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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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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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着手中的大饼,又干又硬,淡而无味。

明日便能抵达汉口。进入汉口不消多时便能看到试剑山庄的牌匾。

比约定的日期早了三天。今日是九月十六。

庙里有堆干草平整地铺在地上。想来是之前的过路人留下的。破庙终究是破庙,没有香火,就只是遮风避雨的破屋子。但幸亏也还有点用。

千夜起身,端看了那座金身。这座庙供奉的是月老,曾经这里应该是善男信女往来不绝的月老庙。她可以相像那鱼贯而入鱼贯而出的场景。

千夜笑了笑。她本来是想着不管是哪尊佛她都要拜一拜。但看到是月老,也就失了性子。索性秉着入乡随俗,也就双手合十,弯了弯腰,做了做样子。十分的不虔诚,不仅如此,还有些放荡不羁。她甚至是斜着眼,不屑地笑着打量着月老。

然后如孩提时般吐了吐舌头,继续坐在那堆干草上。

闭目养神。

那日踏入试剑山庄的时候,庄内好手云集,似乎都是来欣赏这场被誉为最有意义的一战。但他们所来不过是来看两个绝代高手的对决,而千夜所来,是为了——成魔。

那个矮小毫不起眼的男人此刻正严肃地立在场中央。依旧无神的双目只专注于手中的剑,那把正道之剑——泰阿剑。

泰阿泰阿,刚硬猛烈,王气逼现。

千夜倏地抽出了无瑟剑。那把剑墨黑且丑陋,但它的寒色让人不敢小觑。

“我要你的剑!”千夜乐呵呵道。

“哐当”,高手交锋,只在咫尺,却又似千里之遥。

郑尚宽“呼”地一声,挥剑斩来。

连连攻向千夜下盘,一跃而起,自空中翻身直下,一招泰山崩顶,面不改色袭向千夜印堂。又一变招,直逼千夜胸椎下旁肺使穴。

那人剑法灵活,泰阿之剑在他手上,犹如一条游龙,自上而下,忽左忽右。

千夜一边观望,一边避开,但也有些吃力。

连家庄内,她看他出手,知他不过使了四五分功力。但那次也让这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男人吃了硬亏。此次出手步步逼近,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江湖,是个不能容让的地方。

一次退后,可能再也不会回到原位。

千夜应招,也吃紧的很。灵机一动,剑掌合用。一招晴空万里大肆挥了出去,她的剑直指郑尚宽眼梢,一掌很快拂向人中。

夕阳西沉。

那试剑山庄的莲花开得雅致情透。

此刻围观之人屏息观看这场将轰动武林的一战。

=奇=第一百招的时候,已经拳脚相击,两人汗水之下,衣衫尽湿。

=书=但两人的背影却没有疲惫,有的只是兴致与乐意。

=网=“嘭!”

千夜的剑早就是强弩之末,碰上刚正的泰阿剑,那把阴寒之剑断裂开来,剑身碎了一地,只余下了半把剑。

千夜似心有不甘地叹道,“终是弃我去也。”

“秦公子是否要换剑?”郑尚宽好意问道。

“不用。半把剑足矣!”说是迟那是快,那把粗糙的剑又在她的手中灵动起来。

郑尚宽岂可相让。他本无神的双瞳立刻大放光彩。抡起一脚向千夜踢来。

千夜立刻迎击。

那两人的战场已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千夜的那把断剑终是让她落得了下风。但她丝毫不顾,气焰嚣张,一个粘字诀,狠狠搅着那泰阿剑。

郑尚宽一声怒喝,立刻施展天地八荒。顿见一阵光晕闪过。如磐石迸裂,山河呼啸。来势凶猛。

千夜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剑,不愧是泰阿神功。”

那声赞扬没有丝毫的嘲讽,有的只有敬畏。

但她立马拉下了脸,咄咄逼人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将你打败。”

郑尚宽不理那黄口小儿似的话语。他不是第一次比剑,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比剑。他是天下第一剑,致死,他都是天下第一剑。江湖后辈层出不穷,他的地位,不容毁去,所以他要将她扼杀,并一蹶不振,无法威胁到他。

这就是那个被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剑。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他,不过是要世人记住,他才是拯救苍生,武林榜样的大好男儿。

忽听得千夜一阵狞笑,一招千里孤魂出手。

千里孤魂,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这是一招狠招,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的招。

这一招力求速战速决,故消耗内力拼劲内力的一招。

场中有人恐惧地大叫,也有人疯狂。

有人大声呼喊,“是大魔头,是大魔头,赫连鬼火,是赫连鬼火。”

那个人抱着头,鬼哭狼嚎着踉踉跄跄跑出了试剑山庄,临出门还被拌了一跤。

场中的一些人有面露惊骇之色,有面露鄙陋之色,多有惶恐之人。

这是千夜自此比武开始第一次使用《永生经》的招数。

而那只是一个开始。

郑尚宽也是惊愕连连。

那一招千里孤魂袭来的时候,他正在一棵百年槐树的旁边,借力东风,本以槐树避之,竟不料,树倒猢狲散。

当即突出一口鲜血。

千夜笑语盈盈,“想我赫连一家,名震天下,只不过各位今日有幸,能看到本少爷的绝技,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都苦哈哈的?”

