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脸色变了变,走到床前,将安平公主的手握在掌心中,今天明明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哪个大胆的贼徒下的毒手?如果被她查到,她一定要将那个人千刀万剐!
她的眼中迸发着狠毒的光,钱太医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恨意,他将头低得更下,双腿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贤妃伸出手将安平公主额头上的发轻轻往后攒了下,静默了一下,她开口:“钱太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医好公主的脸。”
她轻轻张开嘴,仿佛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钱太医却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了全身,他扯动干涩的嘴唇:“娘娘,臣医术有限,恐怕会辜负娘娘。”
钱太医眸中带着忧色,眼底有一丝不安,看着贤妃阴云密布的脸,他有些迟疑的建议道:“目前东临医术在臣之上的,倒是有一个人,娘娘不妨找他来看看,说不定还有一线的希望。”
贤妃暗沉的眼突然闪过一抹光亮,追问:“是谁?”
“东临第一神医风澜!”钱太医恭敬回复。
郑贤妃眸光闪了闪,风澜是谁,她当然知道,如果是他的话,恐怕蕊儿这张脸真的有救!只是风澜一向只负责给皇上看诊,宫里的嫔妃一律他都没给过好脸色,她如何能请的动他?
钱太医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眼里闪过一抹思虑:“娘娘,此人医术了得,号称鬼才,他的师傅风易人子曾经给人换过脸,想必公主这个对于他来说问题不大。”
“换脸?”贤妃惊了下,捏紧女儿的手,心里依旧有一丝的担忧,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也不能再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能有把握找到这个易人子吗?”贤妃抿嘴问道,她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有丝毫的冒险。
钱太医摇摇头:“他四处云游,恐怕知道的也就风澜神医,但是之前听说,他师傅早在云游中仙逝了,公主这脸等不得,风澜神医的医术也是顶顶有名的,娘娘还是早点宣他进来给公主看诊吧。”
“嗯,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贤妃脸色虽淡,但是有一丝的晦暗。
昏黄的灯光下,安平公主安静的躺在床上,左右两边的脸包着纱布,几乎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郑贤妃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明日女儿醒了该是怎样的痛苦,她将目光落到她略微有些凸起的腹部,抿了抿嘴,终于伸手覆盖了上去。
曾几何时,她因为帮着皇上挡剑,失去了生育能力,当时她痛苦至极,一个女人不能生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可是老天并没有绝了她的路,给她送来了一个女儿。她唯一的女儿,此刻却没有生气的躺在这里,她却不能替她承受这些痛苦,贤妃心里很是自责。
红菊推开门,几步走到贤妃跟前,看了床上的安平公主一眼,垂首小声道:“娘娘,已经查出来。”
贤妃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狠意:“说!”
红菊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贤妃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胸口轻轻喘着气,双手紧紧扣着床沿,压抑着极致的怒气。
待红菊说完,贤妃整个人已经频临爆发的边缘,她狠狠咬牙:“好一个厉王妃,好一个慕昭,竟然联合欺负本宫的公主!”
“听在场的宫女说,当时公主打算处置慕昭,正巧被厉王妃撞见。”红菊接着道:“当时公主的脸是好的,后来厉王爷将她们挥退了,然后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十有*是他们做的!”郑贤妃十分的驻定,她虽然在皇宫里,但是蕊儿喜欢厉璟琛,关于这位厉王妃的事情,她还是多少打听过,凭着厉王妃对慕昭的喜爱,蕊儿划伤了慕昭的半边脸,厉王妃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娘娘,我们该怎么做?”红菊继续开口问道。
怎么做?贤妃轻轻勾了勾嘴,冰冷的美眸厉闪过恶毒的光芒,她从来都不是软柿子,厉王妃胆敢惹自己就得有勇气承担惹怒她的后果!
“她虽然有厉王爷做后盾,但是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去查一查她嫁给厉王爷之前的情况。”贤妃冷静吩咐,嘴角勾起冷笑,当年厉璟昶被秦云锦退婚,弄的满城风雨,秦云锦和慕怀仁成亲之时,厉璟昶远走疗情伤,几年后竟然带回来了一个王妃,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翌日,安阳侯府里来了一道圣旨,张德海传完旨意便离开了。
慕良菱满脸恨意的看着慕怀仁手里的圣旨:“爹,这个肯定是慕昭搞的鬼!”
