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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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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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与镇北侯府联姻的消息传来,延庆帝气得七窍生烟,内侍战战兢兢报,武安侯求见。

没人知道武安侯对延庆帝说了什么,禁卫军看到武安侯跟在一队内侍之后。打头的内侍手里捧着一卷黄绫。走出皇宫,一百御林军盔甲齐整,肃然随行。

镇北侯府,内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镇北侯府五小姐沈雪。名门淑媛,武安侯叶超生,国之栋梁,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特赐二人于十月十一日于曲江苑大婚,勿负朕意。钦此!”

老侯爷大怒,先帝有诏,沈家不受赐婚,延庆帝这是打先帝的脸么!沈叶本有婚约,一旨退婚,一旨赐婚,打左脸不够,再打右脸?两情相悦,指两小儿私相授受,不清不白,再打沈家的脸?

沈雪向陆虎看去,陆虎微微摇头。沈雪起身,拉住了暴起的老侯爷。

镇北侯府接旨,没谢恩,没打赏,内侍愤愤离去。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大街小巷,本已热闹非凡的赌局换了赌头,简少华,叶超生,谁能娶到镇北侯府五小姐。人们在羡慕沈五小姐太抢手的同时,也在感叹,谁家嫁娶也没有这么匆忙的!

镇北侯府平静依旧。

时间飞逝。

十月初十,长安城西,鹿山余脉,沈家家庙,香烟缭绕,鼓磬低鸣。

百年沈家,族人逾千,今日来到家庙的人都是各支的当家。祭祖过后,便是沈雪的及笄礼。

明堂之上,烛火闪耀,沈家先祖的牌位森然列立高案之上。

沈雪穿着五重繁复的橙红色华服,宽大裙裾逶迤身后,满头长发层层叠做高髻,凤眸明若秋波,黑漆漆似有墨玉的光泽,长眉入鬓,红唇贝齿,亭亭立于堂前,沉静,明艳,精致宛似上天精心的杰作。

沈凯川目中隐有波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沈雪在家庙住持的念颂声中,屏息跪下,拜先辈,拜祖父,拜父亲,再拜时,沈凯川指向高案上的一个牌位,哑着嗓子道:“拜你的娘亲!”

沈雪抬头望去,那牌位上写:沈氏九代子孙沈凯川之元妻玉明之灵位。含泪,沈雪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叩拜:“不孝女沈雪,拜见母亲!”

元妻!玉明!三夫人艾氏脸色煞白,沈雪的生母不是明氏吗,明氏不是一个村姑吗!艾氏指着沈凯川:“这,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原配正妻!玉,玉明是谁?”

四少爷沈世湾瞬间也惨白了脸,镇北侯府三房有三个儿子,一嫡二庶,长安城里哪个少年不羡慕他是沈凯川的嫡子,便是那些尊贵的皇子、亲王世子,见到他的时候,也都不敢拿大。他匆匆瞥过五少爷沈世波、八少爷沈世涛,慌乱地瞪着沈凯川,盼望他说,那牌位是错的。

大夫人赵氏和二夫人杨氏目光碰在一起又分开,心里却在想,十五年前的谜,要解开了吗?

沈凯川:“我沈凯川的妻子只有玉明,玉明是我沈凯川明媒正娶的妻子,阿雪是玉明的女儿,我把阿雪的及笄礼安排在家庙,就是为了向沈家的先祖,向沈家的族人说清一件事,沈雪,是我沈凯川的女儿,是侯府三房记入族谱的嫡女。”

沈凯川的声音在艾氏听来,似雷响,似冰寒,似刀锋,胸腔里的心碎成了血浆,哆嗦着:“你,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阿湾才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你,”扑通跪倒在老侯爷脚下,大哭道,“侯爷,媳妇三书六礼嫁入沈家,无一日不是克勤克俭谨守本分,从不敢亏半点妇德,从不做一件污沈家名声之事,今天是五丫头的及笄大礼,媳妇亦是尽了全心的!侯爷,媳妇哪里对不起侯府三房,要在沈家族人面前,被老爷这般对待!侯爷,媳妇要个说法,不然没脸活了!”

