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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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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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线,坐在绣架前,将各色丝线摊在素绢上摆了摆,忽然呸了自己一声。

初到桃花山庄的时候,沈雪就想着老太君生辰将近,即使她对自己从来是不假词色,毕竟是血亲的祖母,她作为晚辈不能没有表示,当时刚刚得回前三生的记忆,隐约记起几个别具韵致的小手艺,于是决定绣一幅牡丹花开当作送给老太君的礼物,胜在奇异新颖。

浸过特殊药汁的丝线,呈无色透明状,却能在阳光下,特定角度下,折射出丝线既有颜色的光线,多种丝线揉和,便可看到变幻莫测的色彩。老太君素性喜爱炫耀,每年生辰都在毓秀园前汉白玉台阶栏杆围拱起来的露天广场举办大型宴饮,收受长安城里贵妇名媛及沈氏宗亲送来的各色礼物。

如果沈雪送上一幅牡丹花开的刺绣,绣图呈现一种从含苞未放到含苞怒放的瑰丽效果,即使老太君不喜欢,亦能闪到众多女客们的眼,人们在称赞她心思灵巧的同时,更会送她一个“孝女”的名声,同时给斥她“顽劣愚钝”的颜夫子一记响亮耳光。至于从此后颜夫子何去何从,她不会费心去打听。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得付得起代价。

然而,绣这样一幅牡丹花开,最少需要十八朵形态不同、颜色深浅不同的牡丹,需要她花费极大心力和时间才能完成。离着老太君的生辰只剩八个整天,昼夜连轴转赶绣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老太君,她当得起吗?她有必要为杀母的仇人付这么大心力吗?

沈雪呸了自己一声。

胖猫花花跳上绣花架,沿着架子边缘走了一圈,用它毛乎乎的脑袋来蹭沈雪的下巴。沈雪把花花抱到怀里,看着它留在素绢上的几个梅花印,心里立时有了主意,眉眼弯弯微笑着,抱起花花准备去睡觉。老太君,你就等着收我的礼物吧,千万别惊着。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听雨院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听着似是大嫂冯氏和大姐沈雲雲联袂而来。沈雪想吹熄灯烛也来不及了,叹了口气。叫过耳旁里的冬草,请冯氏和沈雲雲上楼。

沈雲雲上身穿一件素绫无花广袖上衣,下身穿一条由白色至冰蓝色的渐变长裙,裙摆绣着蓝紫色大朵百合花,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衣袂翩翩,裙裾飘飘,加之她容貌清艳,眉宇沉静,肌肤白得犹如冰霜凝聚而成,一股秀逸出尘之风扑面而来。

沈雪眨了眨眼。唤冬草上茶,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大嫂,大姐姐。阿雪刚从庄子上回来,新添的小厨房里灶还潮着,勉强生火烧了水,什么吃的也没有,怠慢大嫂大姐姐了。”

冯氏笑道:“嫂子就是想找五妹妹说说话。正好大姐也想来看看长安城里第一个不肯嫁给华世子的奇女子,这就一起过来了。倒是打扰五妹妹休息。”

沈雪微低了头:“大嫂说这话,阿雪可不敢当,这偌大的长安城,也许不肯嫁给华世子做正室的贵女不多,但说到不肯为妾,当是有不少人的。只不过她们的家族要么已经靠上信王府,要么不在信王府眼里。”

沈雲雲偏着头细细看向沈雪,心里暗奇,洗去满脸脂粉,换上轻罗衣,出嫁四五年的她还真认不出眼前这清丽佳人是镇北侯府沈家的五小姐,世上真有能够预知未来的奇人和奇事?看着半垂眸的沈雪,由不得她不信。

冯氏接过冬草奉过来的热茶,只闻茶香便惊了惊:“噫,五妹妹,这是什么茶,香得这样清醇?”

