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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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穗-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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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爹腿伤刚痊愈便骑马奔波,她十分担心。

“爷爷!”金穗大力挥手,与她一同在长亭翘首以盼的其他掌柜家属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黄老爹飞身下马,金穗紧张地迎上去递毛巾,嗔怪道:“爷爷,你多大年岁了,咋还学那些小伙子们就这着地跳下来,再说,你的伤才好,可经不住这般跳!爷爷得爱惜自己啊!”

一席话说得黄老爹脸微微发红,引来其他人的大笑。金穗微囧,一时忘形,竟在这么多人面前给黄老爹没脸,黄老爹却没在意,问及金穗独自在家里过得怎样。

端午不宜出行,黄老爹走的那天是端午节的第二天,这时进入五月下旬,天气渐渐转热,金穗出了一脑门汗,面色有些发青。黄老爹觉得有些不对劲,遂忽然问道:“你几时来的?晌午饭吃了没?”

金穗讪讪的,不想回答,与她一同站了几个时辰的大婶子却笑道:“你们家小姑娘天不亮就来了,一直张望着你们回来,晌饭都吃不下去呢!”

黄老爹神色不虞,看向旁边给山岚递湿毛巾擦脸的月婵,金穗忙道:“爷爷,月婵姐姐劝我吃来着,没见你回来,我哪儿吃得下。这会儿是真饿了,我们赶紧回去。我让八宝她们瞧着灶房,回去随时能吃上热饭。”

金穗神色不安,黄老爹心一软,约摸是上回受伤让小丫头心有余悸。想来是一直在担心他。

黄老爹也不多话,拱手和同伴们告个罪:“……回头请大家上蜀味楼吃酒!”便携了金穗回府。

金穗是坐马车来的,在马车上给黄老爹奉上茶,轻声问起阳陵之事。

黄老爹却道:“你还是歇会儿吧,一个小娘娃儿操的心忒多了,先顾好自个儿身子是正经。下回要是再这样不吃饭,我可是再也不会让你出门了。你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咋能任性不吃饭呢……”

如此倒把金穗给数落一通。

金穗越发讪然,绷紧大半天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飘着小彩球。也不敢真弄坏了身子。黄老爹在马车里翻出来几匣子点心给她。她不敢推辞,硬着头皮吃下。

一直到回府吃完一顿比较早的晚餐,黄老爹才跟金穗说起阳陵之行:“说来奇怪。洪县令抓的那几个土匪还真是那天打劫我们的人,一身匪气。据他们说,去年临近年关时,一个土匪头子突然带着许多身强体壮的土匪挑了他们的寨子,几天后正好打劫我们的车队。原来的土匪们从来是劫财不杀人,匪首杀人后,他们害怕,便私自逃回家乡,又遭到莫名人士的追杀,被官府发现端倪。才被抓起来。”

金穗默然,看来是那伙人早早盯上黄老爹等人了,算好了他们的回程,只守株待兔了。当日黄老爹等人获得支援时,那伙匪人瞬间撤退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尸体都带走了,是相当的有组织有纪律,不让人寻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黄老爹抿口茶,眯了眯炯炯的眸子,眸中闪过一丝颓然:“洪县令依照土匪的描述画了一张土匪头子的画像,可那土匪头子大半张脸被胡子遮住了,没有明显特征。这个案子算是搁浅了。”

看来是天不佑洪涵巩,好容易有个立功的机会,谁曾想,案子一波三折,越发扑朔迷离了。洪涵巩没准儿要卡壳在县令这个职位上。不过,这样一来,压力产生动力,他对这个案子会越发上心的。

“爷爷,”金穗脑子里灵光一闪,突兀地问道,“我记得上回辛师傅的爆炸案里,有几个被炸得受伤的歹人,他们不是在大牢里么?不能从他们身上下手么?”

黄老爹无奈地一叹:“死了。”

“死了?”金穗虽猜到一星半点,仍是十二分的惊讶,关押在衙门大牢里的人,还是朝廷重犯,怎么说死就死了,那朝堂上还不得炸锅呀?

“洪县令来上任的第二天,叫提审牢犯,谁知一夜间全死了。”黄老爹声音淡淡的,心底却有些发凉,他瞥一眼金穗,发现她只是有些呆怔,并没有害怕,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洪涵巩忒倒霉了!

黄老爹补充道,洪涵巩已向兖州府申请,全国通缉土匪首领。

他不欲金穗一直沉浸在这个沉重的话题里,便问起金穗这几日和贺掌柜又学了什么。

金穗细瞧黄老爹的脸色,发现他是真的不知情,便支支吾吾地将姚莹莹被点名入宫选秀的事说了一遍,说到自己主动请缨调查,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黄老爹脸色黑如锅底,她越发不敢说是入了贺世年的套。

贺世年这个局,明显是姚长雍亲手布置的。而与姚长雍之间的些微龌龊,金穗并不想黄老爹知晓。她不是怕丢脸,她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若是黄老爹发现她与姚长雍之间有些什么,黄老爹一定不会再放任她在外行走了——即便她与姚长雍是真的没什么。

黄老爹痛失儿子儿媳,对她的名声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你太糊涂了!这是多大的事儿,你当是娃儿们过家家,说查到就查到,说搅合就搅合的?”黄老爹出离愤怒了,只差点着金穗的鼻子骂,“胆子太大了!”

