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不定就有一个擅长腿功和剑法的人恰巧拿了柳随风的东西,某些特征又相似呢?
当然,这样想有些太过自欺欺人。
可是洛少瑾肯去相信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难道他还真要据理反驳,让她承认柳随风死了,然后哭的痛不欲生吗?
薛暮云摇头跟上,罢了,如果这样想能让她好过一些,那就随便她吧。
柳家规矩大,洛少瑾跟柳随风虽然私下里有三年之约,洛少瑾却不算他的什么人,也并未禀报父母,洛少瑾去祭拜柳随风,只能作为朋友去祭拜,没有别的立场与身份。来的路上薛暮云还担心洛少瑾会介意这一点,如今见洛少瑾根本没在意,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出住进柳家,以免她受到什么刺激。
两人进了客栈照了照镜子,才发觉自己近日来的形象有像难民靠拢的趋势,好好休整了一番才恢复了人模人样。
往回走时却不像来时那般着急,悠悠晃晃,还算惬意。
就是偶尔,会因为太没有计划而错过宿头。
天气好的时候还不算什么,两人都身负内功,找个避风的地儿升堆火,也就凑合了,运气好了还能打两只野味吃。
只是这一天,从中午就开始飘雪,他们赶路赶到半夜,眼看着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了,又找了半天,才找了一处略凹进去的山壁勉强挡一些风雨。
可是这块山壁实在狭小,两匹马就占了一半的空间,人和马挤在一起,那味道实在有些受不了。
洛少瑾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不如我们到山顶赏雪去吧。”
薛暮云找合适的位置拴好马,看了她一眼,“你不怕冷?”
练武之人不惧寒暑,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好一些而已。
洛少瑾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又看了看正在反嚼的两匹马,艰难的抉择了一下,迅速别过脸去背对着那两匹马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回来坚定的说:“我们还是去赏雪吧。”
忠心耿耿驮着她跑了几千里路的马儿无辜的看了她一眼,看见洛少瑾看它,亲热的凑过去。洛少瑾刚嫌弃了人家,心中有愧,有些尴尬的看着马儿。
薛暮云看着这一人一马,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披好大氅,我们上山顶赏雪去。”
以前洛少瑾在电视上看古代人穿这种毛领子大氅的时候,觉得真是即神气又玉树临风,丝毫没有冬天的臃肿,还带着些贵气。
真正自己穿了,才觉得不舒服。
太厚太重,整个人被压着,也不见得多暖和,稍不注意风就灌进来,穿着跟没穿一样。
前些日子她买了这件白狐毛的大氅,当时只觉毛色晶莹,爱不释手,恨不得睡觉时候都穿着,看的薛暮云直笑她乡巴佬。可是新鲜劲一过,发觉还没棉衣实用,就开始不珍惜起来,上了山顶,随意的把长下摆铺在地上,把整个人裹起来。
这是大氅唯一的好处了。
不过话说回来,薛暮云穿上这玄色大氅倒真是好看,身形修长肤色如玉,看起来成熟沉稳又有气质。
“暮云,初见你时还是个别扭的小破孩儿,怎么一转眼就长大了。”洛少瑾感慨。
薛暮云扑哧笑了起来,“你这语气,怎么像是比我老了好几十岁的样子。臭丫头,少在这儿装深沉了,赶快给我站起来。”
“干嘛啊干嘛啊!”洛少瑾不情愿的被他拉起来,“你才臭丫头呢。”
“起来,自己站好。”薛暮云越拉越费劲,瞪了洛少瑾一眼。
洛少瑾趁他不备,把手里藏的雪团一把塞到他脖子里,然后跳开溜的远远的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薛暮云说:“小破孩,以后再敢叫我臭丫头,叫你好看!”
薛暮云冻的呲牙咧嘴拍掉领子里的雪,一边抱怨一边打开包袱把里面的旧衣服拿出来,扫开一块干净的地方,铺好,“洛少瑾,你就在那儿得意吧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铺好了,自顾自的坐下。
洛少瑾蹭过来推推他,“不高兴了?”
