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迟拍了拍沈雪的后背,低下头来吻上她的眼睛,轻笑道:“傻妮子,有时候就算亲眼所见。真相未必就是看到的那个样子,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引得心里作出错误的判断。”
沈雪突然抬起头,水润的凤眸波光闪亮:“你,你什么意思?”
慕容迟淡淡一笑:“你爹放下铁滑车的时候,我已经临近坡上,铁滑车离我不远,冲劲不再有先前两辆车那么大,以我的功夫,完全顶得住。如你爹想的那样,我把车扔进了沟里。——如果他真想要我的命,他会把剩下的两辆车一起放下来,任谁也挡不住。”
沈雪张了张嘴,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爹他——他有足够的理由杀你,你要夺南楚,他为勇王府保南楚。”
慕容迟抬手戳戳她的前额:“如果你没有把我的底牌全都亮给他看,我想他真的会杀掉我,以叶超生的身份,退婚是触了他的逆鳞,以慕容迟的身份,他更要杀之而后快。”
沈雪眨了眨眼,没明白。
慕容迟叹道:“长安人都说沈大夫人最是护短,以我看,最是护短的是你爹。简凤翔毁了沈大小姐的名声,落得今天身首异处,郑伯豪退亲,几乎把东安侯府整个赔进去。你的身世不一般,你爹把你看得很重,怎么会做让你难过的事,要得到他老人家的认可,不容易唉。”
舒了口凉气,道,“延庆帝对你爹,对沈家很是忌惮,今天我与你爹同时出现在战场上,延庆帝必然耿耿,说不定不但救驾无功,还会被夺了指挥使的差事,而你爹毫无顾忌地表示出杀意,是在拉开我和沈家的关系,我与沈家离得越远,越能得到延庆帝的利用,及信任。”
沈雪默然良久,眸色渐冷:“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你调查我?”
慕容迟举起右手:“保证没有,自从知道你在南楚的镇北侯府,我就再没打听过你的消息,直到我来长安见过郑伯豪,才从他夫妻口中得知你的情况。”
沈雪哼了一声:“怪道沈雲雲瞧我的眼神总不对。他们怎么知道你和我……”
慕容迟沉沉笑道:“郑伯豪心里是有你大姐的,只是他们诚心为我做事,考虑到沈大都督以及沈家的资历,不得不做了个取舍。暗桩报给我以后,我发密信告诉他们,你是我看中的妻子。”
沈雪哼哼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迟揽她入怀:“傻妮子,随你是镇北侯府庶小姐,或是西戎女王,今生你都是我的女人。你在桃花山庄,我自是常去,你与魏十四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水榭顶上。”
沈雪瞪视着慕容迟,久久,忽然泄气,双肩一垮:“我还以为自己藏着底牌没给你看,原来什么都没瞒过你,慕容迟,我怎么觉得在你面前,我就是一碗白开水,你一眼就看到底。”
慕容迟握住她的手腕,举起她的手,轻触套在她手腕上的猫纹银镯,诡诡地笑:“随你在哪里,我都能寻着。”
沈雪瞪大了眼:“这是古时,你还能弄出追踪器来?”
慕容迟笑得更诡:“想知道吗?不告诉你!”
沈雪怒:“我不喜欢被人盯着,这让我有光……没穿……那感觉。不喜欢!”
慕容迟俯过脸,轻吻她的的耳垂:“没那么灵,启动感应器,很费……我答应你。成亲以后一定给你摘了。”
沈雪偏了偏头,眯起眼看着慕容迟,眼里闪起一丝促狭,幽幽道:“迟迟,我是不是也得给你留个什么记号?”
