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听去了,拿你开刀!”
安六并不回答自己如何会在这里,微笑着往前行了一步:“我如今已是落到这个地步,还怕谁拿我开刀去来!倒是宝儿你,如今已嫁了人。却不恪守妇道,尽孝守在娘娘灵前哭灵。若叫人发现你黑灯瞎火地独自一人在这里与我私会,怕是要惹祸哩!”
冯宝儿可不是吃素的,冷笑道:“谁会信?我自来名声清白,不是六哥这种人可以比的。若是不小心闹出笑话来,人家只会信你又想胡作非为,却不会觉着我有什么错。拼却我的名声换你的一条命,你觉着值还是不值?”
安六顿住脚步。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说得是。可是,宝儿啊。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冯宝儿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面上却做出完全不信的样子。想来安六也不会无缘无故走到这里来,只怕他也是知道了些什么,自己绝对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晓得了内情!得想个法子含糊过去才是,想到此处,冯宝儿轻蔑地道:“六哥专好打听人隐私,晓得的秘密可多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既不知你知道了什么,也不关心。”话锋一转,讽刺道:“怎地,你如愿以偿地娶了王老将军的嫡亲孙女儿,犹自还不满意么,又来找我什么麻烦?如今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你还想如何?要脸的就赶紧走。”
“宝儿你还是那么可爱。”安六垂眸轻笑了一声,半晌才抬头道:“不错,当初我是曾经想过要求娶你,但后来你眼里没我,我便不再奢求。你可知道我这个人最擅长的是什么?那便是自知之明。可你却没有,不过飞蛾扑火,你瞧瞧,你那般全身心地想着那个人,他可曾多看过你一眼?他心里眼里都只有许家二娘子呢。可怜你啊,宝儿,这样一朵娇花,平白就插在了小四那坨不解风情的狗屎上。难道你就不憋屈?”
从前她连张仪端这个侧妃所出的亲表哥都看不上,哪里又会看得上安六这样声名狼藉,生母出身卑微的人?安六明明说的都是事实,可冯宝儿此刻偏偏就从安六的语气里听出了那么几分不以为然与讽刺。她想看清楚安六的表情,但天色已黑,光线黯淡,她只能看到安六一个模糊的轮廓,根本就不能看清他的神色,更不要说借此揣测他的心意。但不拘他是嘲讽或者是挑拨,她只能按着适才的计划,引着他往那个方向走,讽刺道:“我再怎么憋屈也比六哥你好。有父母亲族护着,日子正好过着呢。”因不敢久留,便准备提前结束谈话:“我出来有些时候了,他们只怕已经使人过来接我啦,先走了。”言罢转身便走。
却见安六飞速跟了上来,似是要伸手去拉他,笑道:“许久不曾会面,你怎地就要走了?我们再说两句话么?”
冯宝儿吓得花容失色,只当他是知道了那件事,不许自己前去报信,所以要灭口,当下踉跄了几步,尖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安六皱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虽则我知道你的秘密,却也不至于就要把你如何,看你似是怕我把你怎么样一般。”
冯宝儿又急又怕,突然瞧见安六斜后方的树下有个人影,便伸手一指,大声道:“你看那是谁?”说完并顾不得什么,飞快地往前奔跑。才跑了不多远,就被安六一把攥住了手臂。
冯宝儿才要尖声大叫,却又被捂住了嘴,于是绝望地乱抓乱挠,只听得安六在她耳边轻声道:“别闹,我们回去看看那个人。”迫不得已,只得任由安六将她挟持着走将回去,越走越近,那树下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却是个年轻的宫女挂死在树上!
冯宝儿吓得腿一软,惊恐难言,安六见她神色难辨,心中一动,死死拖着她让她去瞧那宫女的脸,阴森森地道:“看看,你认识她不?”
冯宝儿紧紧闭着眼道:“不认识,不认识。”
安六诈道:“不认识?这宫女不是扶你下来休息的人?你怎会说你不认识?你别怕,便是你弄死了她,我也只会当不知道。”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弄死她。”冯宝儿肝胆欲裂,心想安六既然已经认出这宫女是扶她下来休息的人,只怕也是知道了那个天大的秘密。思索一回,心想安六既然已经知晓那个秘密,少不得是要爆出去的,而那隐藏在深处的什么王爷,迟早也要将此事说出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了那镜中花水中月枉自送了自家性命?当下便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曾遇到过六哥,你饶了我罢。”
安六将她的脸托起去触那冰凉的死人面孔,恶劣地微笑道:“宝儿啊,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好奇,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冯宝儿却早吓得冷汗涔涔,眼睛一翻便晕死过去。
“真是一点胆识都没有。一个死人便吓成这个样子!”安六无趣地将冯宝儿往地上一扔,动手认真检查那挂死在树上的宫女。
忽见黑暗里走出一人来,远远站定了,道:“她不见得就瞧见了什么,其他人死了尚可,她若是死了,少不得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我不过是看她那鬼鬼祟祟,又特别怕我的样子,所以心中生了疑。”安六有些不耐烦地道:“她既不知,你便设法将她送回去好了。我是在想,莫名其妙的怎会又死了个人在这里?”目光落在冯宝儿身上,满是探究。
那人并不关心这些事,只淡淡地道:“六爷只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
安六露出一排白牙,给了那人一个诡异的微笑:“记得,你也要记得,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倒奇怪,你把我引到这里来,莫非不是为了给我看场好戏?难道就给我看这个死女人和无用的女人?”
