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夫人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件事,觉得这府中闲置的院子一直闲置下去也只会养灰尘,若是挑处好的给月娘住还能赚上二十两体己银子,且月娘已明言这吃穿用度都不花她一分一毫……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
不过冷夫人显然没有岳夫人那般厚颜无耻、只要见着钱就一定会厚着脸皮占为己有,她虽然很想要那每月二十两的房租,但又觉得这般做会伤了身为夫人的体面……当下脸上便浮现出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
岳书瑶不动声色的观察冷夫人的脸色,一眼便洞悉了她的顾虑、主动开口给了她一个台阶:“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若是母亲真的答应下来、那咱对外只说母亲给了我娘一些银子独过……至于我娘给母亲的二十两白银,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较好。”
“依媳妇儿之见,索性就我们三人知晓此事便好,以免府里的其他人也想花点银子就把家人接到府里长住,母亲您看这般安排可好?”
“这……”
这岳书瑶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不但慷慨的送银子给冷夫人、还周全的顾及了她的面子,且岳书瑶本是可以以烟姨娘之事来相要挟的,但她却选择了另一个较委婉的法子、故意放低身份把所有主动权都交到冷夫人手上。
而冷夫人听岳书瑶这样一说心里也已完全没了任何顾忌了,但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搁在她心头、让她不能一口答应下此事。
只见冷夫人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踌躇了半日才厚着老脸皮说道:“瑶儿所求之事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但那烟姨娘之事……”
聪明人当然不必把话说得一清二楚,岳书瑶知道冷夫人爱面子、见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笑笑的接下了她的话:“若是母亲答应媳妇儿所求之事,那媳妇儿自然也会答应母亲所忧虑之事了。”
冷夫人听了心中大喜、立刻追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
“好,那我就依了你,岳家姨娘搬去‘冬梅院’后我就对府里的下人宣布、从此不过问‘冬梅院’的大小事务,这‘冬梅院’中的大小事务也都由岳家姨娘说的算。”
岳书瑶闻言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张一早就写好的字据,笑吟吟的说道:“做事还是要把凭证立清楚了为好,这凭证媳妇儿一早便写好了、母亲在上面按个手印儿就成。”
这岳书瑶早早便命秋香把一盒红色的印泥也一起带上,此刻她话才一说完秋香就把那盒印泥捧到了冷夫人面前,冷夫人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大拇指在上面抹了抹、随即重重的按在岳书瑶事先写好的那张字据上。
岳书瑶见冷夫人如此爽快、也立时吩咐秋香把装有二十两白银的荷包递给冷夫人,说道:“这里有二十两白银,一个月之后媳妇儿会再让人偷偷把银子送来给母亲。”
冷夫人有些尴尬的收下那袋银子,刚想开口问替烟姨娘正名之事、岳书瑶就率先开了口:“还请母亲把烟姨娘的生辰八字、以及入府时间写给我,我回去好把那正名契书给写了。”
冷夫人闻言从袖口中取出了早就备好的生辰八字,刚刚伸手递给岳书瑶、烟姨娘就快步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还请夫人不要管烟儿正名之事,也请夫人不要让少夫人把正名契书写给烟儿。”
冷夫人一脸不解的问道:“烟儿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正名吗?”
“烟儿自然是想要被少夫人正名、成为名副其实的冷家妾室,但烟儿却也想好好的按着规矩侍奉少夫人,真正的得到少夫人的认可再给予正名。”
“你……”
冷夫人当下被烟姨娘的固执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天底下哪有像烟姨娘这般傻的小妾,竟然硬生生的把正名的好机会往外推去?!
但看着一脸倔强的烟姨娘冷夫人也毫无办法,随后赶来的三姨太见状更是捶胸顿足、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唯独岳书瑶一人因烟姨娘的执着而对她刮目相看,也从烟姨娘固执守规矩这点看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从眼下这情形来看,这烟姨娘之前真的没有说谎,她真的是一个品性纯良、守规矩不嫉妒也不争宠的小妾。
这样单一执着的女人,竟连自己的娘亲替她铺好的路也不走,执意要以小妾该守的规矩来完成正名这件事儿。
这样纯良执着的女子在大宅门这“大染缸”中真的十分少见,烟姨娘可以说算得上是大宅门中的异类了。也许是因她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里呵护,也许是她的双亲一直不忍让她经历大宅门里残酷的一切……最终她才会有了这般纯良执着的个性吧!
