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妃微笑说道:“瞧瞧这是在做什么呢?”
大皇子举目望去,脸色略变,旋即笑着解释道:“那小子一向以灵儿的师傅自居,只怕又是在教训人了。”
大王妃笑了笑,用余光看了一眼二皇子的脸色。
此时李弘成端着一杯酒,醺薰薰地凑到窗边望去,正看着范闲与叶灵儿驻足湖畔说话的情景,不由笑道:“这两个都是野蛮人,别看这时辰好好说话,指不定呆会儿就要打将起来。”
柔嘉也满脸兴趣地凑过来看,羡慕说道:“我也想向闲哥哥学功夫,可他偏不依,真是不公平。”
此时花厅内所有人都在看着湖对面的那双年轻男女,偏生只有二皇子和林婉儿凑在一处就着点心轻声说着话,似乎根本不在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王妃回头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生出些怪异感觉来,暗想难道这二位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大皇子看着湖对面摇摇头,低声说道:“叶家的丫头嫁了人,还是这么喜欢到处胡闹,老二,你在府里得多管管……这范闲也是的。”
他有些不喜,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二皇子此时正蹲在椅子上缓缓嚼着桂花糕,含糊不清说道:“有什么好管的?在王府里憋了一年,这丫头想打人想疯了,范闲在这儿正好当当沙袋,免得我在府上吃亏。”
他身旁的林婉儿点点头,说道:“两个大人,偏生生就了小孩子脾气,哪次见面最后不要大打出手?别管他们,由他们打去,一会儿就打回来了。”
大皇子夫妻二人听着这话,面面相觑,暗想这是什么说法?话音落处,众人再回头望去,只见湖那边果然再次发生斗殴事件,叶灵儿攥着拳头,追赶的范闲狼狈而逃。
大皇子不由笑了起来,心想天子之家,其实也可以有平常人家那种闹腾和乐趣,多了范闲和叶灵儿这两个另类人物,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打闹之事,看一阵便无趣了,众人重又回到谈话之中。二皇子接过婉儿递过来的手帕胡乱擦了一下手,忽然极感兴趣问道:“公主,我一直好奇,贵国那位陛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细思细腻的人不止范闲一个,大王妃明显也很受落于二皇弟的这个称谓,微笑着说了几句。
当范闲狼狈逃回花厅外时,便正是大王妃在讲北齐小皇帝的迭闻趣事,话语传出门外,让他怔了起来。
……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七十一章 … 生命不能承受之……香
“陛下喜欢看人种花草,喜欢看风景。”
“噢?那岂不是和叔王的爱好很像?”
“他很懒的,只是看看罢了,哪里有人敢让他亲自动手?”
“听说……那位海棠姑娘喜欢亲近田圆?”
一阵冷场。
“陛下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哩。”
“陛下……其实经常做很多有趣的事情……只是自幼他就被母后提着耳朵学习治国之道,我们这些人也很少能看见他。”
花厅内,大王妃带着淡淡笑意的话语不时响起,范闲站在门外安静听着,知道这女子说的并不虚假。北齐皇室在十几年前也曾经出现过一次动乱,不知牵扯进多少王公贵族,包括如今躲在言府上的那位沈大小姐的亲生父亲沈重,当年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出人头地。声,北齐太后只有当今北齐皇帝这一个儿子,其余的几位公主都是由北齐先帝其余的妃子所生。嫁到南庆来的这位大公主,虽然颇受北齐太后皇帝母子二人尊重,但毕竟不是亲生,中间总隔着些许,而且经历了当年抱子求生的悲惨经历后。北齐太后对于别的宗室子女当然会警惕有加。
南庆的这些人,对于北齐小皇帝都有几分好奇,此时询问不止,只是王妃却说不出什么细节。空泛地说着有意思和有趣。
叶灵儿看见他在门外偷听,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范闲笑了笑,推门而入。
正皱着眉头犯难地大王妃看见他二人进来了,舒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还是别问我了,我对咱家那位陛下真是猜摸不透,平日里在宫中也懒得见上一回,小时候太后把他看管的极严,大了又忙于国事……倒是范闲,他在北齐与陛下可是同游数次。陛下一向极为喜爱他,如果你们要问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如问他。”
此时范闲与叶灵儿归了座位。叶灵儿凑到了林婉儿那里,面带激动,压低声音述说着别后的思念,不怎么理会其余人地谈话。范闲与二皇子相视无奈一笑,反而没有注意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众人听到大王妃这句话。才想起来席间除了王妃之外,唯一见过那位北齐小皇帝的只有范闲,而且世人皆知。那位小皇帝对于范闲的诗辞才学极为看重。
世子李弘成打了个嗝,望着范闲说道:“安之啊,北齐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范闲愣了愣,醒过神来,说道:“一国之君,哪里是我这位外臣好议论的。”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才觉得有些尴尬,在大王妃的面前,妄自讨论北齐皇帝的是非八卦。确实不是什么很妥当的事情,只是人类的好奇心总是难以抑止,包括二皇子在内,都催促着范闲多说两句。
范闲挠了挠头,问道:“你们怎么对北齐皇帝这般感兴趣?”
