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想也没想的拼命点头,只说:“对,对!你是该用功的!那我不再和你聊天儿了。”邵寂言才要松口气,如玉又憨憨一笑,道,“我就乖乖的在屋里坐着,绝对不与你说话,你看书去吧。”
邵寂言道:“屋里坐个大活人我怎能安下心来?”
如玉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道:“我不是活人啊?”
邵寂言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
看出了邵寂言的不高兴,如玉扁了扁嘴飘到了墙角儿,缩了缩身子,把自己缩得好小好小,捂了嘴小声道:“我就在这儿,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邵寂言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实在不忍心再赶她,只好由着她在墙角儿缩着,自己看书去了。
他看得入神,半个多时辰下来,半点儿动静也没有,他只当如玉无聊得走了,转回身,却见她仍是乖乖地蹲在墙角儿,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儿,见他看她,便用力捂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的摇头。邵寂言面无表情默默地转回来继续看书,却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之后,邵寂言再没轰过如玉,他完全习惯了如玉的存在,有时一晚上二人也不说一句话,一个看书;一个自顾自的在屋里转悠,在墙角蹲会儿,在院子里耍耍,又或者干脆坐到桌子边拖着腮帮子看他读书。到他看书看累了便也不用管如玉,自行脱了衣裳休息。如玉则自己开开心心地飘走,如果天色早就去别家逛逛,如果晚了就直接去大槐树底下找姐妹们聊天儿。
日子一天天过,一人一鬼相处得愈发随意,甚至邵寂言洗澡擦身的时候二人也只隔了个屏风无所顾忌的地聊天说话。
如玉在屏风外大咧咧地道:“你也不脏,不用洗的这么勤吧,你看人家宋铁匠每天累得一身汗,一个月才洗一次呢。”
邵寂言在屏风内笑道:“你怎知人家一个月洗一次,你必是日日去偷窥人家洗澡了。”
“呸!我才不稀罕看他,脏兮兮臭烘烘的。”
“啊,是了。”邵寂言调侃道,“我家如玉只喜欢看我洗澡。”
“……”屏风外一阵沉默,邵寂言浅笑,不用看也知如玉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儿定又变成粉红色了,未几果然传来如玉羞窘的小声嘀咕:“谁喜欢看了……下流胚……”
邵寂言并不是每晚都在家,有时候会出去应酬很晚才回来。这时候如玉就跟个管家婆似的,嘟着嘴道:“怎么这么晚,去哪儿了?怎么脸这么红?嗯!有酒味儿,喝酒去了?”
“嗯,被冯兄、陈兄拉去喝了两杯。”
“啊?”如玉不高兴了,“就快考试了,不好生在家读书,跑去喝什么酒?这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南街那个的孙秀才,好好的读书人就是喝酒喝坏了,书也不看了,成日里就知道抱着酒罐子喝酒,五十几岁还是个秀才!”
“我们不过是饮酒助兴而已,和他那种嗜酒如命的酒鬼怎可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比?都是读书人,谁生下来就是酒鬼的?下次不许喝了!”
“是是……下次我少喝些就是。”
“这还差不多,你这话我记着了,下次再见你喝醉了回来,我……”
“如玉……”
“嗯?”
“你昨儿是不是又去看人家两口子吵架了?”
“是啊。”如玉挠挠头,“你怎么知道?”
“难怪……”
如玉仍是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了吗?我不记得啊?”
邵寂言认真地道:“如玉,以后不许看人家夫妻吵架了。”
“哦……”如玉不情不愿地应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许她去,不过既然寂言说了,那肯定是有很深很深的道理。
第8章
第八章
这日,邵寂言被朋友邀去游湖,晚上才一进门便被如玉缠上问东问西。
“好玩儿吗?好玩儿吗?”如玉兴奋地问道。
邵寂言似是心情大好,道:“好玩儿得很呢,来了京城这些日子,今日玩儿得最痛快,想不到京城附近还有这么宽敞清澈的湖面,比我前年去的泽阳湖不差呢。”
如玉一脸的羡慕,紧道:“这么好,下次也带我去吧。”
邵寂言啧啧道:“贪玩儿,你不要命了?”
如玉道:“谁说白天去了,咱们晚上去不就好了!”
邵寂言道:“哪儿有大夜里游湖的,黑漆漆什么好风景也看不见,万一不小心掉进水里可就更惨了。”
如玉道:“只坐在船仓里不动不就好了?再说也不一定非看风景嘛。”
邵寂言笑道:“哦……不出船舱,不看风景……那大夜里的咱们俩跑那儿大眼儿瞪小眼儿做什么,在家里还看不够吗?”