慕怀仁看着手中明黄的绢布,那白底黑字,意思很清楚,让他不许续弦扶正,特地强调了安阳侯府当家主母只能是秦云锦。
“爹,肯定是慕昭不想我娘被扶正,所以昨日进宫找皇上去了。”慕良菱可是知道慕昭进了皇宫,看着爹爹担心的眼神,还以为慕昭犯事了,没想到是去告状的,如果她娘不能被扶正,那她永远都只能是庶女,是姨娘的女儿。
看着安阳侯一句话不说,慕良菱弄不清他心里想的什么,有些急躁:“爹,你可不能按照皇上的来,不然就中了慕昭的计了,娘陪了你这么年,这对她不公平!”
三姨娘闻言,心里紧了下,急忙伸手去扯女儿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
可是慕良菱仿佛是没看到,执意道:“皇上的圣旨她都敢不来接,肯定是提早就知道了,所以心里有愧不敢来见我们,我这就去找她!”
她随即转身,可是三姨娘先一步,双手拉住了她:“菱儿,她是你大姐!”
“大姐?”慕良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了勾嘴角,眼里闪过嘲讽:“她眼里从来没有我们几个妹妹,仗着自己是嫡女,根本看不起我们几个,娘你对她这么好,她根本不领情,还给你使绊子!”
慕怀仁眸光动了动,看了一眼几个女儿,心里叹了口气:“都回你们自己的园子,有事我会通知你们。”
慕良莹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看了一脸不忿的三妹,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慕良夏漆黑的瞳仁最深处闪过一抹不甘,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捕捉到。
待她们都离开后,慕良菱倔强的望着慕怀仁,眼里闪过委屈不满:“爹,你可得为我娘做主,当初你答应要扶正她的,全府里的人都知道,现在突然说取消,那娘该有多难受!”
“菱儿!”三姨娘有些生气,“这个是圣旨,你别不懂事让你爹为难!”
这道圣旨突然降下,慕怀仁没有任何的准备,初听之时,脑海一片空白,一直到三女儿一句句质问传到他的心里,他生起了愧疚,叹了一口气,握住三姨娘的手:“萍儿,委屈了你!”
三姨娘眼角一热,摇摇头:“侯爷,你别着急,妾身没有什么,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有没有名分都无所谓的。”
慕良菱听到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急了:“娘,怎么能无所谓?慕昭就是这么……”
“住口!”三姨娘拔高声音,恨恨的瞪了女儿一眼:“给我回拂菱园!”
慕良菱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三姨娘的脾气,她不满的跺了跺脚,跑了回去。
慕怀仁无奈的看着手中的圣旨,叹了口气:“萍儿,你也回拂菱园,我去一下昭儿那里问问。”慕昭昨日进宫他是知道的,也一直担心着,这些年殷皇对锦儿做的那件事一直心里有芥蒂,恐怕连带的对昭儿也有成见,只是这圣旨是怎么回事?
云锦园,雨浓给慕昭上好药,重新包扎好,嘱咐道:“小姐,你可得注意了,这伤口不能暴晒,所以这几天里别出门了,不然伤口感染可就严重了!”
慕昭乖巧的点点头,算着时间,这时候圣旨应该是已经颁布了,想到三姨娘母女算盘落空的狼狈愤怒模样,她的心里便一片大好。
柳绿小心的跑了进来:“小姐,侯爷来了!”
慕昭身子怔了下,还没反应,门便被从外面推开,慕怀仁一袭青衫,蓄着胡须,一副清风淡然的夫子气,只是那眼底却是浓浓的郁气。
“昭儿,这道圣旨和你有关……”慕怀仁抬首,脸色明显的不悦,对上慕昭的脸,一句话没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望着那包的严严实实的脸,还有另外肿起的半边,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淹没了他:“他竟然真的狠得下心!”竟然毁掉了他女儿的脸!
那个他是谁,慕昭当然知道,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阴沉的安阳侯,眸光触到他手里的明黄色,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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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梦魇
明明是父女,可四目相对,一个是冷漠,一个是愧疚。
“这就是你不去接旨的原因?”慕怀仁喉咙干涩,似乎有一丝痛楚从心底泛开。
鉴于上次的那巴掌,柳绿心里担心,急忙出来解释:“侯爷,小姐脸上受伤,怕感染,所以才……”
“你们先出去!”慕昭不悦的打断,堵住了柳绿后面的话。
当关门声响起,屋里彻底的安静下来。
慕昭淡淡的笑了下,可是笑意不达眼底:“侯爷今日来云锦园,恐怕不是专门来看望的吧?”