花厅内地男子们忽然间沉默了下来,面露尴尬,只有那三个姑娘家窃窃私语像蚂蚁啃树叶一般的沙沙响着。
大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微提裙摆,脸带恬淡之色出了花厅,说是要去看看午宴的安排如何。
以王妃地身份,何至于需要亲自去操心这些杂事,毫无疑问是想给这些庆国的宗室贵族们一个方便开口的场合。果不其然,等王妃走远花厅,大皇子便摇着头开了口:“由不得不上心,那位北齐小皇帝一向神秘的狠,不论是监察院还是军方里的情报都没有什么细致地描述,他的性情,爱好,喜怒竟像是迷一般。”
“那又如何?身为帝者,自然要在子民们的面前保持着神秘。”范闲笑着应道。
大皇子认真说道:“可他是异国地君王,他在我们面前越神秘就越可怕。”
范闲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是个少年郎,怎么扯到可怕的头上?”当初在北齐上京城中初见北齐皇帝时,他以为对方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等回国之后认真清察情报才发现,这位小皇帝比自己竟还要小两岁。
在江南的时节,每每想到北齐小皇帝的深谋远虑,不动声色,魄力十足地动用内库存银参合到南庆的内政之中,范闲也自心悸,只是此事涉及他最大的隐私,断然不敢在花厅里说将出来。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果子,叹息说道:“可怕这种事情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他看了范闲一眼,意思是说你初入京都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少年,却是可怕极了,旋即微笑说道:“北齐锦衣卫沈重的事情你们应该清楚,最后让卫华当上了指挥使……沈重死地凄凉,偏生那小皇帝巧手一挥,将整个事情圆了回来,即让上杉虎困于京都不能出,又顺利地接手了后党一方的实力……卫华如今连太后的意思都不怎么听了,苦荷国师也保持着沉默……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位君王,是从哪里来的如此深的城府?是如何能够说服那么多人站在他的一面?”
二皇子加重语气说道:“北齐帝后之争,如果演变成激烈的局势,那便是我大庆之福……我们本以为皇帝亲政初始,总是不及北齐太后经营日久,最后以年轻人暴烈的性情,只怕会闹得北齐宫廷大乱,谁知道这位小皇帝竟是不声不响地就将权力收回了手中,这种手段,实在……可怕。”
范闲沉默了起来,沈重被杀一事,他对于其中内幕清楚无比,甚至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通过海棠的嘴提议北齐皇帝做的。
此时花厅内的气氛略有些紧张,三位姑娘家知道男人们在谈国家大事,很知趣地住嘴不言。
世子李弘成此时眼中也不再有多余的酒意,皱眉说道:“北齐皇帝乃是一国之主,他不好女色,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头脑清醒自持……这种人是最可怕的。日后我大庆若想挥军北上,首要考虑的不是北齐的实力如何,而是北齐之主的心性如何,北齐皇帝若自身不乱,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言一出,大皇子二皇子纷纷点头。
范闲心头微惊,看着这幕感觉有些讶异,被三位皇族子弟的认真神情所震撼,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他才想清楚,对于自己而言,北齐只是个伙伴,而对于庆国年轻一代的权贵来说,北齐却是注定要被大庆朝扫平吞并的对象。
南庆好武,上一辈的人们已经打下了一大片大大的江山,如今这天下留给新一代的人物的,便是那个大而不僵的北齐了。这是一种深植于血液之中的开边狂热,不论是大皇子还是李弘成,都不能摆脱这种狂热,即便是二皇子这种温肃角色,对于攻打北齐,依然是念念不忘。
南庆势盛,三十年间一直保持着进攻的势头,对于南庆人来说,这已经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需要考虑的只是什么时候去攻打北齐……所以北齐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厅内这三位皇室子弟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声,看二皇子深思着的表情就清楚,能够一统天下,是所有南庆人的终极目标,甚至可以暂时将他对于那张龙椅的焦虑压制下去。
“都说北齐皇帝不喜女色。可偏生上次他专门要将司理理换回北齐……安之,你是上次使臣,在上京城里可发现什么细节?”大皇子认真问道。
范闲半晌后缓缓说道:“不近女色是真的,偌大地皇宫里只有几名侧妃。而且为了防止外戚势力再生,那位小皇帝硬生生抗着上京城里大家族的压力,挑选的妃子都是平民出身,很奇妙的是,太后似乎也并不反对这种安排。”
二皇子皱眉说道:“即便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大,可这种安排对于安抚臣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主意,此举不妥。”
范闲点点头,假装忧虑说道:“正如先前王妃所说,那位皇帝陛下实在是有些看不透,明明近在眼前。却总觉着他地身上有种很巧妙的伪装。”
李弘成笑了起来:“得了吧,那位皇帝对你算是很实诚了,先前你说自己是外臣。我看北齐人可不把你当成外臣,不然狙杀之后,怎么会发国书来京都抗议?”
