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块被剜空的心,早已经麻木不仁,每每,都看到我的发,与她的纠结着,至死相缠。她越来越虚弱,直至有一天,军医告知我:贺喜王爷!王妃已经有喜!而那瞬,我重新有了心跳,有了重新的希望。当激动地搂着我至爱的女子,正欲吐说过往的内疚时,大理传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段帝 段松岚:“吾王,万岁!万万岁!”玉阶之下,群臣向我高呼。“吾王!”对这个新的称谓,我有点无所适从,毕竟人对新事物的接受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此事出突然。这一晚,在父皇玄武殿朱雀宫,我向他提了这样一个问题:“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看着醉眼眩晕的父皇,我有点蔑视:他已经数月不早朝,国事多由我打理,御书苑的早由他的亲笔朱批变为我的太子蓝批。父皇一面嚼吸着金杯中的浊酒,一面嘻笑着回答:“应该是饥饿吧!有谁能忍受吃不果腹呢?哈哈!皇儿,来与父皇胜了此杯!来!”当我把答案告诉父皇时,胸腔有着欲裂的尖锐疼痛。“父皇,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咣!”的一声,那是父皇金杯落地,酒洒了一地。我闻到的不是酒香而是窗外植物和秋虫腐烂死亡的酸臭,这种恶心的气息合着整个消沉的朱雀宫,令我的情绪变得十分的波动。“酒!我的酒杯!”父皇爬在地上,在明灭的烛火中不停地摸搜着失手落地的酒杯,那狼狈的样子,使我无法将以往那个曾以把玩乾坤,曾经英武倜傥的父皇眼前落泊酒疯子得到重叠。“你看看!看看!”我揪起父皇龙袍的前襟,将其拖到宓捷的丹青像前,我森冷的厌恶声在深远的宫殿竟有了回响:“看!她恨你啊!恨你摧毁了她的一生还有未见于人世的孩儿,恨你独断棍打鸳鸯!”接着,在长久的静默及欲窒的折磨过,我们父子二人都哭了。悲悲戚戚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好似是荒郊野岭的鬼哭狼嚎。突然间,父皇又狂笑起了,他再次找到酒杯,欢天喜地笑着:“找到了!我的酒!来!共饮!”他说着笑着,更尽一杯酒。我无奈地离去,步履浮动回到交泰殿。那天夜里,我很不安,深深的宫内寂静无声,除了飒飒的秋风落叶和间或响起的夜漏梆声,整个东宫都是一片死寂,我在榻上辗转反侧,终于在疲倦中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人杂吵闹中醒来,宫人飞奔至我的榻前“太子殿下,朱雀宫起火了,圣上还在里面,生死未明!”父皇就是这样仙逝的。事后,面见了母后,我的眼神诘问她希望得到答案。可是,换来的是她前所未有的失控大笑,“松儿,我的皇儿,你知道,母后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没有亲手点上朱雀宫那把大火!哈哈!”然后,她凄厉哀怨的哭声洗涤了整个沉睡的梧桐轩。直觉告诉我,母后没有说谎!父皇的驾崩,成了一个谜。西宫太后 琅瑾:松儿登基的那一天,是一个秋风萧萧太阳黯然的日子,我举袂迎风,端坐在龙座后面,心境坦然,我的微笑被数种花饰的璎珞、珍珠、红玉、翡翠、或黄金等所掩映,绚烂夺目。倾听着文武百官唤我的儿子“吾王!”时,我的心头骤然涌起万千憾。或日后,史籍会如此记载:段帝峰薨,太子松岚继位,即封其母琅氏为西宫太后,尊铁皇后铁氏为东宫太后。西太后琅瑾自此独揽段国大权。这是我缔造的最大胜利,或者说是我在一场强手之战中赢得了生存下去的机会。踏着月色,看到松儿离开后,我一人独自步入了朱雀宫,手中提着一壶段帝最喜饮的女儿红,我放了一味中药在内。这是一味提气活血的中药,但如果与另外一些中药放在一起时,那就另当别论了。在过去的数月中,我定时地给段帝的饭菜中加入其它几味不同的中药,再加今晚的此味,很快,我的松儿就可继之成为下一任的段帝。“圣上,让臣妾替你满上一杯吧!”“琅瑾,何故啊?”段帝突然用手遮住金酒杯口,此时此刻,四周气氛充斥诡异的宁静。我轻轻地推开段帝的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满上酒,一饮而尽。美丽的笑容依旧秀色动人,“臣妾不明白,圣上所出此言。”“琅瑾,何故啊?”段帝继续拒绝,我递过去的第二杯女儿红。我微笑更尽了杯中醇酿,让不解的疑惑出现在如花笑妍上。段帝近乎野兽的敏锐触觉。“何故?死去的宓捷、生不如死的奕珩皇弟、孤独的松儿、寂寞的铁氏他们都可以恨我。可是你得到所欲之全部……………琅瑾,何故对我此斯怨恨啊!何故?”段帝的手轻轻放在我盛妆面容上,远逝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多久了,多久我与段帝象这样推心置腹了,可惜,这一次竟然是最后的唱晚。因为此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人能够活着走了这朱雀宫。“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还有怨恨。