老侯爷咳嗽一声,没说话。

艾氏的泪流得更凶,心里寒透了。谁能为她撑起一把伞?艾家人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娘亲躺在床上奄奄待毙,她是多么痛恨老侯爷不肯她去床前侍疾,亲情何在,天理何在!她拥有的本就不多,现在,她的夫君要夺去她儿子的嫡出名份,霎时间,艾氏只恨没有天雷将镇北侯府劈成焦炭。

沈凯川凉凉道:“说法,谁给阿雪说法!明明是嫡女,却被当成庶女养,她向谁去要说法!侯府后宅受老太君掌控,三房唯你独大,我只怕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阿雪就会丢了命,不得不冷落自己最爱重的孩子,我向谁去要说法!”

沈世湾跪倒,抱住沈凯川的腿,哭道:“爹,儿子不孝,不能让爹高兴,儿子蠢笨,不能博爹欢心,都是儿子不好,爹要怪,怪儿子吧,求你不要弃了娘!爹,五姐姐的娘亲死得早,你难过,五姐姐难过,可是,娘总是爹娶进来的妻子,没做错过事,娘疼我,也疼她一手带大的五姐姐,爹!”

沈凯川那句他的妻子只有玉明,把沈世湾击中了,丢了嫡子的身份,他便与沈世波、沈世涛一样,怎么与大房、二房的嫡子相争爵位?

沈雪垂眸,不管老爹意愿如何,艾氏的确是在老太君的操持下,坐着大红花轿走正门进的沈家,是沈家娶进来的媳妇,老爹想做什么?为娘亲正名,不至于贬妻为妾吧,艾氏进门,是在娘亲死后,娘亲是元妻,艾氏也算得上继妻。

沈凯川低头望着十二岁的少年,不管这个儿子来得多么不光彩,他也是他的亲骨肉。拉起沈世湾,沈凯川道:“阿湾,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总是我沈凯川的长子。”转向艾氏,缓缓道,“不争,你还能留着贤德的脸面。”

艾氏一把将沈世湾拉到身边,擦去泪:“我是侯府三房的大妇,阿湾是三房的嫡子,有什么争与不争!”

沈凯川:“为了嫁进沈家,你和你母亲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三书六礼我没签过字,婚礼上我没拜天、没拜地、没与你对拜,新房里我没与你喝合卺酒、没与你结发、没与你圆房,十五年来,我没带你到家庙来祭过祖,你的名字也没记上族谱,我沈凯川的妻子,从来只有玉明一人。”

艾氏的脸忽白忽红,冷笑道:“你做没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抹杀不了我是沈家媳的事实!我不承认,五丫头永远是你大婚前野合生的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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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败露

沈世湾大惊,立马跪倒,攀住艾氏的手:“娘,爹说五姐姐的娘是三房的嫡母,那五姐姐就是三房的嫡女,娘在嫡母之后进的沈家门,没人会抹娘是沈家媳的事实啊,娘,你别着急,爹不是那样的人!”

沈雪吁了口气,老爹不是那样的人,哪样的人呢,冷酷无情的人,老爹若是做出贬妻为妾的事来,那便是冷酷无情的人,谁愿意在世人的口中,自己是个对妻冷酷、对子无情的人呢,沈世湾,很聪明,不愧是老侯爷最喜爱的孙子。

沈凯川并不急躁,先向着高案上的牌位施礼,再向着在座的长辈施礼,最后向沈家家主施礼,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道:“伯祖,这是孙儿与孙媳玉明在燕岭关成亲的文牒,有官府大印,有家父家兄签章,今日以此文书,请伯祖为孙媳玉明正名。”