那人冷哼道:“你的疑心病倒重得很!不过凑巧罢了。”
许樱哥踉踉跄跄地与王氏互相扶持着站起身来,看着迅速又补上的另一拨哭灵的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世子妃扶着康王妃走过来,道:“也不知四弟妹如何了?”
康王妃淡淡地道:“去瞧瞧她罢。休息这么久,想来也缓过来了。”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都只当冯宝儿是为了躲懒保胎,倒也没什么怪她的意思。
才行不多远,就见两个宫人急匆匆而来,附在康王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康王妃沉了脸低声道:“前头带路!”
世子妃忙道:“母妃,怎么了?”
康王妃沉声道:“你们四弟妹,被人发现晕死在路边,身边一个人全无。之前伺候她的人……挂死在树上。”
第278章 谎言
夜凉如水,远处传来的哭声飘渺却凄切。许樱哥与王氏互相搓揉着彼此的膝盖,交换着只有二人才能懂的眼神,偶尔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刻孩子们已经回府去歇着,康王妃与世子妃去与暂时执掌宫务的长乐公主商量处理事务,她二人只需守着还在昏迷不醒的冯宝儿便可,有茶水有坐处有吃食,正是这乱纷纷的时刻最舒适的待遇了。
冯宝儿翻了个身,王氏最先发现,拉着许樱哥起身探视并轻轻喊了声:“四弟妹?”
冯宝儿长长吐出一口气,睁眼看向王氏与许樱哥,待看到许樱哥,眼神从迷茫惊恐到平静憎恶,却是沉默着不说话。当一个人不肯掩饰自己恶意与憎恶之时,便是傻子也能感觉到,更何况二人早就是仇敌。王氏微微皱起眉头,许樱哥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吩咐一旁伺候的宫人:“去禀告王妃,端平县公夫人醒过来了。一切安好。”
王氏本想问问冯宝儿如何会晕倒在那里,身体状况如何,却见冯宝儿只顾低着头吃喝不说话,一副丝毫不想搭理人的模样,遂叹了口气,与许樱哥默默坐在一旁等候。
不一时,康王妃回来,先问过冯宝儿的身体,才又转入正题:“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宝儿自醒来开始便决意暂时不把那事儿说出来,当下泪汪汪地道:“儿媳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昏昏沉沉一觉便睡到了天黑,待得醒来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怎么叫都无人应答。儿媳心中害怕,又想着自己离开得太久,生怕母妃找不到人心中焦急,故而趁着还有些亮光赶紧往这边来。谁想行到半途,一下子瞧见那死人,当即唬得昏死过去。其余的却是不知道了。”
康王妃见她一副惊吓过度,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好紧逼于她,安抚了几句,又问了细节后便欲起身:“你好生歇着……”
冯宝儿好容易才死里逃生,心里又揣着那么大一个秘密,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宫中?更何况留在宫中便意味着要吃苦受罪,当下惊恐地一把抓住康王妃的袖子。哀哀恳求道:“母妃,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求母妃给我找个太医看一看。”
康王妃见她脸色煞白,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冷汗,心中也道不好,少不得说了王氏与许樱哥两句:“你二人也是太过粗心,宝儿不舒服,怎地不早说?”
王氏与许樱哥冤枉死了,这人适才好吃好喝。问她什么都是倒理不理的模样,谁会晓得她临了还来这么一下?却也辩别不得。只能垂眸低头不语。
康王妃却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当即安抚冯宝儿道:“你怀着身孕,又受了惊吓,偏宫中太医此刻不得闲,实在不宜留在宫中。这样罢,我着人先送你回去,你便先将养着。明日也不必来了。”
冯宝儿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却不敢露出丝毫喜色来,只拿着张帕子捂住半张脸。哀哀地道:“我实在不够争气,本该为娘娘守灵哭灵尽孝的,奈何……”哭了一回,又道:“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好可怕。怎地就死了人呢?”