岳书瑶还是把冷夫人给她的生辰八字收了起来,同时在心里默默的对烟姨娘说道:希望你能将这难得一见的纯良保持下去……
第三十三章 做一回恶大房(1)
那一日大家自然是因烟姨娘的执着而不欢而散,岳书瑶回去后也忙着张罗月娘迁院子一事,还自个儿花银子添了些新家具、摆设等。
但这“冬梅院”虽然独过了但岳书瑶也不好往院里添人,毕竟这“冬梅院”还是在冷府中、岳书瑶也不好自个儿找牙婆来买人或者自个儿请管事厨娘等。
于是岳书瑶亲自在冷府现在有的管事里挑了管事、账房先生、厨娘等,先是暗地里让人打探调查了他们几人的背景、认为可靠老实才让他们进“冬梅院”里当差,足足忙了好几日才把“冬梅院”打点妥当。
这些管事从大院被调到小院里当差心中自然有些不满,且按理说他们虽到了“冬梅院”但却依旧在大院的账房里领月钱、这点难免会让他们做起事来多少有些怠慢,于是岳书瑶直接同他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许诺不管冷府有没有发月钱给他们、这“冬梅院”每月照样再发一次月钱。
这一听两边都有月钱可领,那几位新来的管事、厨娘等自然就开始上心了,加上岳书瑶的帮忙打理、月娘终于过上了自主的好日子。
话说这烟姨娘自从那日拒绝了冷夫人为她求的正名契书后,每日一早都会主动到岳书瑶屋里立规矩、伺候岳书瑶起身,且一连几日都没见到碧姨娘同来她也没有丝毫怠慢,依旧一丝不苟的做好身为小妾的分内之事。
这一日烟姨娘像往常一样卯时左右便前来伺候岳书瑶,但她来到“凝霜院”时却见岳书瑶已经起身梳洗完毕、端坐在软榻上,烟姨娘先是一怔、回过神来才冲着岳书瑶福了福身子:“少夫人今儿起得可真早,往常这时也才刚刚醒来而已。”
岳书瑶闻言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烟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不能早些或者晚些起来吗?难道我非得在卯时起身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烟姨娘心里虽觉得岳书瑶今日的态度有些不善,但大房呵斥小妾、小妾无论如何都不能反嘴的,所以烟姨娘见岳书瑶责斥自己忙低声领错……
“烟儿万万不敢教训少夫人,烟儿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若是夫人觉得烟儿此话冒犯了您、那请夫人责罚烟儿便是。”
“责罚就不必了你明日早些过来候着便是,若是每次你来了我都已起身、那你也大可不必来我这儿惺惺作态了……”
岳书瑶说着端起茶杯轻啜了口,故意晾了烟姨娘小半会儿、才以施恩的口吻吩咐道:“今儿我已梳洗完毕了,眼下要去母亲房里请安……你且先下去吧。”
“那烟儿先行告退了。”
烟姨娘低头咬住下唇、行了礼后弯着身子退了出去,烟姨娘虽身为冷府的妾室、但冷夫人等一直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即便是碧姨娘也只敢在暗处使坏、面上也不敢对她不敬……今日被岳书瑶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心里难免有些难过,但她却很快就释怀并打算明日早些过来“凝霜院”。
秋香见烟姨娘脸上挂着楚楚可怜的神情,待她离去后有些不忍的轻叹了声:“小姐,看来这烟姨娘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估计以前碧姨娘虽会欺负她、但面上估计也不敢让她难堪……指不定这还是烟姨娘到冷府后第一次当面受辱。”
岳书瑶也跟着叹了声:“唉,这也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了,谁让她固执的不肯收下那正名契书呢?碧姨娘的我都给了,总不能押着真正该给的人的不给吧?”
“希望烟姨娘不要因此怨恨小姐才是,希望她日后能够体会小姐您的一番苦心。”
而有了前一日迟到被训斥的教训后,烟姨娘第二日寅时时分便到了“凝霜院”、足足比之前提早了两个时辰,小丫鬟通传烟姨娘已到了时秋香也才刚刚醒来、都还来不及梳洗换衣。
秋香随意批了件外衣便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这外头还一片漆黑、烟姨娘您咋这么早就来了?少夫人她都还在睡……”
烟姨娘轻声细语的说道:“不碍事,我在这儿等着便是,总不能像昨儿一样少夫人已起身多时我才刚来。”
秋香也不再同烟姨娘多语,低低的说了句:“昨夜少爷歇在了‘凝霜院’,早上少夫人怕是要先伺候少爷起身,伺候完了才能轮到烟姨娘您去伺候她自个儿……”
烟姨娘一听冷骏飞昨夜宿在岳书瑶屋里,眼神一灰、脸上的神情也随之透出一丝黯淡来———自从岳书瑶嫁进来后冷骏飞就再也没去过她屋里夜宿了。
不过烟姨娘骨子里是个守规矩的人儿,自知自己身为妾室不可存有嫉妒正室之心,于是她很快就睫羽低敛、掩盖住心中的那股失落感……
掩饰好心情后烟姨娘低低的说了句:“不碍事,我就在这花厅候着便是,少爷走了你再唤我进去吧。”
“好,那奴婢先去忙其他事儿了。”
秋香回到里屋时岳书瑶同冷骏飞已都起身了,这岳书瑶修养好身子后冷骏飞便一直都宿在她屋里陪伴她,只是因他总是早早起身、梳洗完后便去打理冷家的几处铺子,所以烟姨娘每次来伺候岳书瑶时都没撞见……这也让烟姨娘误以为冷骏飞一直宿在书房里,若是她得知这冷骏飞其实夜夜都陪着岳书瑶、以她的痴情定会更加伤心不已。
且说岳书瑶伺候着冷骏飞梳洗、更衣完,绕过花厅把他送出门后重新回到了里屋,拿起一本书在坐窗前翻阅,明明已起身了却故意不知会烟姨娘、把她继续晾在花厅里。
烟姨娘等到卯时见岳书瑶还未起身有些着急了,命珠儿去把秋香请了过来、礼貌的询问道:“少夫人还未起身吗?往常这时她都差不多起身了。”
秋香有些抱歉的冲着烟姨娘笑了笑,解释道:“少夫人昨夜里睡得不大好,今儿才会到了卯时还在睡,烟姨娘再喝杯茶等等吧,等少夫人醒了我便过来请您。”
烟姨娘身边的珠儿一早便陪着她候着花厅里,眼下见岳书瑶竟还在睡忍不住心直口快的抱怨了句:“少夫人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昨儿我家姨娘卯时来伺候、她说来晚了,今儿我家姨娘特意寅时便来候着了,可她偏偏睡到看了卯时也还不起身……”
“珠儿快快住口!”
