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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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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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又瞟了一眼那绿衣胖子,让冬草抱着软包包和冬果随沈霜霜主仆坐滑竿登顶,自己和冬花相携一起,攀着石阶边的铁索,慢慢走上那长长的石阶。

每年中秋至重阳,天元寺都要举办赏菊素筵,烂漫的菊花,鲜美的素筵,令南楚各地佛家信徒趋之若骛,落雁崮冠盖华伞,香客如织。

冬花顺了顺背在背后的小背包,嘴翘得打到鼻子:“小姐,为什么是奴婢?冬草姐姐体力比奴婢好得多。”

沈雪斜睨冬花:“你比冬草话多,这一路有你不寂寞。”

冬花开心地笑起来:“奴婢有用就好,只要小姐高兴,奴婢累趴下也要站起来。咦,小姐,这石阶侧面都刻着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好像是佛经上的话。”

“是《金刚经》,”沈雪点点头,“这里的每一级石阶都刻着一句佛家谒语,虔诚的拜佛者念着这些经典句子,不知不觉就登了顶,天元寺的僧人很聪明。”

山道的石阶最宽不到五尺,峰直路断处可见原木栈道相连,每一百个台阶旁修筑一个凌空的原木亭,亭内有长木凳若干,并有小货郎叫卖水果零食,是自行登顶的香客驻脚的好去处。山间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不时就有滑竿手抬着香客一路吆喝着从身边急急而过。

爬了四百来个石阶的时候,沈雪和冬花两个人都气喘不止,拐进原木亭歇息,冬花从背包里取出棉垫铺在靠廊柱的木凳上,沈雪喝了几口水,吃了几个饼,恢复了些许气力。

沈雪仰头向上望,石阶仿佛延伸至云端,低眉往下看,近70度的陡角看得眼晕腿软,这样狭窄陡峭的山道,打斗起来,一个失足就是粉身碎骨,不由得暗暗磨牙,死绿衣胖子,你要是个老实的,五小姐我爬这一千八百个石阶可就白受罪了!你要真整出事儿来,让五小姐我逮着,罚你限时跑这石阶八个来回!

“进了侯府就没爬过山,真是有些顶不住,小姐,能不能告诉奴婢,为什么不坐滑竿,冬草冬果她们也许差不多接下来的一脚就是跨进寺庙的大门。”冬花又开始碎碎念。

“你是说跟着五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无聊,很不自在?”沈雪微眯起眼。

冬花连忙谄笑道:“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到哪里,奴婢就到哪里,小姐上刀山,奴婢不怕戳脚,小姐下火海,奴婢不怕烫脚——”顿住,连打嘴巴,“呸呸呸,奴婢说错了,奴婢是说,小姐吃肉,奴婢跟着喝口汤,小姐喝汤,奴婢舔个碗底儿。”

沈雪似笑不笑:“原来五小姐我亏待了你,让你觉得做五小姐的丫环,还不如花花。”

冬花立即哭丧了脸:“奴婢还真比不上花花,花花敢在小姐的床上跳舞,敢枕着小姐的肚子睡觉,敢抓烂小姐的绣品,敢挠坏小姐的裙子,不用挨打,不必罚月银,有吃有喝有得玩,觉觉睡到自然醒,奴婢要是花花,再没什么好想的了。”

沈雪忍俊不禁,忽听得有哗哗水声依稀传来,便拉起冬花继续向上攀登。

水声越来越清晰,沿着长长的栈道拐过一道山梁,赫然见绝壁之上,一条大瀑布倾泻而下,在低凹处冲出一池碧水,池上水花盛开,飞溅的水雾在阳光下弯出一弧小小的彩虹。池边的巨石或耸立如柱,或匍匐如鼓。二十来个侍从和四名黑衣武士散列四周,形成一个警戒圈,瀑布前的一块平石上站着两个人,微侧着头正在交谈。

论起外貌,陈默雷算不得十分出众,但是他身上那股如山中泉、泉边竹的温和淡雅,令人如沐三月春风,与他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拘谨,他的温和有一种漩涡似的引力,让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对他亲近。

另一个身材高挺的家伙自然是慕容迟,白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炫目的光芒,华丽丽地耀花了她的眼。沈雪眯起了眼,面具下的脸孔,但愿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心底似乎漏跳了一拍,耳垂有一丁点发热。

沈雪和冬花的停驻引起侍从们的警惕,其间有人大声喝斥她们赶紧离开,又见是两个美貌小女子,喝斥的话有些不干净了。

冬花本已随着不想惹事的沈雪转身离开,越听心里越不愤,折回去大声喊道:“二姑爷,你也不管管你的这群烂人,敢辱五小姐,看你带着二姑奶奶回门,老侯爷叫你们俩吃闭门羹!”

沈雪叹了口气,回过头,却正见慕容迟举目看过来。

那眼光,冰冷,疏离,是不认识的一种陌生,完全的不认识。

沈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喵了个咪的,慕容迟,不认识,好啊,装大尾巴狼装得还真象,等你想认识的时候,就得问问五小姐我的手枪应不应了!看我打爆你的脑袋,把你爆回二十一世纪去!

