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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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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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妇人带着女娃走进了一家装饰的,很是符合那妇人扮相的地方——自鸣坊——扬州城最有名的妓院,

不一会儿,那李嬷嬷便领着女娃步入了后院的小阁楼,把她交给了一个名叫月娘的女子。女娃第一次见到月娘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怎么有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子,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后来,她才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原来这月娘是这最美最红的姑娘,要找词来形容她,那真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李嬷嬷把她交给月娘,是让她跟着月娘好生学习来着,学习怎样的装扮,什么场合佩戴怎样的饰品,什么场所说什么样的话……总之,就是怎样的讨生活,在这烟花之地。

月娘看着女娃独自沉思,等女娃长大了,或许也会成为最红的姑娘,只是这样的生活或许埋没了她也说不定,也或许,这样木偶摆饰的生活,浮华背后的压抑,压根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一晃便是五年。

五年里,女娃入眼的太多了。这期间,月娘从最红的姑娘,沦为上不了台面的姑娘。曾经的桀骜,清高,由一时的新鲜,变成了不懂规矩。因为一再的拒绝,一再的固执,月娘逐渐被冷落,被外头的男人,被里头的姐妹,却怎么都没包括那女娃。那女娃和月娘一般,丝毫不在乎。她们依旧过她们的生活。没有客人,月娘更有闲情教导女娃,她教她弹琴,教她唱歌,唱很江南的歌,呜哝暖语,咿咿呀呀。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很晚,花季也延迟了。入春的时候仍是很寒冷,扬州城里扬起一阵萧条的酶味。冬天未挥散的酶味。

这一日,扬州城外十里坡,扬起阵阵尘土。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在管道上奔驰。

“吁……”为首的黑衣男子勒紧缰绳,棕色的马匹缓缓停步。

身后的白衣男子也即刻停了下来,却是赶在了黑衣男子的前头。他回头便问:“怎么了,停了下来?”

“快进城了,只是觉得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平静了点。”黑衣男子沉色道。

“锦衣,你有点太杞人忧天了。”白衣男子转过身继续说道:“平静点不好吗?总不能一直都是腥风血雨的啊!”

“嗯。”黑衣男子紧了紧佩剑。加紧马腹,继续前行。

于是,通往扬州城的管道上,再一次扬起了片片尘埃。

有句话这么说,不管怎样的朝代,不管怎样的局面,风月场所依旧是那风月场所。

的确,即使外头战火连天,这青楼里,仍然是那样的歌舞升平,嬉笑成片。

她们也有她们讨生活的法子,只是,这样的法子,太让人唾弃了罢了。

其实有什么呢?她们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

酉时刚过,自鸣坊里已是人声鼎沸。

所以,即使再多了两位客人,两位俊朗不凡的年轻男子的到来,对于李嬷嬷来说,这些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哥儿不过都是入了钱包的银子。管他什么样什么身份的人。

来人正是那城郊的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

他们上了楼上的雅座。白衣男子泡了壶茶,便静静的坐了下来。黑衣男子紧绷着脸,四处环顾,也一声不响的坐着。

李嬷嬷招呼了几次,碰了一鼻子灰,这年头,也真是奇怪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到了青楼,不点姑娘,不叫酒菜,只是叫上壶茶,便一直坐着不语的人也是有的。|Qī…shu…ωang|索性那两个年轻人丢下一锭银子,李嬷嬷也就不好再计较什么了。

丝竹声透着吵杂声绵绵不绝。楼下有女子弹着琴,合着琴音唱着歌,她在唱:“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通遇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此方。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

唱歌的女子是这半年来自鸣坊的红牌姑娘玉茭姑娘。她坐在一楼台上的正中央。四周琴师环绕。琵琶、古琴、玉笛之声交错而起。

白衣男子拨了拨杯盖,缓缓入口,闭着眼睛细细体味。像是在享受着什么。到是黑衣男子正襟危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锦衣,你听这歌声,真是不错的吧!怪不得客栈里的人都说没听过玉茭姑娘唱歌,不算到过扬州。”白衣男子舒服地品着茶,“只是这龙井倒不怎么地是了。”

“哼。”那被唤作锦衣的黑衣男子不屑地望向白衣男子,连连白眼。“被你爹知道你跑这种地方,非打断你的狗腿,连家三公子啊,看看是不是还会有女孩子这般钦慕你。”

那连公子闭着眼睛,左手敲打着桌子,满是惬意地跟着歌声打着拍子。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之。更何况,我们只是来听歌,又不是来偷欢,”