慕容迟眨眨眼,吃吃笑道:“留个记号啊,随你,哪怕是留在……我脸上,我不在乎。”
**********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苗家军十之四五乘着夜色逃进深山。而落雁崮之围。总算解了。
延庆帝听到内侍死里逃生激动万分的禀报。心情大好,顾不得夜深,吩咐一路排开彩灯。押上苗七,率领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开出天元寺,来到天桥所在的石崖边,迎接打退叛军的胜利之师。士兵们高挑重阳节的各种大灯笼,把石崖边照得亮如白昼。
可怜四天来鲜有水米进肚的众臣,眼前发花,脚步虚浮,满脑子都在喊,我要喝水,我要吃饭。
风吹木叶。夜凉如水,山间薄雾缭绕,远处仍然有零星的金属相叩声。
满身血满身臭汗的简凤鸣带着亲兵,踉踉跄跄走过新搭好的木桥,向延庆帝屈膝行大礼:“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受苦了,诸位臣工受苦了!
延庆帝扶起简凤鸣,老泪纵横:“吾儿受苦!”发声大喊,“叛臣贼子何在?”
简凤鸣喘着气:“回父皇,二……简凤翔死于乱军,母……苗皇后和苗三、苗六正在缉捕,别的,都已伏诛。父皇,幸亏有沈教头,有叶指挥使,救驾之功,非他二人莫属。”
延庆帝根本没听见后面的话,怒喝道:“什么,苗氏逃脱?苗三苗六也逃脱?简凤鸣,你带了多少御林军来,竟然放脱了贱妇叛贼!去,你给朕去,不把那贱妇逮住,不把叛贼一网打尽,你休得再来见朕!去!”
“且慢!”被内侍死死押住的苗七大喊道,“简凤鸣,你再说一遍,谁死了?怎么死的?”
简凤鸣喏喏给延庆帝行了礼,看向苗七,很有些抱歉地说道:“苗家舅……苗七,本宫说得很清楚的,卫国公战死,简凤翔战死。卫国公死在叶指挥使枪下,简凤翔中流矢而亡。”
苗七摇摇头:“指挥使,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严石,严石怎么可能杀了我大哥!简凤鸣,你撒谎!我大哥两刀就能剁了严石!”
延庆帝哈哈冷笑:“苗七,看看你们苗家苦心带出来的苗家军吧,朕且让你亲眼瞧瞧苗家军的狼狈不堪一击!而今御林军的指挥使是叶超生,你该听过的,北疆沈凯山大都督手下前军都督叶成焕,叶超生是叶成焕的独子,有万夫不挡之勇!”
苗七不能相信:“简凤鸣,你刚说沈教头,难道是镇北侯府的沈凯川吗,他做了什么?”
简凤鸣喘了口气:“本宫是听了沈教头的安排。”
苗七呆呆地:“沈凯川!沈凯川被害得那么惨,竟然跳出来与为他讨公道的苗家作对,真是该死!好,很好!”他把目光落到延庆帝身旁的简凤朝身上,哈哈笑道,“简凤朝,你就干瞪眼吧!该死的小内侍居然说,老儿要为指婚两家贵女,你一个贱婢生子,何德何能,何功何劳,竟敢肖想太子之位!我苗七都认为你不如简凤鸣多矣!”
简凤鸣呵呵笑道:“苗七,你不用这么挑拨,本宫做的只是本宫身为皇子份内的事情,当不得你拿我做筏子,与凤朝殿下过不去。”
苗七身子向前,奈何内侍抓得死紧。苗七大呼道:“简凤鸣,你说我大哥被杀了,你休得空口白牙!”他只想简凤鸣告诉他,卫国公还活着,简凤翔还活着。
简凤鸣摆摆手,亲兵捧上装卫国公头颅的木盘。
苗七眼睛瞪得通红,极度的愤怒悲伤让苗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一下子挣脱了死扣住他的内侍,看似扑向卫国公的头颅,却在临近时突然一转身,扑向简凤朝,一个大力下压将简凤朝扑倒,随即一阵狂滚,疯狂喊“同归于尽”,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在简凤朝声嘶力竭的呼救中,苗七抱着简凤朝滚下石崖!
