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想他也逃不到哪儿去。”
“我反对!”马格鲁德在人群中大叫。
“太糟了,”斯派塞说,“审判已经被延期到下周。”
马格鲁德站了起来。“这已是第三次延期了。我是原告。我起诉他。每次开庭他都跑到医务室去。”
“你们争什么呢?”斯派塞问。
“十七美元和两本杂志。”T。卡尔回答。
“居然有那么多钱?”斯派塞说。十七美元足以让你在特朗博尔每次都被起诉。
费恩?雅伯已经烦透了。他一只手捋着乱蓬蓬的灰白胡子,另一只手的长指甲在桌上刮着。接着他伸出脚趾头,嘎吱嘎吱地在地板上搓来搓去,那声音听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以前,当他还是加州高级法院首席法官先生的时候,他常光脚穿木屐出庭,这样就可以在枯燥的法庭辩论时偷空锻炼锻炼脚丫子。“延期!”他说。
“拖延正义就是拒绝正义!”马格鲁德严肃地说。
“说得好,”比奇说,“再延迟一周。施内特再不来的话,我们就对他做出缺席判决。”
“一言为定。”斯派塞斩钉截铁地说道。T。卡尔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马格鲁德气恼地坐下了。他交给T。卡尔一份一页纸的诉状,指控施内特。只有一页。三兄弟不能容忍冗长的文字。只需一页,你就能得到开庭的日子。施内特的答辩状是长达六页的痛骂,结果被T。卡尔删得面目全非。
规则简单,诉讼程序短,当事人无须透露事实真相,审判迅速,当场裁决。只要当事人双方都屈从于法庭的威严,那么一切判决都有约束力。不得上诉,因为没有地方受理上诉。证人作证时无须宣誓。撒谎是意料中的事。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在监狱里。
“下一个是什么案子?”斯派塞问。
T。卡尔迟疑了一下,说:“是专家的案子。”
法庭内突然寂静了片刻,然后犯人们如同打冲锋似的急速向前拖动着塑料椅子,直到T。卡尔尖声大叫:“已经够近的了!”此时他们离审判席不到二十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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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你们的举止!”他叫道。
几个月来专家的案子在特朗博尔监狱是个被人谈烂了的话题。专家是华尔街一个年轻的骗子,专骗有钱的客户。有四百万美元始终下落不明,据说专家把钱藏在海外,在特朗博尔监狱内遥控操纵。他还有六年刑期,等到获得假释也不过四十岁。人们普遍猜测他是在静静地等待时机,直到有一天从这儿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坐私人飞机到藏钱的地方去取钱。他还年轻,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
在监狱内,这传闻的出现一半是因为专家不与人交往,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财经和技术图表,阅读别人看不懂的经济刊物。就连监狱长也曾讨好他,想从他那儿探出一点投资建议。
一个叫鲁克的前律师不知怎的和专家混熟了,求他为每周在监狱教堂碰一次头的投资俱乐部出点子。鲁克现在代表俱乐部控告专家有欺诈行为。
鲁克坐在证人席上开始了陈述。常规程序和证人誓词都被省略,这样可以直接切入真相。
“于是我去找专家,问他对于立发公司的看法,这是我在《福布斯》杂志上看到的一家新网络公司。”鲁克解释道,“它即将上市,我想了解公司内部的经营情况。专家说他会去问的。可他没和我联系。于是我又去找他说:‘嗨,专家,立发咋样了?’他说那是家实力雄厚的公司,它的股票将会牛气冲天。”
“我没那么说。”专家插嘴道。他独自坐在屋子的另一头,双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
“你说过的!”
“我没有!”
“不管怎样,我回到俱乐部告诉他们,专家看好这只股票。于是我们决定购买一些立发的股票。可是小老百姓买不到,因为已经停止认购。我又去找专家说:‘专家,你能不能通过华尔街的朋友开后门给我们买些股票?’他说完全可以。”
三兄弟(3)
“撒谎!”专家说。
“安静!”斯派塞法官说道,“会轮到你说话的。”
“他在撒谎。”专家说,好像已经有了裁决似的。
如果专家有钱,没人会知道,至少在监狱里是这样。他那十二英尺长、八英尺宽的囚室除了一摞摞的财经杂志外一无所有。别人都有收录机、电扇、书、香烟,而他却没有。这更增添了他的神秘色彩。人们觉得他是个小气鬼,一个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藏到海外去的怪人。
“反正,”鲁克接着说,“我们决定赌一把,购买立发的股票。我们采取的策略是先清理资产,然后合并。”
“合并?”比奇法官问道。鲁克听起来像是个掌管着几十亿有价证券的管理人。
“对,合并。我们尽一切可能从朋友和家人那儿借钱,弄到大约一千块。”
“一千块。”斯派塞法官重复着。就犯人而言,他们干得不坏。“后来呢?”
