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们见到的人真是韩家四少爷?”林晚微微扬着眉,声音上扬,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掌柜的明显一怔,刚要张口答话却又猛地闭上了嘴巴,一脸惊讶地瞄了眼林晚和卢俊昭,心里腾地愣住了,随后慢慢沉了下去,觑着林晚的脸色嗫嗫地迟疑道:“夫人的意思是,小的们盯错了人?”
“这可不是我说的!”林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边笑边摆着手澄清,“我就那么一问。那个韩四少爷你不是说从几岁上头就送到外边去了,近两年才回来的?他为什么被送走?又怎么回来了?你们怎么确定盯的人没错?再者,听你的意思,韩老爷子此人性子想必要强,那韩四少又有些荒唐事。这独苗孙子回来了,韩老爷子能由得他这么一回二回地闹腾?”
掌柜的被林晚一句接一句慢吞吞轻飘飘带着笑意的问话问得脸色一点一点僵了起来,心惊胆战地瞥着林晚眼里的笑意和自家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觉得一阵冰冷——这些事儿,他们先前都没怎么顾虑到,如今被这位小姑娘似的夫人一说,简直丢脸到家了,看爷那脸色……掌柜的无奈地暗叹一声,没准他又得去挖城墙了!
“朱三呢?”卢俊昭面色发寒地盯着掌柜的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掌柜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生生打了个寒噤,忙一个机灵跪到地上,努力平静着声音应道:“小的这就去叫三爷!”
话音刚落,掌柜的猛地觉得背上一冷,胆战心惊地任由卢俊昭阴冷的视线在身上来回打量。心里不自觉地颤了颤,随即猛地吸了口气……他又说错话了。爷和夫人在这儿,他哪能让两位主子等人。
林晚看着跪在地上浑身僵硬面无血色的掌柜的,无力地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卢俊昭,卢俊昭扭头看向林晚,一身凌厉的气势瞬间淡了下去,抬脚踢着掌柜的胳膊冷声呵斥道:“出去!”
掌柜的忙一咕噜爬起来,跟卢俊昭和林晚行了礼,缩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处猛地闪身,身子似离弦的利剑一般飞快地往外头窜了开去——他得赶紧找到三爷!
“我觉得韩家挺有意思。”林晚朝卢俊昭眨了眨眼睛,声音平静,晶亮的眸子中却带了几分狡黠。
卢俊昭怔然而笑,点着头应道:“确实有意思。韩老爷子在京城世族中也有几分地位,你那一车子孤本手稿或许有用。”
林晚笑得眼角弯了起来。拉着卢俊昭的手一个劲儿地点头,笑意灿然地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卢俊昭眼里的温柔化开,满脸都是柔软的情意,伸手抱着林晚往自己跟前靠了靠,边点头边应道:“自然算!”说着低头轻轻蹭着林晚的脸颊,手指压着林晚的唇,慢慢吻上去。轻轻点了点。
两人正说着,周明闪身进了屋,在门口站得远远地瞄了眼一脸笑意的卢俊昭,愣头愣脑地往前头走过去。
“打听到什么了?”林晚余光瞥见周明,笑着推开了卢俊昭。
周明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爷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虞,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硬着头皮回了话。
“属下跟着何中山到了何家,何家在县城外七八里的一处村子,那村子共六户人家,都是些年迈老人。何家共三间屋子,用度摆设简陋。何中山和他那侄女进屋待了半刻钟,小姑娘换了装扮,出来绕了几个弯子进了城,后头绕到韩家后角门进了韩家。那个小姑娘属下专门问了,村里老人的眼神不好,有几个说看背影应该是,也有一个老太太说脸面不大像。”
“韩家?”林晚讶异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开去,拧眉默了片刻,心思微动,随后摇了摇头朝卢俊昭笑道:“这事儿还真是把人给绕糊涂了。”
卢俊昭同样眉头紧皱,看着林晚嗯了一声,又盯着周明语气凌烈地问道:“何中山?”
周明心头颤了颤,面上却仍旧平静地答道:“属下找何家周围的人家打听了。何中山是定安县安村人,何家世代居于安村。何中山幼年丧父,八岁丧母,仅有一兄。早年同兄长相依为命,天辰十七年同兄长一道入伍,天辰二十三年何老大战死,天辰二十三年秋末何中山因在军中犯事被逐出军营遣返回乡,具体原因暂时不明。何老大入伍前有一妻,后来跑了,孕有一女,如今十三岁。何中山平常不住何家,这两年在县衙做杂役,一直接济侄女。”
周明说到此顿了顿,看了一脸浅笑的林晚一眼,心里有些没底,迟疑着又瞄了眼面色不善的卢俊昭一眼。
林晚刚要开口,掌柜的急急忙忙跟在一个面容稚嫩气息平和的少年身后进了客栈。林晚朝周明使了个眼色,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脚步平稳脸色从容不迫速度却极快地进了上前的少年,朝卢俊昭扬了扬眉,眼里的诧异很明显——这还是个孩子吧?