“五小……五妹妹?”陈默雷忽然叫了一声,喝令侍从闭嘴闪开,向慕容迟拱了拱手,大步向沈雪走过来。

沈雪只得转过身,讪讪地笑:“阿雪见过二姐夫。”

“五妹妹?五妹妹,”陈默雷讶然道,“五妹妹怎么在这里?”若不是看着冬花眼熟,他还真不敢认眼前这清丽的素颜女子就是妻子沈雯雯那个浓妆艳抹香气薰人的五妹妹。

沈雪垂眸:“阿雪陪四姐姐到天元寺烧香,贪看沿路景色,四姐姐便先去了寺里。”

“四妹妹也来了?”陈默雷呀了一声,道,“对不起,属下无礼,惊忧了五妹妹,默雷给你赔不是!”揖手一礼,“雯雯一直念叨着五妹妹,阿檀的事,虽说大恩不言谢,可阿檀是雯雯的心头明珠,雯雯说五妹妹但有差遣,我们夫妻莫敢不从,她身子沉,不宜出府走动,默雷替她先谢你吧。”说着,深深一躬。

沈雪连忙闪开陈默雷的大礼:“二姐夫这是要折煞阿雪么,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谢来谢去。二姐姐身体可好?”

陈默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大夫说就在这几日了。”

065 天元寺

沈雪蹙了蹙眉:“那二姐夫怎么到落雁崮来了,阿雪记得二姐夫在鸿胪寺做的是内务,二姐姐那里是多大的事情,要有什么不妥当,可当怎么办?”

陈默雷偷偷瞄了一眼远处背手而立的慕容迟,压低声音道:“那个是北晋的二皇子,原先负责接待外客的那位同僚,昨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不成样子了,今天早晨上头就临时抽调了我来应这个外差,左右两天的事,家里有人照应着雯雯,有劳五妹妹牵念。”

沈雪睥一眼那些口出不逊、衣冠也不太齐整、显然不具战斗力的侍从,眉蹙得更紧,即使现在楚晋议和,两国之间早晚得为统一而战,慕容迟出行,护卫力量如此单薄,正是刺杀的大好机会,五年灭五国、生擒五帝的战神,想杀他报仇、想杀他扬名的人,海了!

山道上吭哧吭哧抬过去一抬滑竿,正是那个绿衣胖子,两名童儿不紧不慢跟在滑竿后面。

沈雪为瘦骨嶙峋的滑竿手默哀,也为纤细柔软的滑竿默一把哀,同时警醒自己,这胖子朝自己看过来的一双眼,精光暴射,绝不可因他的肥胖而小觑。

陈默雷望了望山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隐时现的米黄色滑竿手:“五妹妹,我派个人跟着你吧,山路陡峭,小心为好。”

沈雪抿了抿嘴,推辞道:“二姐夫还是去应差吧,阿雪有冬花陪着,这就去寺里寻四姐姐。”

“我家二殿下说,沈五小姐是陈大人的姻亲,陈大人有差事在身,便由在下护送沈五小姐上山,也免陈大人担忧。”空鹏揉着鼻子伸过脸来,一脸讨好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只摇着尾巴的萨摩耶。

沈雪抬头,瞟了瞟慕容迟。

慕容迟兀自负手挺立,脚下未挪半步,那白银面具熠熠发光,衬着青山飞瀑,如一幅言简意赅的水墨画。

沈雪转眸注视空鹏,清冷的脸容慢慢浮上柔柔的笑,轻声道:“不敢!小女子与你家二殿下素昧平生,不敢有劳大驾。”

柔婉的笑意,凉薄的音色,空鹏忽觉没牛睦锿贩⒚诺紫路⑷恚髯樱乙槟悖∪滩蛔『吆撸锇∏啄铮张艋故歉慊丶野桑庋闹髯樱张羲藕虿涣耍张艋丶抑帜⒐饺グ 

沈雪向陈默雷微微一礼,与冬花转身离去。

冬花两眼冒红心,嘻笑道:“那个黑衣侍卫好霸道唉,看着奴婢的时候一下子就变温柔了,小姐,奴婢也是个美人吧。”化身作一只摇尾求抚摸的京巴。

沈雪似笑非笑:“不错,府里的狗儿冲路人叫完之后,回头看主人就是这个样子。”

冬花呛住了:“小姐,你……哼,哼,奴婢再做水晶糕,放盐不放糖!”

