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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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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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笑,说道:“有她留下来的那些宝贝,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靖王一怔,沉默着没有回答,站到了陛下的身后,低下的双眸中一丝愤火与哀伤一现即逝,化作古井无波。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广信宫地门终于被推开了,宜贵嫔顾不得自己的主子身份,拉着三皇子探头往那边望去。焦急问道:“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一声极无礼的呕吐声——哇!

出来的是一位小太监,先前在殿中负责递器械。此时第一个出宫,当然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所在,但听着宜贵嫔的问话,他竟是根本答不出来什么,面色惨白着。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扶着廊柱不停地呕吐着。

姚公公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吐……”

还没有骂完。又有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御医走出宫门,竟是和小太监一道蹲着吐了起来。

当今世界本属太平,小太监又自幼在宫中长大,杖责倒是看过,却也没有看过此时殿中那等阴森场景,那些红的青的白地是什么东西?难道人肚子里就是那种可怕的血糊糊的肉团?范家小姐真厉害,居然还能用手去摸!

而那位年轻御医,习医多年,也不过是望闻问切四字。最恶心地也就是看看舌苔和东宫胯下的花柳,今天夜里却是头一遭看见有人……居然用针缝皮,用剪子剪肉……那可是人肉人皮啊!

又过了阵,今夜当医学院学生的御医们都悄无声息的退出广信宫,只是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虽然大多数人还能保持表面地镇定,但内心深处也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皇帝一看他们脸色,便知道范闲应该无碍,但依然问道:“怎么样?”

被靖王打了一记耳光的太医正,先前也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去旁观,此时听着陛下问话,面色一阵青红间夹,无比震惊说道:“陛下……真是神乎其技。”

靖王一听这调调,忍不住痛骂道:“问你范闲……不是让你在这儿发感叹。”

太医正却是站直了身子,依然发着感叹,胡子微抖不止:“陛下,王爷,下臣从医数十年,倒也曾听闻过这神乎其神地针刀之法,不料今日这真的看见了……请陛下放心,小范大人内腑已合,定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一时不得清醒。”

他却不敢说,小范大人在手术结束之后,终于没有挺过哥罗芳的药力,开始躺在“手术台”上说起了胡言乱语,事涉贵族之家的荒唐事,荒唐不堪。这件事情是断然不敢此时禀给陛下知晓,好在那时候手术台边,除了自己这位头号观摩学生之外,就只剩下小范大人最亲近的那两位女子,应该无碍。

此时留在广信宫外面的人,都是真心希望范闲能够活过来的人,听到太医正掷地有声的保证,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面露解脱的笑容,向陛下行了一礼,便再也不在广信宫外候着,直接出宫回府。他不想让众人以为自己是在对范闲示好,也不想人们以为自己是在揣摩圣意,只是纯粹地不想范闲死了,此时听着对方安全,走地倒也潇洒。

皇帝挥挥手,示意宜贵嫔领着已经困的不行了的三皇子先行回宫,便抬步准备往广信宫里去看看,靖王爷自然也跟在他身后。

不料太医正却拦在了两位贵人身前,苦笑说道:“刚范大人昏迷前说了,最好不要有人进去,免得……

”他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那个新鲜词:……自感染?”

范闲这句交代,其实想求个清静而已。皇帝与靖王愣了愣,允了此议,不料又看着太医正面露狂热之意说道:“陛下。臣以为,小范大人医术了得,应该入太医院任职……一可为宫中各位贵人治病,二来也可传授学生。造福庆国百姓,正所谓泽延千世……”

这话实在是大善之请,又没有什么私心,但此时情势紧张,陛下终于忍不住抢在靖王之前发火了,大怒骂道:“人还没醒来,你抢什么抢!范闲何等才干,怎么可能拘困在这些事务之中!”

靖王却偏偏不生气了,嘿嘿笑着咕哝了一句:“当医生总比当病人强。”

三处的官吏此时终于也退了出来,恭敬地向陛下行礼。得了陛下的几句劝勉之后,便有些精力憔悴地离开了皇宫。此时广信宫中,除了服侍的那几位太监宫女之外。就只剩下了范闲及婉儿、若若三个人。

林婉儿心疼地看了范闲一眼,又心疼地看了面色苍白地小姑子一眼,柔柔地擦去她额上的汗珠,这是范闲先前说过的。范若若一直稳定到现在的手,终于开始颤抖了起来。知道自己终于在哥哥地指挥下,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哥哥的性命应该保住了。她的心神却是无来由的一松,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林婉儿扶住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依然没有说话,这笑容里的意思很明显,鸡腿姑娘觉得……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帮到范闲什么,而只有自己,似乎永远只能旁观。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嫂子。”范若若终于发现了林婉儿异常的沉默,关切问道:“身子没事吧?”