“可是爷爷,你没看到姚大姑娘的模样,是真的生无可恋,茶饭不思。她先前对我那好,我实在是不忍心,我曾经还读过那本书,说起来也是有些嫌疑的……爷爷,我后来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实在没脸再去跟姚老太太说不愿意查,这几天都不敢见她老人家……”

黄老爹细看金穗,果然见她满脸悔意,她又一直说后悔,黄老爹反而严肃道:“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即使做不到,也得尽全力。罢了,横竖有姚老太太看着,出不了大事儿,我瞧着姚老太太放手让你去查,也是信任你的意思。且有姚二姑娘做头阵,你多上些心,查到是谁传出去的便罢,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顿了顿,黄老爹又道:“姚府这回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金穗松口气,黄老爹说什么,她应什么,心里却没有轻松的感觉,想到要查案子,真是鸭梨山大。

和黄老爹腻了一个多时辰,金穗亲自下厨做了一份馄饨做夜宵,方回房安寝,因心事重,到下半夜才睡着。

黄老爹归家,金穗不愿再住在姚府,早晨早早过府,让姚莹莹回忆到底将画评送给谁借阅过,再商量一番如何展开调查,下半晌的时候便回到黄府。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有黄家的,还有蜀味楼的,庄子上又赶上农忙。

黄老爹心疼她,提出她分担一些,金穗却觉得自己的精力还能应付,且黄老爹也有不少焰焰坊的庶务要处理,便推辞了。到后来,反而是黄老爹日日敦促灶房做些补身子的汤给金穗,又把农事接过来。

姚莹莹没上女学堂时,闺中少有好友。

因当年她祖父、二祖父、父亲死后,姚老太太先是点族人去找证据,族中人担心姚太后的势力,不肯出面相帮,接着是族中几个辈分长者欲趁机霸占姚府的财产,谁知姚老太太有雷霆手腕镇压。这两件事让姚老太太对姚家族人失望至极,与族中来往不亲密。姚莹莹因此只亲近表兄弟姐妹,在姚家本族里面却没有亲近的族兄弟姐妹。

而她的姑母、舅舅家又离得较远,直到上女学堂才多了亲近的闺中朋友。姚莹莹的画评自然只是借给过闺蜜,其他人她是不会随便借的。名单上的人,看着谁都不像是泄露画评的人。

姚真真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对金穗道:“无论是谁泄露了大姐姐的画评,大姐姐都不会好受的。”

金穗点头表示赞同,友谊这个东西在忠诚时犹如蜜糖,在背叛时则如砒霜。

姚真真感伤片刻,正儿八经地问道:“黄姑娘,我们用什么理由去请这些小姐们呢?总不能一个个上门问吧?”

姚真真可能是因为事事有人为她料理好,她很少动脑子,遇到问题最直接的处理办法便是问别人怎么办。

金穗反问道:“二姑娘有没有好法子?”

姚真真一呆,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说道:“不如我们办个诗会?”

金穗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姚真真拧眉道:“以赏花的名义最好,小姑娘们最爱附庸风雅。可是,我们在学堂时每个月都有赏花会,纵有什么花都赏过了,恐怕有人会不来。”

金穗笑道:“二姑娘忘了?我那儿有个花,可是很少有人见过的。”

姚真真微微瞪眼,俄而反应过来,拍手道:“可不是?我记得你有个薰衣草庄子,上回在蜀味楼里,大家吃了薰衣草香片沏的茶都觉得新奇,可惜没有多的。办个薰衣草诗会最好不过了!”

第311章 转变

金穗和姚真真两人琢磨一番,觉得可行性比较大,又去找姚莹莹商量。姚莹莹现如今是在靠着一股子恨意支撑着,但她从小教养好,眼界宽,心胸广,才没有变得愤世嫉俗。

姚老太太做两手打算,一手是姚长雍那边顺利保下姚莹莹,姚莹莹则不需要入宫,这是最好的结果,一手是无计可施之下,不得不将姚莹莹送入宫中,那也得让姚莹莹学会在宫中倾轧下能自保的法子。

因此,姚莹莹这几天开始在姚老太太的亲自教导下,学习历代后妃留下的手札。金穗和姚真真这边的进展,她分出了小半的精力关注。

“你们尽管放手去做,我昨天把名单交给四叔和太太了,这些小姐们都是大家大户出身的,姻亲交错,牵连甚广,恐怕凭你们俩个查不到她们与柴家的联系。四叔也派了人查冀州柴家的底细,我们双管齐下,不愁找不到罪魁祸首。”姚莹莹温柔婉约的气质大变,提到陷害她的人时粉面含霜,眸中冷冷地闪过一丝讥嘲。

