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就是默认。乔立肃然。嫁给简少华的沈霜霜变成沈家弃女,表示镇北侯府与信王府,联姻成功也走不到一起去。做给别人看的,做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
乔立忽道:“今天早晨,信王府以一顶小轿送我大姐回乔家,大姐拔发簪刺入咽喉而死,信王府坚持以小轿把大姐的尸体送回乔家。”
沈雪凝眸。简少华与乔曼玉和离,尚未通过官府备案、皇家玉牒销名,乔曼玉在信王府自杀,应该算是保住了她信王府世子元妻的名分,任何再嫁简少华的女子都得对她执妾礼,抛开三年夫妻情,于法理,信王府应当承担乔曼玉的丧仪,却一推了之,既是不承认乔曼玉死保的名分,也是对树倒的乔家一种无情的蔑视。
乔曼玉爱简少华,不愿简少华纳一个夺爱又逼位的女子,这才对沈雪下手,招来沈雪的反击。乔曼玉之死的原罪,究其内底,因为简少华三心二意一味谋求帝业。
沈雪望着乔立,微微笑起来:“乔公子心慧。”听弃女两字而知两府形势,以弃尸一事表明乔家态度,有乔立担起来的乔家,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乔立的脸上也有了笑容。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淡定优雅,令乔立相信这个男装丽人,说得出,做得到。
在最落魄的时候伸过来的手,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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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聚春和饭庄顶楼的雅间。西斜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里满是深秋的凉意。
沈雪将写满字的一摞纸递给冬草,道:“交给三爷,让他嘱咐楼下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还有车马院里的说书先生,我希望五天之内,杜大小姐被害致死的故事传遍长安,让杜家身败名裂,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
眼角掠过一丝冷意,“至于许家,大小曹氏正想借武安侯的名头抬高身价,两位小姐也该早忘了我对她们说过的话。区区立足之地抵不了杜红薇承受过的屈辱,我该让她们哭一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喏。”冬草出门,心里默默地说,得罪谁也别得罪沈家五小姐,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能得罪,忽然得意起来,她冬草乃是沈家五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环哦。
郑伯豪收回敲门的手,迈步进屋。
沈雪向郑伯豪裣衽一礼:“阿雪见过大姐夫。”
郑伯豪慌忙跳闪一旁:“五妹妹这是要折我的寿么!我哪里当得起你的礼。”
沈雪淡笑:“姐夫既唤我五妹妹,如何当不起家礼。阿雪请大姐夫到此,实是有要事相商。”
“五妹妹这身打扮,直叫我认作长安又出美少年了。”郑伯豪坐下,微笑,“五妹妹有事请直讲。”
沈雪取过桌上刚沏的热茶,对郑伯豪做了请用的手势,喝一茶,道:“叶指挥使擅自离开鹿山营地,军中有什么说法?”
郑伯豪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擅自离营。夜不归宿。都是军中罪名。二殿下走时,见到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脸色非常不好,我见他迟迟不归,便向众将解释,连日操劳,指挥使有些不妥,回长安瞧病,今日有人问起,我只好说指挥使病得有些重了。五妹妹可知二殿下去了哪里?”
沈雪慢声道:“他。的确有些不妥。照姐夫说来,鹿山军营已经散开他生病的消息了。”
郑伯豪怔住:“二殿下。真的不妥?”
沈雪眸中有薄雾升起:“他就在后楼四楼甲字号房,因为某种不好说的怪力原因,他会昏迷一段时间。还请姐夫明天一早递一道奏折,说明叶指挥使过于疲劳导致重病不起的事情,并请旨尽量谢绝不必要的探访。姐夫不必担心太医问诊,二殿下他,真的不妥。”
郑伯豪心一沉:“这么严重?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过一会儿应该会有圣旨。请北晋议和使团的所有成员搬离客栈,搬到某处大宅,还望姐夫思量,既不露底,还能把二殿下留在客栈。”沈雪半垂眸,“另外,阿雪还想问姐夫一句话。”
郑伯豪搓搓手:“二殿下身边的海鲨陆虎空鹏,都知道我的身份,五妹妹说不露底。防谁?”
“慕容遥。”沈雪很干脆地说。
郑伯豪皱眉:“在落雁崮顶,我与四殿下并肩抵御苗家叛军,四殿下人还不错。”
沈雪眸光一冷:“慕容遥肯与你并肩抵御苗家叛军,那是因为延庆帝让出了北疆三关。你该知道北疆三关于南楚的重要性!守卫天元寺,损失的是慕容迟的野狼营将士,成全的是慕容遥的军功,郑伯豪,你有脑子没有?”
郑伯豪怔怔。
沈雪叹了一声:“我从海鲨那里得知,花皇后是昌平皇帝邂逅的一个良家子,而慕容遥的生母柏贵妃是北晋当朝权臣柏太师的嫡女,身份悬殊之大,柏家若对权势无感,又怎么会位极人臣,只在皇家之下?”
稍停,又道,“已有消息,北晋太子慕容飞被毒害,生死不明。你以为慕容遥不告而入长安,就是为了瞧他二哥看中的女人来?”
