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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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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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锦绣泥障的紫骝马。马背上坐着个身材高大,戴油帽,着玄衣,五官深邃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手里还提着一枝长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眉如刀裁,那双眼睛更是迥异于常人。黑中又带了灰,就似暗灰色的琉璃般,不动之时沉静如水,轻轻一转便流光溢彩,对上更叫人心慌意乱。

冒氏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子,将帕子擦了擦泪,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来,颤抖着嗓音,不胜娇怯地道:“阿连,是这位壮士救了我等么?”眼睛瞟到那男子掌中的长枪。便想约莫就是这东西挑开了那莽汉的斧头,再看那男子的装扮及身后随从的装扮模样不凡,不由暗道这不晓得是哪个世家府邸的子弟,这般的威风富贵风流。

冒连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姑母,正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若非他施以援手,侄儿只怕要身首异处了。”言罢后怕地看向那被人摁在泥水里却犹自挣扎不休、怒骂不已的莽汉,两股犹自战战。

“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冒氏要下车给那公子行礼致谢,那人看了她一眼,和气地道:“不必了。这街上泥泞得很,没得污了夫人的鞋子。这泼皮寻衅生事,出手狠辣,谁见了都会施以援手。举手之劳,夫人请不必客气。”

冒氏见他平易近人,少不得对他又高看一眼,便在车上给他行礼:“妾身许门冒氏谢过恩公。”

那人听她自报家门,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淡了许多,口里仍问道:“不知夫人说的可是许衡许大学士府?”

冒氏见他也识得学士府,不由骄傲地笑了:“正是,那是妾身夫君长兄。敢问恩公尊姓大名,仙居何处,小妇人改日当携夫君并子侄上门拜谢大恩。”

“不必了。”那人懒洋洋地将长枪往马背上一横,长靴轻轻一磕马腹,竟然是催马就走。

冒氏和冒连不知他怎地突然换了张嘴脸,面面相觑一回,冒连赶紧追了上去,连连作揖,央求道:“恩公,还请留下尊姓大名……”倒也不是他想借机和人家攀上关系,不过是受人恩惠,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实在不是为人之道。

那人淡淡一笑,略带了些讥讽道:“不用了。既是许学士府的女眷,那我也没白帮,算是两清吧。”言罢吩咐随从:“把那莽汉交给他们。”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几个随从果然把那绑缚着的凶汉提溜过来扔在冒连脚边,冒连还不死心,要同那几个人打听恩公的姓名,那几个人还算得客气,却是半个多字都不肯说,各各上马,扬长而去。

冒连见实是无法,也只得暂且放下,等稍后再想法子打探,自折回去寻冒氏说话。

冒氏正使人详细询问过刚才的事故,晓得是自家马车倒车之时没注意到这莽汉背着老妪站在一旁,所以才将两人都给撞翻在地,导致老妪受伤。虽然恨那莽汉凶残,到底自家有错在先,也怕会出人命,便与冒连一起去探那老妪。

那老妪虽然没死,却也气息奄奄,兼之头上破了个洞,血流得满头满脸的,看着很是吓人,须得立即寻医救治。冒氏当机立断,让人把那老妪放在冒家那辆车里,安排冒连带着立即去寻跌打郎中救治,再另外安排个婆子奔回学士府报信,她自己则坐在车里,守着那被砍伤了腿的马儿和那被绑缚成一团,塞了嘴扔在泥泞里的莽汉,静候学士府来人。

雨越下越大,被砍伤的马儿痛苦不已,道旁还有人不畏雨势守着看热闹,议论纷纷不说还指手画脚的。出门便撞鬼,冒氏又烦又恨又担忧,却又无可奈何,身边没有人手跟着,便是她想另外租赁一张马车先回去,也是丢不下这里,不由暗自后悔不该不让许徕送了她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方听得马蹄声响,冒氏激动地掀开车帘,从缝隙里看向朝她疾驰而来的许徕,由不得微红了眼睛,委屈至极。许徕吃力地下了马,顾不上其他,便先掀开车帘打量着冒氏,问道:“你还好么?”

冒氏猛力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丈夫哽咽道:“还好。”

许徕早从报信的婆子口中知道经过,此刻见她果然没事便放了心,先使人将马匹换上,叮嘱她道:“你先回去吧。弄得这般狼狈,今日就别回娘家了,修整将养一下,改日再去。岳家那边我会使人去说。”

冒氏也是这么个想法,这种事情哪能带到她娘家去处理?自然是要由着许家处理才好,便应了:“好,但阿连带人去寻郎中救治了,也不晓得他有钱没有,能不能处理下来,是不是使个得力的管事过去瞅瞅?”

