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压淡,心事藏在深层的心中。靠近李蝶飞,在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前,环抱住她,亲吻着她的唇。
“好啊!”吆喝声四起,大家又拍掌又吵闹,还有人吹口哨,场面热闹到极致,也兴奋到极处。
李蝶飞却吓了一大跳,心慌乱极了。她没想到罗彻会跟着他们起哄,竟真的亲吻她,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哦!不!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是……他们的关系……这太荒谬了!
有一世纪那么长,罗彻才放开她,但在唇离开她的唇之前,不知是出于一种不自禁,还是难以名目的情愫,他竟又吮吻一下她的唇,带一种恋恋。
哨叫声一直没断过,久久,狂躁的情势才慢慢冷却。南门略皱着眉瞪瞪罗彻,似乎在说他玩得太过火;罗彻扬了扬眉,一贯自我的神态。
等烘闹的人散开后,借着音乐的掩盖,李蝶飞才悄悄声埋怨罗彻说:“你不该这样乱来的!”
直到现在,慌乱已经稳定了,但她的心还是颤跳不停。他不该这么乱来的。
“不这么做,那些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一直闹到你投降。”罗彻冷峻的轮廓漾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他一直压抑着他内心深处的渴望,而今那渴望溃堤了,这以后,他不晓得他还能抑压多久。
李蝶飞摇摇头。“一开始就应该把事情解释清楚的,他们也就不会误会。”这种情绪该怎么收拾?她发现她竟然不敢直视他双眼。那拥抱的感觉还遗留在她体内,那亲吻也还残存在她唇齿之间,感觉是那么真实,她简直难以面对。
“就让他们误会好了。”罗彻毫不在意。是他造成这种暧昧的,在他下意识里,也许渴望这种暧昧。
旋转彩灯不停地旋转出缤纷的光影;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依然忘我地在舞动。刚刚发生的那一场骚动,像是一场梦,随着流动的旋律滑过去。
“阿彻!”南门招手叫唤罗彻,好似音响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去看看。”罗彻起身过去,走几步回头看看她。
她对他比个手势,表示没关系,顺手拿起果汁把原先喝了半杯的果汁喝完。搁太久了,味道怪怪的,有点走味。
她吐吐舌,两个女孩往她这边走过来。
“你叫李蝶飞吗?你跟罗彻是怎样认识的?”
问得没头没脑,李蝶飞先是愣了一下,才了解话是对着她讲的。
“我……呃……”她有点吞吐,该怎么说呢?
“你念哪个学校?”高校生最在意念的学校好坏了,因为其中关系着意识的优越。
李蝶飞老实地回答。女孩俏丽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些不屑。“原来是那间职校,不用考都进得去。”
不用她们特意提醒,她也知道。她本来说不擅死读书和考试,但天生我材,又何止读书拿高学历一途才能出类拔萃?
她笑了一下,不以为意。“是啊!不像你们,必须念得那么辛苦。不过,我对考试不太行,也是好不容易才毕业。”
“毕业?你毕业了?那么你年纪比罗彻还大喽?”声音十分惊讶,表情相对的不平与轻蔑。对十七八岁正青春的少年男女来说,相差一两岁已是很难弭平的代沟,宛如相差一世纪。她们想不懂,罗彻怎会看上一个又老、头脑又普通的女孩!
李蝶飞困难地挤出个笑容,低下头假装寻拿饮料。她怕她们接下来要问她跟罗彻是什么关系了。
“你们交往多久了?”逼过来的问题差不多的难以面对。
她支吾着。不知怎地,不敢解释自己其实是他的姊姊;这种感觉与心情她奇怪,似乎有一些疼痛和不甘。
“阿飞!”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罗彻走了过来。呱噪的重金属摇滚戛然停止,灯光暗了下来,满室扬起柔和沉缓优美的旋律。
女孩子看看他们,文换一个眼神,转身走开,她松了一口气。不管她们的用意是什么,至少提醒了她,她和这场青春舞会的不相衬。
“阿彻,我们该回去了。”她站起来,头一低,表情有些黯。
“时间还早呢,来!”罗彻一贯他的独行独断,不由分说,便拉着她走进舞池。
灯光昏暗极了,故意让人彼此看不清的那种色调。音乐声冷冷地像呢喃,催酵着人感情中的某种不自禁。舞池中许多对青春男女拥抱在一起,脸贴着脸,随着音乐缓缓左右摆动,身体几乎紧贴着,传送彼此的心跳。
“我不会跳舞——”李蝶飞还是找着那个借口,不敢让视线乱瞟。
“没关系,你只要抱着我就可以。”罗彻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后,跟着双手环抱着她的腰。
然后,然后她感到他身体慢慢贴靠着她的身体,轻轻的……缓缓的,一种小心的接触;又然后,环抱她的力量一紧,她整个人贴住了他的身体。她仿佛全身都感觉到他身体的存在,耳际回绕的全是他的心跳。
“阿彻……”李蝶飞不安极了,全身紧绷着。这是属于情人们的舞,他们不该跳的。
但力量反而更紧了。他在耳边轻轻说:“抱着我,放心靠在我身上,不然你会很不舒服的。”
是的,她的确觉得很不舒服,反作用的的关系。因为不安,她的手不敢抱住他,又极力避免让脸和他相偎,整个身体僵硬无比。反而给肌肤增加不少负担。
“可是……”昏暗的灯光太容易教人意乱情迷,周遭这种暧昧的昏暗越来越让他们看不清自己。
内心始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她某种禁忌,但她抓不住,幽暗的灯光下,那微弱的声音如此的缥缈。
“靠着我吧。”罗彻又将她环绕得紧一些,全心要将她拥抱。也就在这一刻,她无法再理智的思考了。
属于凯撒的归凯撒,属于这一刻的,就还给这一刻吧!