沈雲雲用盅盖拂过茶的热气,轻轻嗅着袅袅的茶香,许久:“这是雪山云雾,十两金子一两茶,五妹妹竟藏了这等绝品,三叔转这弯儿转得也太猛了些,有些人会吃不消的。”话到后面,已是轻笑起来。

冯氏吃惊了:“十两金子一两茶,五妹妹,嫂子今天来得赚了!”

沈雪很是难为情地笑:“阿雪还怨爹爹抠抠索索给那么一点点茶叶,竟是不知这就是传说中每年产出只得两斤的雪山云雾。”茶叶是魏三的,大约有七八两,沈雲雲既说是沈凯川给的,那她也不必否认,更不想心一软就送出去二十两金子,她一直是个很小气的人,本着卖道友不卖贫道的原则,她毫不犹豫把老爹推到前面。

沈雲雲失笑道:“五妹妹倒是不客气,可听过一桩旧事,为一杯雪山云雾茶,长安两个混少打得头破血流,将一家酒楼砸得稀烂。”

沈雪愕然,嚅嚅道:“至于嘛,茶叶而已。”

沈雲雲微闭上眼嗅茶香:“至于的。这种茶产出只得两斤,是指被当作贡品了的,还有大约一斤在民间富豪手里流转。雪山云雾,皇帝自己要喝,还得赏给宫里的美人,朝堂上的有功之臣也是要赏的,说是十两金子一两茶,可谁若得了一两,转手卖出百两黄金也要被抢的,每年因民间私藏的那点茶,总要引起两三起灭门大案。”

冯氏叹了一声:“这可真是怀璧其罪了。”

沈雪不以为然:“物以稀为贵,哪天这雪山云雾和白菜一样丰产,再好喝那也是白菜价。”

冯氏呛一口茶:“五妹妹!喝好茶的时候,不能说这样冷得人直抖的笑话。”

沈雲雲点头:“我倒觉得五妹妹说得有理,雪山云雾的确是色香味俱全的好茶,却不是每天过日子的必需品,就是个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越是想得。这人不也这样?”

沈雪呆呆地点头:“大姐姐灼见!”

沈雲雲放下茶盅,和声道:“五妹妹,有句话,大姐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雪暗道。不知当问不当问,不问便好,沈雲雲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做得久了,说话也变得曲里拐弯,她陪着拐弯还真心累,却又不能不接话。打起精神应道:“大姐姐请说。”

沈雲雲:“其实也没别的,阿硕睡不着,娘也不安心,就想问问五妹妹如何认得何大夫的。”

沈雪垂着眸,倦意又涌了过来。这是在问,她如何认得慕容迟的吧,怎么说。说慕容迟翻进桃花山庄洗温泉被她看了个光光,还是说慕容迟要娶她为妻,先在她的唇上留下印记?

郑伯豪身为侯府世子,与叶超生下棋下输了,老老实实在脸上贴纸条。就可见叶超生与郑家兄弟关系亲密。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貌似叶超生只在十一年前随父母来过长安,他是怎么搭上东安侯府的呢?

沈雪翘了翘嘴角,缓缓道:“大姐姐,阿雪并不认识何大夫,也不知他医术如何,只在桃花山庄听六弟那么一说。四姐姐和阿雪去天元寺上香。倒霉遇到刺客行刺北晋二皇子,重伤二姐夫。四姐姐和我又遇上劫匪绑了我们主仆四个人,天元寺后来的事。阿雪也不清楚,冬草说她和冬花在寺里寻我们,机缘巧合救下一个重伤者,为此冬花还被翻了的马车压断了腿,回到山庄之后。见到二哥救回山庄的二姐夫和北晋二皇子,这才知道那重伤者是二皇子的侍卫。”

眼波单纯。声音不急不徐,“二皇子被追杀,没丢下重伤的二姐夫,算沈家欠他一条命,二哥把他从大河里捞上来,这便还了他一条命,本已两不相欠,冬草和冬花又救了他的侍卫,如此二皇子就欠沈家一条命,阿雪去聚春和做一回挟恩求报的小人,二皇子就派何大夫来了。”