郑伯豪面色绷紧:“五妹妹慧质,怪道二殿下用心!不过,那四……慕容遥怕是已经看出我的底,难瞒得了。”
沈雪揉揉额角,道:“事已至此,姐夫不必刻意隐瞒,也不必刻意暴露,慕容遥问起,姐夫打个哈哈不予回答便是。我想二殿下对慕容遥应当有所保留,野狼营当有保密守则,陆虎空鹏不至于向慕容遥全盘托出。”
郑伯豪没注意沈雪没提海鲨,问道:“五妹妹所说的要事,还有什么?”
沈雪端正坐姿:“姐夫,阿雪想问问你,当初决定弃楚投晋,是因为北晋国强兵多吗?”
郑伯豪不悦:“北晋国强兵多,郑家什么时候怕过!我与家父的决定,完全是因为二殿下个人魅力,折服于他远在高天的理想,嘴上说天下一统,很容易,落在行动上,只有天命之人才能做到!”
沈雪紧追一句:“姐夫服的是二殿下这个人,而不是旁的?”
郑伯豪笑道:“五妹妹在考我?”
沈雪的脸上没有笑容,静静的。她说:“姐夫这么说,阿雪可以不可以这样理解,有慕容迟,你投晋,那么,如果没有慕容迟,你是投晋,还是保楚?”
郑伯豪笑道:“我们郑家在南楚也是响当当的侯府高门,就是为了跟随二殿下做些大事情,我们才舍弃朽腐的简氏王朝。五妹妹,你以为我们郑家想要的是北晋许下的大富贵?”
沈雪蹙眉道:“如果北晋没有了二殿下呢?姐夫何去何从?”
郑伯豪吓一跳:“五妹妹何出此言!难不成五妹妹想杀二殿下?”
沈雪摇摇头:“圣人不语怪力乱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姐夫说。二殿下昏迷,可能明天会醒,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慕容飞被暗算让我有一种感觉,反太子党开始作为。二殿下与慕容飞手足情深,是反太子党万不能容的人,一定会借着他的昏迷,置他于死地。而慕容遥,轻松松拿下南楚北疆三关,回到晋阳,人气必然猛涨。花皇后娘家势薄,人又愚蠢,想是连三殿下慕容骋的性命都保不得。”
郑伯豪沉默片刻,道:“五妹妹想说,有二殿下,可投晋,没有二殿下,当保楚。延庆老儿年老,命不久矣,凤鸣皇子,人还不错,是吗?”
沈雪微笑:“先帝有遗诏,保先皇后血脉,勇王府。姐夫三思。”
冬草推门进来:“小姐,三爷说,宫里的人再过两个街口就到聚春和,有一大队禁卫军。”
沈雪站起:“姐夫,与慕容遥的第一个交锋,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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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补22号的缺更。
今天的更新,请稍候。
197 威胁
四楼甲字号房间。
慕容遥双掌相对,十指相扣,走两个来回,焦急道:“这个海鲨,怎么办事的,请个大夫要请这么久!陆虎,我二哥安排在长安的人,就这么废物?真想照着这些废物的屁股踢两脚,再扔到屋顶上吼嗓子去!”
陆虎笑:“四殿下还记着被主子扔到屋顶上的事么,那可是四殿下自己系不紧裤子惹出来的祸事,怪不得主子的,兄弟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撒了野就管不住,主子不得不给四殿下吃点苦头,四殿下不至于记这么久的吧。”
慕容遥讪讪道:“说着玩的你也当真,嘁!陆虎,海鲨空鹏去这么久,长安城能跑个来回,真是不叫人省心!你到聚春和门口看看去,这心揪得难受。”
“哦。”陆虎做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四殿下,陆虎也揪心得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陆虎答应鲨哥,守着主子寸步不离,那就得寸步不离,不然,空鹏臭小子要笑话陆虎的。”
慕容遥瞪起眼:“这里有本宫寸步不离地守着,不够吗?还是你不放心我守着我二哥?”
陆虎连忙摇头:“不敢!四殿下千万不要生气,陆虎守在这里,与四殿下没有关系,陆虎自个儿得话说算数。”
慕容遥似笑非笑:“海鲨长,海鲨短,你就这么听海鲨的话?”
陆虎正色:“主子说,在野狼营,下级要服从上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在野狼营行不通,主子说,如果每个在外的下级将领都敢违抗上级命令,那要上级做什么,留着不听命的下级造反吗,主子说。哪怕上级错了。下级也要执行,没有严格的军令,就没有打胜仗的保证。”
“嘁!”慕容遥作势要踢陆虎,“主子长,主子短,我二哥现在病得人事不知,哪能给你下令!我二哥说话,你每句都听,本宫说话,你一句都不听?”
陆虎摸摸脑袋:“四殿下的话。当然要听。可是……主子说过,我们野狼营的将士。一级服从一级,主子在,都听主子的,主子不在,营长鲨哥最大,陆虎空鹏要听鲨哥的。”
慕容遥握了握拳,忽然笑道:“本宫听说。海鲨是南楚乔家的人,原名乔群?”