“哼。”锦衣又冷哼了声,便不再说话,听着听着,紧绷的神经也逐渐轻松了下来。

雅座进了位女娃。那女娃手里领着壶热水,给他们加水来了。

近日自鸣坊的生意十分红火,跑堂的人手不够,李嬷嬷便把大大小小还不能上台面的女孩子拉来帮忙,这个斟茶,那个递水的,美其名曰:熟悉一下环境。将来能够早些适应。

女娃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来。她本在月娘房里练曲,硬生生地被李嬷嬷拖了出去,塞给她一个水壶,嘱咐她烧开水去,烧完热水,便到楼上的雅座上转悠转悠,看看客官有没有需要的,李嬷嬷还反复吩咐着,让她机灵点,别得罪了客人。

女娃见到这两名男子的时候,心头一震。在自鸣坊五年,自认为见过的人够多了,看着这二人的长相,俊朗潇洒该是本本分分的人。但见那白衣男子肤色白净,轮廓分明,眼眉唇角生得很是好看。那男子穿着白色的锦缎,披着件白色短袄,安雅地坐着,嘴角挂笑。好一个幽然如菡萏清雅如寿眉的男人。

转身细看黑衣男子,却正与他四目相对。那男子也正在打量着她。男子就这么看着她,却有种威逼的气势,不似白衣男子给人的感觉,悠然,祥和。黑衣男子给人一种魄力,一种强势,女娃冷不惊的后退了几步。

“我……我是来倒水的。”这般回答时,却不料发出的声音尽是颤抖的。

黑衣男子不理会,转头注视楼下的觥筹交错。

白衣男子抬起眼对这脸蛋粉嫩,白里透红,眼神通透明净的女娃朗朗一笑。

女娃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为白衣男子斟茶,想转向黑衣男子,却又被他瞪了一眼,遂又瑟缩回来,踟蹰着不知怎么办。当真举步维艰。

其实那黑衣男子也生得很俊朗,只是看上去凶了一点。

白衣男子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女娃坐在边上。女娃讶异地皱着眉,却未有行动。黑衣男子突然发话:“太白,这是做什么?”

连太白微笑:“咱们不叫姑娘,已经惹得那老鸨不开心了,幸而我们进了雅座,但你又不陪我说话,无聊至极,你看着小丫头明眸皓齿的,将来以一定是个大美人,就让这可爱的小丫头在这坐坐,陪陪咱们吧。”

锦衣瞪了连太白一眼,刚想开口,突然一怔。楼下的玉茭姑娘已换了曲子。她在唱:“今日已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唱完了曲,她又去招呼客人了。

只见锦衣脸色变了变,突然端起茶杯来,猛地喝下一口茶。压下了不安的情绪。

“唱得很好听啊。”连太白站起身子笑着看身旁踌躇不安抱着水壶的女娃,“对吧?”

“哼!这样的曲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唱。”女娃满目不然,不就是子夜歌嘛,月娘唱的可比楼下的女人好听的多了。再说了,我唱得都比她好听。

本以为女娃会附和自己,才问她。这下子,当会儿连太白一鼻子的灰,都不知道说什么。他望向一边的锦衣,见他对自己翻着白眼,却又扬着嘴角似是赞许的目光看着女娃。

“丫头很有骨气啊。就不知你有没有这真本事。那你就唱一曲听听吧。”锦衣含笑的声音让人很是舒畅阿。

女娃抬头便问:“客官想听什么?”

锦衣似是没料到这丫头当真准备唱歌,他想了想,正色道:“那就唱将进酒吧。”

“啊?”女娃为难道,“这首歌,我……月娘没教过啊。”

“换一首吧,这对这孩子来说难了一点,况且声色之地,怎么会唱这种歌呢?!”连太白替女娃解围,却不料女娃对着锦衣开口说道:“只要你唱一遍给我听,我一定可以学会的。”

连太白暗自苦笑,料想锦衣是不会理会这小丫头了。

“噢?”锦衣眉毛一挑,微有怒色,他思忖着,开口道,“哼,你这丫头,不是消遣我嘛。你下去吧,别在这搅和了。”而后站起身背了过去,当真不理她了。

连太白摇摇头,把女娃拉到了门口。

“想学吗?”他看着女娃认真地点头。呼了口气,“算了,我教你吧,不过我只唱一遍。”

连太白说完,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连太白欢喜地把女娃带进了屋子,“当真是好聪明的女娃,只教了一遍就会了。”他洋洋得意的说着,手里还牵着女娃。那女娃扬着头,满是自得的表情,想是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噢?”锦衣似是也有些意外,“那就唱来听听吧。”

女娃挣脱连太白的手,小跑到锦衣面前,开口就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好了,可以了。或许你的记性过于常人,只不过,你明白你唱得是什么吗?”锦衣止住了女娃,他换了口气,一把拉过她,“叫什么名字?”