珠儿话还未说完烟姨娘便厉声喝了她一句,珠儿见状也只得怏怏的闭了嘴、一脸的不乐意,秋香见状也只是笑了笑不同珠儿计较的退了下去。
第三十四章 做一回恶大房(2)
烟姨娘在花厅大约再候了一个时辰、秋香才姗姗而至,道:“少夫人已起身了,烟姨娘可以进去服侍了。”
烟姨娘本已在花厅里坐得昏昏欲睡、秋香这一说她立刻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起身理了理仪容快步的跟着秋香进了里屋,一进门便接过丫鬟们端着的托盘、款款端至岳书瑶面。
那托盘上整齐的摆放了四样东西:一是一个木制的小碗、里面盛了温水是用来让主子做漱口之用;
二是一个木制的大碗,里面空着、是用来装主子吐出来的漱口水;
三是一个盛放了些许青盐的小碗碟,这青盐中还加了点醋,可以说与现代的牙膏有异曲同工之处;
最后一样则是一枝杨柳枝,这杨柳枝其实是另一只形式的“牙刷”,古人把杨枝的一端或两端打扁成刷状、形如扫帚,以蘸青盐刷齿、剔牙垢。
这样另类的刷牙方法岳书瑶刚刚开始自然是十分不习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如今她倒也能用这四样东西把自个儿的牙齿刷洗干净,当然她“漱口”花费的时间自然是比古人长了……
岳书瑶故意解了衣裙改披了件外衣坐在床沿,端起烟姨娘奉上的漱口水轻抿了口、那水才一入口脸上就浮现出痛苦之色,并飞快的拿起空木碗将那水吐了出来……
“烟姨娘,这水如此之烫你是想烫死我吗?难道丫鬟们给你漱口水、你都不先替我试试水吗?”
烟姨娘见岳书瑶动怒忙请罪道:“是烟儿设想不周,烟儿这就去换。”
烟姨娘也不敢叫丫鬟们替她换水,自个儿亲自从暖壶里倒了水出来、再和凉茶壶里的水合在一起兑了兑,试好了冷热适中才敢再送到岳书瑶面前。
岳书瑶一言不发的再拿起小木碗轻抿了口、随即重重的将碗放回托盘,不悦的训道:“这水这么凉怎么漱口?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岳书瑶的再三刁难让烟姨娘美眸噙泪、心里万般委屈,但她还是紧咬住红唇谦卑的回道:“是,都是烟儿的错,烟儿再去换便是。”
烟姨娘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把水换了遍、且这一次稍微热了些,再奉到岳书瑶面前时终于没有再被挑刺,但岳书瑶还是一言不发的在她的服侍下梳洗完毕。
岳书瑶梳洗完后也不急着去向冷夫人问安,对着恭敬立在一旁的烟姨娘说道:“烟姨娘,我这般对你、你心中是否觉得委屈?”
“烟儿不敢,是烟儿自个儿做得不够好与少夫人无关。”
“嗯,很好,有身为妾室该有的忍让与贤惠。”
岳书瑶照着早就拟定好的计划说道:“那你心中是否会怨恨或者嫉妒我?怨恨我故意、反复的刁难你,嫉妒我出身并不比你强上多少但却仗着正室的身份欺压你?”
“烟儿不怨、不妒,各人有各人的命,既已选择了这一世要走的路,那便当安天命、尽本份。”
“很好,烟姨娘你身为知府家的掌上明珠却不骄不妒,且知进退也懂得侍奉正妻……嗯,我对你很满意。”
岳书瑶说着朝秋香摆了摆手,秋香心领神会的拿出岳书瑶早就写好的正名契书、递到烟姨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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