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依依踌躇不知该怎办时,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放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宫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顿时惊慌失措,扑通一声直直跪下,而跟在司寇钰颜身后的一竿子*女,太监、嬷嬷也全都跪了下来,大呼万岁。
司寇钰颜本也只是出于好奇的心理,才想看看林依依的“模样”,是以淡淡笑着施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司寇龙泽并未看向司寇钰颜,更没有理会她。反而有些关切地看向跪在那里的林依依,大跨步上前扶起她,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依依低声回答,身体状似软弱无力地依附着他,却又固执地想要推开,“我没事,你可以放手了。”
司寇龙泽面色微沉,却也耐着性子柔声道:“你身体还没恢复,为何不在房间里休息?”
相较他关切的表情,司寇钰颜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竟然在他面前自称“我”!这,本是就连身为长公主的她都不能逾越的界限。
林依依似乎真的无力站稳,最终任由司寇龙泽搀扶着她,安静站在他的身侧。
司寇龙泽这才转眼看向司寇钰颜,“钰颜,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司寇钰颜恍惚回神,恭敬回答道:“儿臣只是在这院子里随便走走。”
“恩。”司寇龙泽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吩咐道:“大婚在即。你也该收收这爱玩的性子。”
“是,父皇,儿臣遵命。”司寇钰颜再次俯身施礼,目光略显复杂地停留在林依依身上。总觉得,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不是吗?
走出不远后,林依依总觉他的手给她造成了不少负担,有些不自然地推拒道:“我可以自己走。”
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司寇龙泽并没有胡搅蛮缠,松开她的手后,压低声音道:“钰颜这孩子,自小被朕宠坏了。她也只是好奇而已,你不要……”
这是他在向自己解释刚才的事吗?林依依在感觉到惊讶的同时,更有些感叹,他这样身份的人,能说这么多已然不易。所以,感觉到他的话稍有迟疑时,林依依慌忙圆场道:“你不用解释,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想让她看到我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面纱遮面,有些不习惯罢了。”
“恩。”司寇龙泽应了一声,随后陷入沉默中。
回去的路,似乎比之前变长了很多。周围十分安静,尽管他们身后跟着不少宫女太监以及护卫,但是每个人都极为安静,就连走路都不会发出声音。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感到压抑。
实在找不到话说,林依依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大婚,就在这几日吗?”
“恩。”
没想到他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回答,林依依眼角的余光不由瞥向他。此时,他面色微沉,眼睛微微眯起,凸显出眼角的鱼尾纹来,显得有些沧桑。
“朕……”他突然顿住脚步,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道:“走吧,朕送你回去。”
“额。”林依依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跟上他明显加快了的步子。
这种沉默,快要把林依依逼疯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总是担心着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担心他现在在想什么?担心……所有的担心,在当她看到房门的那一瞬间,化作长长舒出的一口气,漠然道:“我到了。”见他点了点头,林依依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间,可她前脚刚准备迈进房间时,突然听到他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如果朕告诉你那件事的实情,你会不会更加埋怨朕?”
林依依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他,疑惑问道:“什么事?”
司寇龙泽屏退所有人后,才艰难开口道:“朕这次南巡,主要的目的是送长公主出嫁。蒙国越来越强大,对皇朝已经构成了威胁,和亲只是暂缓之际。但对于现在的皇朝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朕明知道,钰颜那孩子心系他人,却不能让她如愿,朕是不是很无能?”
对于他的询问,林依依哑口无言。此时,她所顾忌的不再是他的身份,而是面对他那双饱含泪水的眸子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也许每个人都忘记了,他,在作为一代君主的同时,也是孩子们的父亲。
“呵呵,朕不该问你。”司寇龙泽苦笑,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开口道:“朕十岁册封为太子,但先皇在位的时候,偏爱六弟。六弟自小钻研武艺,成了皇朝大将军,建立无数军功,深得民心。朕那时候担心先皇会将皇位传给六弟,是以请战出兵。本以为可以成功,不想误入敌人的圈套,损兵折将不说,更失了粮草。百万大军,若是没有粮草支援,只能是等死。”
许是因为他的声音让人感到悲伤,林依依静静听着,久久注视着他。司寇龙泽稍作停顿,目光看向远处,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或许是回忆起了过往的经历吧!只是,他为何要把这些事告诉自己?
