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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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这份工作-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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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嗯”字?比先前更吝啬词句?我心下一片茫然,恰似一叶漂泊在汪洋之中的小扁舟,惶惶然寻不到方向。

“梓童还有事?”皇上冷清的语调响起在耳畔,令我回过神来。这是在赶我了罢?我只得垂眉跪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既然大BOSS对我不满意,我又何苦继续在他面前碍眼。

出得殿来,心情不好——能好才怪,一路闷闷无语,直到回到甘泉宫,我才想起来,食盒落在了御书房的楠木雕花书案上,但此时要再回去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算了,不要了,就当便宜他了。

我回到寝室,懒懒地歪在填漆戗金凤纹罗汉床上,夏荷取了个装满茉莉花的大迎枕垫到我脑后,轻声安慰我道:“娘娘,许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是因为我罢,作甚么讲些假话来安慰我,我不需要。我不满地看了夏荷一眼,没有作声。

夏荷忙道:“皇上今日确是奇怪,看到娘娘拿出食盒时,脸上明明是带笑的,但转眼又压了下去,真不知是为甚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甚么,或许是我这个下属不讨喜罢。我依旧默然不语,侧身把脸转到了里面去。

然而没过多大会儿,居然有蓬莱殿的人来还食盒。难道皇上竟已厌恶我到如此地步,连甘泉宫的食盒都不愿意留,特特地要送还回来?我惊讶起身,命秋菊把送食盒的人带起来。

第四十八章 来临

进来的却是迟公公。

我更为诧异了,迟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只食盒,能劳动他的大驾?难道是皇上有些责骂我的话,要他来带给我?

但迟公公行过礼抬起头来时,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他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手中的朱漆描金镂空食盒,道:“娘娘刚走,皇上就把娘娘送去的饭菜吃光了,我这是给娘娘还食盒来的。”

吃光了?我一走他就吃光了?这样地迫不及待?我不信甘泉宫的厨子,就比蓬莱殿的强过多少。皇上这是甚么意思?

皇上是甚么意思,我暂时猜不出来,但迟公公是甚么意思,我却是明了的,遂命春桃拿出一支玉石嘴的金烟杆,递到他手中,笑道:“迟公公爱好此物,本宫是知道的。”

迟公公也不推辞,当即就别到了腰带上,躬身道谢,然后退下去了。

我望着春桃自迟公公手中接过来的朱漆描金镂空食盒,发呆。

夏荷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也看着食盒发怔,道:“皇上今日……好生奇怪。”

是,的确很奇怪,难道这又是一出大棒加胡萝卜的戏码?那未免也太过时了。不管是不是这出戏,皇上没过来解释,我也就只能猜测,不过这种猜测没持续很久,就被另一件事给打断了——第二日给太后请过安后不久,承香宫来人传话:太妃有请。

来了,终于来了,虽然明白交易胁迫在即,我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命春桃为我看过装扮,确认端庄娴雅无误,便登上腰舆,朝承香宫而去,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承香宫比不得长乐宫的沉稳大气,但却胜在富丽堂皇,想来当初的丁贵妃,应是荣宠冠满后/宫。可怜太妃,虽亦有皇子傍身,却碍于出身,始终屈于正五品才人之位,且郁郁不得先皇宠爱,直至亲子登基,才依仗权势,将这承香宫夺了过来,这其中,除了对优渥生活的向往,恐怕更多的,是对昔日敌手的嫉恨罢。——我站在承香宫门前,暗自嗟叹几声。

袁嬷嬷今日未出来迎接,让我很是奇怪,照说这样重大的时刻,该是她出迎才对,但太妃仅派了一名小宫女,立在门前,向我行礼问安。我跟着这名小宫女,缓步朝内走去,同上回一样,过正殿而不入,径直转入东暖阁。

应是我给太妃多分的十缸冰发挥了功效,一踏上东暖阁平整光洁的细墁地面,便有丝丝凉意袭来,藤纹飞罩内,太妃盘腿坐于大炕之上,炕上仍旧铺着细篾福寿纹花席,摆着紫檀卷云纹炕桌,阳光透过炕后的小格窗户,在席上、炕桌上,和太妃身上,洒下点点光斑,让人看了有些炫目。

“臣妾见过太妃,给太妃请安。”我于炕前五步远的距离停下,俯身下拜。

“皇后平身,快上炕来。”太妃和蔼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来,看见她正朝我招手,遂近前几步,踏上束腰黑漆脚踏,脱去五色履,同太妃一样,盘腿上炕。

太妃笑着问我:“这样早叫皇后过来,还不曾用过早膳罢?”

我连忙垂首,歉然道:“臣妾惭愧,该主动过来向太妃请安的。”

太妃叹道:“这怎能怪你,乃是祖制使然,谁让哀家只是个连徽号也无的太妃呢?”