她眼睛一瞟,人群中私语片片,有云,“惊风公子竟然是赫连鬼火的后人。”有云,“武林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场中愤愤之声不绝于耳。

千夜还是笑得很开心。她转了一圈,有些人恐慌地避开她的眼神,有些拔剑攻之。

千夜轻巧地挥剑迎之。

丝毫不放在眼里。

她笑道,“要报仇要扬名的,不急于今日,待我和天下第一剑的比试了结了,再好好来会会你们。”

先前被她打倒在地的诸人不甘心地看着她,那眼神怨毒狠辣。

这就是江湖正道。

千夜想,她宁可退避三舍。

她看向了凌起风。自她踏入试剑山庄起,他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此刻她很想看他,只是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果不其然,那个单纯的男人一脸的茫然不解,一脸的痛心疾首,开阖着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惊异,但更多的是震撼和不能理解。

和江湖正道为敌,何苦?

他信她事出有因,但如此,何苦?

千夜向他自信地扬眉,而后走到郑尚宽跟前,举剑提气,一剑刺下。

“慢!”

她看向声音处,那是一个耆年之人。

那个男人,满脸正气,头发花白,说话之间自有一股正义的傲气与自我。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瞪着双眼。

千夜当然知道他是谁,不仅知道他,还知道在他下首的女人是谁,甚至站在他们旁边的那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是谁。

她在等的就是这一声的阻止。

她知道他会阻止。

因为他是那个被江湖正道称为武林盟主的简衣截。

而他身边的那个如花美妇,如果她料得没错,千夜鄙夷地笑着,那个女人就是她该叫做母亲的简夫人燕燕。

在他们身旁的,那个和燕燕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孩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武林盟主已经那么老了,她只是以为,这个母亲当时会嫁的应该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好男儿,而不是当年已经不惑之年的老男人。眼光忒差。

她转念又想,她那记忆中的父亲,虽然衰老,但眉目神清自是强过这个老人家很多,想着,心情格外舒畅。

千夜一眼扫过简夫人的时候,那个女人眼中一闪即逝的表情她并没有看懂。

她只是对着简夫人拜了一拜,然后当着众多武林群雄的面,轻巧地叫了一声,“母亲。”

简夫人应该料到才是,毕竟她之前已经说了她的大名,她父亲的大名,这个母亲应该不会不尽责至此吧。但或许简夫人的惊疑不已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千夜会当众叫了出声,毫不忌讳。所以她身子止不住颤抖着,终是被那同样讶异的目瞪口呆的女儿扶住了。

那正是平地起波澜。

简盟主涵养倒是很好,无波无澜,甚至径自藐视了周遭的议论。他腰脊笔直,肌肉僵硬。

“正如大伙所见,以下的应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家族恩仇。要杀我的,挑战我的,我赫连不悔等着呢!所以,在座各位,不妨稍做休息,看一场好戏。”她桀骜地抬着头,然后目光闪过简盟主,道,“简盟主,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杀郑尚宽,怎么样?”

那话语说的轻松自在,却并不让人以为是玩笑而当真考虑她说的可能性。

“今日一战,你惊风公子独占鳌头,何必痛下杀手?”简盟主好言相劝。

“哈哈,我高兴!”千夜仰着头。

“你这是与江湖正道为敌!”简盟主正色道,“武林正道自今日起,定对你通缉追杀,你,躲不过。”

“我不妨杀他,你不妨一试。”

千夜愤怒地说完,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射向那靠在槐树旁孤立无援的郑尚宽的心口。当下气绝身亡。

千夜表情狰狞,“盟主,请吧!”

简衣截拍了拍他夫人的肩膀,似是将什么重担交托了给她,只见那简夫人泪雨蒙蒙,绞着手帕捂着脸。而那女儿,也心里着慌,瞬时也流下眼泪,喃喃出声叫道,“爹……”

简衣截搂了搂妻儿,走到了千夜面前。

“你要对付的是我,不过是借郑尚宽引我出来,放过我的妻儿,他们并不是与你无关的人,怎样?”武林盟主低声下气地问道,“怎样?”