“我告诉专家,我们准备采取行动了。他能帮我们买股票吗?那是星期二。股票上市是星期五。专家说那是小菜一碟。说他有个朋友在什么哥德曼—萨克斯公司工作,可以帮我们的忙。”
“撒谎!”专家在屋子的另一头叫着。
“星期三我在东院看到专家,问他股票的事。他还说没问题。”
“撒谎!”
“我有证人。”
“谁?”斯派塞法官问。
“毕加索。”
毕加索同投资俱乐部的其他六位成员一道坐在鲁克的后面。他不情愿地挥了挥手。
“那是真的吗?”斯派塞问。
“是。”毕加索答道,“鲁克问股票的事。专家说他会去办的。没问题。”
毕加索在许多案子里作过证,他由于撒谎而被逮住的次数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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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斯派塞说。
“星期四我找不到专家了。他躲着我。”
“我没有!”
“星期五股票上市。二十块一股,如果可爱的专家先生信守诺言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价位买进。六十块开盘,大多数时间保持在八十块,最后以七十块收盘。我们的计划是尽快脱手。我们原可以以二十块一股买进五十股,到八十块时抛掉,可尽赚三千块哪。”
特朗博尔很少有暴力事件发生。三千块不至于出人命,但会断几根骨头。到目前为止专家还很幸运,毫发无损,没人伏击他。
“你觉得专家应该赔偿你的损失吗?”前首席法官费恩?雅伯一边问,一边拔着眉毛。
“他妈的当然了。更糟糕的是专家自己买了立发的股票!”
“你他妈的撒谎!”专家说。
“注意语言!”比奇法官说。如果你想在三兄弟那儿输掉官司,只要用语言惹恼比奇就行了。
专家为自己购买股票的传言是鲁克和他那一伙人散布的。没有证据,但无法让人不相信。大多数囚犯都这么传,它也就变成了事实。这故事真是天衣无缝。
“你要说的就这么多?”斯派塞问鲁克。
鲁克还有其他一些东西要大吹特吹,但三兄弟对吹牛的当事人没耐心,特别是对还在重温昔日辉煌的前律师们。在特朗博尔,这样的律师至少有五位。他们好像总在出庭辩护。
“是的。”鲁克说。
“你想说什么?”斯派塞问专家。
专家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他两眼瞪着鲁克和他的同伙。然后对法官们说:“证据呢?”
斯派塞法官立刻垂下眼睛,等别人来帮忙。作为治安官,他没受过任何法律方面的专门训练。他中学没毕业,在父亲的乡下小店里一干就是二十年。选票就来自那儿。斯派塞凭常识办事,而常识往往与法律不一致。任何与法律理论有关的问题都由他的两位搭档处理。“我们说有就有。”比奇法官道,他巴不得一个股票经纪人来与他进行一场有关诉讼程序的辩论。
“证据是不是清楚可信?”专家问。
“是吧,但本案例外。”
“经得起推敲吗?”
“难说。”
“证据的分量呢?”
“根子就在这里。”
“这么说他们没有证据!”专家道,一边像蹩脚电视剧里的蹩脚演员那样挥动着双手。
“干吗不说说你的看法呢?”比奇说。
“那好。立发是家典型的上市网络公司,做了大量夸张的广告宣传,账面上赤字多得不得了。鲁克当然来找过我,但当我有机会打电话时,认购已经停止了。我打电话给一个朋友,他告诉我根本买不到。就连大户也买不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三兄弟(4)
“那是怎么回事?”雅伯法官问。
屋里很安静。专家在谈钱,每个人都在听。
“IPO就是这么回事,IPO就是首次上市的新股。”
“我们知道什么是IPO。”比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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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塞当然不知道。密西西比乡下没这玩意儿。
专家轻松了一点儿。他可以让他们暂时昏头昏脑的,自己打赢这场讨厌的官司,然后回到他的囚室,不再理睬他们。
“立发这只新股是由旧金山一家叫做巴肯—克林的金融投资机构管理的,这是一家小公司。一共有五百万股。巴肯—克林主要把股票预售给优先的顾客和朋友,这样,大投资公司压根儿就买不到。这种事情太平常了。”
法官和犯人们,甚至包括法庭书记员,都竖着耳朵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专家继续说:“想想看,某个监狱里的乡巴佬读了本《福布斯》旧杂志,就能购买价值一千美元的立发股票。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此刻,这看起来确实是痴心妄想。鲁克的同伙们也开始悄悄说他的不是,他冒火了。
“你自己买了吗?”比奇问。
“当然没有。我买不到。况且,绝大多数高科技和网络公司都是用来路不明的钱建立的。我才不去惹它们呢。”
“你更看重什么?”比奇迅速发问,他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价值和长线。我又不着急。瞧,这是个由某些想迅速发大财的人提起的假案。”他冲着缩在椅子里的鲁克挥了挥手。专家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鲁克的案子是建立在道听途说、投机以及臭名昭著的撒谎者毕加索的证词上的。
“你有证人吗?”斯派塞问。
“我不需要。”专家说完便坐了下来。
三位法官各自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审议与判决都极为迅速。雅伯和比奇把纸条递给斯派塞,后者宣布道:“投票结果二比一,被告无罪。驳回指控。下一个是谁?”
