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不解:“知道,李世民的大将,征东打朝鲜嘛。”
慕容迟微笑着:“野史里记载,薛仁贵小时候是个哑巴,还是个大胃王,天天从早吃到晚,不问世事。后来忽然变成了英明神武的薛将军,领着伙头军痛揍高丽棒子。”
沈雪更不解:“这,与你有关吗?”
慕容迟淡淡笑道:“小时候,曾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常给我讲她小时候听过的评书,在那些古老的传说里,大唐有三位大将是白虎星下凡,隋唐演义里第七条好汉的罗成,李世民梦里的白袍小将薛仁贵,安史之乱后两复唐都的郭子仪。”
沈雪吐了吐舌头,皮笑肉不笑:“我也听说大宋杨家将里的杨六郎是白虎星下凡。我还听说文曲星武曲星在天上闲得无聊把脑袋摘下来扔着玩,玉帝一道圣旨让他俩下凡,两人来不及换头就栽到人间,结果文臣包拯黑如墨炭,武将狄青白如冠玉。”
“呵,”慕容迟坐了起来,伸指一弹沈雪的前额,笑道,“那就是老一辈说书人口口相传留下来的传说,后来破除迷信,说书人就都不说那些老古董了。按老古董的说法,薛仁贵出生的时候,罗成还没死,白虎元神在罗成那里,所以薛仁贵呆头呆脑的连话都不会说。罗成死了以后,白虎星元神归位,薛仁贵立刻变得神气起来。”
沈雪歪过头来,久久不瞬地望着慕容迟,然后慢吞吞地说:“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穿越来的。因为不同时空的差异,你在这个时空长到十岁的时候,都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肉身,直到另一个时空的你死透了,元神才得以归到这里来,于是从一个混不吝变成人人害怕的战神。——你是轮回到这个时空的人,不是游魂。”
“对。”慕容迟点头。
沈雪眯起了眼:“在三界六道间轮回,除非大奸大恶到不可饶恕的,才会落得魂飞魄散,一般总是身死魂不灭,千万年轮回不止。但是,奈何桥上一碗不喝也得喝的孟婆汤,令人忘记前生所有的恩怨情仇。可你似乎记忆深刻。”
慕容迟抿抿红唇:“孟婆汤就象一道密封的铁门钢窗,把人的前生记忆封闭在屋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当发生某种不可抗力的时候,整个儿屋子都塌了,那铁门钢窗再严密也失去了作用,正所谓大难不死、灵镜突明。我在元神归位的时候,遇上皇宫大火,差点儿就被烧死,在大火里我想起了很多事。我想你应该是在落水之后,才有了某些记忆。”
怪不得他从来不问自己。沈雪蓦地失笑:“你的元神,是什么?别告诉我是白虎。”
“不是白虎。”慕容迟很快地摇头,轻轻握住沈雪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吻,“小雪,得到前生记忆是一种极难得的机缘。哪怕是不完整的。我与你已经错过太多,这一世我不会再松开你,只要你回头,我都会在你身后。”
他的声音比平常低沉了几分,话尾还略勾,恍若情人之间的低喃。又仿若一根长羽刷过心尖,忽令沈雪浑身酷麻的连手指尖都颤抖起来。
沈雪眨了眨眼,他在说她得到的记忆不够完整,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起来的呢?在她的记忆里,的确没有他的存在,那么在她的那些前生。她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爱恨情仇,是哪一种?而这一世,他立志结束数百年诸侯争霸,统一天下,她要为外祖报仇。完成娘亲遗愿,夺回西戎王位。他们两个,让谁放弃?
沈雪嘴角一抿,浅浅笑道:“我听到乔三的笛声,天籁之音。”
“乐由心生,乔三的笛声少了活人的气息。”慕容迟又一弹沈雪的前额,“你担心她?”
“曲有误,周郎顾。你也会听曲听心,怪不得乔三要在你上山的时候吹奏一曲,好得很呢。”沈雪翻了翻眼。没好气道,“你自己不知道么,多少人巴巴地等着明天的选美,在乔家人的眼里,所有贵女都是绿叶,只为了托出乔三一朵红花。”
沈雪忽然端坐身子,敛尽笑意,凉凉道,“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把明天的选美当成拖延计。一直拖到你一切准备就绪,直下长安!”
慕容迟伸过手臂将沈雪环住:“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燕岭关有你大伯父驻守,沈家军是南楚战力最强的军队,一场硬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当的,倒不如绕开北疆,直入南楚腹地。长安是一座千年古城,能保下来就一定要保下来。不到长安,我还不知你爹教导出来的御林军足以比北疆的沈家军。不战而屈人之兵乃用兵上策,我不得不延长我在长安停留的时间,只委屈你等着我。”
沈雪轻轻笑道:“我爹当然厉害。你想拿下长安,我爹怕是不肯的,他有他需要坚持的东西。”
慕容迟的手指从沈雪的唇上轻轻划过:“傻妮子,我没有在众人面前把你拉到我身边,就是不想以后被人说,我是借着你才让你爹拱手相让的,我想与你爹真正较量一回。棋逢对手,棋下得才痛快。”
“御林军!”沈雪眯眯眼,冷不丁道,“延庆帝原想借叶家血案栽给我们沈家一个莫须有,却被你们反将一军,撸掉了严石的指挥使,由叶超生把御林军抓到了手里。也是,凭穆学长的本事,必能得延庆帝的欢喜,以为自己挖了奇宝,哪天知道叶超生是在为你做事,估计得吐血而亡。只是,你们如何知道严石就是叶家血案的凶手?”