康王妃便吩咐人:“快去瞧瞧四爷可空了?让他赶紧过来送四奶奶回去。”
得来的消息却是,张仪端不知到哪里去了,而张仪正却是刚好有一个时辰的空闲。冯宝儿不由心中暗喜,觉着这恰恰合了心意——若是安六当真不肯放过她,那张仪端银样蜡枪头哪里抵挡得住?需得张仪正或是张仪先兄弟二人才能挡得住而已。但张仪先此时奉旨前往陵寝督工去了,那便只能依靠张仪正了。她心中欢喜,却不露出半分端倪,只在那里抱着肚子痛苦万分地道:“既是四爷不在,我便再等等吧。”
康王妃扫了眼默不作声的许樱哥与王氏,当机立断:“你二人陪着宝儿一起回去,把府中的事情整理整理,明日一早再进宫来替换你们大嫂!”
自朱后生病始,这宫中的事务便有些乱了。早有本是罗昭容与刘昭仪二人共同代为执掌宫务,但后来刘昭仪因贺王获罪,罗昭容又失了圣心,便只能由长乐公主来暂代宫务。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对着一个荒唐暴虐的父亲和父亲的一群各色各样的小妾,长乐公主便是再强悍周到也有触及不到和为难之处,康王妃就更尴尬,被夹在中间,既不能管,也不能不管,更是步履艰难。许樱哥心知康王妃这是心疼自己和王氏,她却不能一走了之,便道:“二嫂比我持重更熟悉家务,又有孩子要照料,不如二嫂先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母妃,便是不能做什么有用的事,照料母妃起居也还能做到。”
王氏却是与许樱哥想到一处去了,又想着今日许樱哥对着福王妃时的那种不自在,便也道:“还是我留下来陪着母妃罢,三弟妹你还是回去的好……”
康王妃见她妯娌二人相互着想,心中颇为舒坦,便笑道:“都去。我这里有你们大嫂。”
“就是,这里有我,你们二人都去,替我照顾好孩子们就是了。”世子妃从外走进来,体贴地拉了王氏与许樱哥往外送:“去吧,去做准备。”又转头看向冯宝儿,亲切慰问了一回。
康王妃心中更为欢喜,缓缓道:“看你们如此友爱体贴,我心甚慰。一家人便该有一家人的模样。”
许樱哥妯娌几个纷纷肃然称是。
冯宝儿虚弱地靠在榻上,左看右看,看她们几人互相谦让体贴,康王妃脸上的神色温柔而慈祥,便觉着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心中越发难过,看谁都不顺眼。少不得暗想,若非是许樱哥存在,此时与世子妃、王氏谦让体贴,被康王妃关心的人便该是自己了。许樱哥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存活于这世上,早在当年便该死个干净才是,怎会活了下来祸害人呢?
正在怨恨时。张仪正从外而入,冯宝儿眼看着他上前拉着康王妃嘘寒问暖,不时又与许樱哥眉目传情,只觉得一股火气上蹿下蹿,搅得胸腹间一阵烦闷恶心,当场便干呕出来,同时觉着小腹处真的传来一阵阴疼,不由得吓白了脸。含了泪怯怯地喊了一声:“母妃……”
康王妃见她神色萎靡,当即打发王氏与许樱哥:“无需多言,宝儿等不得,带着你们四弟妹回去,明日一早又再入宫。”
说话间,宫人用软椅将冯宝儿抬将起来,冯宝儿心中愤恨不已,索性歪在软椅上闭目养神,一路出去都是一言不发。许樱哥与王氏见她神色不善,问得两句不见她回答也就不去自讨没趣。张仪正更不会主动与她答话。一行人沉默地出了宫,不拘冯宝儿与许樱哥等人关系再如何僵硬。王氏与许樱哥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她不管,便都与她坐了同一张车,才行不久就听道旁有人扬声道:“可是南国公?”
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一直闭目养神的冯宝儿突然惊起,颤声道:“谁在外面?车为什么停了?”面上满是掩盖不去的惊恐害怕。
许樱哥与王氏对视一眼,王氏将车帘子轻轻掀开一条缝隙,低声道:“是安六。”
“他想干什么?”冯宝儿紧紧揪住身上的薄被。一张巴掌大小,下颌又尖的脸看上去更为苍白可怜,声音又尖又利。
许樱哥见她如此反常。再想想安六为人,前情后事一联系起来,少不得生了些疑虑,当即看着冯宝儿的眼睛道:“四弟妹不要担心,有我们在,他便是想干什么也不能做。”
王氏也皱眉道:“四弟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停下说几句话而已。”
冯宝儿恍然醒悟过来,忙往车厢里缩了缩,低声道:“我肚子疼,很害怕。”
许樱哥便敲敲车壁,低声吩咐外面:“问问三爷,若是没有紧要事,还是赶紧回去,四奶奶等不得了。”
不一时,马车果然启动,冯宝儿才松了口气,便又听安六扬声道:“听说四弟妹不舒服,现下不好寻大夫,刚好我们府上有个大夫不错,不如让他去瞧瞧?”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