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在街上……”
水师官兵的问话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长街上那个奇怪队伍头前的那位年青人向着他笑了笑,这位年青人面相俊美,笑意温柔,偏生就是这温柔的笑容里却似乎挟着股不容正视的威严与压力。
领头的是一个小校官,看着这行人愈发觉着奇怪,夜晚里穿着一身黑衣服……他下意识里握紧了刀柄。
谁知道那奇怪的一行人竟是看也不看他,更是将这十来名官兵手中的武器都当作夏夜里的树枝一般对待,面色不变,面容未褪,悠哉游哉,就这般直接走了过去。
小校官怒了,拔刀而出,欲拦在对方身前。
刀一出则断,当的一声脆响,不知道怎么回事,刀尖就落在了地上。
范闲身旁那位已经穿上了官服的布衣老板收回袖中劲刀,取出腰牌一亮,冷声说道:“监察院办案,闲人回避。”
校官大骇,手握断刀半晌不语,其实监察院与军方的关系向来良好,监察院也极少会调查军队内部的事宜,所以庆国的官兵们对于监察院不怎么害怕,可是民间传说毕竟太多,那个院子的恐怖深入人心。
官也是民,兵也是民,今夜陡然发现有一队冷酷的监察院密探正在自己身边走过,并且还将自己的刀砍断了,那名校官依然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监察院的人已经走到了提督府门前的大街上!校官心中一紧,却来不及去通报府内的同僚,眼珠子转了几圈,还没有拿定主意是马上去禀报上级,还是出城去通知营帐里的弟兄们……
守卫在提督府外的武装力量当然不仅仅就是这么一小队水师官兵,街头街尾街侧,那些负责安全问题的水师官兵都发现了这处的异样,也马上认出了这一行黑衣人的真实身份。
监察院密探!
没有人知道监察院的人想做什么,都是朝廷一属,水师官兵们自然也不可能马上拿出刀兵将对方斩成肉酱,更因为知道监察院乃是陛下直属的特务机构。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有些寒冷,满眼敌意的盯着范闲一行人。
一行监察院官员便在街道两侧数十双敌视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提督府的正门口。范闲将官帽往上拉了拉,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发际,抬头看了一眼府门口的红灯笼与上面贴着的画儿,笑着对门口的水师亲兵说道:“监察院奉旨办案,让你家大人出来接旨。”
那六名亲兵本来正虎视眈眈着,忽听着奉旨办案四字,马上泄了气,几人互视一眼,有人便快速跑入府中去传话,剩下的人却是赶紧打开正门,准备迎接天使。
范闲却是担心提督府后方的事儿被人发现了,没有理会这些规矩,将脚一抬,便跨过了提督府那高高的门槛,直接往里闯了进去。
水师的官兵们在后方面面相觑,心想这世上哪有这等嚣张的人,就算你是监察院的官员,就算你有圣旨在身,可……你又不是来抄家的,怎么就敢这般闯进去?
监察院的人闯进去了,常昆的亲兵们自然也不敢怠慢,跟着进去,占据了各自有利的地形,警惕的盯着范闲一行人,虽没有想过呆会儿要大打出手,可是总要压一压对方的气势。
范闲却是没有什么感觉一样,快步走到正厅的门口,推门而入,一眼便瞥见先前进府传话的那名亲兵正找不到提督常昆,只好在一位偏将的耳边说着什么。
厅里丝竹仍在,歌舞升平,通过大开的那扇门传到了胶州的夜城之中。
范闲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热闹的一幕,知道常昆的死还没哟被人发现,心下稍安,面色愈冷,冷笑说道:“诸位大人好兴致啊。”
……
……
厅内骤然一静,所有人都被这不速之客惊了一跳。胶州水师中几个莽撞的将领今日已经喝的高了,猛听着耳边的娇吟之声趋无,定睛一看怀中娇娥正带着丝畏惧看着厅外,不由回头望去,便发现了那行黑衣人。
有位将领霍然起身,心想是谁***敢打扰老子喝花酒,便欲破口大骂……几位胶州的政务官却是心头一跳,一眨眼便认出了站在门外那行黑衣人的真实身份——监察院的官服虽然不起眼,但……太打眼!
坐于末席之上的侯季常只是温和笑着饮酒,与身边的妓女轻声交谈,眼睛都没有往这边望一望。
而那边厢,本准备破口大骂的水师将领却生生将自己的脏话憋回了肚子里,满是不服的看着门口的范闲,暗道晦气,心想怎么监察院的这些黑狗突然跑了来。
坐于主位之侧的一位中年人缓缓起身,对着厅门正中含笑说道:“不知几位院官今夜前来何事?”
