿大夏朝廷来压本督,这安邑城,本督就是要了。”,施醉卿撑案而起,“此后安邑城,就是本督的避暑山庄,紫衣侯可仔细些,别走错了地儿,弄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518。第518章
正说着,寂璟敖从殿外走来,施醉卿已没了和穆晋玄说话的心思,“来人,送客。”
穆晋玄起身,“卿卿,你可曾想过,安邑城虽然得天独厚,但如今却是处于重重包围之下,你能守着安邑城到何时?”
施醉卿侧眉,微微挑了挑,正要说话,却听寂璟敖道:“紫衣侯,孤王内人的爱称,岂是你能叫的?烦请你尊称一声九千岁,若是不然,你便是叫一声王妃也无妨。”
穆晋玄脸色一沉,过了半晌微微一笑,“本侯倒是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口来,谢王爷提醒。”
这一句叫习惯了,是实实在在的在挑衅寂璟敖。
寂璟敖冷然的眸光抬了起来,“紫衣侯一直改不过口,莫非是在督促孤王,将整个古月据为己有吗?”
穆晋玄寸步不让,“王爷是枭雄战将,身经百战,我穆晋玄虽只是初出茅庐,但却未必会输……本候,可不是将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之人。”
最后一句话,穆晋玄是盯着施醉卿,极其深沉的说出来的,施醉卿面无表情,穆晋玄这个人,她真的已经从心中彻底的拔出了,他的爱恨情仇,与她无尤。
“让?”,寂璟敖一声嘲讽,将施醉卿揽入了怀中,“你即便来抢,孤王又何惧。”
反正左右施醉卿已是他的人,他有的是法子让施醉卿离不开他,只要施醉卿定了心,谁来也抢不走他。
穆晋玄沉了沉心,离开了琉璃宫。
寂璟敖这几日一心扑在护城河海怪身上,布了阵法施了玄术,一无所获,还无数次将觅儿捉去绑在护城河上,可那头海兽,却愣是没个踪影,估摸着是上次被引出来吃了苦头,长了教训了,死活不肯现身。
用过午膳后,他抬脚又要走,施醉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定又是要去护城河折腾了。
在战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施醉卿翻了翻白眼,“寂璟敖,你好几日没睡了,先去睡吧,海瀛珠的事,咱们不忙。”
寂璟敖让人看住护城河,不眠不休的跟海怪瞎耗,这也的确不是办法,寂璟敖心中也是清楚的,但他安定不下来,好像一遇到施醉卿的事,总是能让他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着和冷静。
“卿卿,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在宫中等着,等我找到海瀛珠回来……”
“不是,你听我说,子染他……”
施醉卿还没说完,寂璟敖早已如一阵风般的离去,施醉卿无奈地抚了抚额。
“督主……”,诺儿跪在施醉卿面前,神色苦恼,将施醉卿的神思给拉了回来,“怎么了?”
“那东方胤在冷宫在大发脾气,吵着要见子染公子,跟疯子似得,你看……”
东方胤……
这几日忙着处理古月旧臣的事,倒是把他给忘了,施醉卿起了身,“走,瞧瞧去。”
还未走近冷宫殿内,便听到了东方胤的大喊大叫:“朕要将东方染,将东方染给朕请来——”
东方胤的嗓音依旧尖细,加上这几****一直处于嘶喊的状态,嗓子已有些沙哑,喊出的声音如同鬼叫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