李蝶飞放弃挣扎,略迟疑着,慢慢地,将脸庞贴偎在他身上,跟着双手缓缓地环抱住他。
她沉浸了,沉浸入某种她原想抗拒的不该中。原本走在轨道中的他们,现下却脱轨了,脱出一种正确的范畴,跌入禁忌中。
她不知阿彻心里是怎样想的,但她慢慢察觉了,察觉那深埋在她内心底处的异常感情。
她觉得无地自容,她怎么能够——耳畔的音乐懒懒又轻柔,在他们心中撩乱着——爱是一条河,像那大江东去不回头。
不回头,不回头,一旦爱上就无法回头。
即使是禁忌。
※※※
第六章
客运车颠簸地爬上坡,转个湾,绕过山坳,湛蓝的海就出现在面前了。
“好漂亮!”那一望无际的蓝,和天空连成一片,李蝶飞看着不禁低呼起来。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到海边了,几乎快忘了海的面貌。秋日的海是最可人的,少了很多人群的喧哗,却多了一点清丽潋滟的味道。
“应该早点来的。”罗彻有点惋惜。海,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逐浪的。他看看被窗边阳光洒了一身金粉的李蝶飞,没有说什么。她就像是海,他在感受她的存在。
车子在滨海公路上奔驰,风景一路褪逝,快得让李蝶飞忙不及欣叹。这时,她反倒有一点希望车子就这样永远奔驰下去,没有终点,也没有靠站。
这次的假期来得太意外。平时放假,她总得照顾乔和小昭,带他们出去走|Qī|shu|ωang|走。但这次连续假期,张妈妈突然不请自来,哄了小昭一个晚上,央求着让小昭到她家住两晚。小昭闹着要跟着张妈妈,她没办法,结果却连乔也跟着去了。
如此一来,平空多出的个人时间,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排遣。同事小何戏谑说她无趣;的确有道理,只是,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她长这么大,日子从没有过如此悠闲。
啊!真的是悠闲!兼职的工作如她所料的被辞退后,这些日子来罗彻便硬拉着她四处晃荡,看夜间电影、一起分吃冰淇淋;动物园、美术馆、天文台。甚至pub、电动玩具店都有他们流连过的足迹,即使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也好。他们就像情侣一样到处游玩,她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她喜欢跟阿彻在一起时那种明净清澈又安心的感觉。
然而,这种安心的同时,另一种更大的不安急速地扩增。像癌,病变——不正常的细胞,以几何级数分裂成长,吞噬掉正常的细胞。
“在想什么?”罗彻唤醒她的怔忡。
坐了许久的长途客车,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海,终于、确切地波涌在她脚底下。她却一路怔忡,怀着心事走过。
“没什么。”她踢掉鞋子,踢踏着波浪。
罗彻跟着脱掉鞋子,往沙滩后方远远一甩,连带把她的鞋子也丢掷得老远。她抗议一声,他泼水朝她溅来,她不甘示弱,盛了一掌海水泼回去,没多久,两人身上就湿了一片。
果然辽阔无际的海,还是需要亲身去体触。这里头有冒险的梦,还有未知与未可期的情怀,每一起波涛都是一首诗。
他们就像寻常的情侣一般,在这里掬起一掌清澈的海水,终究还是要看着它从手指缝间流逝,重回到海里去。眼望着一片无情海,心中却拥有一片有情天。
李蝶飞蓦然站住,侧身对着海,仰起头向青空。这个举动并无任何意义,因为什么也不去想——也或许,充满太多她不敢去想的。
她退了几步,转身面对海,坐在沙滩上。罗彻捡回鞋,落坐在她身旁。她侧眼看他,他侧头回望,交换一个两人都无法名状的眼神。
云影慢慢地将阳光遮蔽,一大落一大落的,垂得很低,看起来像有大雨要来。秋色是全新的,但还是残余夏天的味道,闷热、潮湿、骚动,以及那夹风吹来的咸腥味。
“阿彻,”李蝶飞撩开被风拂乱的头发,像是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决定般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真的不打算到罗家吗?”