卢俊昭见林晚这诧异的模样,面色也柔和了下来,扭头扫了眼周明。周明会意,动作利落地闪了开去。
“属下见过爷,见过夫人。”朱三笑得眼睛亮了起来,声音十分平和,带着几分不同于稚嫩面容的沉稳和气度。
掌柜的一头大汗,在后头偷偷抹了抹额头,被卢俊昭慢悠悠撇过来的眼神看得心头拔凉——他就知道跑慢了!
“韩家,怎么回事?”卢俊昭的声音很平稳,却透着股让人心颤的压迫和不满。
朱三眼里的笑意一滞,随即堆出笑意斟酌着回道:“回爷的话,韩老爷子这几年嫌少出门,来往之人都韩家的世交人家。韩家四少爷……”
“就这些?”卢俊昭冷笑着轻哼了一声,这一哼透着股冷意,惊得朱三忙住了口,身体僵硬着瞥了眼身边的掌柜,他一路匆匆忙忙地,就差长了翅膀飞回来了,就听掌柜的说韩四少爷闹了荒唐事被人闹到门上去了爷和夫人凑巧看了热闹,爷还要问韩家的事,具体的还没来得及细问……爷这模样,不大对啊!
掌柜的见朱三看过来,心里凉了半截,往林晚那头微微动了动眼珠子。
朱三莫名其妙地看着掌柜的瞪眼珠子,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亮光,瞄了林晚一眼,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笑道:“属下无能,还请爷和夫人恕罪。韩家,兄弟们也盯了几年,有几分了解。属下斗胆,不知爷和夫人要问的是?”朱三说着讨好似地朝林晚嘿嘿笑了两声。
林晚好笑地看着朱三略显稚嫩的脸上狗腿讨好的笑意,同卢俊昭对视一眼,眼里隐着笑意和好奇。
卢俊昭脸色柔了几分,沉声将林晚问掌柜的话又问了一遍。
朱三听得心里冰凉,背后冷汗涔涔,咽了口口水,汗颜道:“属下无能,请爷和夫人责罚。兄弟们只打听到韩家四少爷回来,明面上的原因是为成亲,暗中原因极可能跟韩家和施家的情形有关。施家去年同秦家结了亲,两家似乎有意在连城做点生意。施家两位少爷都去了连城,秦家也有一位当家人过去了。”
“连城?”林晚心里微讶,随即咀嚼着朱三的话,轻轻勾起嘴角,朝卢俊昭微微笑了起来。
卢俊昭会意,冷着脸挥退了朱三和掌柜,揽着林晚蹙眉道:“徐开言去了连城,北边的人家都盯着徐家。”
林晚伸手抚着卢俊昭蹙起的眉头,仰头看着卢俊昭,眼里沉思着,末了良久,才低头靠在卢俊昭肩上,低声笑道:“爷不是说了,咱们到平梁府来,一则是看看连城的情形,要徐家一句准话;二则,也是看看有心人的反应。施家和秦家若是因徐家的动作嗅到了不同寻常,那,算不算好事?”
卢俊昭怔了一瞬,随即笑了出来,眼里流淌着柔软情意,低头轻轻吻了吻林晚的额头,轻笑着嗯了一声。“定安城这头先放一放,咱们先去看看徐成林。今天先歇一歇。”
卢俊昭说着轻轻将林晚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低头看着林晚柔声问道:“阿晚,你还累不累?我带你出去骑骑马好不好?定安县城后头有一片草场。”
林晚笑着踮起脚尖吻了吻卢俊昭的唇角,手勾着卢俊昭的脖颈,满脸灿烂地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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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夫满为患(咳咳,看书名就知道节操神马的都是浮云了~)
书号:3053352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变动(上)
不同于定安城的平静,京城里这两天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整个朝堂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烦躁不安地躁动气氛。
孙老爷子的告老折子递上去有几天了,朝廷众人对于国子监祭酒和内阁的人选争论不休。
成明帝面色一天比一天阴郁,几位尚书和内阁的丞相极有默契地谁也没先递话。
京城里的勋贵世家也集体保持了沉默。
崇安侯林致远在这当头突然生了疾病,连日缺了早朝。
诚意伯一个劲儿地感叹人老了,啰啰嗦嗦地念叨着儿子不成器,还想着求个恩典让儿子去国子监读两年书,对这国子监祭酒一职倒是念叨着说了几句话,至于内阁人员则闭口不谈。
卫国公家两位当家人在朝堂上一声不吭,卫国公卫清明在成明帝发话前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家出生低微,对这朝堂政事不便胡乱多言,半点也没准备参合这事。
温国公本想进言献策,见众人都在打哈哈,瞄了眼大皇子,心里咯噔一声,又不着痕迹地缩了回去,这事儿急不得,得先看看。
敬安侯向来对政事不热衷,这回也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半个字也没多说。
至于西宁王,索性操着手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偶尔冷哼一声,讽刺地笑笑,却是没吭声。
成明帝冷眼听着朝廷内众位重臣弯弯绕绕的话,眼神冰冷中带了几分嘲讽。
顾长文瞄着成明帝的脸色和跃跃欲试的大皇子,心里咯噔一声,大跨一步上前回道:“圣上容禀,臣有些拙见。”
成明帝面色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挥手示意顾长文说。
顾长文瞄了眼魏相波澜不惊的脸色,朝成明帝恭敬地弯腰行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孙大人告老辞官。国子监祭酒和内阁的位置都空了出来。先不说内阁,国子监乃大秦人才汇聚之地,是国之重地,臣以为,这国子监祭酒一职还是先定下来为好。至于人选……”
顾长文顿了顿,余光扫过殿前的人。躬身继续道:“臣提议翰林院徐大学士。徐大人饱读诗书,才智卓绝。在教导后生上头也极有心得。臣记得,去年的榜眼就是出自徐大人门下。”
徐弘晏被顾长文一席话说得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火怎么突然就烧到自己个头上来了!