一句侯爷,让慕怀仁呼吸一窒,触到女儿冷漠的眼,他心里突然知道那日失去的是什么。
“昭儿,我是你的父亲,我是关心你……”慕怀仁想要解释,可是却不知从何开始,那日的一巴掌是他心里后悔至极的事情,如果时光倒流,他肯定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打她。
“哦?”慕昭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眼里闪过讥诮,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我还以为侯爷是因为皇上不许你续弦,你恼羞成怒过来质问的。”
慕怀仁心里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说的什么,心里一惊,眼里有些复杂:“你怎么知道的?”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才刚刚冒出来,便被他否决了,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件事和大女儿无关,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女儿,他一个也不想伤害!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圣旨是我去求来的!”慕昭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不理会慕怀仁铁青的脸,不以为然笑了笑:“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娶了那个女人的,她做姨娘做妾可以,但是当家主母不行,那个是我娘的位置,谁也不能染指!”
“你昨儿就为了这件事去求的皇上?”慕怀仁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胸口因为涌起的怒气起伏不定,他眼里的怜惜一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你萍姨照顾你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怨言,爹年纪也大了,能给她的时间没多少,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慕怀仁一下想到了刚才三女儿委屈不满的眼神,还有拂萍隐忍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亏欠了她们母女。这些年他虽说是为了保护她们,将她们安排住在外面,但是她们承受的流言蜚语也多,昭儿作为他的大女儿,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
“任性?我怎么任性了?我只不过想为我娘守着最后这一点东西,有什么错了?”慕昭原本以为她已经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了,可是真正再一次听到他为另外一对母女出头,她的心里仍然止不住的泛疼。
“可是你娘已经死了!”慕怀仁气愤的脱口而出,额上的青筋迸起:“这些年我为你娘守的时间还不长吗?十多年了,我承认是我对不起她,可是她都已经死了,逝者已矣,我们应该将目光放在活人的身上!”他之前何曾没顾忌到锦儿,他也是挣扎过许久,他可以自私的说他只爱过锦儿,但是不能一直无视拂萍的付出,他时间也不多了,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不能再让另外一个成为遗憾!
慕昭垂在袖口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里有着破碎的光:“我娘是已经死了,可是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你一个个女人抬进来,想做享齐人之福,她怎么会被宋芝兰害死?说到底是你的私心贪婪害死的她!”
她一个口气将这些年埋藏在心里的怨和恨倒了出来,眼里蔓延着巨大的失望,这个就是她娘倾尽生命爱过的男人,她真为她感到不值!
慕怀仁心里震了下,被女儿眼里的恨意刺痛,为刚才的话他的心里也生起了一丝的悔意,他叹了口气,安抚性的解释:“即使爹娶了拂萍,她也只是二夫人,永远不会霸占属于你娘的东西,这一点爹可以向你保证,待百年之后,爹自会下去和她请罪,好好照顾她,可是现在爹活着的时候,希望能弥补一下活着的人,这一点,希望昭儿你可以理解。”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慕昭看着这样一个所谓的父亲,心里生起一种悲凉感,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厌恶,厌恶她身上流着这样一个男人的血。
“我可以理解,”慕昭眸光再一次落到他紧握手中的明黄色,在慕怀仁来不及高兴,便沉着声音道:“但是我不能接受,大夫人也好,二夫人也好,整个安阳侯府只能有一位夫人,侯爷你如果对她有歉意,可以升她做二姨娘,她依然是府里姨娘中最大的,这样也挺好的,既能体现侯爷对她的感激,又能成全你对秦云锦的深情。”对于她来说,夫人和姨娘是一个名分的区别,她娘去了,谁管家她不介意,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利益,但是这个名分,她不会有丝毫退让,这个是她能为她娘争取的其他人没有的唯一东西。
慕怀仁万万没想到大女儿如此巧言善变,不给他留任何余地,“那怎么能一样?姨娘只是一个妾,不算是正经的主子,这样对拂萍不公平,其他人怎么看她?”
“那对我娘就公平了?”慕昭紧接着反驳,眼里没有丝毫退让:“我娘倒霉,死的早,什么没有享受到过,现在就连着唯一的名分,都要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你说她可怜,她有你的宠爱维护,有慕良菱的陪伴,哪里能比的上我那可怜的母亲早早就长埋在冰冷的地下?”
慕怀仁呼吸窒了一下,握着圣旨的手沁出了冷汗,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锦儿的喜怒哀乐,她对他的情,对他的怨……
“你一直说三姨娘可怜,她被你保护在外多年,享受着富贵的生活,没有任何烦恼,不用每日担心被人算计,这样的日子简直比宫里的娘娘还舒心,她哪里可怜了?”慕昭由于说的太激动,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她疼的蹙了下眉,却远远比不上她心里的冰冷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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