所以,我方问尔何故?” 原来,在这个被地狱之火薰涂的后宫,能呼风唤的我,最强的对手,不是宓捷,也不是自负聪明的铁氏皇后,而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向被我忽视了的段帝。我的声音,从没有如此刻的恳切、真致而哀戚,并且凄厉。“还记得我十三岁的那年吗?”段帝点点头,“当年,你兄长为我护驾以身殉国。”“那时,大哥握着你的手临别托孤,请你为我找一个好归宿。你说君无戏言,你一定会给我找一个幸福的归宿。”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起我们两人内心的种种离愁痛忆,“可是,你却把年仅十三岁的我带入了后宫,这人间最华丽的地狱。”段帝深遂的眸子闪耀着被压仰的内在,他示意我接着倾诉下去,“初入宫的三载,你我少年夫妻,恩爱无比,令我差点妄想忘记自已低微的出身,天真地幻想着与你…………我至爱的大理王相爱皆老。可是出访中原,你带回了高贵的汉族郡主—宓捷。我就从高高的云端落入永不超生的炼狱。”我的泪,无声地落下来,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再次尽了杯中的女儿红,我越发激动的亢愤,更显得宫外如死寂一般。“我尊贵的王啊,你当然无法想象一个出身低下的弃妇是如何在这跟红顶白,趋严附势的后宫度日如年的!”“在每一个静寂死水一样的夜晚,我都以锈花针去刺自己纤纤的细指。十指连心啊,我竟然一点不觉得痛。因为,生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苦痛之中,所有知觉得变得无情的麻木……”。我闭上了眼睛,神情也渐渐由激动而变平静,再睁开眼来,冷笑一声,“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是那种情景,是我每晚梦魇。”“松儿,出世懂事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他讲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当我将所有淤积在胸中的怨气如潮水的倾倒出来时,我听到段帝,长长地叹一口气,生生地吐出三个字:“冤孽啊!”接着,我发觉自己眼前一黑,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朱雀宫前面的泞水榭亭中,火光中的朱雀宫第一次让我觉得是那样的宏伟美丽……在灵堂充满着青烟和安息浓香的空气中,我闻见了遥远年代里的那个十四岁的我身上所有美妙而伤感的气味,幽幽的女儿香和胭脂蔻丹,孤衾清泪和鸾凤相缠,宫中二十多年何其漫长,一切恍若春秋一梦,梦醒时分却早生华发心境荒凉。一面疲倦的我在段帝的灵堂一侧小憩,清泪打湿了手中的素帕,这是年逾四十的西宫太后的泪,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嫔妃的泪了。“太后吉祥!”置在段均那一方的线眼带出来段均回大理的消息。“还有睿王妃已经怀有六甲。”“退下吧!”有了段均的血脉,好!好!这样,她再没有机会与松儿结缘了。段帝 段松岚:已经驾崩的段氏帝,我英名久存的父皇,他在离开后将一片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我…………这新帝的皇冠之上。关于他谜一样的死因不断地传说纷纭,有传他是酗酒猝逝的,有传他是死在我母后的鸠毒谋害的,有传他是纵欲薨于新纳的艳妃怀中,甚至于有秘传是我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而我深深地相信:是他长期的酗酒、对宫中灵魂恐慌、时时刻刻对自己罪孽的内组合成一把致命的尖刃,我相信是父皇并非死于他手,是他对这把无形的凶器剌向自己已经死寂多时的心的。均弟回来的时候,是我登基后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怀着欣喜或复杂的心情,站在午门前在一众子臣旁边,我与均弟真挚地热诚相拥。尽管,我们已经由兄弟变成君臣;尽管,我接到秘报:有一些乱臣忤逆谣传我轼父而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均弟弟。对于两人深厚的兄弟情谊一直都没有变故,“现在,将来也是。”均弟用力地点着头。是的对此,我们都深信不疑。祭祖的太庙,只剩下我与均弟两人。在过去的数天中,我一直想找一个妥善的方法:或再选最才貌双全的女子,或恩赐想与大理联姻邻国公主,或……总之把事情最终了结,然而多少有些犹豫和胆怯,虽然,我已经是大理的万万之上,有权主宰一切的帝王。“我爱她!”宫外的天际,凭空地爆一个怒雷,在那一瞬,这万钧巨力把所有都震撼了。不知道是我的声音被雷声剥没了,还是均根本无法相信这莫名其妙的突然。“什么!皇上,臣弟请你再说一遍!”山雨欲来,风满楼。迎着狂舞的来风,我的声音更响亮和坚定了,“娄甄!在太子选妃前,我两人已经是相识相交知己,心心相许。无奈,恩选之时父皇认为她会色乱后宫,平白无故横刀断爱……”“够了!”