沈家家主接过泛黄的文书,看向老侯爷。

老侯爷叹了口气,点点头:“大伯,文书是真的,老三与玉家丫头在燕岭关成亲,燕岭关上下都是知道的,玉家丫头死了以后,老三不再提及这事,我等也就睁眼闭眼随他去了。”

沈家家主看向艾氏,老目中颇有同情,任是谁个女子,突然从原配正妻落到对原配正妻执妾礼的继妻,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艾氏的脸凄白,白得几乎透明:“伯祖在上,孙媳艾氏第一次来到家庙,侯府三房子女有五,老爷说那村姑玉明是元妻,有文书,孙媳亦有文书,今天,族谱记上玉明的名字,记上五丫头的名字。也当记上孙媳的名字,侯府三房子女有五,伯祖辛苦,还请全都记上。”

沈家家主看沈凯川。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门边嗖地闪过。有眼利的族人抬脚去踢,沈家大事,哪里窜来的野货,找死!

“咪呜——”一声极低的猫叫。

沈雪眸光一闪,应声干笑道:“哥啊,别踢,是阿雪养的猫。”

胖猫花花咪呜一声,极其老实地蹲到角落,睁着一双圆眼瞬也不瞬地瞧着沈雪。

沈雪压住想要弹花花脑门的冲动,呆猫。不在家里好好睡觉往外瞎跑,呆猫,从城里跑到城外,不怕被车压扁,不怕被人抱走?呆猫。二十里没走过的山路你没跑丢,成精了!呆猫,一身草籽一身泥,脏得没法看了!

沈凯川将一支丹凤朝阳紫金簪插进沈雪的发髻,淡淡道:“伯祖,族谱上至今没记侯府三房一笔,的确是我压着的。今天我女长成及笄,为她娘亲正名,为她正名,是我一直的心愿,劳烦伯祖登录,九代子孙沈凯川。妻玉明,有女沈雪,妾艾氏,有子世湾,妾朱氏。有子世波,妾孙氏,有女沈露、子世涛。”

艾氏摇着头,泣不成声:“老爷,你好狠的心!我一心为你操持后宅,为你养儿,十五年辛劳,竟落得一场恶梦!有老侯爷发话,我不敢再求原配之位,然而,无论从礼,从法,从理,我也算是沈家娶进门的继室,何过何错由妻变妾,阿湾也是你的嫡长子,何过何错沦为庶子!”

沈雪叹了口气,老爹威猛一生,名扬天下,岂能让人笑话无嫡子承家业,她上前迈了半步。阳光从外照进明堂,她的影子投在水磨方砖上,云髻峨嵯,绰约如随风而去。

沈凯川哈哈冷笑两声:“何过何错?艾氏,你也问得出口。我说过,不争,留着你贤德的脸面,留着你主三房事,你,还要争吗?”

艾氏泪如雨下,滔天的恨意溢满胸怀,直恨不能落下霹雳,将眼前这人劈成渣渣。十五年的痴恋,俨然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时光倒流,她一定远离所有姓沈的人!

沈世湾面无血色。嫡庶之分,不要太分明!艾氏不敢再争,他不能不争,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沈世湾膝行到老侯爷脚下,泣道:“祖父为孙儿作主!”半抬着头,沈世湾苍白着脸,紧紧咬着唇,眼泪在睫毛上滴溜溜地打转,却无论如何不肯掉落,委屈、羞辱,痛楚……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倔强复杂得让人心痛。

老侯爷低头望着这个平日里最疼爱的孙子,心里也疼得紧,软了声音道:“阿川——”

“玉明的身份,总有一天会在沈家大白,”沈凯川嘴角向下一耷,道,“玉明颠沛一生,仅阿雪一女,阿雪一岁的时候,丫环把前后窗都打开,冬天的夜风灌满了屋子,是我的暗卫关上窗,为阿雪盖上被,两岁多的时候在花园里玩耍,婆子捅落了蜂窝,阿雪被蛰得昏过去,昏倒在六月天大中午的太阳下,是玉家暗卫带着阿雪去了医馆,三岁时候落了井,是玉家暗卫把拖着辘轳浮在水面上的阿雪捞上来,四岁的时候出府,被丢在点心铺子里,险险被人伢子拐走,五岁的时……”