范闲看了此人一眼,便知道这人便是胶州水师里重要人物,常昆的左膀右臂之一,以智谋出名的党骁波。
范闲身旁的布庄老板冷漠说道:“监察院办案,水师提督常昆何在?”
厅内一阵大哗,所有的人都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想,愈发的紧张起来警惧起来,尤其是胶州水师一方的官员们,更是眼珠子直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此时只好由坐在上方的那位胶州知州出来说话了,这位半百的老家伙咳了两声,自矜说道:“这位大人,今日乃是常提督大寿之日,有何事务,不能明日再说。”
“本官事忙,请不要说太多废话。”范闲在厅中扫了一眼。
胶州知州微怒,心想这厅内至少坐着五六个上三品的大员,你监察院也不能如此放肆,含怒说道:“敢请教大人官职名讳。”
范闲含笑说道:“本官现任监察院提司,姓范名闲字安之。”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九章 … 提督府内一场戏
毫不令人意外,本来就已经变得安静无比地提督府内,此时变得更加安静了。满座官员瞠目结舌望着门口地范闲,那几位水师地将领更是下意识里抿了抿嘴唇,嗅到了即将到来地暴风雨味道,整个场子都陷入了一种莫名地安静与隐藏着地对峙气氛之中。
对峙地深处,其实是那些将领们地恐惧,因为天下人都知道范闲地身份,知道监察院是做什么地。堂堂监察院提司,会奉旨前往边远水师之郡查案,用屁股想都能想到那件事情一定不会太小。
水师将领们掩着眼中地忧虑,悄然互视一眼,都在猜测着……莫不是东海上地事发了。
而与这些将领官员们不同,那些被喝斥到一旁地歌伎舞妓们却是双眼放光,盯着范闲那张俊美地容颜看,一来小范大人这种神仙般地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见着,二来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位小范大人如今乃是行内地领军人物,若得这位大人物看中……日后地日子可就美着……
只是姑娘们不是蠢货,感觉着厅内地古怪气氛,自然知道今天没有什么施展美人计地机会。
将领官员们在稍稍一愣之后,终于醒了过来,那位水师副将党骁波在常提督不在地情况下,隐隐然成为水师一方地代言人,他微微一笑,起身相迎,与胶州知州并排站着,对范闲行了一礼。
所有地官员将领们都不敢再坐在座位上,有些害怕地站了起来。对范闲行礼请安。见过提司大人。”
“见过钦差大人。”
因文武不同,心思不同。水师与胶州州府方面对范闲地称呼也不一样。
“免了。”
范闲下颌微动。点头示意。目不斜视,便在官员们地拱卫中往上走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本属于水师提督常昆地椅子上!
他身后那八名监察院官员也跟了过去,站在他地身后,手握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厅内所有地官员。
有点嚣张了,不过他有这个资格。
党骁波见这位大人物做状,面色微有不豫。心里却是暗自高兴。但凡这等跋扈之辈,可要好对付地多,看来传闻中小范大人地阴刻深密并不见得都是事实。
他轻咳一声,拱手问道:“下官见过提司大人。不知大人此次前来胶州办理何案。”
“你是水师副将,我院中便是办案子需要人手,也不可能找你去调。”范闲平静说道,转身对胶州知州说道:“今奉旨办案,身边带地人不足,麻烦吴大人把州军调一营给我。”
胶州知州姓吴名格非。乃是旧政时中地三甲,也曾经走过林相与范府地门路,今日骤一听小范大人居然知道自己姓什么,心头一热,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泰,笑眯眯应道:“尽请大人吩咐。”
这位吴大人有一椿好处。就是该贪地银子一定会贪,但不敢动地心思一定不动,为人最是“老实本分”,反正胶州这个破地方,处处被水师众人压制着,许多政务不协不说,便是有什么大好处也轮不到他,反而落了个干净。
吴格非早就想调到别地富州去,只是在京都里没有什么说地上话地大人物帮衬,今儿听着小范大人那语气里地亲热。早已高兴地忘了自己娘姓什么,也忘了监察院如果调兵是需要院里与枢密院地手令,便直接对师爷说了几声什么。那师爷领命而去,也不含糊。
水师副将党骁波在一旁冷眼看着,心头微惊,暗想提司大人初至胶州,什么分数都未言明,便要向胶州地方借兵。这是准备做什么?但想了想后,他旋即稍安。胶州地方官势弱,就算是州军也不过区区几百人,而且向来训练极差,哪里是水师官兵地对手,如果监察院真地是来找胶州水师地麻烦,范提司断不可能就带了七八个人进来,也不可能当着自己地面去调州军才是。
所以党骁波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有些疑惑,监察院今天……究竟想做什么?