这话的语调,听起来极为哀怨,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还好马上有袁嬷嬷带了小宫女端上食盘,让我寻到话讲:“臣妾还真没用早膳,看来要叨扰太妃了。”

太妃笑道:“皇后不嫌弃就好,谈甚么叨扰。”

太妃早膳,按照份例,有两道凉盘,一荤一素;五道热菜,其中荤菜三道,素菜两道;两道汤品,咸甜各一道;三道主食,其中干品两道,汤面一道。这些饭菜,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后/宫其他妃嫔好上许多,但却无法同太后相比,甚至连皇后的也比不上。

袁嬷嬷给炕上又加了一方炕桌,将所有的菜上齐,然后退至一旁。

太妃挥退上来布菜的小宫女,自拿起一块松花饼,招呼我道:“皇后,随意用些,别嫌哀家这里的饭菜寒酸。”

“怎会?臣妾……”该说甚么好?我又一次词穷了。赞一赞这顿早膳?可这菜色的确不怎么样,顶多算个普通官宦人家的等级。顺着太妃的话讲?那更是不能够,我还不至于这般蠢头蠢脑。

许是我的窘态太过明显,太妃笑着道:“瞧哀家,又在皇后面前抱怨了。”

抱怨?太妃是在抱怨么?唔,是的,我暗自点了点头。

此时我确是饿了,便夹起一块太妃才刚伸过筷子的葫芦鸡尝了尝——太妃不用布菜的小宫女,我自然也就不好用了,赞道:“臣妾宫中亦有葫芦鸡,却不如太妃这里的美味。”

太妃却道:“甚么美味,一样是御膳房做了端过来的,只不过是哀家这里其他的菜色太过普通,衬得它出众罢了。”她也夹起一块葫芦鸡,看了看,又扔回盘子里,道:“这样的东西,太后怕是看也不会看的。”

这话让我怎么接?只能装作对满桌子的饭菜极感兴趣,吃完了这个又吃那个。两张炕桌上的盘子,都极为小巧,没等我动几下筷子,菜就少了大半,于是我更显窘态,连忙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第四十九章 相帮

太妃看着我的动作,又感叹起来:“皇后是否觉得,哀家这里不但菜色寻常,连份量都少上许多?”

这回她不等我开口,便自接自话道:“瞧哀家,又抱怨了。哀家并非意指皇后,皇后别多心。”

我不多心,我完全能明白,太妃真正想说的是:哀家这里不但菜色寻常,连份量都比太后那里少上许多。

太妃没吃几口,就将筷子放下了,只舀了碗酉羹慢慢喝着,问道:“皇后,邵采女中毒一事,可有了眉目?”

绕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了,我暗吁一口气,放下筷子,故意扯谎:“回太妃,臣妾正加紧查着,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有结果了。”

太妃看了我一眼,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都过去好些天了,还未有结果,是皇后遇到了难题?”

难题,不就是您给设下的么,我暗暗冷笑,回答道:“太妃神算,臣妾确是遇到了难题。”

“哦?”太妃眉头一挑,显得很感兴趣。

我作出惭愧的模样来,道:“太妃有所不知,臣妾入宫时日尚短,经手的事又不多,因此一遇到这样的事,就有些不知从何下手,这才将事情拖到了现在。”

这并非太妃想要的答案罢,不然她脸上怎么微现愕然,显得有些张口结舌。但她旋即便回复了常态,以惋惜的口吻道:“皇后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本来想帮皇后一把,却奈何皇后不肯向哀家吐露实情,让哀家也没有办法。”

“不知太妃听说了甚么?臣妾竟是不知。”我马上反问道。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太后亦是耳目遍布后/宫之人,没有她那里还没动静,太妃先有了线报的道理,很显然,太妃是为了故意诱我讲话,而非甚么“听说”。

这人与人之间的气势,往往就是此消彼长,我一意坚持,太妃便开始沉不住气,终于自己把事情讲了出来:“哀家听说,邵采女中毒,乃是因为房中所燃的香烛,被掺杂了药粉,而这含有药粉的香烛,却是由皇后/宫中的内侍小罗子到司灯司领来后,再送到邵采女处的?”

敌我状态不明,我并不急于表态,不置可否道:“太妃这是听谁说的?”

太妃脸上现出笃定的笑容,道:“皇后别管哀家是从哪里听说的,只回答哀家一句,是,还是不是。”

从小格窗户中透射进来的夏日阳光,一点一点在太妃脸上闪烁,光灿灿地,让人看不清。我隔着一张紫檀卷云纹炕桌的距离,望着太妃的脸,没有回答“是”,亦没有回答“不是”。

屋内静悄悄的,短暂的沉默过后,太妃再一次按捺不住,出声道:“若皇后是真遇到了难题,哀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仍是没有作答,但却反问道:“太妃是否遇到了难题?”