冯氏掩口而笑:“五妹妹,你这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算得倒真清楚,五妹妹这样说,嫂子倒是心安,好在这些事不曾落入外人耳里,与北晋私下往来,说大了可是顶天的罪过。”

沈雪微微点头:“阿雪明白,所以阿雪带冬果去的时候,穿的是男式衣裳,无人识得,虽然在聚春和碰上凤仪公主一行,阿雪却是在她们走了以后才乔装的,不曾被人识破。阿雪不喜欠人,也不喜被人欠,两不相欠是为最好。”

冯氏挑眉笑:“这样一来,岂不是嫂子欠了五妹妹?五妹妹叫嫂子如何还?”

沈雪展颜:“大嫂,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欠不欠的,大哥是个心性好的,有他撑着沈家,沈家只会更好。”

冯氏笑:“要不等五妹妹出嫁的时候,嫂子多给五妹妹添妆,定让五妹妹成为全长安最亮眼的女子!”

沈雲雲呵呵笑了:“我刚听娘说,五妹妹唆使孔家表妹去寻叶公子,让叶公子到沈家来退婚,五妹妹,你得知道,是人都有可能被收买,只看谁出的价格高,万一叶公子被孔家说服,真到沈家来退婚,五妹妹当如何自处,难不成真允了退婚?退婚于女子亦是大损名声。”

沈雪淡淡一笑:“叶公子若是真来退婚,阿雪自当成全。他的心既已不知付给何人,阿雪要一空躯壳有何用,而且,他长得比我还好看,让我很有压力的,与其见他坐个车都被人掷一身果肉,天天担心他红杏出墙,不如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结束。”

听到最后一句,冯氏和沈雲雲皆忍俊不禁。

冯氏指着沈雪直笑:“皮相好也能变成退婚的理由,嫂子竟是从不知!如此的话,五妹妹也是嫌弃华世子皮相太好了?”

沈雪淡淡的:“阿雪从没想做哪家豪强的妾,华世子一再相逼,生生地把阿雪多年来对他的仰望变成了鄙视。一个男人想成一番事业本是好的,若是依靠身后的蠢女人倾尽所有来相助,这样的男人在事成之后绝对是负心薄性。阿雪人微言轻,所求不过是平安度日,若不是有个南楚第一将的爹,华世子岂会高看阿雪一眼。”

沈雲雲半阖了眼,难道就是这样的清冷,才让沈雪入了那人的眼?

(因雪山云雾茶引起的灭门大案,后文马上讲述,这一章算是铺垫。敬请期待)

****。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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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抢风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此,白天下雨晚上晴,是懒人最爱的天气,可对生辰即到的老太君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为风雨阻,将有很多宾客不至,或者至而不尽兴。这几日,老太君的脸色比满天乌云的天空还阴沉,满府的仆佣个个小心再小心,连走路都高抬脚轻落步,生怕声音大了被揪个小辫子放大又放大。

明天便是老太君的生辰,一大早,满天乌云散尽,朝阳初升,红霞绚丽,空气清爽而带着深秋的凉寒,整个镇北侯府一扫阴霾,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挂上了笑,偶尔念叨一句“老太君福泽绵绵,天都为之放晴”。

镇北侯府的荷塘上,残荷已经清理,荷塘一侧的两生花依然开得如火如荼,小桥曲折通向塘中央的六角飞翼亭。沈雪伏在紫松栏杆上,看着一尾尾锦鲤在碧水中嬉戏。

冬果轻轻说道:“小姐,四少爷来了。”

沈雪缓缓直起身,拢了拢玄色棉绒斗篷,抬眸往亭外看去。华服锦靴的三房嫡子沈世湾在数个童儿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冬果略一回头,道:“四少爷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喂鱼,起风下雨都不延误。”

沈雪淡淡道:“一个人活得太有规律,很多时候都会成为别人的算点。”