陆虎点头:“喏,鲨哥原名是叫乔群,是那个在天元寺撞墙死了的乔阁老的儿子,乔阁老和乔尚书兄弟俩血洗方家,鲨哥与乔家除了仇,没来往。”
慕容遥叹道:“陆虎,你可真傻,楚人便是楚人。晋人便是晋人,楚人不会因为仇恨变成晋人,晋人也不会因为爱情变成楚人。”
陆虎又挠头:“可是,主子说,天下本是一家,不分楚晋,不分戎越,我们跟随主子,就是为了最终消灭四国之分,让天下的百姓不再受因为裂土引起的兵祸。”
慕容遥真踢了陆虎一脚:“有完没完,我二哥那些话,听得人起耳朵茧子!天下之大,哪有那么容易一统。”
陆虎不服:“四殿下,于别的人,可能真不容易,可是,我们野狼营一千兄弟,每一个人都相信,主子能够消弭战乱,统一天下,我们是天下一统的经历者,与见证者!”
慕容遥听得头大,右手虚握成拳轻击额角:“与你费口舌的,去,去给本宫拎壶茶来吧,吃完饭到这会儿没喝口水,渴着呢。”
陆虎站到门口,高喝一嗓子:“四殿下渴了,哪个有耳朵的,赶紧给四殿下拎壶茶来。”
慕容遥脸色微沉,听得走廊里传来一声答应,响起一串脚步。
接着,又是一串脚步,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南楚新封的武宁侯,郑伯豪。
慕容遥一拳砸向郑伯豪的肩膀,笑道:“武宁侯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在鹿山下忙活的吗?”
郑伯豪一拳砸向陆虎:“陆侍卫果然在这里,唉呀,我就是来瞧瞧我们御林军的指挥使,大家听说指挥使生病不起,焦虑得不行,个个吵着嚷着要进城来探病,不是我拦着,这聚春和非得挤爆了。”
慕容遥一凛。他真是急得糊涂,倒把慕容迟的这个身份给忘了。东安侯世子郑伯豪,是不是慕容迟的暗桩之一呢?问空鹏,空鹏摇头。
摇头表示不是,还是表示不能说?问海鲨,怕是问不出来,得空再探探陆虎的口风。这三个冥顽不灵的家伙里,陆虎看起来最是直率。
陆虎眼珠子转了转,撇嘴道:“那些油痞子,他们真是想来探病,你拦得住几个。”
郑伯豪推开陆虎,来到床前,见慕容迟静静地躺在床上,声息微弱,不由得心里忐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伯豪面色沉重:“陆侍卫,指挥使重病,你为什么不请大夫?指挥使进长安,身边就带着你,你不为他着急,还有谁会为他着急?”
陆虎向慕容遥看过去。
慕容迟咳嗽一声,刚想开口。
郑伯豪顺着陆虎的目光看向慕容遥,惊叫一声:“哟,这不是慕容四殿下吗,你是来看我们指挥使的?唉呀,我就说慕容四殿下最是仗义!为了我们南楚,在天元寺折损了不少你们北晋的士兵,我们陛下无以为谢,让出北疆三关,慕容四殿下一战成名,我郑伯豪钦佩之极,哪个敢说慕容四殿下不喜我们南楚的公主,我郑伯豪提刀杀过去!”
陆虎身形一顿,慢慢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望着慕容迟,把两滴泪憋了肚子里。
楼外,整齐的脚步声咵咵响起。有尖利的嗓子喊“皇帝陛下到”。不一会儿有侍卫跑进来报,南楚延庆帝亲来道歉,不该怠慢北晋贵客,为表诚意,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延庆帝陪同北晋议和使团前往曲江苑。
曲江苑,与皇宫宫城外墙隔一条街,原是先皇后母族的祖宅,先帝驾崩以后,当今太后以曲江苑太小住不了太多人为名。将先皇后母族迁至距长安城五百里的一处山庄。曲江苑从此变成太后听戏游乐的园子。及至太后耄耋之年迈不动脚,曲江苑变成延庆帝与心腹大臣议事的地方。
慕容遥眼角直跳,心意急转。
延庆帝上楼,瞧见“叶超生”,会怎么样?
“叶超生”进入长安住在许家,许家在重阳节丢尽脸面,“叶超生”搬进客栈居住,很正常。对延庆帝来说,“叶超生”是个没倚仗的孤臣,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刀。不大可能因为他与晋人同住一楼就杀了他,至多提防一二。
延庆帝得知“叶超生”的真实身份。又会怎么样?武安侯没有了,御林军指挥使也许空缺,也许由郑伯豪接任,延庆帝绝不敢杀慕容迟。
借延庆帝这把破刀砍慕容迟,血痕都砍不出来,反而惊了围绕在慕容迟身边的议和使团成员和野狼营干将,他再想做什么手脚。太难,甚至继续留在长安都不可能。
靠人不如靠己。
慕容迟突染怪病,人事不知,这是天赐良机,错过再也没有,天晓得他什么时候睁眼,也许下一刻他又生龙活虎了。海鲨与空鹏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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