林婉儿被小姑子盯了半天,没有办法,旋即微笑说道:“没事。”

没事这两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清,范若若定晴一看,才发现嫂子地唇边竟是隐有血迹,不由唬了一跳,便准备唤御医进来看。

林婉儿赶紧捂着她的嘴巴,生怕惊醒了沉醉于哥罗芳之中的范闲,有些口齿不清解释道:“木……事,刚凯咬着舌头了。”

范若若微微一愣,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一暖,对这位年纪轻轻地嫂子更添一丝敬爱——先前给范闲喂药的时候,婉儿心急如焚,只顾着将药丸嚼散,却是情急之下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但心系相公安危,却是一直忍到了现在。

广信宫里的白幔早已除去,此时月儿穿出晚云,向人间洒来片片清晖,与当年这宫里的白幔倒有些相似。宫外地人们渐渐散了,只留下了足够的侍卫与传信的太监,宫内地宫女太监们将脑袋搁在椅子上小憩着,时刻准备着小范大人的伤势有什么变化,又有值夜的宫女安静地移走了多余的宫烛。

那姑嫂二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昏暗烛光里安详睡着的范闲,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层层皇城宫墙之外,一身粗布衣裳的五竹,冷漠地看着宫内某个方向,确认了某人的安全后,悄无声息地遁入了黑夜的小树林中。

过了数日,仍然是在皇宫之中,一处往日清静,今日却是布防森严地梅圆深处,那位京都如今最出名的病人,正躺在软榻之上发着感慨。

“什么时候能回家?”

范闲盖着薄被,躺在软榻之上,看着梅圆里提前出世来孝敬自己的小不点初梅,面色有些恼火。

皇宫里的物资自然是极丰富的,各种名贵药材经由太医院的用心整治,不停往他的肚子里灌,想不回复的快都很难,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在服侍人方面,自然也比范府要强很多。就连这梅圆的景致都比范家后圆要强不少,加上妻子与妹妹得了特,可以天天陪在自己身边——这小秋阳晒着,小棉被盖着,小美人儿陪着,似乎与自己在家里的生活没什么两样——除了没有秋千。

但他依然很想回范府,因为他总觉得那里才是自己在京都真正的家。

在经历了庆国皇宫第一次手术之后,仗着这近二十年勤修苦练打下的身体基础,他的恢复极快,胸腹处依然未曾痊愈,但总算可以平躺着看看风景了。只是体内的真气散离情况,没有丝毫的好转,他的心里有些微寒和恐惧。

若若吹了吹碗中的清粥,用调羹喂了他一口。另一侧,林婉儿伸手进他的宽袍之中,小心地调了一下双层布带里谷袋的位置,这是范闲的要求,用布带束住伤口,加上重袋压着,对于伤口的愈合极有好处。

范闲有些困难地咽下清粥,埋怨道:“天天喝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我想回家……不说吃抱月楼的菜,喝喝柳姨娘调的果浆子,也比这个强不少。”

林婉儿嗔道:“刚刚醒了没两天,话倒是多了不少,陛下既然恩允你在宫中养伤,你怕什么闲言闲语……不过……口里淡出鸟来是什么意思?”

范若若也很不解:“什么鸟?”

范闲面色不变,转移话题:“我不是怕闲言闲语……只是有些想家。”

如今他身处皇宫,无法与启年小组联络,陛下又下旨不让他操心,婉儿与若若干脆没有出过宫,别的太监宫女更不可能说,悬空庙的刺杀案件已经过去了几天的时间,他竟不知道任何相关的信息,更无法去当面质问老跛子有关影子的事情,实在很是不爽,很是不安。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五十六章 … 梅园病人

梅圆在广信宫之后,环境清幽无比,穿过天心台,便到了吟风阁,也就是此时小范大人养伤的地方。虽然是陛下特将他留在宫中疗伤,而且宫中人都知道小范大人此次对于皇家来说,立了多大的功,但是一名男臣长住宫中,总有些不大妥当的感觉。范闲也深知这点,便只是老老实实地留在梅圆,对于各宫的来人相访,总以身体不适推托了。

这时一位开朗之中带着两分憨气的贵妇,却熟门熟路地上了吟风阁,手里牵着个孩子,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范闲微微一怔,发现是宜贵嫔,便没有多说什么,自从自己醒来后,宜贵嫔便天天带着三皇子到这边来坐,一来大家本是亲戚,二来在悬空庙上自己救了老三一命,对方以此大恩为由,自己不好拦着,三来……范闲也清楚,这位娘娘心里的打算是很实在的。

