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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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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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松口气,“那好了,我们再也不要管他们的事了。”

谁知道小郭固执地问:“谁说的?”

“你打算怎么样?”求真一半好笑一半好气。

“我早在豪华游轮企业号上伏下眼线。”

求真讶异,“噫,你果真没完没了,惹上你真是蛮痛苦的一件事。”

本是讽刺语,可是小郭一本正经严肃地答:“是。”

求真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们感情进展状况。”

“与我们有关吗?”求真质问。

“叔公穷一生之力追查列许二人的感情历程,我有义务承他遗志续查,以便档案完整。”

“当心你另外一只眼睛。”

小郭恨恨地说:“这是我侦探事业中之奇耻大辱。”

求真劝道:“你自己也有错吗。”

“我有错,他就该出手打人吗?已经长得那么英俊,又富有,还不够吗,还能随便打人?”

求真觉得小郭这几句话已无逻辑可言,十分感情用事,“你一直不喜欢他。”

小郭毫不违言,“是,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多,包括二度恢复青春。”

“你妒忌?”

“是。”

“嫉妒是很坏的一件事。”

“是。”

“你是否会考虑控制你的情绪?”

小郭指着青肿的眼睛问:“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求真叹口气,“我会恨他。”

“谢谢你,卜女士,你是个公道的人。”

求真不住摇头。

“所以我会一直钉住列嘉辉。”小郭悻悻然地说。

那块鸽蛋般大小的青肿要两个星期后才消失,小郭右眼却红筋密布。

他一直未得到列许二人的消息,直至一日,船停在斯里兰卡,列许二人上了岸,没有再回到船上。

船长并没有寻找他们,看情形早已得到消息,他俩会在此站告别。

但是小郭明显地吃了败仗,他闷闷不乐,一边叮嘱世界各地行家代为寻找二人,一边追问求真,他们最可能在何处落脚。

求真说:“让我想,斯里兰卡不错呀,印度洋之珠,风景秀美,可惜天气稍嫌炎热……还是南太平洋几个岛屿可爱,你有没听过法属马其萨斯群岛与苏萨阿蒂群岛?其实,文明都会也有优点,巴黎有巴黎的风光,还有,新奥尔良也有特色,火奴鲁鲁更加……”

求真还想讲下去,忽然发觉小郭瞪着她。

瞪眼,自然是表示极度不满,求真只得说:“不,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一点线索均无?”

“他俩财宏势厚,无拘无束,又懂得享受,去到哪里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再也找不到他俩?”

“世上那么多人,如恒河沙数,那一男一女,要是决心躲起来谈恋爱,如何去找。”

小郭抬起头,如有顿悟,呆半晌,才说:“无法找了。”

求真听了这四个字,十分高兴,附和着说:“是,无法找了。”

小郭默默离去。

求真十分宽慰,及时放手是太重要的事,一味死缠烂打,容易走火入魔。

真气走人岔道,影响身体正常运作,有碍养生。

接着的一年内,小郭都不再提到列嘉辉与许红梅二人。

他努力整理叔公的文件,把他早年的案子,以短篇小说形式发表,文字经卜求真润饰,推出之后,大受读者欢迎。

“比一般虚构的推理小说合理得多了。”

“人情味浓郁,犹胜曲折剧情,当事人是个有情人。”

“没想到真实世界里有那么多阴暗悲哀的故事。”

“最有趣的是,郭大侦探永远苦苦哀求事主不要追查真相。”

“原来一件事的真相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求真老怀大慰。

总算为小郭先生尽了一点余力。

但是他的侄孙却困惑了,“版税与稿酬加一起,几乎足以支付生活费用,那么,侦探社还开不开?”

求真笑了。

“我打算把业务交给好友,待叔公的故事全集发表完毕,才重操故业。”

“那可能是三十年后的事。”

“毋须那么久,十年八年够了。”

“那么,小郭晴,你得祈祷我得享长寿。”

“你一定超过百岁。”小郭不加思索。

“不过,”求真说,“一年半载之后,你的文字也许已经磨练得法,不用任何人辅助。”

小郭晴深情款款地说:“我永远需要你。”

求真侧头一想,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呢,不禁感动起来。

“有一家素菜馆,妙不可言,我已订了台子,一起去大快朵颐。”

求真欣然赴约。

那个晚上,求真看到了小郭的女伴。

原来他特地请长辈来会一会他的意中人。

那女郎艳丽、温柔、懂事、蓄着长发,有种特殊风情,很少言语,只是微笑。

叫求真想起一个人:琦琦。

遗传因子终于发作,小郭不但承继了叔公的事业,对异性伴侣的选择,也一如叔公般品味。

求真感慨万千,她仍然不明白时间去了何处,一时它过得太快,一时它又过得太慢,可是刹那间,它一去无踪,现在,连第三代都事业有成,快成家立业了。

求真喝了几杯,忽然说:“郭晴,要就结婚吧。”

小郭一怔,笑了,“长辈最喜欢参加婚礼。”

求真怕他一耽搁下来,就会步叔公后尘。

这时,小郭转头看着女伴,“那,你愿不愿意结婚呢?”