如玉腮帮子一鼓,不高兴了。
邵寂言叹了口气,哄道:“罢、罢,你若定是想去,等我高中之后便挑个月圆的晚上带你去游湖。”
“嗯!”如玉开心地在空中转了可圈儿。
二人正说着,忽闻有人敲门,邵寂言怔了一下忙去开门,却是冯陈二人拎了壶酒站在门口。
“寂言和谁说话呢?”陈明启不等邵寂言相让便走了进来,四下张望。
“啊?说话?”邵寂言一边佯作迷茫,一边把冯子清让了进来。
“是啊,我也听见屋里有声音,我与明启还当你这儿有客人呢。”冯子清放下酒壶坐了下来。
“哦,或是我才看书一时入神读出声来。”邵寂言随口答着转去取杯子,待转过身来,却见桌边坐的不只冯陈二人,却还有个的如玉,她这会儿只若故友重逢似的打量着冯陈二人,口中不住喃喃道:“多日不见,陈兄可又是胖了……看来高升客栈的饭食还真不是吹的……”
邵寂言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只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只这细微的神情似并未逃脱冯陈二人的眼睛,陈明启笑道:“寂言莫要骗人了,我看你春光满面喜不自胜的模样,可是藏了位佳人在这屋里不是?”说着便假作四下张望的模样。
邵寂言摇头叹笑并不答话,只若看不见如玉一般,走上前便往她正坐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去。
如玉低呼一声连忙跳开,气呼呼的嘟囔着:“这儿不还有一空椅子吗,怎的偏坐我这个……你故意的是不是!哼。”说完扁着嘴自己佯作在一旁的空椅上。
邵寂言坐定,笑道:“若这么晚了还有佳人红袖添香,我也不考什么恩科,只携美归隐山林,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陈明启啧啧道:“乖乖,感情咱们邵大才子还是个痴情风流种。”语毕三人不免失笑。
如玉却是心中一动,她恍惚觉得邵寂言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她,不禁暗道我可不就是这么晚还陪着他吗?我也算得上是佳人吧,只也不知这‘红袖添香’是个什么意思?或是……他喜欢穿红衣上的姑娘?玉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淡紫色衣裙,暗想自己好像好久没换过新衣裳了。
如玉正琢磨过两日拉了凤儿去逛鬼市,但闻冯子清笑道:“凭寂言的才情,若求红袖添香岂是难事?白日里寂言不就俘了一颗芳心吗?人道人生几大快事,金榜提名日,洞房花烛时……依我看,你这美事可都不远了。”
“是,是!”陈明启也似被提了醒,搭腔道,“可不是!咱们走时我特意往那船上看了看,有个小丫头从里面探出头来一个劲儿地看你,想是她家小姐对你有心了。啧啧,寂言真是有福气,只游了次湖边便有此得遇良缘,真是羡煞我也!”
如玉闻听不自觉地微微蹙眉,歪了头去看邵寂言,但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只笑道:“二位兄长今日过来可是存心来打趣我的不是?不过是一面之缘……啊,不,人家小姐坐在船舱里,只连面都没见,可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就被你们说成这样。罢了罢了,我认输了,你们饶了我吧。”
陈明启哈哈大笑,冯子清却只道:“怎么,寂言当真不知?”
“知道什么?”邵寂言一脸莫名。
冯子清见他似果真不知,不禁叹道:“人家芳心暗许,你竟还不知人家是谁?!”
邵寂言奇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对了两首诗而已,她又未自报家门我如何得知她姓甚名谁?难不成你竟知道?”
冯子清眯着眼凝着邵寂言,故作神秘地道:“她是谁不要紧,她爹是谁才是要紧!”
邵寂言怔了一下,也不忙往下问,只玩笑道:“这才半日你竟连人家爹爹是谁都打听好了?别不是你自己看上人家小姐,只怕我与你争才来探我口风不成?”说着拍了拍冯子清的肩膀笑道,“放心,你只管去人家府上提亲,我断不与你相争。”
陈明启这会儿也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冯子清,道:“子清,你当真看上那家小姐……打听去了?”
冯子清不理陈明启,只看着邵寂言叹了口气,道:“我却想去提亲呢,可惜啊,我没这个福气。你们可知道,那船里做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吏部尚书沈得年沈尚书的千金!”
邵寂言和陈明启同时露了惊色,陈明启忙道:“你怎么知道的?”
冯子清道:“我当时见一直跟船夫站在船尾的一个小厮有些面善,一时没想起来,及后回了客栈方猛地想起,前几日我见这个小厮去高升客栈订过店里的招牌梅花糕,正是沈府里的人!如此,那船里坐着的不是沈小姐还能是谁呢?”
邵寂言与陈明启面面相觑,均是一副惊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冯子清又道:“沈尚书位高权重,深得皇上器重,其内弟又在礼部任职,正管本届恩科,只要沈大人说句话……”他话未说完,只半玩笑半认真地拱手道:“寂言,他日你高中状元,成了沈尚书的乘龙快婿,前程似锦之时莫要忘了我们啊。”
邵寂言只做慌忙之态道:“这……这话可说不得!”