“姨,不是说不用来了吗?怎么今天还提了些东西?”他笑着说道。

依礼论,他总要称对方一声娘娘,但去年初次入宫的时候,宜贵嫔便喜欢范闲叫自己姨,喜欢这种透着份亲热劲儿的称呼,范闲也就不再坚持。今天宜贵嫔身后的宫女还提着几个食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虫草煨的汤。”宜贵嫔与他身边的两位姑娘家见了礼,毫不见外地扯了个墩子过来,坐到了范闲的身边,说道:“不是宫里的,是你家里熬好了让我送过来。”

范闲喔了一声。看着侧边正在忙着倒汤的宫女们,里面有一位眉眼极熟,笑道:“醒儿也过来了。”

醒儿正是他第一次入宫时,带着他到各处宫里拜访地那位小宫女。她全没料到这位小范大人还记着自己,不由面色微红,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噫了一声。

倒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宜贵嫔笑骂道:“伤成这样,还不忘……”

忽觉着这话不能继续说下去,便嫣然一笑住了嘴,她年纪并不大,加上性情里天然有股子憨美意态,所以极能容易与人亲近,转头与婉儿说了几句。又和若若聊了聊家中的事情,让她们安心在宫里呆着,范府没有什么问题。

坐在她身边的三皇子。今日却被以往要显得老实地许多,更没有抱月楼中的戾横之态,低着头,苦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抬起头来,偷偷摸摸地看榻上病人一眼。

悬空庙一事,早已经让他消了抱月楼上对于范闲的愤怒。毕竟当时场中,除了这位“大表哥”之外,竟是没有一个人在乎自己的生死,包括两位亲生兄长大内,都只知道去救父皇……当时若不是范闲在场,只怕自己这条小命,早就已经断送在了那名九品刺客的手中。

八岁的孩子,再如何早熟,终究也只是纯以好恶判断亲疏的年龄。三皇子此时看着范闲那张苍白的脸,便想着悬空庙上范闲拦在自己身前,无比潇洒的英勇之态,心中生出说不出的敬慕感觉。

婉儿看了三皇子一眼,诧异问道:“老三,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三皇子嘻嘻一笑,说道:“晨姐姐,没什么。”

婉儿更讷闷了,笑道:“浑似变了个人似地。”

宜贵嫔心疼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若不是范闲,这小子只怕连命都没了,受了这么大惊吓,总要老实些才好。”

范闲躺在榻上,不方便转头,只用余光瞧着这些女人孩子们说话,在醒儿的服侍下缓缓喝了碗虫草熬的汤。醒儿拿回碗时,极快速地在他地手心上捏了捏,那指尖柔滑无比。

范闲微微一怔,知道这小宫女肯定不会在此时来挑逗自己,明白一定是宜贵嫔有些话想私下里与自己说。他顿了顿,说道:“婉儿,你带三殿下去逛逛这圆子吧……妹妹,你也去。”

姑嫂二人互视一眼,知道他和宜贵嫔有话要说,便款款起身,拉着有些不舍的三皇子往圆子深处走去,顺路还带走了服侍在旁的太监与宫女。

吟风阁里,此时就只剩下范闲与宜贵嫔二人,只是年景臣子总不方便单独和一位年青娘娘相处,所以醒儿很自觉地留了下来。

范闲有些困难地转了转头,看了醒儿一眼。

宜贵嫔会意,微笑说道:“从家里带进来的小丫头,不怕的。”

“姨啊。”范闲苦笑道:“又有什么事情,要这么小心?侄儿身受重伤,刚醒没两天。”

宜贵嫔一挥手帕,笑着说道:“我不来找你,难道你就不想找我?”

这话没有半分暖昧地情绪,只是她算准了范闲此时也极想知道宫外的消息,悬空庙谋刺一事,实在是有些诡异,不止是宫中各位主子在内心惴惴,宫外那些朝臣们好生不安,就连京中百姓们议论起来,都有些深觉其异,饭桌旁,酒肆里,大声痛骂着刺客,小声猜测着刺客的真实来路,竟是猜出了几百种答案。宜贵嫔清楚,陛下想让范闲安心养伤,所以断了他地一切情报来源,而自己,正好可以帮助他获得一些。

“不怕陛下责怪娘娘?”范闲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都这时节了。”宜贵嫔说话很直接,呵呵一笑道:“除了你,我又没个人可以指望。”

范闲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宫中一共有四位娘娘有子,皇后先不慌说,宁才人、淑贵妃的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自有一方势力,也就是面前的宜贵嫔,家庭出身虽然高贵,而且又有范府作为宫外的力量。可是三皇子实在是太年轻。

他稍一沉默之后,将当时悬空庙的场景说了出来。

虽然已经从儿子地嘴里听过一遍,但宜贵嫔此时仍然听的无比担心受怕,双手死死地攥着手帕。似乎担心隐藏在侍卫里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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