姚真真惊心,觉得有些不妥,忧心地看向金穗。

金穗轻轻摇头,对抿着嘴角、面朝窗外的姚莹莹道:“有大姑娘助手,这件事儿就更好办了。我这就和二姑娘下帖子,以我的名义最好,反正二月里蜀味楼开张时,我已让丫鬟们放出话,会再请好友到薰衣草农庄赏花,正是便利。”

姚莹莹神情缓和下来。素手取来一把小金剪,从窗口探出半截身子,剪了一朵芙蕖插在桌上梅瓶里,微笑道:“方才我吓着你们了吧?我也觉得我这几日脾气变得怪怪的。都控制不住自己。罢了,不说了,也许过几日我就好了。这回的事儿与黄姑娘完全无关,多谢你为我奔劳。”

“大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为大姑娘奔劳是为我自己的心,与大姑娘无关。”金穗亦是含笑,姚莹莹心中的结是她自己结的,须得她自己解开。旁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只是在影响她打开心结的时间而已。

姚真真忍不住道:“大姐姐,无论怎样,我是站你这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想要大姐姐开心。”

姚莹莹眸中星光璀璨。感动一闪而过。却是雍容地笑道:“你一天不知要表白多少回,我耳朵都长茧了。多大的人,羞不羞?”

姚真真脸颊染晕。羞涩地拽她袖子。

金穗羡慕地望着她们,姚莹莹被点入宫是不幸,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她打转,拼尽一切化她的不幸为幸。姚府的人在内部可能有些分歧,但对外时却是一致的。这一刻,她突然无比想念黄老爹。

姚莹莹瞥见金穗的目光,突地心生感慨,金穗一样是失怙,可家中只有个爷爷庇护,她照样活得多姿多彩。亲人惜她如命,朋友尊她敬她,连她这样连州府的千金都看不上的人,都不知不觉地和她做了朋友。人家可比自己悲惨多了,一度病得差点去了命。

而自己有比她多的亲人,比她多的朋友,比她多的富贵和地位,不过是入宫选秀,结局还不一定,如此要死要活,是不是有些无病呻吟了?

姚莹莹想的越多,心态便越端正,及至金穗告辞后,她脚步轻快地提裙摆,小跑步到荣禄堂。

玛瑙见姚莹莹与前些日子大为不同,暗暗吃惊,思及姚老太太正在接见的人,脸色又黯淡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姑娘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喜事没有,心情好罢了。老太太有客人?”姚莹莹笑嘻嘻地问道。

几天来丧着脸的人突然多云转晴地对她笑,玛瑙心脏噗通一声吊了起来,越发小意:“这一会子正在见客,要不,大姑娘先歇歇喝口茶?”

“罢了,我要坐下来的话,劳师动众的要人伺候,我先去外面花园转转,一会子老太太见完客,你再使人来叫我。”姚莹莹笑盈盈地说完,转身去了花园。

玛瑙一怔,赶忙拽住秀兰,小声问道:“大姑娘怎么……?”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姚莹莹的方向。

秀兰亦小声道:“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早上和黄姑娘、二姑娘关在屋子里商量事情,黄姑娘走后,姑娘就这样了。”

“你盯紧点,莫让大姑娘独处。”玛瑙连忙提醒道,眉梢紧紧蹙着,百思不得其解。

秀兰连连点头,姚莹莹情绪起伏不定,她也心慌慌的。

姚莹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手上提着篮子,装了一篮子的各色鲜花,没有走远,竟又走回荣禄堂外,适逢四个老嬷嬷朝外走,由玛瑙亲自相送。

姚莹莹在镂空的影壁后问秀兰:“这四个老嬷嬷衣着行动照着规矩一板一眼的,与我们府上的不同,我瞧着面生,你可曾见过?”

玛瑙没有将她们送出府外,而是送到后院去安置。姚莹莹越发奇怪了。

“姑娘,奴婢也没见过呢。回头待奴婢打听打听。”秀兰摇摇头,轻声对姚莹莹道。

姚莹莹“嗯”了一声,想了一瞬没想出结果,便先丢开,去见姚老太太,这个时辰是姚老太太教导她的时间。

隔了一天,秀兰从照顾老嬷嬷们的小丫鬟那里打听出一点消息,报给姚莹莹:“是慕容王府养的嬷嬷。许是来给姑娘们教规矩的。”

姚老太太在赖娘子来时,便客气地请求慕容王府送几个嬷嬷来教导姚莹莹姐妹的规矩,秀兰只以为是应了姚老太太的请求。

姚莹莹却冷然一笑,姚府上什么样的嬷嬷没有,不过是因为他们家的女孩嫁的不是王爷府,规矩要求没那么严,才会没拿出宫中的嬷嬷,与赖娘子说的那些不过是场面客套话罢了。

秀兰不知其中就里,只是看姚莹莹的表情,少不了与她有关,再联想那四个嬷嬷的身份,顿时了悟,后悔得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子。

姚莹莹道:“这事儿恐怕还有内情。你别管了,改日我寻个机会问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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