慕容迟笑了,露出洁白的牙,嘴角高高翘起:“猜的。”
沈雪呛了一下,嗔怪地斜瞥慕容迟。
慕容迟笑道:“那天晚上我从你的闺楼离开以后直接去了松涛园,找到正在接受何大夫疗伤的东越皇家暗卫,逼出你爹没顾得上问的他们的藏身地点,见到他们这一伙人的头目大刀刘,从大刀刘嘴里了解到关于鲛珠的诸多内幕,结合顺风镖局和宝通镖局两桩血案,我们几个人进行了一番推演,然后一边派陆虎到严石家捣乱,一边派空鹏找人赶制三块铁牌并做旧,以归还鲛珠为诱饵,引大刀刘配合,编造出一个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故事。”
沈雪无力了:“合着叶超生在刑部大院里所说的话,差不多都是你们编出来的?”
“我编故事的本事怎么样?”慕容迟洋洋得意,嘴角勾出很欠很欠的笑,“许延庆帝莫须有,也就许我捕风捉影。”
沈雪几乎看到在他身后不断摇着一条小尾巴,不禁扑哧笑起来:“编得真好,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冬草家的事?”
慕容迟笑道:“我要说了,你不许生气。”
沈雪龇龇牙:“我不生气。”
慕容迟挠挠头:“还记得钻地弹么,那小子偷听了你们主仆和魏三说的话。——我保证不是我的意思,他纯属对你好奇。”
沈雪磨磨牙:“慕容迟,你还有多少手下对我好奇?”
“没别的人,没有,就是海鲨他们兄弟仨。”慕容迟慌忙摇手,“那天在聚春和饭庄,我远远看到你被几个小女子围住,怕你吃亏,就吩咐钻地弹那小子多多留意,没想到那小子就处处留意了。宝通镖局的事是冬草告诉我的,她想报仇都快想疯了。上一次我在这天元寺被追杀,她知道我们两个认识,才肯相信我的。”
沈雪抿抿嘴角:“那制造镖局惨案的人到底是谁,叶家人究竟姓叶还是姓晏呢?”
慕容迟摇头:“不知道,不过,把严石抓来审问,应该能有个结果,顺风镖局的事不好说,他是宝通镖局的最后押镖人,脱不了干系。这事儿,我会给冬草一个交代的。”
沈雪垂着头沉吟许久,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冬草,该放出去了。”抬起头看着慕容迟,叹道,“你这个人,挺可怕的,似乎没有你想做而做不成的,我不管你把我爹当成什么,只不许你伤害沈家的人。”
慕容迟低低笑着:“你倒是认定我不会输了?”
“欠扁!”沈雪翻翻眼,抬胳膊撞了撞慕容迟的胸膛,“谁个不是肉做的身子,功夫再好,计谋再多,也经不起你那些炮弹一顿狂轰滥炸。你这是摆明了欺负别人不会使用热武器。”
慕容迟轻勾起沈雪的下巴,俯过脸来,嫣红的薄唇细细摩娑着她的丹唇,舌尖像吃冰激凌一般含着她的两瓣唇轻轻地吮,从喉咙里滚出闷闷的声音:“我不会做伤你的事。”忽然将她抱紧,薄唇移动她的耳垂,呼出灼热的气浪,声音沉凝,“小雪,我也要你允我一个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等我。”
沈雪心头一沉,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就是说,很可能会发生他控制不住的事情?他还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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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颦兮嫣然亲、舞落如梦亲、陶子1026亲对兔子的支持,兔子只有努力更新,再努力更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颦兮嫣然亲的记录在书评区被点娘吞掉了呢?点娘抽风了?