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疲惫沧桑,“就在朕走投无路的时候,得知附近有一个村庄,十分富庶,存粮足够大军半月所需。朕本可以下令征集粮草,但是,这样一来,世人都会看清朕的失败。最终,朕下令杀光了村子里所有的人,包括襁褓中的孩子。”他似是花费了所有力气说完这段往事,身体颓废地靠在柱子上。过了好一会,哑声苦笑道:“本以为杀光了所有人……完全没有想到……遇见了你。”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林依依还是清楚地知晓了这件事的始末。因为太过震惊,她微微向后踉跄了一步,喃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下令杀光了村子里的人?”
林依依不知道萧家主为何要为她编纂这样一个身份,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按照常理,如果不是刻意假装的话,她不该因为这件事表现出如此大的反应,但是,在听完司寇龙泽的叙述后,她真的有些无法接受。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毕竟是整个村子的人,就这么惨遭屠杀,同那地狱阿修罗有什么区别?
林依依这样“镇定”的表现,让司寇龙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害怕。顷刻之间,他似乎将要失去所有,又或者说,他不曾拥有过什么,包括心底的那个她。这这么片刻的时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颤抖着握住林依依纤细的肩膀,“对不起。”
“呵呵。”林依依苦笑,随后变成一抹自嘲的冷笑。对不起?还真是讽刺,她能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接受这声对不起?也许该这么说,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又何来对不起之说!而她呢?并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不是打抱不平的侠士,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这一声对不起,让她感觉到愧疚,不仅是对司寇龙泽的愧疚,更是对那些死去人的愧疚。她,凭什么可以接受这声对不起!
原以为,只要自己狠下心来,抛开过去的所有回忆,只专心应付眼前这个男子,就可以达成最终的目的。可是,这只是刚刚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无力,感觉到了无法应对。即使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也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林依依抬头看向司寇龙泽,艰涩道:“对不起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我已经在这耽搁了好几天,是时候回去了。”话音刚落,林依依神情茫然麻木地转身离开,全身有些颤抖,甚至无法稳住自己前行的步子。
林依依感觉快要失去重心跌倒的那一瞬间,司寇龙泽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随后紧紧将她拥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来,那天晚上的惨景,无时无刻在我脑海中回荡。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是因为他太过用力,让自己无法呼吸的原因吗?林依依只觉脑袋发晕,快要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双手抗拒着想要推开他,“放开我,放手。”抗拒的声音,本不该如此强烈,但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她心底感情爆发的嘶吼,歇斯底里地大叫。
心底仅余的理智告诉林依依,决不能在这时候出手伤了他。所以,林依依勉强稳住越发狂乱的心跳,哑声道:“你问我,要怎么才能原谅你,是不是?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放手让我离开,我就原谅你。”
“你……”司寇龙泽哑口无言,缓缓松开了她,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踉跄着向前走去。
前面的路,为什么会变得模糊、扭曲?
“唔。”林依依闷哼了一声,感觉后背一阵刺痛,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倒下。
萧世家 第五十六章 余下的生命
第五十六章 余下的生命
林依依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十分疲倦,全身就像是被人打散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就像是一个玩偶,主人高兴的时候把她捧在手心里,在主人发火生气的时候,却成了发泄的对象,只能无休止遭受着虐待。
眼皮很重,林依依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挣扎了好一会,她才模模糊糊睁开眼来。看到他的瞬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怨气,之前发生的事,一股脑的,仿佛放电影一般在她脑中重现。“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原谅你,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清冷的声音,比这冬日里的狂风来得严寒。司寇龙泽微微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叹了口气道:“朕不能放任你离开。”
林依依微微蹙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半靠着床头。“你是担心,我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如果这个理由能说服她,也能说服自己的话,司寇龙泽真的想要承认。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放手让她离开?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似乎又回想起,多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在他无奈地注视下离开,没有回头,也再没有回来。最终,造成的是他这么多年来永无止境的思念以及对那时候轻易放手的悔恨。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重演。即使是恨,即使是埋怨,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直到永远。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想要抚上林依依的脸颊,却在注意到她闪避的动作时,蜷缩着收了回来,哑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好生休养,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不等林依依回答,司寇龙泽已经逃也似地离开,徒留下有些颓败的身影。
林依依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你,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这次计划,却也因为你,逼得我不得不继续实行。放手的机会。我似乎已经错过了。看来,这条路已是不走不行啊!”