“没。”薛暮云连个正脸都欠奉。
“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就像个小孩儿一样?还闹别扭?打雪仗嘛,就是闹闹才暖和啊。不然我不动让你也塞个雪球成吗?”
“幼稚!”薛暮云忍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打雪仗就不像小孩儿了?洛少瑾,你一把年纪真活到狗身上去了,就不知道我对你好,整天就想着怎么整我,整了也就算了,我还真对你动手吗?跑那么远。好男不跟女斗你知道不?”
说着说着,倒真有些委屈了。
一直让着她,宠着她,就算有时候喜欢逗逗她,最后也让她占尽上风,却从没见她把他放在心上。
“我错了,错了。暮云哥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不行?来大爷,给妞笑一个。”她没心没肺的腻上来,笑盈盈的,似乎觉得他这么大个男人闹别扭很有趣。
薛暮云看着她,到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了。
表白
虽然是山顶,薛暮云找的这处地方却没有多大的风,他又把包袱里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铺盖,所以还算暖和。
走的不急,却也奔波了一天。吵着要看雪的洛少瑾看了一会儿就困了,头向前一点一点的。
薛暮云看着她,心中一动,伸手碰了碰她冻的红红的小鼻尖,温声问:“冷吗?”
洛少瑾有些痒痒的打了个喷嚏,睁开迷蒙的眼睛虚张声势的瞪了薛暮云一眼,声音却是软绵绵的,“困。”
“睡会儿吧,早上我叫你。”薛暮云笑,忍不住又伸手碰了碰她冻红的小鼻尖。
她不舍得把手从温暖的大氅里伸出来打开他的手,只是嫌弃的甩甩头,“好,我就睡一会儿,你别碰我鼻子。”
话音刚落,她头又开始向前一点一点的。
薛暮云看着她,眼神温柔缱眷。
洛少瑾头点着点着,醒了两次觉得不舒服,便霸道的拉过薛暮云的胳膊,“靠着睡,你也眯会儿。”
薛暮云愣了片刻,侧头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轻轻动了动肩膀,让她靠进他怀里。
洛少瑾拿头撞了他一下,“讨厌,别动。”
“这样睡舒服些。”薛暮云伸手虚掩住她半张脸,暖着她冻得通红的俏鼻尖。
被这样暖烘烘的抱着,是挺不错的,洛少瑾正困,对男女之防也不是太在意,蹭了蹭调整了一下睡姿,就又睡过去了。
薛暮云坐在深夜飘雪的山顶上,四周万籁俱寂,只听见雪花落下的沙沙声。
怀里是思慕已久的人,气息平稳,抱着他一只手臂,长长睫毛覆下,睡的十分沉。刚才还冰凉的小脸在他掌下慢慢恢复了温度,晕生两颊,仿佛害羞一般。
薛暮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这梦就醒了。
大雪在他披着的毡衣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他和洛少瑾就像两个相依相偎的雪人。
他与柳随风兄弟感情甚笃,确认了柳随风死讯以后,他一方面伤心痛惜,一方面担心洛少瑾知道了这消息会难过。却从未想过其他。
而直到现在,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洛少瑾与柳随风的三年之约再无可能,他在心中盘绕两年有余而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终于可以有个开始。
他看着洛少瑾,这一刻虽然在冰封雪域的山顶,却仿佛悄然间有花盛开。
后半夜的时候,雪渐渐停了。
到早上竟是完全放晴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变成翻滚的红色。
一轮红日跃出云层的时候,薛暮云终于忍不住,俯身吻了洛少瑾。
仿佛担心这只是个梦,在阳光下会冰消瓦解,所以把握最后的时间放纵。
他的动作如蝴蝶振翼一般的轻触,生怕惊破了这个梦。
然而洛少瑾毕竟内力高强,这两年也多少养成一些武人的自觉。而且薛暮云之前一直把手虚覆在洛少瑾脸上替她遮风挡雪,突然拿开以后热气一散,洛少瑾也有些清醒。
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什么靠近过来了,随手便是一挥,好在她还保有几分清明,没有用内力,可是饶是如此,薛暮云脸上仍是留下了五个红指印。
与此同时,阳光穿破云层,光芒万千。
梦,醒了。
薛暮云捂着脸,有些发愣。
洛少瑾睁开眼看着相聚十分贴近的薛暮云,以及他脸上的指印,也有些发愣。
男人的脸面最重要,洛少瑾就这样打了人家的脸,一时间有些心虚,然而愣了片刻之后又理直气壮起来,一把推开薛暮云,“薛暮云,你刚才做什么?”