疑问来得突然,罗彻听得直皱眉。怎么到现在这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为什么有突然提起?”他的决定不会变,根本没有改变的意思。
“并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李蝶飞拍掉脚踝上的沙子,慢慢穿了鞋子才抬头面对他的询问:“罗夫人和大小姐来过了,明白的提出要求,要我说服你回去。”
“你怎么说?”罗彻维持相同的表情,认真中有柔意。
她没有马上回答。云层越来越低,空气变得窒闷难受,大雨将来前的那种闷热,带着潮湿和黏嗒。
“好象快下雨了。”她看看天空,语气一转,说:“我没有答应。我并不能替你决定,但是——”语气又是一个转折。“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们,但她们到底是你的亲人,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为你着想,认真替你打算。”
“是吗?那么你呢?你希望我怎么样?离开?还是留下?”
“我……”她难以开口。她的心已被异变的细胞侵蚀,得不到道德的救赎。他离开的话,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
“阿飞,你听我说——”罗彻扳住她的肩膀,很认真的,很真心的,深深看入她的眼中。“我之所以不愿到罗家,并不是因为任性,也不是意气用事。当然,我跟他们之间徙有血统的关连,而没有灵魂的连系。血缘上,或许我跟他们有不可否认的关系,但于感情灵魂上,却完全是陌生的。这样,你能了解吗?”
“灵魂?……”喃喃地。
她怎能不懂?!在她身为他姊姊的身分的同时,这身体却又住着一个女人的灵魂,僭越禁忌、道德。她怎能不懂!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罗彻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容,将他气息的冷变得温柔。他替她拂开须旁的发丝,指背轻轻抚着她脸颊,缓缓拂过她干热的唇。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李蝶飞眼眸一低,站了起来,忙碌地拍掉身上沾的沙子。
罗彻水清的眼底闪掠过一抹疑说不清的黯淡,像是云影。他没说什么,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路没有再说话。
回途他们改搭火车。对号车,他们无座位,捡了角落的地方默默站着。大雨要来未来,天色原已晚,低厚的云层将向晚的夜遮掩得更暗,车窗外看不到闪逝的风景,只有车窗上反映出的单调沉闷的车内景象。
随着火车进站靠站,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惨白的灯光下,他们几乎被挤没在人群里。
“你还好吧?”罗彻低头问。
李蝶飞困难地点头,被夹挤在陌生人中。他心疼又不舍,费力将她拉到身前。
“谢谢。”李蝶飞轻谢一声。车厢内人声嘈杂,说话很费精神力气,便没再多说什么。
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回转的空间,好不得不稍稍靠近他,却为自己这个举动抬头对他抱歉一笑。他心里一阵波动,微微俯低脸,搂住她的腰。蓦然地,教她红起脸。她幽幽望他一眼,在嘈杂的车厢中默默;他更加搂紧了她,依着她微乱的鬓发。
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心情,又是何时成了心上的烙痕?有种感情,是有口不能言的。因为那是道德的禁忌、败德的伦理。
旁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情侣;然而,他们各自心中的感情却隔了一层阻碍,没有着落处。这瞬间的默默,有太多的不可说。
火车终于进入了他们的终站。罗彻小心护着她下车,迎面一阵冰凉的风吹来,潮湿冷凝,大雨就要来。
两人转换了一趟公车,下车后离家尚有一段路。黑夜的晚上,除了他们,再不见其他的行迹。
“我们得走快一点!”空气中的冷清,颇有来意不善的姿态。黑黑的天空,暗得不见一丝光,且从黑暗的云层深层,传来寥落几声窒闷的雷声,像兽类愠怒压在喉间的低吼。
两人加快脚步。闷吼声不断,走到半路,雨就来了。先是一滴、二滴,然后一大串一大串急打下来紧接着大雨便倾盆而下,猛然将两人淹吞。而同时,更夹杂轰隆如劈的雷声,闪电将天空撕裂开来。
李蝶飞心头猛然地悸跳一下,差点惊叫出来。暴怒的雷声实在有让人心脏麻痹的恐怖力量,而且让人不提防。
不过片刻间,她全身便已经湿透。看看罗彻,亦是和她一样的狼狈,她竟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罗彻走近她,将她拥纳在怀中,为她遮蔽雨。“你还笑!搞不好会着凉!”语气中带着的责备,心疼多于斥责。
“不必担心,我很好。”李蝶飞又笑笑。他自己也淋得全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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