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加快了脚步,头压得更低。心底则是暗道倒霉,现在的情形,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难道是她逃跑的事情被丞相府的人发现了?也唯有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林依依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眼神十分黯淡。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不回丞相府,要不就得向寿王求助。自然,由于她对寿王发自心底的恐惧,她只能选择回丞相府。
就在她考虑的短暂时间里,那群人已经追上了她。
为首男子穿着相对华丽些,看起来应该是这队人马的头儿。他气喘吁吁地骂道:“小贱人!老子花钱买下你做妾,你竟敢落跑。来人,给我扛回去。”
林依依将这男子所说的话在脑中思索一遍,最后总结出一句:花钱买来的妾跑了!
看来,她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现在,只能先跟他们走再说。这样一来,就可成功避开寿王的人。思及这些,林依依慌忙低下头来,哽咽道:“老爷,都是奴家的错,奴家这就跟老爷回去。”
“呸!”男子狠狠啐了她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小贱人,到现在都不忘勾引人。来人,给我捆起来。”
林依依心下一慌,匆忙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放开我,我自己可以走。”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那男子似乎有些惊愣,没想到她竟然自愿跟自己回去,忙招呼了其他人,纷纷转身离开。
这就像一出闹剧,让在场所有人都觉惊讶。车将军眼尖地发现她所穿的绣鞋,乃皇家御用的绣娘绣制。在皇朝,除了皇族,也就只有四大世家才能拥有。而四大世家中,唯有丞相为首的冯家在宜城。她不是丞相府二小姐,又会是谁?
但她对寿王殿下的影响,她在寿王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在车将军心目中,寿王殿下是皇朝最得力的大将军,是他心目中的战神,是地位及其尊贵的亲王,更是他愿意生死追随的那个人。所以,他不能容忍寿王殿下为了一女子频频失误,频频忘记自己的处境。
转身回头时,车将军收起了眼底所有复杂,恭敬道:“殿下,看来是我们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吗?”司寇寿齐低声呢喃,不知是在自语,还是疑问。
他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失望落寞,是车将军从未见过的神情。甚至可以说,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寂凉。
车将军心底一颤,差点将他所注意到的一切脱口说出。
司寇寿齐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才放下帷幔,哑声淡淡道:“回府。”
同一瞬间,林依依蓦地转身回头,看向身后。是谁的视线,如此炽热、疑惑、孤单、落寞?
是他吗?这样的念头一经闪过,林依依慌忙摇了摇头,嘀嘀咕咕道:“林依依,快点清醒过来。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脱身。”
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四下小心张望了下,突然一把硬将林依依拉转过身来。待看到她的容貌时,惊呼道:“你是谁?”
林依依正在考虑要如何回答,这时,远远传来高唤:“老爷,老爷!四姨娘抓到了。”
男子恨恨丢开林依依的手,骂道:“妈的,原来是个疯婆子,我们走。”说完,他带着手下的人匆匆离开。
对于这样的变故,林依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似是不相信这样的“幸运”竟然降临在她头上。他们的出现,如此巧合,让她无法相信。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看上去像是为了帮她脱险!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林依依显然不会再有如此肤浅的想法,顿时喃喃道:“他们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他们身后的人,又会是谁?”
林依依心底,显然抱着路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抬手拍了拍双颊,自语道:“好了,好了,不想了。现在,我得先离开宜城再说。自古最恐怖的地方就是牵涉到皇宫的地方,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都好。”说完,林依依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泥土,快步跑向城门的方向。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两个身影同时出现在巷子中。
“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出手相助,要假手于人?”
“呵呵。”青衫男子淡淡一笑,柔声道:“她现在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轻易相信接受。”
“公子高明。”
萧世家 第二章 太子大婚(上)
皇朝皇宫。
淑贵妃娘娘有喜!这消息虽未公开,但因为皇宫各宫殿耳目众多,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已是众人皆知的所谓秘密。各宫主子,无论是得宠的,还是不得圣宠的,都在暗自叫屈。
嫔妃们,心底定是狠狠数落谩骂:淑贵妃那小贱人,凭什么拥有如此圣宠!如今就连太子殿下都认她为母妃,若日后太子殿下登基继位,她便顺其自然地成为皇太后,一举成为后宫权势最高的女人。而如今,她又身怀龙种,其地位、圣宠可见一般!
即使她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淑贵妃扒皮抽筋,生吞活剥。但显然,后宫女人都是明智的。在这般叫嚣谩骂过后,在兀自拿着宫里奴才出了一通气后,立刻恢复一脸的谄媚,开始在心底算计:该送什么礼,既不觉寒碜,又不会让人感觉过分献媚?该说些什么讨喜的话,既不得罪其他妃嫔,又能讨好她?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既不会艳压淑贵妃,又不会显得比其他妃嫔差?又该画什么样的妆容,既不会过分艳丽,又会在巧遇皇帝时,让他能一眼关注到,一举获得圣宠……
似乎后宫女人一直所要做的事,就是这样的算计和谋划,这样的争权好斗?