沈世湾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身量已长得比同龄人高大,一张犹带三四分稚气的脸上,眼尾略略上斜,嘴角微微下拉,鼻翼稍稍鼓起。他沉沉地盯着沈雪,森然开口道:“五小姐也有闲情来看鱼?小心掉进塘里淹着,这里可没有什么世子再救你。”

沈雪淡淡道:“连下几天的雨。再不出来晒晒,不定就长蘑菇了。”眸光微凝,斜着被锦鲤激起一圈圈涟漪的塘水,凉凉一笑,道,“就这口塘,花工下塘清理残荷,水深及腰。长安城里挖荷塘的人家倒是不少,水深三四尺,我是不知能溺毙了哪个。四少爷见多识广,不妨指教一二。”

沈世湾哼了一声:“众目之下被个陌生男子搂抱,名节已毁。爹娘仁慈,不曾让你去家庙,你本该怀着感激之心留在听雨院,青灯黄卷为爹娘祈福,却有这等心情赏鱼。鱼见了你都得臊得沉到水底去。”

沈雪瞅着游来游去吐泡泡的锦鲤,淡淡笑道:“原来四少爷是这样理解‘沉鱼’的,我还真长了见识。至于我住在哪里去到哪里,只要爹爹不说不妥,谁嚼舌头也没用。”

沈世湾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自沈雪落水醒来,侯府的天似乎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

老侯爷说沈雪可以自由出入松涛园。沈露露和沈世涛姐弟以羡慕嫉妒恨的口气夸赞桃花山庄的奇丽豪奢,府里的下人们在兴奋地传话,信王府以十六抬红箱聘五小姐为世子侧妃。北部边防前军都督之嫡子叶超生是五小姐的未婚夫婿,叶公子以生死契约逼走华世子,叶公子声名鹊起与华世子并称长安双骄。

沈世湾隐隐觉得,在这些事情的后面总有他爹沈凯川的身影。

沈凯川得老侯爷爱重,老侯爷爱屋及乌。对沈世湾亦多加培养。沈世湾是老太君唯一嫡孙,老太君视为心头宝。三夫人艾氏只得沈世湾一子。便把心里那团没人要的情感全倒在他的身上。久之,沈世湾成了镇北侯府的螃蟹,在长安城里也横行霸道,端阳节纵马伤人一事使原来的“长安三少”变成“长安四少”。

沈世湾披着骄横跋扈的外皮,皮下的心机并不少有。看着从前最不受待见的庶姐突然变成爹爹掌上的明珠,沈世湾心里的酸水汩汩的,他自来深得各方宠爱,而今却无沈雪之珠荣,难不成沈家三房要变天?沈世湾冷哼,他是三房独一嫡子,有他在,三房的天又能变到哪里去?

沈雪再有殊荣,也是要出嫁的,沈凯川再给沈雪撑腰,又能撑多久呢,到后来她还能离了他这个娘家弟弟?

沈世湾想到这里,昂了昂头,冷笑:“五小姐以为爹爹能管你一辈子么!”

沈雪呵呵笑起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四少爷忘了圣人留下的教诲么!看来圣人说这样话的时候,必是喝多了酒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尽信圣人言,不如无圣人言,四少爷别具一格,倒叫人另眼相看。”抬头望天,悠悠道,“爹爹的确管不了我一辈子,可我一辈子都是爹爹的女儿。”

沈世湾接过童儿调理好的鱼食,拈一小撮均匀撒向水里,看着锦鲤争先恐后抢食,年轻英俊的脸上浮上一片嘲弄的笑:“这水里的鱼,初看着都是鱼,没什么不同,仔细看过去,有的鱼好看,有的鱼不好看,有的鱼一条三两银子,有的鱼三条一个铜钱,那铜钱买来的鱼从不敢与银子买来的鱼并游,更不敢争食。于它们来说,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捡些吃剩的食不饿着肚子,就很满足了。若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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