女郎笑吟吟,“今晚来不及了,总得明早。”

求真说:“明早就明早。”

小郭说:“明早还有明早的事,明早再说。”

求真无法不摇头叹息,当年小郭也这么诸多推搪,终于弄假成真,结不成婚,他俩把求真送回家。

那夜,求真看到琦琦的信。

“求真,读到你们整理过的小郭探案故事,时光仿佛倒流,回去三十年不止,细节历历在目,然而已经物是人非,小郭其实并非一流侦探,他太有原则,太富感情,办起事来,感情丰富,懒洋洋,又开始怀念他了,无休无止,希望将来去到那更美好之地,我俩可以重逢,琦琦字。”

大家还能在另一个地方聚头吗,照样聊天扯谈东家长西家短,完了饱餐一顿,开瓶好酒……求真叹口气,她把信笺压在镇纸下。

这一年过得特别宁静。

求真叫人来整理花园,园丁是个年轻小伙子,求真要求他种紫藤,用手势形容花串挂下摇曳曼妙之姿,谁知他摇摇头,“多虫子。”叫他种,“滴血之心”,他又说:“花种难求。”求真叹口气,世事古难全,“那么,玫瑰花吧。”小伙子眉开眼笑,“有,方便。”

小郭探案故事继续在当地一张著名日报上发表,读者人数之多,取得压倒性胜利。

求真想趁机推出列嘉辉与许红梅的故事,奈何欠一个结局。

  第13章

  夏季到了,求真偶然也会到园子坐坐。

一日正在树荫下阅报,忽然有一部车子轻轻停在门前。

求真抬起头,只见司机下车,拉开车门,轻轻扶出两个老人。

求真呆住了,她第一眼先看到那白发婆婆,吃一惊,脱口而出喊道:“红梅!”

是,正是许红梅,她又老了,正缓缓向求真走来,朝求真笑了一笑,啊,一张脸犹如干梅一般,皮肤皱在一块,瘦且小,只余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求真”

求真此刻又成为她的小辈。

许红梅打扮得非常整齐,她把手套缓缓除去,紧紧握住求真的手。

求真问:“要不要进屋子去,怕不怕风大?”

“阳光很好,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了。”

在她身后的是列嘉辉,他拄着拐杖,仍然风度翩翩,欠一欠身,“求真,你好。”

求真由衷地欢喜,“列先生,你好。”

他俩终于一起终老。

“请坐。”求真让坐。

“你们俩谈谈,我去巡一巡园子,花床打理得很好,嫣红姹紫开遍。”

许红梅轻轻转动一下颈上的珍珠项圈。

“红梅,你果然没有食言,你回来看我了。”

“我还不致于连这样的诺言都守不往。”

“是我多心多疑。”

许红梅微笑,“求真,你我一见如故。”

这一贯是交待要事的开场白,人到了这样的年纪,要交侍的是什么,不难明白。

求真不肯接受事实,顾左右言他,“你有没有再同列先生结婚?”

许红梅的听觉仍然相当好,当场答道:“我想,只有我才能说,一纸婚书,对我俩来说,已不算一回事。”

求真笑得弯腰。

“求真,我俩因为相爱,衰老得快。”

可恨原医生的手术有缺憾。

“可是这一年内每个日子,我们都奇妙地度过,开头,我们是一对不相识的年轻人,身边各有伴侣,然后,我们钟情对方,跟着,我们一心恋爱,原医生成全了我俩,我们衷心感激。”

求真静静聆听,“那多好,最主要是当事人高兴。”

“现在我俩已白头偕老,求真,我已无所求。”

求真握住她的手,“红梅,你浓缩的一生十分精彩。”

“是呀,都无暇理会世界大事,民生疾苦,生活细节。”

看得出通货膨胀、物价高企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呀,”许红梅凝视花畔的列嘉辉,“我们真是太幸福了,倘若再活那么三五十年,少不免日久生厌,初而口角,继而分手,现在多好,我们没有时间闹意气,亦无机会见异思迁。”

求真颔首。

“现在我们回到老家来终老。”

“是否要我做些什么?”

