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刺客。”沈雪眉头一跳,“四小姐呢,她在大雄宝殿上香,可曾回来?”
冬草:“还没,四小姐有寺里的大师引领,应该不会有事。”
沈雪默然片刻,道:“冬果,数你最机伶,去寻一下四小姐,能带把她带回来,不能带与她一起藏好。快去。”
冬果心里不太乐意,脚下不敢迟疑,开门溜着墙根儿往前院而去。
沈雪从箱笼里取出慕容迟送她的弩和箭,移步窗前,轻轻推开一缝。
那逃到后院的香客,狼狈一些的是披头散发、衣裳破烂,悲惨一点的伤者口中呼痛不已,那伤多是箭伤,中箭者少则一两箭,多则五六箭,可见放箭者毫不顾忌无辜香客,亦有刀伤、剑伤,伤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者偶也有之,头破血流,骨断筋折,有家人搀着,有自己爬着,更有流尽了血就此死去的……
佛门圣地,血腥杀戮,所有的香客都吓坏了,痛哭诘问满天神佛为什么默默无语,只恨满寺的菩萨享尽了人间香火,却是“一声不响,二目无光,三餐不吃,四肢无力,五官不全,六亲无靠,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坐不动,实足无用。”
求神不成,还得求人,奈何从来是自扫门前雪,僧舍寮房的门都不肯打开,生死之间,一句“阿弥陀佛”隔绝了希望,变成地府魔音!魂飞魄散的人们躲又无处躲,藏也无处藏,顾头不顾腚,趴墙角,缩树后,钻碑林,亦有往花园逃去,企图借幽深花木一隐。
羽箭破空、刀剑相叩的声音越来越近,惨叫此起彼伏,一声声刺进耳膜,扎入人心,直叫人心惊肉跳!隐隐约约听得有人高喊“御林军在此缉凶,闲人躲开”,“一个刺客也不许放过”,“杀死一个刺客赏银百两”……
沈雪心头突突一跳,御林军捉拿刺客!难道慕容迟已被刺客刺杀?与他同行的陈默雷呢?沈凯川来了吗?御林军来得这么快?喊杀声四起,惨叫声更甚,有箭矢不断落进后院,正是御林军专用羽箭。沈雪心中一沉,恶虎还怕群狼,慕容迟和陈默雷或已被刺身亡!刺客莫非在山道上就开始了对慕容迟的截杀?沈雪的脑海里闪现出绿衣胖子的身形,慕容迟,你的战斗力也太差了吧,这就挂了?你穿越者的光环呢?我还没爆你的脑袋,你就滚回二十一世纪了?也行,好好当兵,争取早日拿下钓岛,早日踢翻脚盆。只可怜沈雯雯了,肚子里双胎呢。
正胡思乱想,猛听得一声大喝:“王八犊子,来啊,小爷砍不死你!”
沈雪突地握紧了拳,这是空鹏的声音!空鹏在和谁叫阵?月亮门那儿踉跄现出一个身影,不,两个血乎乎的身影,一个背着另一个,前者臂上中一箭,腿上中一箭,后者趴在前者背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紧接着一声冷厉的喝斥传来,“空鹏,守不住月亮门,老子活劈了你!”沈雪身子晃了两晃,苍白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冬花惊呼道:“是二姑爷!”
冬草脸色乍青乍白,看向沈雪,眼底有薄薄水光。
沈雪拉开半扇窗,抬手向慕容迟的脚下射出一箭。
慕容迟低头看着那支小小的精铁箭,立即举目环视一圈,很快锁定站在窗后的沈雪,眼波流转,笑意轻扬,带血的白银面具下,明亮的眼睛宛如夏夜的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华,使得他鲜艳的红唇也飞扬起来。他背着陈默雷,一步步走到寮房前,抬起脚,很不客气地踹开房门。
沈雪向四周张望,各个寮房的门闭得紧紧的,却不知哪扇窗后藏着眼睛。慕容迟和陈默雷现在背着刺客的名头,自己一个不慎就把镇北侯府搭了进去。慕容迟这一脚,可以对外解释成刺客破门而入,弱女子莫可奈何。
望着浑身是血的慕容迟,沈雪喉头一哽,脚下却似生了根,半步也不肯移动。
冬草和冬花把陈默雷架到床上,冬草撕开他的衣服,赫然可见胸口的刀伤皮翻肉卷,冬花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药包,药包里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
沈雪挑了挑眉:“你随身带着药包,又是我爹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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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刺客
冬花讪讪笑道:“老爷说,出门在外,有备无患。”找出一个红葫芦。
沈雪看着冬草和冬花有条不紊地处理陈默雷的伤口,又一次被她爹沈凯川雷到了,丫环升级当医护,他老人家送来的丫环,这岗前培训的科目也太离奇了吧,小小一枚庶女,身边跟着万能丫环,她爹这样古怪的行为,是疼怜过度不惜大材小用,还是有她尚不知道的理由呢?