香卉小心端抬着热水盆走进厢房,待看到林依依时,惊呼道:“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奴婢这就去转告易大夫。”
香卉这般欣喜若狂,语无伦次的兴奋表演,在林依依看来,完全是做作姿态,让人徒生厌烦。“行了,行了。”林依依冷声打断她,淡漠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香卉识趣地低下头来,恭敬道:“姑娘昏睡了两天,奴婢担心……”
“两天?”林依依失声问道,面色沉重,急切吩咐道:“去把易大夫请过来。”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香卉匆匆放下手中的木盆,不忘叮嘱道:“奴婢给姑娘准备了热水,就放在这里。”
林依依全然没有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按照那天的情形来看,司寇龙泽出手虽然有些重,但也不至于让她昏睡两天的时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依依摇了摇头,不愿再去费神思考,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直接问易大夫好了。想到这里,她起身穿上件外衫,洗完脸后,就静静坐在桌边等待。
片刻后,香卉将易大夫带了过来,恭敬道:“姑娘,易大夫来了。”
“恩,知道了。”林依依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吩咐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香卉略有迟疑,同易大夫交换了眼神后,才恭敬道:“是,奴婢告退。”
林依依偏头看向易大夫,笑道:“香卉那丫头,看样子是听从易大夫的吩咐没错,真让人称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以为,香卉是萧家主安排的人。”面色转瞬即变,林依依一字一顿追问道:“易大夫,这整个计划,你参与了多少呢?或者该换个问题,你究竟在算计着什么?”
易大夫露出一抹高深笑意。走至林依依身侧,“老夫先为姑娘把脉。”
林依依避开他的手,淡漠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闻言,易大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后笑道:“姑娘多虑了,老夫没有什么可算计的。”
“是吗?”林依依冷笑,右手重重拍在桌上,“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易大夫医术精湛,我早已领教过。但是,为什么这段时间里,我喝了易大夫准备的药后,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虚弱了?这,易大夫总不能说你医术不精,不知道吧?”
听完林依依的质问后,易大夫没有争辩,瞥向她略微有些颤抖的手臂,沉声道:“姑娘的病情极为复杂,老夫已经尽力施救。若是姑娘再不配合老夫医治,情况就会越发严重,那样的话,即便华佗转世。也回天无力。”
闻言,林依依心底虽有些害怕,但总觉事情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以,林依依紧紧盯着易大夫,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来,却是没能如愿。最终,她别开了脸,疑惑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大夫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媚颜之毒太过霸道,本是无解,后因萧公子取得血蛊才将姑娘体内的毒解除。只是,媚颜余毒为清,虽不至有生命危险,但总归有些影响。老夫本想施予丸药,几年后,此毒方可清除干净。不想姑娘为了救治太子殿下,失血过多,血气不足,身体越发虚弱。前几日,姑娘刻意控制怒火,压制内力,造成气血逆流,而司寇龙泽那一掌,险些铸成了大错。这,就是为什么姑娘会昏睡两日的原因。”
林依依安静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是不是?”
易大夫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姑娘若能平心静气的休养,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但是,姑娘体内的余毒已经无法控制,渗入经脉,每月毒发时,疼痛难忍。”
“呵呵。”林依依哭笑不得,颓然坐下。突然想到什么,失声追问道:“之前你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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