沈雪斜了冬花一眼,并不接话,只默默将沿路的地形地貌记入脑海。

山势峥嵘,峰回坡转,石阶如羊肠一线,峭壁似犬牙交错,沈雪和冬花已是脸色煞白,大汗淋淋。折过一角原木亭,有流水之声自下传上,前方山道断绝,出现一条百丈深涧,涧宽不过两丈,以三条巨石架设以为天桥,天桥两边嵌铁索护定,涧底大河奔涌,白浪滔滔。人行天桥之上,不免魂悬魄荡。

走过天桥便是落雁崮顶,一曲灰色城墙蜿蜒隐入苍松老桧之间,郁郁葱葱的林木后现出一带灰瓦红墙,南楚最大的寺庙天元寺,楼台突兀,钟磬虚徐,巍巍然极为雄壮。

穿过金碧辉煌的山顶门坊,赫然是异境别开,草木繁茂,经过麦田菜地果园,终于到了天元寺门口,花岗石砌就的台座基上血红的寺院大门两侧分开,乌泱泱善男信女捧着高香络绎不绝。跨过高高的门坎,殿宇巍峨绚丽,殿前古银杏树金叶随风悠然零落,在小沙弥的引领下,主仆二人往后院的西厢寮房走去。

八月下旬的天气,秋菊争艳,桂子飘香,四足长方大铜鼎内香烟弥散,山风轻轻拂过,梵音低唱不绝于耳。沈雪请小沙弥带着她们在寺里转了一圈,听小沙弥讲天元寺的由来。

五百年前,有一位年轻僧人游览天下,宣讲佛法,转道来到长安,见鹿山主峰落雁崮有祥云缭绕,慨叹万古精灵藏于此山,于是三十年化缘募捐,二十年凿石筑路、建庙修寺,又十年潜居斗室,苦研佛家经典,修养真性。因僧人纯德非常,素行不疚,渐有皈依座下者,庙里香火渐盛。再三十年,僧人三千功满,八百行圆,焚香坐化,寺内沙弥和香客亲眼目睹坐化之时异香满寺,紫气升腾,空中祥云悠悠,仙乐袅袅。僧人肉身火化后得宝石般闪闪生辉的佛形舍利子,弟子们将之供奉于灵塔,视为天元寺镇寺珍宝。此后陆续有百岁高僧留下五色珠、金莲花的舍利子,天元寺名动天下。两百年前,南楚诸侯王简氏异军突起,吞并十数大小诸侯,雄崌南方,为感上天恩德,将天元寺列为官家寺院,重修山路,再葺庙宇,年复一年,方有如今之恢宏气象。

冬花吐了吐舌头:“这里可真大,殿挨着殿,不知道供奉了哪些菩萨,也不知道有多少僧人,古刹名方唉!”

小沙弥微微一笑:“女施主有问,小僧有答,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施主明算者,算来寺内几多僧。”

冬花掰着手指开始数。

沈雪摇头叹了口气:“一共六百二十四位师父,冬花,你这一双手要数多少个来回?”

冬花惊讶地张大了嘴,摊开右手晃一晃:“这么多啊,怪不得有人说,没有五两银子,不要上天元寺。”

小沙弥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正色道:“女施主不要相信那等妄言。这落雁崮山势厚圆,位座高深,四环云拱,大合佛格,崮顶平旷坦夷,有良田六百六十亩,沃土深二十二丈,泉眼一十一个,师伯师叔、师兄师弟皆以自种自收为修行第一。香油钱都用来修缮寺院,传经布道,更多的周济贫弱,福泽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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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面几个章节略作修改,增加了个别小细节。(都是存稿不够惹的祸。。。)兔子今天早晨发高烧39。8,明天要断更了,对不起!

066 骚乱

说话间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东西两侧俱是三层楼阁,专供香客留宿。冬草和冬果闻声从一楼的寮房里跑出来,沈雪得知沈霜霜去了大雄宝殿上香,让冬草奉了十两银子交给小沙弥,小沙弥唱喏离去。冬果已将洗浴的热水准备妥当,沈雪洗了澡,换了衣服,关上了房门。三个丫环差点被小木门撞着鼻子,恹恹地自回。

寮房很小,但很舒适,前后各有窗户,后窗外即是寺里的花园,风中充满菊花特有的苦香。房内一应屏帷茵褥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家具虽是旧的,但形制古朴,坚固实用。

沈雪望着铺了半张床的软包包,不知不觉之间咬紧了嘴唇,贝齿在唇上刻出两弯深痕,默默然打开软包包,翻转,拉平,折叠,直至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包包。仰面躺倒在床上,把包包环抱进怀里,良久,有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守备,母亲和弟弟应该不会染上时疫,辗转一个月死得那么惨痛。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状元郎,所谓护国公府叛国的铁证不会太轻易地进入公府,功高震主,状元郎奉的是皇帝的密令吧,她是那个引狼入室、害死全家的帮凶。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做校草的女朋友,也不至于被那渣男害了性命,丢下人到中年的沈爸沈妈,让他们承受失去独生女儿的绝大悲痛。爸爸,妈妈,忘了阿雪,你们一定要快乐!

这一世,她及时得到前三世的记忆,如果再不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辜负上天垂怜。

倦意上涌,朦朦胧胧间忽听得兵刃相叩,嚎哭惨叫越来越大,紧接着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急切的呼唤声。沈雪跳下床,打开屋门,三个丫环一拥而进,冬草更是将沈雪护在身后。

沈雪理了理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冬草:“不知道,只听得前院打起来了,杀死人了,听声音在往后院退,有冬草在,小姐放心。”

“果然来了刺客。”沈雪眉头一跳,“四小姐呢,她在大雄宝殿上香,可曾回来?”

冬草:“还没,四小姐有寺里的大师引领,应该不会有事。”

沈雪默然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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