沈雪端了茶水点心过来,看着慕容迟身上的箭:“你这伤——”
“我还顶得住。”慕容迟对准茶壶嘴猛喝一气,将一盘点心来了个风卷残云,“前天我帮你打发了十多条恶狗,也没喝着你一口水,今天得补回来。”他语气轻松,听得出来心情愉悦,死神正在他的头上喋喋大笑,他却浑不在乎,一双眼闪闪发亮地望着沈雪。
冬花翻出一个白玉葫芦,倒出三个黑药丸塞进陈默雷的嘴里,又递了三丸给慕容迟,这才对沈雪道:“小姐,二姑爷伤太重,虽然封了穴道止血,可离着心口太近,要赶紧找大夫医治。”
慕容迟也没犹豫,将黑药丸就水吞下肚去。
沈雪问道:“怎么回事?”想起山道上相遇时他的冷淡,心里有些不愉,暗暗后悔开窗射箭引他进屋,这一幕不知落了多少人的眼去,沈家待字小姐的闺誉,镇北侯府的名声,唉,在那一刻全被丢掉了呢。
“我们刚进天元寺,就冲出来百十多个禁卫军,大喊我们是刺客,是刺杀了我们的刺客,陈默雷去辩解,禁卫军首领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一刀,抡兵器朝我们砍过来,贼喊捉贼,他们才是真刺客,接着是御林军上场,铺天盖地一通乱箭,禁卫军见势不妙倒与我们联手,天桥那里守了上百的弓箭手,我的人太少,只好且战且退。”慕容迟苦笑道,“南楚皇帝好大手笔,调了上千人之多。”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深藏着诡计凶险,端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雪是见过慕容迟和陈默雷身边的那些人的,面对成百上千的人围攻,慕容迟能活到这个时候,已是奇迹。
沈雪看着奄奄一息的陈默雷,有些气急:“你知道不知道,我二姐姐就快生了,双胞胎,陈默雷要有个好歹,你让她们母子怎么活!你想打下南楚,你就打啊,你这样夺别人权力、毁别人宗庙、杀别人亲人、占别人家园的人,天下有几人不想杀了你!干嘛跑到长安找死,还连累别人!”
慕容迟惊讶地看着沈雪,两眼闪着的亮光暗了下去,浮起一片冷意,走到床前,背起陈默雷便往门外走。
沈雪急了:“你出去都是自身难保,还想拉陈默雷垫背吗,他已经快死了,经不起你折腾!”
慕容迟定定地看着沈雪:“陈默雷从接到陪我出行的命令那刻开始,他的命就和我的命捆在一起,我死,他是陪同人员,会被当作替罪羊处死,我不死,他是指证御林军杀害议和使团重要成员的唯一目击证人,在南楚皇帝的眼里,他必须死,把他留在你这儿,外面数以百计的御林军不会让他活着,还会把你的镇北侯府拖下水!”
看着沈雪怀疑的眼神,慕容迟忽然暴怒了,“你个蠢妮子,如果他不是你的姐夫,老子管他个球,他是死是活,与老子何干,老子早洗洗睡觉去了,至于困死在这小小的寺庙里,还挨两箭,老子打了五六年的仗,还没受过伤呢!靠,痛死我了!”
沈雪听得慕容迟爆了粗口,一阵气闷,可是气闷之外,又泛起一丝柔软的酸楚,他一个人冲出去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昏死的陈默雷,凶多吉少!
从床上抱起那个方方正正的包包,走到慕容迟面前,抬起头凝视白银面具后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道:“我不知道这个好用不好用,实在冲不出去就试试吧,万一是去见阎王,只能怪你命不好,别怪我。”将包包塞给慕容迟,又将手枪和压满子弹的五个弹夹递到他的手上,“刚刚做好的,说不清准头,有什么问题,活着来找我。记住,你活着,陈默雷也得活着,他身上背着我二姐姐母子三条命。”
慕容迟微微一怔,眼中蓦地划过一道亮丽的光芒,将手枪在手中快速转了两圈,冷气散尽:“因为你,我在,他在。”背好包包,凝视沈雪,眼里漫上一抹无法掩饰的怜惜和痛楚,轻声说道,“小雪,你多保重!”带着陈默雷出了寮房,回过头又看了沈雪一眼,似是要将沈雪的样子记到地老天荒。
就在这时,死守月亮门的空鹏闷笑两声,望着前院犹在拼杀的身影,想喊一声“虎哥”,却喷出一口鲜血,刀尖杵地,健硕的身体倚着墙一点点滑下,嫣红的血花从他的嘴角缠绵悱恻地一朵一朵怒放而下,抬起被鲜血糊住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慕容迟与陈默雷往花园而去,嘿嘿笑起来,主子,下辈子空鹏还跟着你,兄弟们,来世还做好兄弟!头一歪,身子翻倒墙角。
御林军如潮水般涌进后院,踢门的踢门,搜屋的搜屋,揪人的揪人,一阵鸡飞狗跳,又呼啦啦吆喝着向花园冲过去。沈雪的心沉进了冰洞,这些活蹦乱跳的御林军足有三百人之多,慕容迟武力值再强,也是强弩之末。皇帝,喵了个咪的,你想杀慕容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会捎带上陈默雷?