均弟的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目欲裂。“均弟,皇兄会补偿的,无论是哪家德才兼备的绝丽闺秀,还是高贵邻国公主……”“够了!我说够了!她是我的王妃,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她永远都是我的!”均的声音,声响如磬,直透耳鼓,此刻,我听不见声音,也不能思想。只见均弟摇晃晃地破门冲出了太庙,在被风吹得开合的殿门之隙中,我看到,暴风雨终于天崩地裂地爆发了。睿王妃 娄甄:抚摸着日渐隆起已经快有七个月身孕的腹部,孩子轻轻又踢了我一脚,吓到一旁边侍候的小蛮,因为她也正把手放在了圆圆的肚皮上。“小娃娃啊,你可是小姐和王爷至爱的宝贝哦!”小蛮也一面轻摇着扇子一面刹似老练地安抚着胎儿的情绪。我微笑,闭上眼,贪婪地汲取这一刻的安稳和甜蜜。在心中,我与孩子默默说着话:“娘亲会好好的爱惜你的,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虽然,我不爱你的父王……”提到爱,这个字,我的心中忽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想示所震慑了。我的心不是意属于松岚的吗?当两个挣扎的念头长期地在拉锯着时,在我日夜冀盼着可以自由梦回到沈园岁月时,在我下意识地抗拒均深情时,在他的冷酷霸道横行让我窒息时,在面对着他绝望后对我侵犯时,其实,爱……………这个字在我内心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但是,我怀有了身孕,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像一位不束之客突然地到来了。母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种无法抗拒根植女子心深的一种本能。是它让自己的母亲变得坚强起来,自此,我不再终日垂泪,不再顾影自怜,不再让自己衰弱地自虐苟存……是的,这是我的孩子,我血肉及魂魄所滋孕的骨脉啊!无论如何,我都要勇敢地把它生下来,平安地将其带到这世上来。豆大的雨点狠狠地打在已经紧闭的窗户上,脆弱的窗纱发出“啪啪”共振。我刚想取一起单衣盖住腹部,只听得“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了。均浑身湿透地步入,水珠沿着铅色的脸不断滴下,怒目中血丝满布,前所未有过的怨怒神情十足一个随时可以致人死地的阎罗,已经被痛苦扭曲了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怕。“一个男人到底能容忍几次背叛?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的眸中中有着流动的波光,愤怒质问语间凝咽:一掠银光闪过,空气中飞过裂锦的清脆,他往身上长袍的衣襟前部挥刀而去,我知道,均刚才去面见了段帝,我也知道,这是割袍断义。“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侗烨!送娄甄出王府!本王准备迎娶珏裳为妃!”均痛嚎出声, 狂奔冲入无边的雨幕中,他熟悉呼响在整个王府此起彼落。我抬起彷徨无助的眼睛,睁睁地望着侗烨,“王妃,王爷平怒后就会无事了!”我颓然地靠着墙而立,慢慢拾起地上的断袍,喘息着:“此次不同了!送我到御苑旁的沈园吧!”强忍着即将跌落的泪水。娄甄啊!娄甄!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结果吗?为什么心突然被一下子镂去似的,空空荡荡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泪水不能遏止地奔流。西宫太后 琅瑾:黄昏时分,皇宫在红绚的夕阳下渐渐地拉长它深色的剪影。西宫,梧桐轩中。“禀!禀!禀太后,下野的那些无乱臣贼子还散播……散播忤逆圣上为皇位而轼父火烧朱雀宫的!要!要暗暗蓄势密谋拥立颇声望和战功的睿亲王!”“咚!”我拍了一下桌子,深邃的寝殿顿时鸦雀无声。我看着跪在面前禀呈着密报的人,他汗如雨下,身似无骨一般瘫软于西宫太后的威严之下。我略下和缓了容色, “说下去!”“他们、他们还四处谣言迷惑民众,说、说、请太宫恕微臣死罪啊!微臣不敢再讲!”“讲!”梧桐轩的宫人从未听过她们的娘娘如斯动怒,一下子吓得全部跪地,不敢仰视。“是、、、是乱臣们都说,因为圣上轼君杀父所以,所以至今未有子嗣!而、、、而睿亲王正直贤明先帝福泽,因此王妃即将临盘!睿亲王已经势如日中天,如果让其先旦下血祗……”听着这大逆的密报,血液不断地沸腾,“放肆!”一朵在凤发上取下来的牡丹被我揉捻得分身拆骨了。“太后息怒!不过,最近小臣还探得:王妃不知何故被睿亲王赶出王府,送到御苑旁的沈园去了。而每每圣上一退朝就即微服移驾沈园……”此时,西宫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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