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感慨世事无常,出来混一定要还的。
有他们俩天天闹来闹去,旅途也不寂寞。
这一日他们走到武国与魏国的交界处,正巧碰到一群人在追杀一个老先生。
江湖少侠遇上这样的闲事,自然要拔刀相助。
薛暮云一路上被洛少瑾欺负的惨兮兮的,此时遇上这样表现的机会,兴高采烈的就窜出去了。
那伙人没想到有人出来管闲事,愣了一下才说:“水云盟办事,闲人规避!”
柳随风明显愣了一下,水云盟不是一个门派,而是南方水路的联盟,势力遍布魏国所有水路,他们不是得罪不起,而是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他拉了拉薛暮云,“有话好说,不知这位老人家何事得罪了贵派?”
“少侠,少侠救命!”那老先生满脸是血,连滚带爬的跑到薛暮云脚下,哭求着,“在下是天瀑山庄的弟子,我们庄主重病,在下千里寻药,终于寻得这一味千年茯苓,却不想被水云盟得到了消息,竟要杀人夺药,可怜我那十五岁的儿子,就死在他们手上了。几位少侠明鉴啊!”
这老先生哭的惨烈,脸上纵横的皱纹满是绝望的沧桑。
薛暮云骂了一声败类,便要仗剑冲上去,柳随风却还要冷静一些,拦住了他,问水云盟的人,“这位老人家说的可是事实?”
“你们少管闲事。那味千年茯苓,我们等着拿去救命的!”水云盟的人明显气弱理亏,却做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若是寻常物什,水云盟若要,我们天瀑山庄也便给了。只是我们庄主也等着这味药救命啊!”老者哀哀哭泣。
风满楼也看不下去了,看了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放开薛暮云,淡淡说:“既然如此,那便看你们的本事了!”
惹了水云盟,他们薛家和柳家或许会很麻烦,但是这样□裸的强取豪夺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若是不管,以后也不必做人了。
水云盟没想到在魏国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帮天瀑山庄的老者,准备明显不足。
洛少瑾压根就没出手,他们三个就把几个水云盟弟子解决了。
人小鬼大
天瀑山庄位于魏国与黎国的交界处,此去少说也要千里。那老者满身是伤,奄奄一息,放他独自赶路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而且如今武国正和黎国打仗,魏国也蠢蠢欲动,正是兵祸战乱的时候,老者如今的伤势,不用水云盟的人动手,遇上一股乱兵估计就挂了。
柳随风和薛暮云商量了一下,决定护送老者回天瀑山庄。
风满楼倒是也有同样的侠义心肠,只是他们身负巡视圣火教产业的责任,便有些踌躇了
洛少瑾可不管那些,她正看柳随风顺眼,于是便全力说服风满楼带着她跟柳随风他们一起。
风满楼最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倒不是因为洛少瑾说的那些巡视产业没有期限的歪理邪说,而是魏国境内,水云盟只手可遮半边天,薛家的势力不必水云盟小,但是做生意的,不可能得罪这些钳制交通枢纽的地头蛇,即使薛暮云是薛家少主,也不能动用家族势力去帮天瀑山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他在明知前路危险的情况下还放任柳随风和薛暮云两个护送着老者回去,他良心有些不安。
圣火教的少侠们都有过什么坏事也没做就被人指着鼻子骂魔教妖人的经历,如今终于被正名,于是对做好事也格外热忱。
风满楼的本意是让洛少瑾在附近的圣火教产业先住一段时间,他们三个护送老者回天瀑山庄,却没想到洛少瑾在他这里碰了壁,一声没吭就去找薛暮云。
他还没办法跟薛暮云他们解释说洛少瑾根本就是个半调子!毕竟圣火教圣女因为失去记忆而不知道怎么使用武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于是只好郁闷的带上这个累赘。
水云盟对那味药看来是志在必得,一路上围追堵截,人数越来越多。幸好水云盟高手不多,他们几个还能应付的过来。
据薛家的线报说,水云盟盟主寻药是为了给一个女人续命。
洛少瑾听说了以后对那水云盟盟主很是敬仰,觉得这才是真男人。
吓的那天瀑山庄的老者抱着药直往柳随风身后躲,生怕洛少瑾一时兴起抢了他的药给水云盟送去。
“人小鬼大!”薛暮云撇了撇嘴,财大气粗的说:“说到底还不是没钱?靠四处抢药给自己女人治病,这男人混的真不怎么样。”
柳随风却是叹了口气,“黑白颠倒,四国征战……”
大约是忆及圣火教原本是魔教,此话有影射之嫌,柳随风没有说下去,不过神色间带着些悲悯叹息。
洛少瑾原本还要刺薛暮云几句的,看柳随风的神色,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心里面有些不舒服。
她会觉得三师兄风满楼傻,会觉得二师兄不敢杀人很窝囊,会觉得薛暮云他们多管闲事,会觉得水云盟盟主倾尽全帮之力救一个女人很帅,但是柳随风那一句黑白颠倒,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与白,是与非,不该是她以玩笑态度看待的那样。
之后洛少瑾莫名的有些沉默,哪怕薛暮云撩拨她,她也没兴致跟他闹。
行至武国,魏国,黎国三国交界处的时候,正赶上武国与黎国两国交锋,魏国陈重兵在边境,城门紧闭。
无数流民被堵在城外,在乱兵之中苟延残喘。
这样的景象,连飞扬跳脱的薛暮云都笑不出来了。
“哥,我们去开城门。”
柳随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去薛家的客栈住下,我们晚上出城。”
连一向心软的风满楼也对流民的惨状视而不见。