“嬷嬷还没给我取花名,大家都叫我丫头。”女娃战战兢兢地回答。

“嗯?”锦衣扣着女娃的脉门,煞是诧异。

“锦衣,怎么了?”看锦衣忽而就震在那里,眉头微蹙,眼神无比肃穆。

“太白,这丫头是块练武的奇才,假以时日,武学修为定在我之上。”锦衣紧抓着女娃的手腕不放,状似捡到一块宝似的打量女娃,“今日当真不枉此行。”锦衣哈哈大笑。

连太白满脸疑惑,只听锦衣似是有了主意,问向女娃,“想不想离开这里?”

“嗯?”女娃不解,却不住点头。

“好!从今以后,你跟我习武练功,不出十年,定能成为一等一的好手。还有,”锦衣低眉思索,“往后,你的名字叫秦千夜。”他说完,又放声大笑,他走过去,拍拍连太白的肩,甚是满意地开怀说道,“太白,我们替她赎身吧。”

这一日,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还未明白些什么,便已经不再是自鸣坊的人了。她只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很温柔的白衣公子,以及另一个时而肃穆,时而豪气地大笑的黑衣男子,花了500两替她赎了身。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她并不喜欢自鸣坊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各个终日过着毒枭般陈腐的日子的女人,还有那些猥琐的男人,她讨厌这样的生活,她要的是一方净土,一个清清静静的地方。她想那两个男人,或许真的可以带给她那样的地方。可是,她又想到月娘,这个伴随她五年的人,月娘待自己的好,犹如亲人般照料自己,教会她识字,唱曲。舍不得便这么离开。

这是在自鸣坊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两名男子离去前叮嘱着,让女娃整理好东西,明天一早便来接她走。

躺在月娘身畔,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月娘轻抚她的背心,尔后,又将她整个儿圈在了怀里。

“外头的生活也不轻松,只是那至少应该比现在的好吧。”月娘低低地说。外头的生活,其实,她也不是十分了解。那是一个帝王的天下,是武林至尊的霸业,是血染双手的江湖,是坐拥金钱荣誉的人的玩物,是饥饿穷苦百姓的灾难。外头的世界,很精彩,很迷茫,也很萧瑟。可是或许出去了,丫头总是会长大,会试着让自己存活。

金钱,荣誉,权力,地位……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自己变强,强到不再被人欺侮,强到之手遮天,自然,做人不能忘本,做人要有底线,这都是说不清的啊,都要这孩子以后慢慢去体会,获得,受伤,失去;努力,争取,勇敢。月娘一直相信,丫头并非池中之物,她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对命运的不服,桀骜,清高。可是她比自己幸运,也比自己勇敢。至少,她已经在争取去走一条未知的路。不像自己的拖沓,拘泥于现实的生活。但是,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试着解脱。那,也是说不定的。

“丫头啊,走出去了,就不要再回头,该放下的便放下。”月娘暖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那个有了新名字的女娃留下两行清泪。

“月娘,我舍不得你。”女娃呜咽着,“月娘,有空我一定会来看你。等我有钱了,我就替你赎身。”

月娘轻轻的笑:“你这傻孩子,出去了,还管月娘做什么?!好好照顾你自己。”月娘并没有哭,虽然心里很难过,也明白,这五年来,其实一直都是这孩子在陪着自己,解自己的寂寞。可是她不能哭,至少今天,她绝对不能哭。

“丫头,你听着,出去了,便是你的福气,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回来了。回头的路不好走……在外头过日子,没有月娘的照顾,性子千万别犟,要听话,努力的生活。”月娘还想说什么,喉头一酸,也说不出话来了。

女娃在月娘的怀里不住点头,泪已潸然不止。

第二日,风清气爽的好天气。

一大早,月娘替千夜收拾好了衣裳记在了她的背后。

两匹棕色的高头大马被牵到了自鸣坊的门前。连太白把千夜抱上了马,与她共乘一骑。锦衣的马跑在了前头,太白未挥起马鞭,他照着他的性子,以他的速度在后面走着。第一次乘马,虽然连太白骑得并不快,却也将千夜颠得煞是不舒服。四周景致匆匆而过,秦千夜无暇环顾。

“放轻松,不要太紧张。”柔和的声线在头顶想起。可是怎么才能放轻松呢?秦千夜疑乎着。霎时,瞧见前头的锦衣止步,以为他是在等他们,却突然听到一里外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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