“圣上,这不妥——”徐弘晏涨红了脸,急急地出声打断了顾长文的话,话音刚落,徐弘晏猛地瞥了眼另一边同样大声喊着“臣附议”的温国公,随后醒过神来,朝成明帝躬身弯腰行了礼。直起身子吸了口气,语气坚决地强调道:“回圣上,臣以为,顾大人的提议不妥。臣学识浅薄,腆为翰林院大学士,十余年却只教出一个学生。愧为人师表。正如顾大人所言,国子监乃人才汇聚之地,只是顾大人如此提议令臣惶恐,臣确实自知无法胜任国子监祭酒一职,还请圣上明鉴。”
陈弘正陈弘升陈弘宽几人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
陈弘道盯着陈弘晏笔直的背影,和几个兄弟眼里的松动。嘴角闪过一丝无力的苦笑,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陈家人这几年过得太安稳了。
三弟是翰林院大学士,任国子监祭酒倒也不为过,且陈家有人接了国子监的职,就不必搀和内阁的是非。他让几个兄弟在祠堂对着祖宗的牌位站了半个时辰,竟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一间祠堂都是祖宗的牌位!那是陈家百年的基业,他们要拿陈家的基业去博前程……简直是利欲熏心!
顾长文看了一脸坦然的陈弘晏一眼,笑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圣上自有明断。”说着朝成明帝长揖着行了礼,这才倒退着站回了原位,余光瞥见成明帝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顾长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袁家两位大人。圣上中意袁丛山入内阁,顾家是圣上的臣子,自然要顺着圣上的心意说话,至于袁丛山能不能入了内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顾长文和顾长洲对视一眼,眼里的冷意弥漫,嘴角轻勾,抬头时却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徐卿不必妄自菲薄。”成明帝的声音在大殿中传了开来,清清冷冷的,让人听出了一身寒气。“徐卿致仕多年,一心向学,性情耿直,十几年不移品节,朕深感欣慰。”
“臣汗颜。”陈弘晏面色僵硬,声音里带了些急切回道,“于学问一途,臣实在差他人多矣。”陈弘晏顿了顿,心里有些恼火,想跳脚指着顾长文骂却偏偏是在大殿上只得忍着。国子监那块他才不去!门生遍布还不如教出一个人中龙凤!
可圣上这话明显有些意动,陈弘晏心里一凌,急切中瞄过在一旁站着的袁丛启兄弟,眼前一亮,忙拱手笑着建议道:“臣以为,国子监司业袁大人比臣更合适国子监祭酒一职。”
此话一出,朝上众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成明帝冷眼看着陈弘晏,眼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陈弘晏后知后觉地住了口,讪讪地站大殿上,心里一阵烦躁气闷。
温国公尴尬地站在陈弘晏身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瞪着陈弘晏的后脑勺生闷气,这书呆子犟脾气!就不知道看人脸色!
温国公气闷中心里又盘算了开来,看这情形,圣上似乎中意袁丛山。若是他能在朝堂上提一提,这也是顺水人情。只是袁丛山是魏相门生,魏贤妃是大皇子养母,魏家做大对大皇子而言也有益处。毕竟魏贤妃无子,大皇子一直养在魏贤妃处,对魏家而言自然是大皇子登了基最好,这事儿……温国公烦躁地瞪了陈弘晏的后脑勺一眼,余光瞄着面无表情地站着的顾长文,心里一时踟蹰起来。顾家已经有一个内阁成员了,顾家是大皇子的母族,同魏家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微妙……只是顾家肯定也是指着大皇子的。今儿顾长文这话,也是顺着圣上的心意说的?
温国公精神一震,刚才的烦躁一扫而过,转而一步上前,站到陈弘晏前头,环视了殿内众人一圈,朝成明帝弯腰笑道:“老臣斗胆,臣以为国子监祭酒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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