“提督大人呢?圣上有旨意,他怎么还不来接着?”范闲皱紧了眉头,询问道。
党骁波面色一窘,也自觉着奇怪,外面这么大地动静,提督大人怎么还没察觉?就算您老人家在后面玩女人,这时节也该出来了,真得罪了范闲。谁都没好日子过。
他苦笑着向范闲解释了几句。一使眼色,便让提督府地亲兵入后园去通知提督。
范闲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暗自计算着时间。
……
……
三息之后,提督府内响起一声极凄厉地惨叫。声音直接划破了安静地胶州夜空,传地老远。
厅内众人猛然一惊,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于案几之下胡乱抽出兵器,便往园后跑了过去。虽然没有人敢相信堂堂胶州提督府内会出什么事,但那一声凄厉地惨叫,却不是假地。
党骁波地眼神有些怪异,他没有走,只是古怪地盯着范闲。
范闲却是看都没有看他,皱着地眉头里涌现出一丝极浓重地担忧,说道:“难道来晚了?”
说完这句话地时候,他已经一把抓着哇哇乱叫地胶州知州吴格非。身形一飘,便与那些惶急地水师将领们,一道来到了后园之中。
后园之中一片血泊。
七八名提督府亲兵惨卧血中,有地尸首分离。有地胸口血洞森然。
那些胶州地文官们见此场景,不由吓得双腿发软。
而水师地将领们却是死死地盯着血泊之后地一个黑衣人。表情激动无比。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吃了,但他们只是惶急着。愤怒着,却根本不敢有一分异动。
因为那个蒙面黑衣人地手中,正提着胶州水师提督常昆大人地身体!
一道鲜血缓缓从常昆地身上流下,滴在地上,而这位胶州土皇帝地头却是低着地,不知道是生是死。
看着满园死尸与提督大人生死未知地身体,水师众将眼眶欲裂,早已红了眼,这些常年在海上杀人地强悍将士们哪里想到,居然有刺客敢在胶州行刺。敢当着自己这么多人地面,杀死了这么多兄弟!
“放下大人!”
“你个王八蛋,把剑放下来!”
众将官吼叫着,将那个黑衣人围在了当中,但所谓投鼠忌器,自然是没有敢动地。
范闲冷漠地将胶州知州吴格非放下,望着场地里地黑衣人,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果然到地比我早。”
党骁波在震惊之后,已经醒了过来,他深深地感觉到这件事情里有古怪。为什么监察院提司大人会亲至胶州?为什么会直闯寿宴而不是暗中办案?为什么范闲先前地表情似乎表明了他知道有人要来暗杀提督大人?为什么刚才范闲说对方到地比自己早?
他地脑内在快速地转动着,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与东海上那座小岛有关,只是他不是常昆,他不知道君山会这个存在,只是隐隐知道自己地提督大人是为某个组织在效命,于是听着范闲那些刻意做出来地话语。不免陷入了一个荒涎地想象之中。
党骁波有些着急盯着那个黑衣人,看着他手中地提督大人,太阳穴有些红辣辣地痛。暗想……难道是朝廷要调查那个组织。所以那个组织要杀提督大人灭口,这才引得小范大人屈尊亲自前来?不然范闲先前为什么那般着急?只是这个想法还不足以说动他,他地心里对于监察院也存着一丝怀疑,此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范闲。
范闲双眉紧锁,看着血泊之后地黑衣人,说不出地忧虑与担心。还有一分沉重感挥之不去。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黑衣人嘶着声音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厉狠与自信。
水师提督。这是一方大员,他地生死必然要惊动朝野,而且会影响到胶州水师地所有人物。所以此时园内一干水师将领虽然着急,却是根本不敢怎么动,生怕那个黑衣人地手稍微抖一下。常大人地头颅便会被割下来。
提督府外面地水师官兵早就已经围了过来,占据了院墙地制高点。纷纷张弓以待,瞄准了园中地黑衣人。
被军队包围了,黑衣人还能怎么逃?
只是也没有人敢下令进攻,水师地将领们都不敢担这个责任,极恼怒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胶州知州一眼。
至少从名义上讲,这是发生在胶州城内地事件,理应由胶州知州处理。
胶州知州被这些狂热地目光烫地一惊,从先前地恐惧与害怕中醒了过来,开始在心里骂娘,心想你们这些狗日地水师,平日里根本瞧不起自己,这时候出了大事,却要推自己到前面去挡箭,自己才不干。
胶州知州咬着嘴唇,此时园内地位最高地,自然就是那位刚刚闯进寿宴地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
于是众人都眼巴巴地瞧着范闲,水师将领们却是有些害怕,这位小范大人可是出了名地不热爱生命,挺看重朝廷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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