冯子清道:“怎么说不得?我不过是说笑一句,凭你的才思也未必靠沈尚书的人情嘛……到时候得中状元,尚书千金配给你也不屈了她,你们这也算是郎才女貌,成就一段佳话了。”
邵寂言正色道:“这话万万说不得,邵某光明磊落却也不惧歹人流言诽谤说我有攀附之心,只说这玩笑话若是传出去,可不是凭白辱了人家小姐的清誉吗?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怪只怪我当时多事,对得什么诗,惹来这个祸事。冯兄若果真拿我做知己,就别害小弟了,今日咱们这玩笑就哪儿说哪儿了吧。”
冯子清认真地看了邵寂言一会儿,只看他似是紧张得连脸色都变了,嗤叹了一声,摇头道:“瞧你给吓得,怎么只连这点胆子都没有,罢了罢了,再不逗你了。”
邵寂言作势抚了抚心口,舒了口气。一直旁观的陈明启见此赶紧打圆场道:“咱们兄弟喝酒,怎么又说起什么沈小姐王小姐的了?金榜题名,贤妻美妾,全是后话,今日咱们只乐得逍遥,来来,饮酒。”
三人自此换了话题,边饮边聊,待夜色渐深,冯陈二人便起身告辞。
邵寂言将二人送出院外,待远远地看着二人拐出了巷口,才是眉宇一松,换了神色。心道这冯子清果真是个有心思的,今儿来可是探他口风来了。
他何尝没猜到那船里坐的或是沈家千金?却也非故意招惹结识,是两船靠近对了诗句之后才发现了端倪。他自然是认不得什么买点心的小厮,只见了一下人从船舱里端了个食盒子给船夫送去,那食盒子上清清楚楚地刻了个沈字。能租得起这么好的游船必是极富庶的大户人家,而这些日子他从如玉这里把京城的高官富贾打听的清清楚楚,心知满京城姓沈的富贵人家只沈尚书一家。
不可否认,他猜得船内之人是或是沈府千金之后却也有意表现了一番,却也不似他冯子清怀疑的真就存了怎样的心思。
邵寂言轻挑眉梢,静思了片刻,唇角一弯回了屋。
待到进屋却见如玉仍如刚刚一般佯坐在桌边。刚刚他三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就这么坐着,起初还是一脸好奇地左扭右扭看他们说话,之后便就垂了头再没动作了。
邵寂言看出了如玉有些不对劲儿,却做不察,只随口道:“怎么还没走?”
如玉抬眸看了邵寂言一眼,低声道:“你有了媳妇儿就不要我了,要轰我走了是不是?”
邵寂言一愣,随即笑道:“谁要轰你了?我不是怕你去晚了,赶不上凤儿她们说笑话了吗?再有,哪个要娶媳妇儿?谁是我媳妇儿?”
如玉道:“你不用骗我,我都听出来了,那个什么沈小姐就是你媳妇儿。”
邵寂言叹笑道:“你这是怎么听的?他们那是拿我玩笑呢,你怎的听不出来?”
如玉道:“好端端的人家凭什么拿你玩笑?可见纵不是十分真也有七分。”
邵寂言看着如玉,滞了片刻,耸肩笑道:“好,你既然这么想我娶那沈小姐,那等我高中之后便到沈府提亲,把沈小姐娶回来做媳妇儿。”
如玉用力咬着嘴唇,忽地大声喝道:“骗子,你是大骗子!”
邵寂言惊得一怔,如玉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高声道:“说好了高中之后要带我去游湖的!这会儿又跑去提亲!你!你说话不算数,你是大骗子!”
邵寂言扬眉,一脸无辜地道:“这……不冲突吧……”
“冲突冲突就是冲突!”如玉不管不顾地大喊,“说好了带我去游湖就该去游湖!你就是骗子!不守承诺的大骗子!我再不理你了!”说完便气冲冲地飘走了。
邵寂言愣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摇头笑了笑,睡觉去了。
第9章
第九章
如玉果真一连几日没有来,邵寂言白日里照常出去结交应酬,晚上回来屋里静静的,虽说有些不大习惯,却也乐得清静。
况他这两日也没心思去想如玉,因他一日去高升客栈访友之时,竟巧遇了沈尚书的公子沈墨轩。那沈墨轩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却非受父荫,实因他自己颇有真才实学,乃是上届恩科榜眼,所做文章颇得皇上喜爱,人常言这个小沈大人将来必要比他父亲更有作为。
沈墨轩素喜结交些文人才子,时值恩科,闻得几位颇有才情的举子住在高升客栈,便微服私访至此,意欲结交几位知己良朋。说来也巧,这一日正赶上东街兖州会馆举办诗会,许多书生举子都去凑了热闹,因陈明启头日里多饮了几杯酒,身子不爽,冯子清和邵寂言也不好撂了朋友不理,是以整个客栈只剩了他们三人。
沈墨轩仪表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