各宫主子们刚刚准备好礼物,刚刚选好搭配的首饰,换上华丽的宫装,穿上金缕绣鞋……打扮得花枝招展,正要前往淑合宫时。
再次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淑贵妃娘娘流产了!
各宫主子均是倒抽了口气,纷纷抬手捂住胸口,似是在为刚刚失去的龙胎而难过?但也只是瞬间,带来消息的太监刚一离开,她们均是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放荡,笑得诡异,笑得惊悚,笑得响彻整个皇宫……
进一步的消息传来:淑贵妃娘娘不仅失去龙胎,还失去了圣宠。若非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她差点被震怒的皇帝打入冷宫。
听闻后,主子们均是脸上挂满了冷笑。如今她们得去好好看看,圣宠不衰的淑贵妃,将会是何等“尊容”?
这一次,她们显然不需要多做考虑。
宫装,自然是素色,得替还未出世的皇儿致哀!
礼物,自然是上乘滋补药物,得让刚刚流产的淑贵妃尽早恢复玉体!
妆容?又何须多此一举,如今皇帝又怎会踏足淑合宫?
就像是事先约好了,此时淑合宫殿外,站了不少妃嫔。但她们均被门口两位宫女挡在殿外。
突然传来一阵叮当作响的清脆声音,众妃嫔纷纷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她一身淡蓝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几朵盛开的淡绿色杜鹃,金丝线勾出几片祥云;下摆处密麻麻绣上一排细碎花儿,层层叠叠,还穿上了细小的银片;胸前则是淡粉色锦缎裹胸。
她一路施然而来,面露娇笑,红晕嫣嫣。每走一步,银片便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举手投足如细风拂柳般婀娜多姿。
她走至前来,看到殿前众位妃嫔,灿然一笑。顿住脚步,双膝微弯,就算是作揖。“众位姐姐早安。”
众妃嫔见她这般模样,均是暗自切切咬牙。却也没人多说什么,最多只是鼻底发出一声声闷哼。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娇声道:“这不是虞美人吗?既然皇上这么宠爱妹妹,连续三日翻了妹妹的牌子,为何不见妹妹晋封?”
虞美人虽然深得皇帝宠爱,但因为她出身卑微,按律最高也只能封为美人。她自然听得出这冷嘲热讽,抬手掩口,巧然一笑,实则暗暗咬了咬唇。“妹妹出身卑微,不像各位姐姐家世尊贵。能得到陛下宠爱,已是万世修来的福分,哪里还敢有什么痴心妄想。”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众妃嫔顿时哑口无言。面色均是红一阵,白一阵。
虞美人上前一步,对着守在淑合殿外的两名宫女柔声道:“烦请通报一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名宫女打断,“淑贵妃娘娘有旨,今日不见任何人。”
见她碰壁,在她身后的众妃嫔均是掩口窃笑。虞美人蹙了蹙眉,抬手直接呼了那宫女一巴掌,“放肆!主子说话,哪轮上得你们这些狗奴才插嘴。”
两名宫女似乎被她此时的气势吓到,匆匆跪下,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虞美人似乎并不解气,抬脚狠狠踹开那宫女,直接踏踩过她的身体,闯进淑合宫。
不仅那两名宫女,就连她身后的妃嫔们,均是一脸惊讶。片刻的呆愣后,也纷纷闯入淑合宫。
淑合宫大殿门窗紧闭,刚一进入,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似乎还夹杂着淡淡血腥。相比往日,淑合殿撤下了所有珠光宝气的事物,拉上不少雪白纱织帷幔,随着殿门的打开,帷幔随风飘荡,恍惚间,可以看到淑贵妃躺在床上。
众人皆在想象,淑贵妃此刻,该是怎样的面色惨白,面容枯槁?想必,她现在的她就是那枯萎了的花儿,哪里能有往日明媚动人的样子。
虞美人俨然成了为首女子,快步迎上前,不顾两侧宫女的阻拦。直接走至床侧,哽咽惊呼道:“淑贵妃娘娘,你……”
淑贵妃猛然睁开双眸,隔着帷幔,看到她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淡淡问道:“你是谁?”转而看了眼她身后的各色嫔妃,沉声道:“本宫不是下旨,不接见任何人。你们……”
“呵呵。”虞美人淡淡一笑,柔声道:“淑贵妃娘娘不幸失去龙种,作妹妹的,又怎能不来关心姐姐?你看……”她似想起了什么,笑着站起身来,抬手指着众妃嫔道:“各宫姐姐,在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看望姐姐。还带来很多上乘滋补药物,还望姐姐多作休息,早日玉体安康。”
虞美人的嘴脸未必讨喜,但这一番话,倒是帮其他妃嫔们出了口气。众人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笑着献宝。
“虞美人说的没错,妹妹们只盼着淑贵妃姐姐此次小产,身体并无大碍。这是上好的玉灵芝,养气补血,望姐姐早日康复。”
“对对,没错,没错。妹妹我这里有只千年人参,是陛下特意赏给臣妾补身的常物。如今姐姐身体虚弱,若是淑贵妃姐姐不嫌妹妹这礼寒碜,就请收下。”
似乎早已习惯她们的冷嘲热讽,心口不一,淑贵妃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却又装作强自压抑地轻声咳嗽了几声,“咳咳。”紧接着,她有些有气无力地道:“本宫这病,没想还有这么多妹妹关心,也算值了。冬梅,替本宫接下这些重礼,记录在册,可能放妥当了。”
“是,娘娘。”
“重礼”二字,淑贵妃明显加重了语气,顿时让在场妃嫔觉得冷寒。特别是离她最近的虞美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也溢出点点薄汗。
片刻的寂静后,淑贵妃缓缓问道:“你就是皇帝一直称赞有佳的虞美人?”