乱世,武者比普通人有更多的保命资本,但是,他们终究不能超脱在国家之外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比普通人肩负更多的责任。
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不插手国家之间的战争,是武者之间不成文的规则。否则,必将导致武林大乱。
风满楼看洛少瑾怏怏不乐,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看魏国这形势,怕是要跟黎国结盟了。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去休息吧。”
大白天的,洛少瑾睡不着,又静不下心去练功,索性趴在客栈窗户上往下看。
边境的城池明显修建的城墙高大,房子也大多是石制的,可是街上的行人却不多。听薛暮云说,桐城本地的住户本来就不多,但平时还是很繁华的,三国商人在这里互通有无,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能看到。
而如今,却明显带着些硝烟味。
异国的人都行色匆匆,鲜亮铠甲的士兵不断的在街上巡逻。
洛少瑾忽然想起之前跟五斗米教的人打斗,风满楼受伤时候的心情。这里的人命也是人命啊。
正发着呆,看到柳随风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洛少瑾眼睛一亮,刚想喊,又觉得不妥,伸手从窗台上拿了个小石子轻轻砸了柳随风一下。
柳随风听到脑后风响,抬手接住石子一抬头,就看到洛少瑾扒着窗户张大眼睛在看他。
“等我下来啊。”洛少瑾没敢跳窗户,敏感时期,太惹人注目了。
出了房门绕着楼梯下来,看柳随风负手在楼下等着,风姿卓越,如竹劲节。
“不休息吗?”他笑了笑,淡淡的。
“睡不着,你呢?”一靠近柳随风,洛少瑾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拘谨。
“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一起,好不好?”洛少瑾渴盼的看着柳随风。
柳随风笑笑,点头。
洛少瑾看得出,柳随风心情不好,大约是为了城外流民的事情。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境界,洛少瑾是达不到的。甚至也曾无知的觉没有人能做到,觉得说这些话的人是在沽名钓誉。但是当见到真有人为着不相干的流民忧心的时候,她觉得由衷的敬佩。
“柳大哥,你真是一个大侠。”
柳随风挑了挑眉,“侠之一字,我愧不敢当。”
“我以前看过一个话本,讲一个大侠。外族入侵之时,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助当地守军攻城。当时大约跟现在的情形有些相似,到处是流民,在战争之下苟延残喘。”
柳随风不是很有兴致,只时淡淡的听着,直到她说那位大侠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那座城池,方才微微动容。
乱军之中,取敌首级,武功高强之辈逞一时之勇,可以做到的人不少。
难就难在长期的坚守。军务大事,势力纠葛,敌方武林势力的仇视,一时风光的背后,复杂的让人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洛少瑾当初看武侠,是先看了神雕以后才看射雕,因为在神雕侠侣里面黄蓉对杨过的多方刁难,郭靖对小龙女他们师徒恋的不认同,洛少瑾年少时一直不喜欢郭靖与黄蓉夫妇两个。后来年纪渐长,才开始敬佩郭靖。
到如今真的有类似境遇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当初郭靖的魄力以及心胸。
洛少瑾大略给柳随风讲了郭靖守襄阳的故事,柳随风从开始的心不在焉到后来的心驰神往。
“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故事终了,柳随风忍不住轻轻的重复这句话,每个少年仗剑闯江湖的时候都有心中的侠义之道,柳随风亦如此,可是洛少瑾的故事却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道门,让他心向往之。
柳随风心中的犹豫不定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少瑾,我们今夜出城,我知道一条山间密道,可以绕过桐城。走,我们回去,跟风少侠商量具体怎么行动。”
温文如玉的男子第一次露出雷厉风行的锋锐,出鞘的剑一般锋利无匹。
洛少瑾只觉得目眩神迷,看的移不开目光。
这或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若袖手不理,她也会觉得他识时务知进退;而如今他仗义出手,洛少瑾只觉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中,他的人生观也影响了她。
柳随风回头,看到洛少瑾的眼神,大约是她的表情太露骨,柳随风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说:“丫头,你还小。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是隐晦的拒绝了。洛少瑾心里一凉,有些沮丧的低下头。
柳随风嘴角勾了沟,伸手拍了拍洛少瑾的头,说了一句薛暮云最近的口头禅,“人小鬼大。”
洛少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又很快振作起来。虽然他说她还小,但是今天对她的态度分明比平日里亲昵许多,他在允许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那么当她长大的时候,是不是他就会接受了呢?