夜风很快吹散了简凤朝留在世间的最后记号。
ps:
本章算10号的补更,求票票,粉红,推荐,都可以的哈!
接下来沈雪就要作为公主伴读进宫了。。。
186 入宫
信王府,密室,夜明珠珠光明亮。
暗卫统领安一:“主子,刚得到的密报,今上身边的内侍去镇北侯府传口谕,宣公主伴读沈五小姐即刻进宫。”
简少华转动手中的红玉折扇:“卫国公苗家谋反刚定三天,御林军正在鹿山善后,死了两个热门皇子,朝堂大局变幻在即,乔阁老突然而死,留下很多可操作的空白,吏部乔尚书又被杀人官司缠住,这个时候狗皇帝该忙得焦头烂额才对,怎么关心起简凤仪来。”
随着简凤朝的死,果园里的事就此揭过。简少华暗自磨牙,恶贼倒得了痛快死法,便宜他了!
简少恒苍白着脸:“阿华哥,皇帝不是对凤仪妹子上心,是沈五小姐入了他的眼,沈五小姐进宫,凶多吉少,阿华哥要救沈五小姐才是。”
简少华冷声道:“狗皇帝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有心情想美女,若是旁人也就由他得了去,沈五小姐,镇北侯府于我们比以前更重要了!安一,通知宫里的暗桩,保护沈五小姐,有什么异动,立即传报。”
“属下已做了布置,可保沈五小姐安全。”安一应声答,“属下认为,现在的局势对我们与镇北侯府的走近,很有利。这次平定苗家军,沈三提枪上马杀得苗家军溃不成军,本是救驾奇功一件,可今上封这个赏那个偏偏不提沈三,不怕冷了镇北侯府一片忠心。沈三白辛苦一场。吃一大瘪,正是郁闷的时候,主子伸过手去拉一把,管教沈三感激涕零。”
简少华握紧红玉折扇。微笑道:“我爹正有这打算。乔家现在乱成一片,再不肯收和离书,那就等着接休书,解决了乔曼玉,我们就可向镇北侯府正式提亲,许沈五小姐以世子妃位、后位。沈三想到借平叛搏出位,却没想到再次受狗皇帝打压,狗皇帝甚至扶起一个叶超生与沈家对抗。简凤朝和简凤翔抱团死掉,上天都在帮我们,沈家是聪明人。知道何去何从。”
安一叹了口气:“那姓叶的枪挑铁滑车。当真是个人才。可惜明珠暗投,成了我们的劲敌。”
简少华不以为然:“叶超生以救驾之功被封武安侯,还有个郑伯豪被封武宁侯。郑伯豪是沈家的姑爷,待我与沈五小姐定下亲事,也就与他成为姻亲,沈郑都做了我们的助力,一个叶超生,不足为惧。”
简少恒茫然不解道:“阿华哥为何不想办法收服武安侯?”
简少华呵呵笑道:“阿恒说得对极了,叶超生少年封侯,已是长安城里最热的少年郎,会有很多豪族惦记他,狗皇帝给他金榜题名时。我们就送他一个洞房花烛夜,即使他一时半刻不投过来,也会与我们软和下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安一笑道,“主子高见,改变他与我们对立的态度,就是打今上的脸。”
简少恒皱眉:“阿华哥,你忘了叶超生有父孝在身的,三年之内也洞房花烛不得。”
“一个不犯错的人,必是个让人不能信任、不敢利用的人,”简少华美如冠玉的脸孔上滑过一丝凉薄的笑:“先送几个妙人儿,打个滚睡个觉,犯点儿桃花事,更叫狗皇帝放心。——安一,宫里的事万不可懈怠,再运作一下,想办法把淑妃放出来,能与德妃抗一抗,简凤鸣,底气还是很硬的。”
**********
皇宫。盘盘焉,囷囷焉,极尽富丽堂皇。
凤仪宫。时已深秋,翠竹依然蓊蓊郁郁,一阵风过,雨珠在竹枝停不住,扑簌簌跌入泥土消失不见,几片青翠的竹叶从枝上飘落,随风打几个旋混进潇潇落下的金色梧桐叶。
沈雪瞅瞅简凤仪,瞅瞅乔妙玉,叹了一声:“满天的乌云也比不得你们两个脸色的阴沉。说来说去不过两件事情,天元寺一场谋逆,两位皇子丧命,刑部一场诉案,乔家如临大敌。”
乔妙玉气道:“沈五,可真是狼没咬你的肉,你不知道疼!”