许徕点点头,安排管事去寻冒连,自己则转身朝着那莽汉走去。冒氏本想与他撒撒娇,寻些安慰,但见他竟是转身便走了,此外一句多的温柔体贴话都没有,想着他约是还在记恨之前二人斗气之事,于是也生气起来,板着脸叫人赶车回去,也是一句关心体贴话都没留下。

许府上下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冒氏的马车才到二门处便有人飞速往里通知了姚氏等人。冒氏虽晓得家里人都挂着这事儿,却也懒得先去正院说明,她心想着受了惊吓的人是自己,该得姚氏等人来瞧自己才是,难不成还要自己巴巴儿地跑去告诉姚氏等人不成?便自鼓着气回了房,慢吞吞地洗脸梳头换衣裳,又叫人熬制安神汤来吃。

安神汤尚未送上来,那边姚氏、孙氏已经领了家中的女眷过来,这时候倒也没谁去和冒氏计较那许多的小心思,个个儿都十分关切地宽慰冒氏,仔细询问事情经过。

冒氏见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姚氏还张罗着请太医来给她瞧,也就把那心气给灭了,慢慢将事情经过说起来,说到那莽汉举着斧子冲过来时,姚氏等人俱都吓白了脸,孙氏更是不停地转动手里的念珠,连声念佛。

冒氏这里却是笑逐颜开,越说越兴奋:“我本以为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谁知命不该绝,铿锵一声响,那凶汉手里的斧头便飞上了天……”回味着当时的情形,把那救了她和冒连的恩公赞了又赞,总结道:“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公子,做了好事还不肯留名,我看他也该是生于富贵之家的子弟,难得如此仗义平和,毫无骄矜之气。”

樱哥同梨哥姐妹二人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全无众人刚进门时的娇弱模样,不由暗自好笑,梨哥凑到樱哥耳边轻声道:“还以为小婶娘被吓坏了,现在看来还好。”

樱哥点点头,冒氏是敢骑马打球和与姚氏作对的人,胆子又会小到哪里去?

梨哥听冒氏把那持枪救人的公子描述得天神一般的,不由心生向往:“这人也算是侠义了,不知是谁家的?”话音未落,就见樱哥似笑非笑地瞅了自己一眼,先就红了脸,恨恨地掐了樱哥一下。樱哥忙捏住她的手腕,姐妹二人暗里互相嬉笑,免不得发出些许声响,得了姚氏和孙氏一个大白眼方才乖了。

却听冒氏突然道:“险些忘了件要紧事,大嫂,那人听说我是许家女眷,便说他也不算白帮,算是两清吧,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我们家熟识的?我却是从未见过他也……

第44章 恩公(二)

姚氏蹙起眉头:“那人怎生模样?”

冒氏首先想起的便是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少不得仔细描摹一番,其他人还好,姚氏与许樱哥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和疑虑——会这样说话的,又长成这个模样的,除了那粘上就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张仪正外,还能有谁?

只是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谋算,若是巧合倒也罢了,但若是故意谋算,所为何来?最近发生的太多事情似乎都与张仪正有关,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 姚氏并许樱哥都忧郁得很,却别无他法,只能等许徕把详细情形带回家后再与许衡商量才能下结论。

但不拘如何,根据经验,似乎沾上那太岁的总没好事就是了。姚氏的心情由来沉重了几分,敷衍道:“我也不知是谁,但按你说来,似他这样的人家这上京中也是有数的,我这里使人去详细打探便得知了。”见安神汤送来,便起身道:“你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使人来说。”

冒氏虽不全信姚氏的话,但也不好紧着追问,只得任由她们去了,私底下安排人去探消息不提。

少一时,许衡落衙归家,听冒连详细描述事情经过后,打发走冒连,抚着胡子坐到椅子上,忖道:“……两清……按这话说来,莫非是有和解之意?”

乍看来。从当初张仪正羞辱许樱哥之事起到救助了冒氏,似是功过相抵,能两清一般,但只是从香积寺到现在出了多少麻烦事,再加上最近赵家那边传出来的,有关张仪正威胁逼迫赵家,并令得赵璀堕马受伤之事,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仪正真有这个意思。若真有和解之意,又何必苦苦逼迫赵家?今日的卖好,怎么都像是居心不良。

许徕斟酌着道:“依小弟看。今日这起事故倒不像是有意安排的。”

但凡设局谋算,总要有好处和目的。那母子二人来历身家全都有据可查,却不是以骗为生的,那儿子虽以脾气暴戾出名,却也是个有名的大孝子,怎么想都不至于拿老母的命去替人谋这个局。若是出了人命,还好攀咬许家一口。但人却没死,那老妪醒后也没提什么不妥或过分的要求,只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害了人命要偿命,听说他们肯管医治便千恩万谢的。整体说来,这桩事并未引起任何波澜,不过就是一个处理得当的意外而已。若说是张仪正有意为之,那对张仪正又有什么好处?至少目前看来。不曾看出任何可疑之处。