160 重阳(一)
九九八十一声晨钟在落雁崮顶响起,在鹿山的群峰间回荡。
大雄宝殿香烟缭绕,红烛高烧。
在天元寺僧人的低声梵唱里,延庆帝很虔诚地向西天诸佛奉上三柱香,文武大臣随后揖手躬身。
延庆帝头戴五彩玉珠十二旒乌纱冕,身穿日月在肩、星山在后、龙雉在两袖的玄色衮服,诸臣戴梁冠、着赤罗衣,脚下白袜黑履,人人肃穆,个个庄严。
随后,在住持、四大班首、八大执事的引路下,君臣赏看寺里栽种的菊花。与往年一样,天元寺又培育出花蕾硕大、花色罕见的异种菊,直叫君臣惊呼怪哉。住持谦和地唱喏,称佛法无边,皇恩无上。最后来到位于寺院后方的花园,菊花的清苦之香令稍感倦怠的君臣精神为之一振。
官眷比官多,长亭里座次有限,此时候在花园里的夫人、公子、小姐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大家依足规矩向延庆帝行君臣大礼。繁复的礼仪之后,分别落座。
小内侍、小宫娥接过小沙弥送上来的天元寺秘制九层重阳花糕、菊花茶,以及落雁崮自产的鲜果,轻悄无声地放到各个条案。糕香、茶香、果香,香香弥散。
座中的少女们腰挂茱萸香囊,鬓簪新摘菊花,各色罗衫锦服犹胜寺内盛开的繁花,一颦一笑,一喜一嗔,吸引着另一侧少年们探究又火热的目光。
赵青莲一如人们的猜测,没有出现。
长亭里的上座归了皇子和公主,百花台的北侧新构起三尺檀木高台,铺以金色绒毯,撑起巨大的九重华盖,华盖下陈放两张雕刻飞龙在天的檀木长案。
方脸大耳慈眉善目的延庆帝。年过六旬,眉目间的慈善笑意堪比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弥勒佛祖。在他身侧的严德妃,头戴翠凤衔珠金凤冠,身穿深青霞帔,面容端雅沉静。
按礼制,慕容迟是北晋的二皇子,座次应稍低于延庆帝。可是。慕容迟不仅坐得与延庆帝平齐,而且还占据了东座上席。这可真是弱国无外交,武力是王道啊!
沈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延庆帝迫切希望得到北晋的帮助。以巩固简凤朝的地位,竟不知是与虎谋皮。
延庆帝在一番登高望远、山河秀美、国泰民安的自赞词后,向慕容迟笑问:“二殿下你看,我们南楚的女子,可谓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个个明礼仪,知进退,善解人意。不知二殿下意下如何?”
慕容迟命令银甲卫将那幅晋阳风光图挂了起来。看向延庆帝,淡淡道:“既是晋楚两国议和,南楚贵女和亲到北晋,那么理当是自愿前往。虽然说晋阳的繁华大超长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本皇子还是希望两相情愿,绝不勉强旁人。陛下不如询问一声,有此真心者,可离开长亭,到亭外台下等候,围成一个圆圈等候。”
慕容迟身体稍稍前倾,道:“陛下,在这金秋之际赏花赏景赏美人,本是人生快事,弗如将这快事做到极致,君臣同乐,与美同乐。”
延庆帝兴致勃勃:“哦,二殿下如何一个君臣同乐,与美同乐?”
空鹏端过来一个玉盘,盘子里放着一个菊花编成的花环。
慕容迟淡淡一笑:“百花台两侧有大鼓六面,可由银甲卫击鼓。花环交给待选的贵女,鼓响,花环从上一人手里传给下一人,鼓不停,传花不止,鼓停,手握花环的贵女可到台上来即兴展露才艺,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歌舞,十选其一。如此,大家一可赏听银甲卫的鼓乐,二可赏观贵女的真才急智,至于本皇子,自是选那才貌双全的。”
沈雪默默撇嘴,击鼓传花是最老套的游戏,却也是玩得最欢腾的,在军校读书的时候,玩到最后很多人嗓子都喊哑了。
“嗯,听着很有意思,”延庆帝捋着颔下花白的胡须,“和亲是楚晋两国大事,身为南楚贵女,自当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传谕。”
慕容迟眯了眯眼,没说话。
长亭里一片寂静。延庆帝这是铁心要让晋人满意,不顾南楚女子的矜持。
丝竹响起,近百个姿容俏丽的歌伶舞姬,翩若惊鸿旋舞着舞进花园,舞上百花台,载歌载舞。宽大的衣袖忽儿滑下,忽儿抛出,一双双纤臂幻化出曼妙的姿态,那纤臂隐在半透不透的青纱之下,恰似雾里看花,有三分清艳,更见四分妖娆。近百娇娥,一行行,一列列,歌声清脆如黄莺,舞姿翩跹似金蝶,望之顿生波浪滚滚的浩荡,亦有佳人如水般的柔婉。
歌舞过后,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待选少女走进花园,袅袅来到百花台下,一看望过去,端的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由内侍指引,少女们福大礼娇滴滴呼道:“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北晋慕容二殿下,陛下万岁,二殿下千岁!”
沈雪忍不住咳咳,万岁,千岁,这哪是敬语,千年王八万年龟么。
延庆帝咳嗽一声。站在他前侧的内侍发尖声拖长了音喊:
“贵女近前!”
长亭里的贵女们乐意的不乐意的,都纷纷起身来到亭外,在内侍引导下,向上福礼,口称:“臣女参见陛下,参见慕容二殿下,陛下万岁,慕容二殿下千岁!”
站在沈雪身边的乔妙玉低低笑道:“你大不敬了,没喊万岁千岁。”
沈雪瞪了乔妙玉一眼:“你就大为敬了?”
简少华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沈雪。
但见她薄施粉黛,穿着的还是昨日见过的那套橙黄湖丝长裙,双垂髻上别着一朵黄玉雕成的名为仙灵芝的菊花,虽没有刻意打扮,似乎能在一片绿肥红瘦里泯然于众,可那低调中掩不住侯门贵气的衣着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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