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却见着眼前一片嘈乱,不由微微吃惊。
等到他往别院正门口走了两步,看清楚场间的模样时,不由大感震惊。
门有正有许多北齐的衙役与侍卫正蹲在地上拣东西,每个人的身后都拖着一个大麻袋,不时拣起一物,便往里面扔去,看他们拖动的姿式,似乎那些东西有些重。范闲大感好奇,对身边的王启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启年也大感不解。
众人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原来别院门口这一大片空地上,居然被扔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刀,有绿宝石作鞘上装饰的,有古朴的,有新潮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北齐人最喜欢随身佩带的小弯刀。
范闲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赶紧去把那些麻袋抢回来,既然是扔到咱们门前的,就算要当破铜烂铁卖,这笔外快也得咱们自个挣儿。”今儿在皇宫里赏景谈天学村姑走路,他的心情大是舒服,所以此时说起笑话来,倒有了范思辙的几丝风采。
王启年苦笑道:“大人真正好心境,这样还能说玩笑话。”
范闲无奈苦笑道:“那不然怎么办?难道还真的每把刀都接着?”自从在京都,险些被京都守备之女叶灵儿一刀砸中鼻梁后,范闲就清楚这个世界上武道决斗的规矩——扔刀子到对方的脚下,对方如果应战,就会拣起刀子来。
“不过半天的时间,怎么会忽然多了这么多来闹事的?”他皱眉问道。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五十九章 … 使团本是打架团
此时别院门口一直有些揣揣不安的副使林静与那位常驻上京的官员林文,见到正使范闲回来了,松了口气,沿着别院墙根溜到众人身前,解释道:“不知道是谁,将此次两国间的协议露了一部分出去,上京民众知道此次北齐要割让土地,群情激愤,虽然普通百姓不敢做什么,但那些年轻的王公贵族们却找上门来了,说要找我们这些南人比武,要一雪沙场之耻。”
范闲一怔,心想换俘割土的协议,北齐朝廷肯定不会昭告天下,又是谁会将这事儿捅了出去?看来宫里那位年轻皇帝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但他此时来不及关心自己的“头号粉丝”,头痛看着地上那些小刀,说道:“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我呆会儿马上要去他们礼部衙门一趟。”
虽然有相关的下属在着手进行换俘与画界、互换国书之类的事情,但是言冰云那抉儿,范闲坚持由自己处理。
“大人,您可不能走啊。”林文林静二兄弟是典型的文臣,使团中武力最强大的虎卫当然跟在范闲身边,那些用各种身份掩饰的监察院高手,也只听范提司的命令,所以二人身处敌国心脏之中,看着小刀横飞于院前,早就吓得不轻,此时听着范闲要走,生怕那些北齐的年轻权贵又来闹事。
范闲皱眉,有些反感地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身为庆国官员,还是要心神稳定一些。莫要失了朝廷颜面,至于那些闹事的人,自然有北齐朝廷安排的护卫挡着,难道他们还敢放那些人进别院?”
“关键是……”林静在二兄弟中与范闲较熟一些,也不在乎范闲的表情不对。讷讷说道:“那些人都是来找范大人您的。如果您避而不见,只怕会让这些北人以为咱们庆国懦弱。”
这话有些老辣,范闲笑着骂了他两句,说道:“就算来找我麻烦,估计也是些文人,林大人也是当初的探花郎,随便折腾几句也便罢了。”
忽然间,他发现身后不远处那些负责使团护卫工作的御林军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神情,而身后的虎卫高达已经冷冷握住了身后长刀的手柄。
范闲转身,发现使团门口又来了一拔队伍。头前走着的是位眼睛望着天上的少年权贵。范闲既然示意了,自然没有人去拦这拔人,所以那位少年直接走到了范闲的身静。然后一拳头打了过来。
这拳头肥而无劲,十分惹人憎厌。
范闲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了回去,他体内的霸道真气本就是天下极特异的一种,在五竹的教育下,对于时机的判断更是世间一流。这一出掌,掌风如刀一般,破开空气,狠狠地又妙到毫巅拍在那拳头上。
别看范闲在海棠姑娘面前唯唯诺诺,论起打架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但那是因为海棠太生猛。真要论起武道修为,以范闲的水准,在这天下的年轻一代当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了。只不过看在对方年纪不大的份上,这一下不准备备让对方受伤。
那个少年估摸着才有十岁,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哟唤了声痛。他大约是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能够一下将自己推倒,望着范闲痛骂了起来:“**你妈的,南蛮子发疯了。”
正准备进院的范闲停住了脚步。
他笑了笑。走回那处,示好地扶住少年的手腕。少年身旁那些家丁虽然有些紧张范闲的动作。但看他只是扶住自家少爷,心想这个年轻人大概是南庆使团里的随当。也没放在心上,反是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只听得一声关节脆裂的声音,一声呼痛惨叫,无数声愤怒的呼喝声起!