许衡沉思不语。生于乱世。能幸存下来并有今日的地位,还能护住一家周全,他并不是不谙世事的书生,尽管晓得世间不乏忠义之辈,却也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尽管目前不能证实赵家所言俱为事实,但他便要先假设这个局是张仪正刻意谋算的。往小里想,张仪正是恨着赵、许两家,要报私仇;往大里想。张仪正身后是康王府——虽然他与康王府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谁能保证康王府不谋算他?多半还是诸皇子争储的手段之一,要拉许家下水。再有之前许扶跟丢,暗里支援崔家妇孺的那个人,也是消失在康王府里的,若是康王府知道许扶兄妹俩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许家与崔家的真实恩怨,以此胁迫于他,又该如何是好?

古往今来,掺合到储位之争中的臣子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如若果然如此,那实在不是件好事,他还宁肯张仪正一直与学士府不对付着才好。一念至此,许衡的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沉重:“三弟,让你大嫂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领着冒连一道去康王府致谢,只管致谢,其他一概不谈,且看他家如何应对。”若果然是设局,那必然还有后手,端看康王府怎么反应。若是康王府想借机与他交好,想来就会顺着这个机会两下里往来不停,若不是,那便要另加思量了。

许徕见长兄一脸凝重谨慎,晓得这不是小事,忙应了,自去正院寻姚氏商量如何去康王府致谢一事。

多年夫妻,姚氏早就猜着许衡会有这样一番安排,因着樱哥、梨哥年龄都不小了,该学着处理这些人情往来,便亲自带了她姐妹二人在身边,教导她们在这种情况下都该备些什么礼才合适。把礼单写出来,又叫人将东西都拿到面前来仔细看过,只恐里头混了不好的,那便不是上门答谢而是上门惹嫌了。

听说许徕来了,樱哥、梨哥姐妹俩赶紧起身给许徕行礼让座奉茶。许徕虽然话不多,脾气却很好,对着两个侄女也是亲切关爱有加,絮絮叨叨地问了她二人最近是否练字习书,道:“知书才能达理,可不能贪玩就扔了。”

樱哥与梨哥十分敬重这个温文有礼,学识渊博的小叔父,含笑答过才行礼退下,留姚氏与许徕说话。姐妹出了正院,梨哥见那雨下得缠绵不休,不由抱怨道:“恨透了这个天气,想玩也不得玩……”

樱哥还未答话,就听不远处有人笑道:“你想玩什么?说给我听听,兴许我有法子。”却是冒氏由鸣鹿与鸣鹤二人扶着走了过来。

樱哥看见冒氏委实有些嫌烦,便收了笑容垂眼轻轻一福。梨哥则关心地道:“三婶娘,您怎不在房里躺着将养?”

冒氏神色复杂地看了樱哥一眼,笑道:“我有些事想同你大伯母说,等不得就先过来了。她闲着么?”

梨哥便道:“三叔父在同她说事呢。”

冒氏便大着胆子,厚着脸皮看向樱哥,道:“那我找樱哥也是一样。梨哥你先去忙吧。”

梨哥笑一笑,先往前去了。樱哥半垂了眼,淡淡地立在原地等着冒氏发话。

冒氏脸皮忒厚,让鸣鹿等人退后几步,自己含笑上前去握了许樱哥的手,低声道:“还和我生气么?都是我不好,嘴臭惹人厌烦,婶娘同你赔礼。莫生我的气啦。”

她是长辈,既然她先低头认了错,许樱哥这个做小辈的当然不能继续拗着来,不然就没道理了。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打一巴掌给个笑脸就该凑上去?谁稀罕?许樱哥心里冷笑着,微微退后一步,挣开冒氏的手,面上却堆出比蜜还要甜几分的笑容来,道:“三婶娘这是做什么?可不是要折杀我这个做侄女儿的么?侄女儿当不得。有话便请直说吧。”

冒氏也晓得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不可能轻易就得到许樱哥原谅,但她原也不指望就和许樱哥回到从前那般的光景,便直截了当地道:“听说今日救我之人便是康王府的三爷,那位几岁就封了国公爷的?”

许樱哥没想到能叫冒氏屈节赔礼的因由竟是这个,乃淡笑道:“没错儿,就是他。”

冒氏一脸的诧异之色:“怎么会!他看着不似是那种人啊!”她也是后头才知道,原来她眼里温文可亲的英雄、英勇无敌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先前折辱许樱哥的仇人,可她不信,分明差别太大了么。要说那人真那么好色,她自问容色不比许樱哥差半分,更有几分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所没有的风韵,怎不见那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便是多看一眼也不曾的。

许樱哥不由哂笑了一声,抬着小翘下巴慢悠悠地道:“依着三婶娘说来,家里人都是在撒谎咯?再不然,就是我的不是?”

许樱哥虽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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