陪同慕容迟出行本不是陈默雷的差事,那位同僚昨天晚上突然大病,陈默雷今天早晨临时接到命令,也就是说在布置刺杀慕容迟任务的时候,有人故意把陈默雷搅了进来,陈默雷一个小小六品鸿胪寺右寺正,清汤寡水能得罪谁呢,莫非因为他那个在都察院当左御史的父亲?这个人选择在沈雯雯生产之际对陈默雷下死手,忒狠了吧,有什么解不开的仇要赶尽杀绝?
前院打斗嘶喊的声音仍在继续,沈雪听着那暗哑的呐喊,忽觉有一两分熟悉,难不成还有她认识的人?沈雪惊疑不定,突听“呯呯”两声枪响!
这枪声是那么熟悉,在此时却令她心神不定,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一百二,跳得她头晕眼花,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沈雪突然想起《亮剑》里的一句台词,“如果子弹管够”,“如果”就是个假设,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如果”连个屁都不如,屁好歹有点儿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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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即将过去,亲,月饼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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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赴死
冬草一直望着窗外,双手紧握着拳,指甲划破了手心,忽然回头问:“小姐,他们是……”
沈雪淡淡回答:“他就是北晋的二皇子。”
冬草怔住,呐呐道:“那……教冬草擒拿术的是……”
“你听出他们的声音来了?倒是有心了。”沈雪看着冬草失去了血色又突然涌上红晕的脸孔,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空鹏可能是他的侍卫,也可能是他手下的将军。”
“将……将军!”冬草涌上红晕的脸孔又失去了血色。
冬花忽然跳起来:“他们是北晋人,那就是和大老爷打过仗的,是沈家的对头,哎呀,小姐,奴婢做错事了,不该把那药丸给他的,奴婢不知……”
沈雪打断冬花的怨艾:“六弟说二皇子那里有个神医,可能治得好大哥的腿,你送给他固本培元的好药,就是为了施恩于他,让他乖乖地派出那个神医。”
“哦。”冬花又笑起来,“那奴婢也算为大少爷做了件事,回头找大少奶奶要恩典去,给两个银元宝就好了。”
沈雪目光倏忽变冷,冷冷地盯着冬草和冬花,“你们两个,认沈家三老爷为主,还是认沈家五小姐为主?”
冬草和冬花呆了呆,一起跪下:“小姐!”
沈雪抿唇:“既然你们认我为主,那么今天的事就烂在肚子里。”打开箱笼,极快地换上那身橙色骑装,以丝帕蒙面,取了飞虎爪在手,推开后窗跳进花园,回头道,“冬草,收殓空鹏的尸体,——二皇子若是死了,也许能用他和北晋人做个交易。”心里的小人忽然跳出来吐舌头,你太过分了,居然用死人做交易,咳咳,总比被御林军戳成筛子或拉去示众的好。
扣上窗户,不再想两个丫环呆若木鸡,沈雪四下看了看,听了听,向着就近的银杏树弹出飞虎爪,顺势蹿到了树上,一借恢复的三成轻功,二借飞虎爪之力,沈雪在树冠之上笨拙地起飞降落,扑腾得金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飘落如雨。
逃进花园的人们抱着脑袋撅着屁股地缩在他们觉得还算安全的地方,不远处,大笑声,惨叫声,震耳的爆竹爆炸声,使得他们不断地想,十八层地狱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额米豆腐,还好被招呼的不是自个儿皮肉,两耳不闻杀和喊,一心只藏头与腚,说的就是这类在骚乱中最能保护自己的人,谁又会去留意树顶的动静呢?即使发觉不对头,也会告诉自己,那是风吹的,山顶的风,实在是太大了。
终于接近了打斗现场,沈雪一身橙衣隐在银杏叶的金色之中。
前方是花园的甬道空地,花园里菊花朵朵,朵朵染血,空地尽头即是四尺高的灰色城墙,城墙外是深沟绝壑。
陈默雷居然苏醒了,背靠城墙坐在地上,手抚着胸口,又惊又怒,瞪视着嘶喊的御林军。看来沈凯川交给冬花的药真是有奇效的。
始终站在陈默雷身前的慕容迟,右手剑,左手枪,身随剑进,兔起鹘落,右手剑式全无防守,攻击凶狠有如骇电惊雷,嘁哩喀喳,头满地滚,血满天喷,佛门清修之地化成了修罗场!
沈雪咬着唇,负手而立的慕容迟虽然冷冷的,但那标准的军人姿态可以用优雅来形容,在这生死决战之际,他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锐不可当,动静之间是最原始的力量和速度,她感到震憾,也感到惊奇。
沈雪认定慕容迟是特种兵或特警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然而慕容迟此刻施展出来的绝顶剑术,却是纯粹的古武,与西方击剑和为比赛衍生的现代剑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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