“如果让老妈听见你这话,只怕会生撕了你。”范闲心里这般想着,松开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心里在判断着对方的身份,竟然能够让北齐的御林军都不敢出手阻抗,看来家中一定是极有地位的人户。
一大堆人围了过来,显然是那个男孩儿的家丁和伴当,这群人看着自家的少主子捧着颓然无力的手腕在哇哇大哭,这才发现范闲竟是下了毒手,将少主子的手腕摆断了!众人不由又气又怒、纷纷站起身来,准备教训范闲。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御林军赶紧上来,将两边分开,同时对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骂骂咧咧个不停,口出污言秽语,什么南蛮子之类的,竟没个停。
范闲扯过林静问道:“那个小屁孩儿是谁家的?”
“长安侯家的小公子。”林文对于北齐上京的官场自然十分清楚,抢先回答道。
范闲微微一怔,听着长安侯三字,便想到了曾经拼过酒的长宁侯,心头一动说道:“难道也是太后的亲兄弟?就是去年战败之后,被关到家中静养的那位?长宁侯的弟弟?”
林文点了点头,说道:“长安侯就是因为去年战败,所以权势被夺,但今年太后下旨,重新复用,渐渐回复了往年的嚣张。估计这位小公子是看着上京的人都想来使团闹事,所以趁机为爷报仇来了。”
“愚蠢的小屁孩儿。”范闲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场中一眼,便准备走入使团所在的府邸。
“打了人就想走吗!”身后有人怒喝道:“敢打我们侯府家的小少爷,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本来御林军那位统领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没料到范闲竟是连场面话都不说一句,便要入府,显得无理至极,这位统领也不免心中有气,心想你们南庆未免也太嚣张了。
范闲缓缓转身、望着场中的这些北齐人说道:“诸位,这多双眼睛看着的,贵公子偷袭本使,本使又不知道他是个小孩子,所以出手重了些,稍后自然会有人去府上送汤药费,吵什么吵?”
打完人,就想赔点儿汤药费,这是典型的纨绔作法,问题是范闲是堂堂庆国正使,而他打伤的小男孩才是正宗的北齐纨绔,众人哪里肯依。
范闲眉头一挑,压低声音对石阶下那位御林军统领说道:“魏统领,莫非你想看着使团与北齐百姓大打出手,两国之间再来一场混战?”
这位姓魏的统领心头大寒,虽然知道事情的发展不至于那般离谱,但如果真让范闲被众人围殴,酿成了外交事件,自己真是难逃其责,赶紧下去将长安侯卫府的人拦在外面。范闲一闪身,就进了别院,将大门紧闭了起来。
此时众人终于知道,那个下了毒手的年轻人就是南蛮子使团的正使。见范闲躲了进去,一时间,只听着使团四周骂声一片,污言秽语疾出如箭,范闲的列祖列宗可怜兮兮地充当了靶子。
……
过不多时,院门忽然吱吱一响,被人雄开了。外面闹事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待看清楚出来的不是先前那个漂亮的年轻人,一声喊,都往前涌了过来,让南庆使团把范闲交出来。
出门的官员是王启年,他微微一笑,拱手向四方行了一礼。众人一愣,将手上的砖头什么的放下,准备听这位南朝来人说些什么。片刻之后,只见王启年桥将手一挥,轻声细语说了一个字:“打。”
只见从他身后,像老虎一般涌出十几个人,手上拿着拖把木棍之类,向着场下的人群里冲了进去。话音一落,御林军那位魏统领就知道事情大糟,正准备上去说些什,不料王启年已然亲热无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日后有闲,还要请魏统领带路去各处花巷快活快活。
被他这么一扯,魏统领无法发令,那些御林军也傻了,他们的职司就是保护南庆使团的安全,哪里想到这个使团竟是如此古怪,手执棍棒冲将出来——那自己究竟是该保护哪一边呢?
这么一耽搁,使团别院之前的空地上,便开始响起一阵阵杀猪般的嚎叫,棍棒舞于空,恶奴泣于地,好不热闹。
魏统领怒道:“王大人,莫非你想把事情闹大不成?”
“废话,这是我想闹大的?”王启年大怒道:“都准备和司大人的母亲发生超友谊关系了,虽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我倒要问,使团初入上京第一日,就有这么多人来闹事,你们北齐朝廷究想做什么?”