这难题,便是她沉不住气,反复问询于我的原因罢,我暗暗想着。

然而太妃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皇后这是哪里话,难道你竟以为,哀家是因为对你有所求,才欲出手相帮?”

难道不是?难道香烛之局,并非她设下的?我的心里,本来跟明镜儿似的,但此刻听了她这话,却迷惑起来。

“哀家是感念皇后先前分发消暑物资时,对哀家颇有照顾,这才想帮皇后一把,皇后实在是多心了。”太妃似是心痛我对她的怀疑,一手搭上紫檀卷云纹炕桌,碧绿的翡翠镯子撞在桌沿上,叮当作响。

太妃这等形状,让我没有功夫去琢磨她此话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能诚惶诚恐地垂下头去,道:“臣妾知错,臣妾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是我认错的速度快,态度好,太妃马上把带着镯子的手收了回去,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她语重心长地对我道:“皇后,你入宫时日尚浅,哪晓得这看似光鲜的宫闱之中,隐藏着重重险恶。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只要哀家在,绝不会让你受到丁点伤害。”

这一席情真意切的话,足矣让我心窝里暖洋洋,当然,前提是,香烛之局并非她所设下。虽然内心不会这般容易感动,但作戏谁不会,我当即将手伸过去,牢牢握住太妃的手,哽咽道:“臣妾,臣妾……深宫之中,有太妃爱护,臣妾再无可惧之事。”

太妃眼中更有热泪盈眶,紧紧反握住我的手,道:“皇后,只要咱们婆媳俩同心,又有甚么是值得怕的呢?”

婆媳俩?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借着拭泪抽出手来,好叫太妃觉察不到我的异样。我可是一心一意把这后/宫当作驰骋的职场,把太妃娘娘奉为上级领导的,至于婆媳,还是算了罢,深宫之中又岂有亲情在,纵使有,也不多,更排在权势利益君君臣臣之后,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为了避免自己的情感日后受到伤害,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一名高级白领,远离错综复杂的婆媳关系罢。

两人相对拭泪,真不知有没有一滴是真切的,我拿金丝作边的素绸帕子使劲擦着眼角,好让那里看起来红一些,而心中,早已经抑制不住地好笑起来。

好一会子过去,就当我的眼角即将面临破皮的危险时,太妃终于放下了手帕,向我这边探过身子,道:“皇后放心,且回去安稳等着,香烛一事,自有哀家替你打点。”

第五十章 假设

这……我好像……仿佛……还没承认自己遇到了难题罢?太妃竟这般言之凿凿?我满心狐疑,但面儿上却感激地笑着,道:“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妃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

太妃点了点头,没有留我,让小宫女送我出去了。

我坐上腰舆,满脑子迷迷糊糊,竟是些飘渺着抓不住的信息,直到回到甘泉宫书房躺下,还未理出头绪。再迷糊,哪怕是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也得一根一根理顺了,不然哪能在这纷繁复杂的职场,寻出一个望得更远的至高点来——我斜撑着身子,开始转动脑筋,仔细回想太妃的每一句话。

根据太妃的话,有两个假设。

第一个假设:香烛之局为太妃所设。

假设成立的理由:太妃笃定我在香烛一事上遇到了难题。

疑点:太妃设局,置我于陷阱之中,但却毫无所求。难道她处心积虑地设局,就是为了扮演一回佐罗,救我于水火之中,让我欠她一个人情?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罢?

第二个假设:香烛之局并非太妃所设。

假设成立的理由:设局另有其人,但太妃亦是知情人,所以笃定我在香烛一事上遇到了难题。

分析:若这个假设成立,那方才太妃所讲的那些感人之语,竟都是真的了?她这是在寻求一个盟友?

两种假设,两下一比较,竟是后一种更可信些,而太妃在转入正题之前,频频提及太后,是否就是在暗示我,设局之人便是她?

不过我也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毕竟职场险恶,所有人的话,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知道太妃不是在利用香烛之事,将我的注意力引到太后那边去?

我正思索,夏荷端着一盏樱桃冰碗上来,问道:“娘娘,设局之人,是否正是太妃?”

春桃手执一盏加了百合花的蜂蜜,紧跟在夏荷身后,道:“肯定是太妃,娘娘向来料事如神的。今日太妃请娘娘过去,想必就是为了拿香烛一事作交易。”

我却摇头,道:“或许本宫猜对了,也或许猜错了。设局之人究竟是不是太妃,本宫现在也不能肯定了。”看来职场之复杂,已超过了我原先的设想。

夏荷与春桃面面相觑。夏荷安慰我道:“娘娘,莫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反正太妃已主动提出相助,至少眼下没有需要担忧的事了。”她今日跟我去过承香宫东暖阁,是以知晓方才的情形。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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