虞美人显然没有想到淑贵妃竟然能用这么平缓的语气说话。她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激怒淑贵妃,最好让她急怒攻心!此刻,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出她脸上的错愕,淑贵妃笑意更甚,越发柔声问道:“妹妹有心了,本宫很想知道,像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儿,给本宫准备了什么礼物?”
虞美人咬了咬唇,心底暗想:势在必行,成败在此一举。笑着高声道:“淑贵妃姐姐这次小产,定是和腹中皇儿无缘。妹妹心里想着,姐姐一定还想添个皇儿,就为姐姐求了尊送子观音。”
淑贵妃面色瞬间冷寒,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薄被下的双手紧紧握着,声音却是压抑得极好,淡淡道:“妹妹有心了。咳咳,你们都先退下。本宫想要清静、清静。”
这一次她的咳嗽,显然比之前激烈很多。虞美人唇角挂上一抹得意,娇声道:“臣妾告退。”
众妃嫔离开后,淑贵妃腾地起身。还没穿鞋,就跑下床,将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都推下砸在地上。怒声道:“把这些东西,给本宫丢去喂狗。”
冬梅小心抬头瞥了一眼淑贵妃,匆忙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眼看着她面色越来越沉,冬梅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
冬梅正欲躬身离开时,淑贵妃突然冷哼一声,吩咐道:“慢着,把这些东西全都转送到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她话语一顿,继续吩咐道:“传本宫旨意,太子殿下和相府大小姐本月择吉日奉旨完婚。”
“是娘娘。”
冬梅退出大殿,推开沉重殿门的瞬间,一阵风吹来,扬起殿内的白纱帷幔。这才叫人看清了淑贵妃此时的面容,她此刻面色红润,原本白若凝脂的肌肤,因为刚才的愤怒染上一抹绯色,越发楚楚动人。
她,不仅没有面容枯槁,甚至比往昔更多了几分妩媚。
桌上那尊送子观音,似是在嘲笑她的可悲。淑贵妃伸至它面前的手,又颤抖着缩了回来,口中恨恨呢喃道:“虞美人!”
萧世家 第三章 太子大婚(中)
翠儿一边气喘吁吁跑来,一边大声喊道:“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因为之前轩院无故失火的事,冯若岚被禁足在院中。实在是太过无聊,她便挑了喜欢的花样,坐在亭下绣花。
翠儿这几声惊呼,让冯若岚右手一颤,细长绣花针深深刺进手指中。
看着指尖瞬间溢出的血滴,她竟然没有惊叫,也没拔除绣花针,只是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小姐,不好了!”翠儿粗喘出声,语气稍顿,深深吸了口气后,才继续急促道:“大小姐,淑贵妃娘娘有旨……”
“呵呵。”冯若岚艰涩一笑,打断翠儿的话。她抬头看了一眼翠儿,淡淡问道:“翠儿,你觉得这梅花如何?”
翠儿这才注意到冯若岚的手,顿时惊呼道:“大小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似是十分厌烦翠儿这样地一惊一乍,冯若岚皱了皱眉,音色沉了几分:“是让你看这梅花,不是让你看我的手!”
不经意间,她手指上的血滴,缓缓滴落在雪白丝绢上,晕染开来。那抹血色,不仅让人不觉唐突,反而就像是墨黑枝头傲雪绽放的血红梅花儿。
“这花儿真美,就像是……对,就像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