“你有什么资格?”千夜冷哼一声,道,“你若哀求我,我可以考虑。”

这当下说完,简衣截一招擒拿手使了上来。

“士可杀不可辱,我知你恨我拆散你父母,但那也是我和你父亲的事,你这无知小儿要和我算当年的帐不成!”简衣截年岁不小,但步履不减当年,这一抓,眼见抓上了秦千夜的衣襟,硬是被错开了。

“倚老卖老,不知所谓。”千夜手掌一推,接下这一抓。

这武林盟主素来名声甚好,这名头也委实夺得不易。

简衣截夺得武林盟主之职也不过这十年间的事情。

而这十年,恰巧是没了那伤天害理的邪魔赫连鬼火的时候。

那名号,实在虚得很。

但他的功夫的确扎实。

所以千夜严阵以待。若比内力,她还差些火候。若比经验,最多也就是持平。

可是单她是赫连鬼火的女儿,她便不会输。

心里这么掂酿着,九天拂穴手便使了出来。这一招她曾经用来对付东洋武士伊藤平不。她,赫连不悔只不过不想让人看扁了,以为他们赫连家只是剑法高超。她要让世人膜拜敬仰——五体投地。

自然,也要取得眼下之人的首级。

必杀之而后快之。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

千夜口中哼着曲子,硬接简衣截的拳头,分神之外,眼角微挑,看了看简夫人和她的女儿。

尔后一拳,如火球一般,耀眼光芒,凶猛凌厉。

千夜小腹中圈,双腿一软,跌落在地上。

此时亦感到口中的腥咸味,她猛地将喉头涌上的血吞了下去。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地唱着:

“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

果然有些吃力。千夜面色沉沉,紧咬着牙关,道,“少林拳法,果然名不虚传。”

千夜突然很佩服这个男人。这个可以从她父亲手中抢走母亲,被正道人崇敬的顶天立地的男人。所以她更有理由要将他打败。

场中的两道黑影依然拆招过招,也不知过了多久,双拳相抵,巨雷振振,“嘣”的一声,双拳相撞,双双后退数步。

太阳已然落山,天际漂浮着昏黑的云彩

这当会儿,千夜又唱:“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

“小子,你的功夫不赖,但今日老夫无法让你活着出去,只因你有危害苍天武林之意。”他一抱拳,一招擒拿手的变招,扣向千夜手腕。

一声撕空破裂之音。

天际变色,千夜连续翻转,洋洋洒洒数招避开擒拿手,但衣袖被掠去两三寸。途见手腕上一只红色的手印。那是先前被他所抓而成。

中原武林,好手如云。今日若是一败,绝无成事可能。

她肃然地扬起头,手掌一挥,“叮叮”,两枚袖里刀飞出,只刺简衣截的双目。

又施展燕飞身,足尖弹地跃起。

细波行走,脚生烟云。

《永生经》中,她练得最好的便是这招燕飞身,如梦如幻,心随意动。

那两柄飞刀自是被利落地拂去,但千夜的那一掌,如预料般,重重拍向简衣截的胸口,顷刻之间,简衣截倒在一边,用力的撑着身子。

紧接而至,又是两柄飞刀,刷刷刺向简衣截的心脉肺部。

“当!”

场中一剑掷出,阻去了那两柄飞刀。

见是一少年郎昂首挺胸怒视着千夜。那柄剑,掷得好,场中所见,无不感心有余悸,那两柄刀若是刺了下去,那恐怕难以预料。

“邪魔歪道,简盟主已接你一掌,你还置之死地,江湖败类,我们今日便在此除你后快。”那说话之人乃是少年郎身旁的壮汉,一身道服。他“呸”的一声嘴里吐了口脓痰,一双肉掌攻了上来。

场外所见,众人纷纷挥刀提剑,一拥而上。

千夜的功夫与他们相比,已是天壤之别的了。如今天下,除却少林、峨眉、武当长老之辈,难是她对手。

她也不屑与这群小毛贼为对手。

以双拳敌四手,不消片刻,轻轻松松杀出一条路来。

她挥袖看着身后的人。在场的除了凌起风,便只有那少年郎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今日便要化身成魔。

随地拾起一柄刀,见人便砍。

她要的便是如此,她要的便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快意人生,不虚此行。

所以她唱下了《吉日》的最后一句:“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以域宾客,且以酌醴。”

这一首吉日选自诗经,本是大好风光追逐嬉戏,吉日时辰,烈马群兽,兽走匆匆,往来捕猎。拉弓上箭,收获猪牛,烹调野味,美酒佳肴。

她此时这么唱着,仿佛那群雄便是这山珍野味,让她肆意杀掠,享受美酒佳肴的快乐。所以这歌,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转身,飞扬,运气,飞掷。

一把袖里刀气势汹涌,自简衣截胸前穿过——应该是自简衣截胸前穿过。

只是那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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