侠之大者
柳随风回去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大家都是热血青年,立刻一拍即合,制订了晚上趁黑带那些流民走山路绕过桐城的计划。天瀑山庄的老者却很不乐意,虽然离天瀑山庄不过百里之遥,但在两国交战的当口,他一个人也是回不去的。在他眼里,这些流民的命可是比他们庄主贱多了。可惜他不敢这样说,只能听从柳随风他们的安排,在客栈等两天,等他们赶回来再护送他回天瀑山庄。
四个人鬼鬼祟祟的避过守城军队的耳目出了城,然后悄悄叫醒在城外空地上相互依偎着睡着的流民。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白天还好,晚上格外的冷,流民一个个冻得嘴唇青白。一个个迷茫的被叫起来。
听他们说明情况以后,并不是所有人都肯跟他们走的。他们也不强迫,带着愿意走的一小半人离开。
这么多人的动作,不可能不惊动城里的守军的,但是大约是觉得这些流民无关紧要,并没有人阻拦他们。
明灭的火把下,城墙上的守军神色冷漠,看着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离去。
薛家常年经商,对这一带的地形很是熟悉,知道很多连当地人都很少知道的偏僻小道。但是柳随风终究还是考虑欠妥了,这些小道,他们武林人士走起来如履平地,却让身后的这些老弱吃不消。
不时有人掉队,小孩的哭闹声,妇孺的低泣,嘈杂而纷乱。
几位少侠有些不知所措。
风满楼走在队伍最后面,俯身背起一个老人,又从一个妇女手里接过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默不作声的向前走。
这些流民,因为三国关系的紧绷被关在关外,有的甚至辗转流离了不止一个城,又在城外困顿良久,身上破衣烂衫不知多久没洗了,幸而天气不热,身上尚没有酸臭味。
风满楼是贫苦出身,幼年时候曾混迹于乞丐中,因此倒不是太在意。而其他三个人都是富贵出身,从小养尊处优,见此情形,脸色就有些为难。
洛少瑾看着手边脏兮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又看着默不作声背着老人的风满楼,虽然神色还有些迟疑,但脸上是明明白白的钦佩。
薛暮云看了洛少瑾一眼,哼了一声,俯身背起一个掉队的老人,然后抄起洛少瑾旁边的小孩,恶狠狠的说:“小孩儿,不许把鼻涕抹到我衣服上啊!不然我把你喂狼!”
小孩儿被他一吓,生生的止住哭声,忍得一噎一噎的,扬起脏兮兮的小脸怯生生的看他。
柳随风和洛少瑾看他那个样子,嘴角都扯了扯,各自带上身边的老弱。
“你看你那土匪样儿!”洛少瑾不屑的耻笑他。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抬杠,薛暮云立刻反驳,“你说谁土匪?嘿,小孩,我像土匪吗?”
他怀里那个抽抽噎噎的小孩抬起小脸,看着薛暮云凶凶的样子,刚想委屈一下自己的小良心,说他不像土匪,就听洛少瑾在旁边哼了一声,笑眯眯的说:“小朋友,说谎话的孩子可是会被狼吃的啊。”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好凶啊……小孩不知所措的瘪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喂喂,你别哭啊!”薛暮云哄了半天哄不住,转头责怪洛少瑾,“你看,把人小孩都吓哭了。”
洛少瑾忽然欺身过来,薛暮云心里一动,连忙往后躲了一步。洛少瑾在男女之防上面一向没什么自觉,她这个年纪又正介于女孩与少女之间,所以像风满楼他们,大多对她那些拉拉袖子扯扯手之类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但是薛暮云比她大不了几岁,正是略通人事有些尴尬的年纪,对于她的这些动作一向比较敏感。
幸好夜色遮掩,没人看得到他脸红,薛暮云遮掩的大声质问,“你想干嘛?”
“摸摸你良心还在不在。摊上你这么个主人,它一定饱受折磨。”
“行了,别闹了。”风满楼头疼的止住斗鸡一样的两个人,柳随风若在,洛少瑾多少还有些顾忌,可是柳随风刚才到前面开路去了,把这两个炮仗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