场间的单方面痛殴还在继续着,冲出来的十几人虽然没有拿刀剑,但除了四名虎卫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监察院里的好手,打这些豪贵之家的家奴,实在是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骂范家列祖列宗没关系。”范闲和高达二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想着,“骂我澹州的奶奶和我老妈,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第四卷 北海雾
第六十章 … 谭武不弄文
毕竟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稍事惩戒之后,范闲就挥手准备让场中这些下属们退回来,御林军又开始重整院门口的秩序,那位魏统领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心想这些长安侯的家人也是莫名其妙,如果是来决斗倒也罢了,怎么让那位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来偷袭?如今这天下早不是当年北魏大一统的局面,这庆国来使哪里是好惹的?
正此时,忽然一个精悍的汉子从外围走过,看见此处热闹场景,不由皱了皱眉,双脚一踏地面,激起两团烟尘,整个人已经冲进了场中,出拳直打,横腿而踢,出招干净利落,竟是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出了七八招,分别向还没有住手的监察院官员身上攻去。
这汉子出拳极为简单,但胜在快速厉杀,竟是同时间让那些监察院官员没有落到好处,被逼得离开了原地,有几个正依范提司的命令后退的人竟是腿上挨了一脚,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范闲微微偏头,心道哪里来了位军中的高手?这人的武道水平暂时看不出来,但是天生一股军中铁甲血杀威势,竟是将自己的这些属下都给逼退了。
那汉子替长安侯的家人解围之后,长身站在原地,双眼微眯,似乎对于自己先前这一连番凶狠出击,竟是一个敌人也没打倒,感到有些诧异。他一眼便看出来站在石阶上的范闲乃是领头的,皱眉说道:“好威风的南庆使团,居然团中随便派出来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
范闲看了他一眼。静静说道:“出使异国。首要处乃是不堕国威,先生既是军中人物,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汉子看了一眼地上哎哟不停的众人,皱眉道:“不过是些奴才,就算那孩子无礼,难道阁下就靠这孩子与下人立威?”
范闲微微眯眼,问道:“那依阁下意见。我便要由人唾面自干?”
汉子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微微一黯。这边厢的魏统领却早认出这汉子是谁,面带尊敬之色上前行礼:“谭将军,您怎么来了?”
这位姓谭的军中人士一时间没有将这位御林军统领认出来,魏统领赶紧说道:“下官魏无忌。”
原来这位谭将军,姓谭名武,乃是北域大将上杉虎的得力下属。一向在北边的冰天雪地里抵抗蛮人。去年随着上杉虎大将调回京都,谁知一直闲居无职,只是偶尔去兵部点点卯。虽说京中军队同僚敬上杉虎一系悍猛忠勇,向来尊敬。但终究还是过得有些不是滋味,今日偶尔路过此地,没想到却碰上了南齐使团门口的一场闹剧。
……
谭武看了魏统领一眼,无奈说道:“怎能让这些南人,在我上京如此横行?”
魏无忌苦笑说道:“宫中严令,要护好使团安全,事关国务,小将不敢怠慢。”
谭武想到大齐连年战败,自己与虎帅却根本没有南下作战的机会,不由胸中一阵郁闷,再看这满地伤员,更是鄙夷之中夹着愤怒,他忽然抬起头,对着石阶上的范闲一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此决南齐正使范闲大人?”
范闲拱拱手道:“正是。”
谭武面色一片肃然,厉声道:“北齐谭武,向范大人请教。”说完这话,他将腰间佩刀轻轻搁在地上。
范闲摇摇头,知道对方不自称官职,这是准备按民间决斗的规矩来做,轻声说道:“谭大人,在您之前,本官已经收了两麻袋匕首,就算要决斗,或许您也只有延后些日子了。”
谭武皱眉道:“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请范大人赐教。”
范闲再摇头。
谭武怒道:“本人知道范大人不仅诗才了得,而且一向武艺也是极为精湛,去年便曾经单刀战死本国高手程巨树,莫非大人瞧不起在下?”
范闲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军人动了血性,笑了笑说道:“虽说使团以我为首,而且刚才的模样确实也挺像个惹事的闹事团,但本官对沙场上的好男儿向来敬重,先前知道阁下长年在北方雪地里抵抗蛮人,本官敬还来不及?为何非要在拳脚上分个胜负?”
谭武是个直性子人,听着范闲话里的温柔意思,面色稍霁,但依然拧着性子,将双手拱在半空之中。
范闲叹着气摇了摇头,对身后地高达轻声说道:“点到即止。”
高达缓缓将身后的长刀放到地上,走到石阶之下,对着北齐这位出名悍勇的将领稳定地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