大皇子恼火摇头道:“北齐人欺我太盛,居然硬生生玩了这么一出。”
范闲苦笑道:“大殿下,这事儿和我可没关系。”
说到狙杀的事情。二皇子偏生也不怎么尴尬,一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模样,取笑范闲说道:“事情当然和你没关系。不说你是南庆人,这北齐只是想挑拔而已,就算那小皇帝再喜欢你,把你拉去北齐,难道他还能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你不成?”
叶灵儿此时插了一句嘴:“我看倒真说不定……范闲生就一副好皮囊,那北齐小皇帝又是他的狂热爱好者。”
此言一出,认真的讨论便成了顽笑话。
范闲翘唇一笑,在一旁平静看着这些男女间的说话,他们说些当年宫中的趣闻。范闲也不清楚,渐渐地竟生出了一种被排斥在气场之外的错觉。说来也是,在他入京都之前,花厅内地这些男女们都是自幼互相看着长大的,庆国皇族的年轻一代之间,感情向来不错,他……本来就是个外人。
然而范闲并没有过多地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因为先前关于北齐小皇帝地讨论,他陷入了沉思,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捉到某种很玄妙的东西。
他在脑海里将自己在上京城中与北齐皇帝见面时的情形详细过了一遍,又仔细地回顾一番一年半的时间内,自己与对方的默契合作,再辅以北齐皇帝地审美意趣与生活小细节,渐渐脑中有抹亮光快要冲了出来。
只是一直冲不出来。
淡淡幽香之中,范闲一直在发愣,以至于身旁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他还没有发觉。
范闲骤然发现自己失态,尴尬一笑,下意识里说道:“好香。”
……
……
好香!
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在花厅之中,范闲微一失神,鼻端仿佛有某种魔力再让他再次失神,这股香味其实极其清淡幽雅,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那样地浓郁,那样的惊心动魄!
一回头,看见大王妃早已去而复返,身上已经换了件衣裳。范闲勉强笑着问道:“哪里来的香味?”
大王妃微微一愕,旋即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不止冰雪聪明,心思鼻子都一般细腻,这香囊在我身上戴了一年了,王爷也从来没有嗅到过,今儿刚一戴上,你就闻了出来。”
众人好奇地看着范闲,叶灵儿更是抽了抽鼻子,也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香气,只是花厅里燃着的薰香被湖上寒风一掠,极其淡然。
“不是薰香吗?”叶灵儿好奇问道。
王妃笑道:“当然不是薰香。”她从腰间取出一个极其精致小巧的香囊,说道:“从上京城带来的。”
范闲有极其强烈的冲动,想把那个香囊拿在手上细细闻一闻,但是香囊乃是女子贴身之物,意味深长,怎样也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
听了王妃的话,他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笑着问道:“他们没去过北齐,当然嗅不出这淡淡香味,我是去过地,难怪能嗅到。”
王妃笑着摇头说道:“我打赌你肯定也没嗅过……上京城的皇宫你去过,有没有上后山?”
范闲点了点头。
王妃说道:“这香囊里夹着的是金桂花,金桂花就是在山上,整个天下应该就那一株了……这金桂花香味极淡,若不用心。是怎样也嗅不出来的。”
范闲笑道:“我上山只在溪畔亭间停留少阵,倒没瞧见这株难得一见的金桂花。”
“长在山巅哩。”大王妃笑着说道:“是国师当年亲手从北地移植过来的孤种,加上香味并不怎么重,所以一直没有人去收拢它的花蕊当香囊……所以我敢说,小范大人你就算在宫中呆过,也没有嗅到过它的气味。”
范闲诧异问道:“那王妃您这香囊……
众人有些讷闷,范闲为什么对这个香囊念念不忘,时刻追问。范闲也怕露出马脚,笑着解释道:“这香味我喜欢,想给婉儿拾整一个。”
林婉儿微微一笑,心知肚明夫君肯定想的不是这般。但旁人不清楚,大皇子不赞同说道:“大男人,怎么尽把心思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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