红梅摇摇头,“也没有什么可做的,我同嘉辉的财产全部捐赠大学作奖学金,日常生活也不乏人照顾,我们真正可以安享晚年。”

心境那么平和,真正令人高兴。

“老朋友只要能够时时见面,于愿己足。”

“我一定常常来。”

“我们仍住在老宅里。”

这时,列嘉辉已走近。

许红梅笑道:“他来催我了。”

他不舍她把时间用在别人身上。

许红梅先上车,列嘉辉跟求真说:“一晃眼,她已满头银丝,可是在我眼中,她永远是个少女,你觉得她老吗?我不觉得。”

求真微笑。

“我仿佛昨天才认识她。”

黑色大房车缓缓驶走。

求真目送车子在弯角消失,放下心头大石,故事终于有了结局,她可以发表这一则传奇了。

为着记念小郭先生,她仍把故事列为小郭探案系列之一。

故事一开始发表,郭晴便找上门来。

“他们回来了。”猜得很准。

“是。”求真并不企图隐瞒。

“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许红梅四只眼睛,列嘉辉的手足变为触须。”

“姨婆,请莫难为小辈。”

“看上去,他们似一对老人。”

“是很整齐漂亮的老人吧?”

求真点点头,“他俩自有专人服侍生活起居。”

郭晴想了一想,“晚年生活有着落,是很要紧的事吧?”

求真哑然失笑,“你说呢?”

“那么,要从何时开始为安享晚年作出准备?”

求真又反问:“你说呢?”

“不用现在开始吧?”郭晴充满疑惑,“我才二十六岁,再过十年差不多?”可是他也不十分肯定,“或许越早越好?岁月过得太快,转瞬间又一年,我该怎么办?”

求真拍拍他肩膀,“晚上有空慢慢想通此事。”

“你呢,姨婆,你几时开始筹谋晚年生活?”

“说来话长,你有没有六小时?少一分钟都讲不完我的辛酸史。”

“人到了一定年纪,必定有点伤心史吧。”

求真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想查姨婆的背景?”

小郭嘻嘻笑。

过一会儿,他问:“他们仍住在老宅里?”

“不要再去骚扰人家了。”

小郭想一想,“我添置了一些仪器,让我这样说,他们不会发觉有人骚扰他们。”

“小郭,你好比一只臭虫。”

小郭侧头想一想,“在叔公的记录中,从未提及有人叫他臭虫。”

“你怎么能同你叔公比。”

“是,他已逝世,得到的尊重,一定比我多千万倍。”

求真回忆到青年时与小郭先生争执的情形,她有叫过他不堪的称呼吗?从来没有,她一直敬佩他。

“请勿惊动二位老人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遵命”

这次,小郭拍摄回来的是电影片断。

据小郭说,摄影机在一百公尺以外的山坡上,拍摄列家大宅的后园。

看日影时值黄昏,列嘉辉与许红梅正对弈,一人一步,其味无穷。

镜头推近,求真发觉他们玩的是一副兽棋,即大象吃老虎,老虎吃狗,狗吃猫,猫吃鼠,鼠又吃大象那种儿戏,求真莞尔,正是左右不过是玩耍取乐,何必深奥无比。

只听得列嘉辉问许红梅:“凉不凉?”想把外套脱下搭她肩上。

可是立刻有看护上前为她加衣。

许红梅对列嘉辉一笑,缓缓站起来,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进去吧。”

“不多坐一会儿?”

“我觉得有人在偷窥我们。”

听到这句话,求真的脸都涨红了。

片断中止。

郭晴说:“老太太真厉害。”搓搓手,吐吐舌头。

“你满意了?”

“满意。”

卜求真也很高兴。

过了两日,她正阅读,忽尔眼困,轻轻倚在安乐椅上,不知不觉堕入梦乡。

开头睡得非常香甜,四周一片宁静,求真甚至同自己说,就此一眠不醒,也没有什么遗憾。稿件已全部写妥,搁案头上,她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心境平稳,毫无牵挂。

正在享受,忽见一人影冉冉入梦来,风姿绰约,朝求真招手。

求真定睛一看,来人却是许红梅。

许红梅年轻貌美,穿着上一个世纪式样的华服,笑吟吟说:“求真,难为你一直对我好,今日我回去,你也不来送我。”

求真怔怔地道:“你忽老忽小,我一时不知是你。”

红梅叹口气,“求真,再见了。”

求真抢上前,“你去何处?”

正在此时,“嘭”一声响,求真自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只见案头大水晶花瓶摔倒在地。

她顿觉蹊跷,自椅上跃起,披上外套,驾车往列宅驰去。

新管家前来开门,说:“老先生正休息—”

被求真一掌推开,一径闯进。

看护迎上来,“什么事,这位太太找列先生何事?”

“他们在哪里?”

“在书房——”

求真没听完她的话就奔过去推开书房门。

他们的确在书房里。

一架老式录音机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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