沈雪凉凉道:“我不知道疼么,凤鸣殿下剿灭苗家军,是依了我爹的安排,我爹匹马单枪,冲锋陷阵,到现在得见什么了?攻山的叶超生封了武安侯,稳坐御林军指挥使,守山的郑伯豪封了武宁侯,官拜御林军同知,人与人相比,有公平可论吗?我是不知道疼,那也是因为镇北侯府不在乎。”
简凤仪一直没说话。
自宫娥报,镇北侯府沈五小姐奉皇帝口谕进宫来了,简凤仪就惊得呆呆。重阳节那天晚上,她明明看到简凤朝把沈雪逼下悬崖,难不成是屈死鬼不散的冤魂?简凤仪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动,莫奈何怪天阴云低,看不到地上的人影子,又想简凤朝既死,再无人得见沈雪坠崖,假使直言沈雪是鬼,必然揪出简凤朝的无良事,终究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总不能在他身死以后还去撕他的脸皮。
简凤仪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听着沈雪那懒散的声音,忽然想,人鬼交好也算得一段传奇,她无害沈五之心,沈五必无害她之意,只当眼前这人(鬼)依然是那个外冷内柔的明朗女子。
乔妙玉容色惨淡:“我倒愿意用乔家的荣华换回我爹的命,可恨那乔群逼死我爹不算,不依不饶又告到刑部,告方家灭门案的凶手是我二叔,我爹白死了么!”
沈雪凉凉笑着:“乔四,你这话我还就不爱听,自古杀人偿命,这案子我不知情,倒要问问你,那乔群是什么人,以什么身份告你二叔,可曾滚刑部的滚钉板?乔四,我不会因为你我相识。就脑子发热不分黑白,方家灭门案,你又了解多少。”
乔妙玉呆了呆,落下两滴泪:“方家案子。我不知道,娘亲又不肯说,那天在天元寺东偏院,我爹自承凶手,又撞墙自尽,以命赔命,有多少恩怨情仇,都该随着人死而消散了吧,乔群还拿方家案子说事,岂不是欺人太甚么!滚钉板。那混蛋一身好功夫。滚钉板奈何他不得!”
沈雪抿了抿唇。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乔四,我只能说你当局者迷。方家灭门案。既称灭门,死者必不是一两人,作为受害者,哪个肯放过真凶?乔群既告你二叔杀人,那么,你爹之死就得掂一掂,究竟是你爹原为真凶,还是你爹为了保你二叔,说到底,是你爹欺乔群没有证据证实谁是真凶。也就说明那惨案你爹是知情者,他死得不算冤。”
乔妙玉泣道:“我爹死了,乔群再告我二叔,他这是想把我们乔家往死里推么!”
沈雪端了茶案上的茶杯递给乔妙玉:“乔群到刑部告你二叔,杀人灭门案是要摆证据的,证据不足,自于你二叔无碍无妨,但若证据充足,便该你二叔杀人偿命,不存在乔群与你们整个乔家过不去。”
看着乔妙玉战栗的双手,沈雪拍拍乔妙玉的肩,“乔四,如果方家灭门惨案真的存在,我觉得,你们乔家子女既能享受父辈递来的沾满血的金玉,那么也该受得住真相大白时受害人呈上的尖刀。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乔四,别让我嘲笑你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