“爹,不要说了!”沈雪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刺破掌心,小时候的事,她已记不清,长大了,她不想再记,无论是谁给她挖的坑,她已经越来越强大,不再畏缩,不再隐藏,不惧与任何人作战。

老侯爷心知,这里面少不了老太君的手笔,重重地叹了口气,向沈家家主:“就依老三的吧。”

“且慢,”沈雪敛袖福礼,“曾伯祖,祖父,阿雪有话要说。”

沈家家主轻轻颔首。

沈雪再福礼:“我爹戎马半生,沈三之名无人不知,今天为我娘亲正名,阿雪深感父母恩情,娘亲早逝,只得我一女,阿雪不忍见沈三后继无人,愿求一弟记于娘亲……”

“报!”门外连滚带爬奔进来一人,“报,报家主,报侯爷,山下来了御林军,正将这里包围!”

老侯爷忽地站起身:“御林军?包围了这里?有多少人?”

“报侯爷,很多很多,约有三千人,铁甲军!”

老侯爷与沈凯川相视一眼,三千铁甲军!

沈凯川沉声道:“领兵者何人?”

“叶指挥使!铁甲军弓在手,刀出鞘!”

沈家家主将族谱轻轻放回原处,捋捋颔下如霜的长髯,问老侯爷:“这是皇帝陛下要灭沈家一族吗?看来是你们父子谋的事,败露了。”

老侯爷长叹一声:“天不佑我!定然是有人背了主,泄了密,只可惜辜负了先帝的信任。”

沈家各支当家并非全不知晓,大多族人磨刀霍霍,唯老侯爷马首是瞻。此时听得三千铁甲军围山,自是明白尚未出师身便死,沈家精英将血满家庙!然而,沈家人从来不会束手待毙,铁甲军的血也将浸透这座山峰!

艾氏一阵呆愕,突然狂笑:“来吧,铁甲军,铁甲军来吧,杀死沈家人,让这些没心肝的为我陪葬!”猛跑,以袖掩面,决绝撞柱!

沈世湾再聪明不过十二岁,吓得呆了,失声叫道“娘亲”,一屁股坐到地上。

沈家家主正正冠,整整衣:“孩子们,既然有客来,我们迎一迎去吧。”

随着沈家族人,沈雪往明堂外走,胖猫花花咪呜一声窜过来,沈雪摇摇头,叹叹气,宠溺地将它抱起。来到家庙山门外,沈雪看到山下的铁甲军乌泱泱一片,看也看不到头,粗略估计确有三千之众。

在这数千众之中,沈雪依然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以他人为背景的身影,再看过去,看到袁斌骑着的是枣红马而非白马,不由得哂笑,马都认主,袁斌瞒不过陆虎,也就瞒不过野狼营。在这危险时刻,她至少稳住了晋人不与沈家为敌。

老侯爷:“来者可是武安侯?”声音厚重,远远地传散开去。

袁斌扬声道:“正是本侯,奉皇帝陛下圣谕,还请镇北侯见谅。”

老侯爷:“老朽倒要请问武安侯,皇帝陛下有何圣谕,要这数千铁甲军围山?”

袁斌笑道:“镇北侯何必明知故问,早早就缚,皇帝陛下自有圣裁。”

老侯爷大笑:“沈家世代簪缨,从无束手之辈,忠直耿烈,从无叛上之事。今天武安侯率数千铁甲军全副武装到此,老朽还真就不明白!”

袁斌也大笑:“镇北侯老当益壮,本侯望尘莫及。皇帝陛下早知道镇北侯不会甘心,”招一招手,“本侯就让你们沈家明白明白吧。”

铁甲军往两旁一分,推出一辆无篷马车,马车上的人被铁链锁住,竟是勇王夫妻、简少卿夫妻,另有年轻女人抱着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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