投票表决实际上是一致的,但每个判决在官方看来都应是二比一。这就给每位法官以后对证时有个回旋余地。
三兄弟在特朗博尔口碑不错。他们做决定很迅速,而且尽可能做到公平。事实上,他们根据听到的掺了水分的证词所做的判决往往是正确的。斯派塞在老家小店的后院多年主审小案子。他在五十英尺以外就能发现谁在撒谎。比奇和雅伯都在法庭里工作,不能容忍冗长的辩论和常用的拖延策略。
“今天就到此为止。”T。卡尔说,“应审案件结束。”
“很好。下周继续开庭!”
T。卡尔站了起来,假发又在肩上跳动着,他大声宣布:“休庭!起立!”
没人起立。当三兄弟离开时,没人抬一下屁股。鲁克和同伙聚在一起,无疑是在策划下一个诉讼案。专家匆匆离去。
监狱长助理和看守也悄悄离开了。每周一次的开庭是特朗博尔较为精彩的场面之一。
第二章
尽管已在国会干了十四年,艾伦?莱克仍自己开车。他不需要,也不想要什么司机、助手或保镖。有时一个实习生会和他一起乘车,做些记录,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享受着那份宁静——一边徜徉在首都的车流里,一边欣赏着收音机里的古典吉他乐曲。他的许多朋友,特别是那些爬到主席或副主席宝座的,都有配备司机的大型轿车,有些甚至有豪华车。
莱克不需要。这是时间、金钱及隐私的浪费。假如他爬到高位,他当然不要司机吊在脖子上。那是个累赘。况且,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他的办公室像个疯人院。十几个人上蹿下跳,接电话,起草文件,为派他到华盛顿来的亚利桑那州的那帮人服务。还有两人专门负责筹集资金。三个实习生还忙里添乱,挤占着他那原本就狭窄的过道。
他单身,是个鳏夫,在乔治敦有幢心爱的古雅房屋。他过着平静的生活,偶尔进入早年曾吸引他和他妻子的社交圈。
他顺着环形公路行驶,车流缓慢,因为刚下过小雪。他很快通过中央情报局的安全检查,进了兰利的大门。看见已为他预留了停车位,他很高兴。两个便衣保安正等着他。
“梅纳德先生在等您。”其中一个严肃地说,一边打开车门,另一个则接过了公文包。有地位就有特权。
莱克从未在兰利与中央情报局局长见过面。多年前,他们在国会山两次交换过意见,当时那可怜人还能走动。泰迪?梅纳德现在坐着轮椅,忍受着持续性的疼痛。只要他需要,就连参议员也会随时驱车前来。十四年的时间里他给莱克打过五六个电话。梅纳德是个忙人,一般的日常事务就由助手代劳了。
三兄弟(5)
当议员和随从走进中情局总部的中心地带时,一切安全防线都自动消失了。等莱克走到梅纳德先生的房间时,他的头昂得比平时还高,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他情不自禁。权力真令人陶醉。
是泰迪?梅纳德请他来的。
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没有窗户的大房间里(私下里被称作地堡),局长独自坐着,茫然地注视着一面大屏幕,众议员莱克的脸被定格在上面。那是张近期照片,是三个月前一次筹款晚会上拍的。那次宴会上莱克喝了半杯酒,吃了烤鸡,没吃甜点,独自开车回家,11点前就上床睡觉了。照片挺吸引人的,因为莱克很有魅力。天生的浅红色头发,没有一根银丝,没有染发,发型轮廓鲜明,深蓝色的眼睛,方下巴,整齐的牙齿。他五十三岁,依然风度翩翩。每天在划船练习架上锻炼三十分钟,胆固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