薛暮云沉默的低下头,这样的问题,让他如何回答?而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他是个轻浮的浪荡子,趁她睡着了占她便宜。
洛少瑾一看薛暮云半天没说话,心里有些慌,想上前看看到底是不是打重了,又觉得太示弱。
“少瑾。”薛暮云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对不起,刚才我情难自禁,我爱你。从很早的时候,你和表哥没有定三年之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洛少瑾张着嘴,惊讶怎么会引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显然。
太过突兀,气氛也不对。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柳随风。
洛少瑾愣了片刻,回过味来,瞪眼看他,“薛暮云,你什么意思?柳大哥生死未卜,你跟我说这些?”
“什么叫兄弟妻你知道吗?”洛少瑾越说越来气,声音也高了起来,“以前你对我好,搞了半天是有目的的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薛暮云的神色一分一分的冷下去,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好,就是处心积虑的要拆散你跟我表哥吗?什么生死未卜,他死了,他已经死了!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五斗米教那次救人也有我一份,我对你好,我陪你闹,我恨不得把心挖给你,洛少瑾,你有没有良心?难道你就一点都看不到吗!你说我有目的,我有什么目的?在他活着的时候,我可有说过他半句不是?”
洛少瑾说话太刺人,让人忍不住反驳,然而薛暮云受伤之下说出的话,显然不够理智。而且口不择言之下,说话也带了些不平和愤懑。
“你若是不提我也就忘记了,当初你还跟我说你表哥跟金家小姐定亲,却不跟我说你们南下就是为了去退婚的!还说什么没说过柳大哥半句不是,薛暮云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洛少瑾也是伶牙俐齿的,斗嘴从来没怕过谁,记忆力不错,对于有关柳随风的事情又上心,此时薛暮云一提,立刻便想起当初离开天瀑山庄时,她初初表露了对柳随风的心迹,却被薛暮云告知柳随风已订婚的事情。跟薛暮云争吵的火起,说话越发伤人。
薛暮云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道义感比较强的人,虽然洛少瑾喜欢上柳随风,他不平,他委屈,他放不下,但若是柳随风还活着,他是绝对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情的。
但是即使是如今,他也没法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从来心胸坦荡。
有的时候郁闷极了,他也不是没在心里想着制造点什么误会之类的,让洛少瑾他们两个闹翻,虽然刚开始听说洛少瑾喜欢柳随风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几句气话,但之后那么久都也仅限于想想。
可是如今洛少瑾句句诛心,他那点子阴暗心理仿佛都被她看穿,拿出来到阳光底下晒。
他百口莫辩,她说的都是事实。
洛少瑾脑子忽然一转,脸色一变踏前一步抓住薛暮云,有些紧张的问:“其实你是骗我的吧?柳大哥他其实根本没有死吧?”
她问这句话,其实倒不是针对薛暮云。
只是一时思维岔过去,忍不住便存了一丝希望。毕竟她一直不相信柳随风如此轻易的死去,而人的本性,就是更容易相信好的可能。
这一句话却彻底的触到了薛暮云的底线。
薛暮云脸色苍白,眼眶微红,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少瑾,“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就是个为了你能拿我表哥生死开玩笑的人?洛少瑾,你也太看低我,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薛暮云的声音已经带了些颤抖,扭头下山,生怕再看洛少瑾一眼,就会在她面前流下泪来。
他爱了三年的女人。
他三年来苦苦压抑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从未有过的低姿态与讨好。
记忆里初见时她凶巴巴的训风满楼;记忆里在国师就任大典上她装模作样的扮高雅,却忍不住瞪他的模样;记忆里第二次见面他逼着她叫她“暮云哥哥”;记忆里那一路的繁花似锦笑语嫣然;记忆里他们共奏笑傲江湖的约定;记忆里那掌上倾城一舞……
这些,他视若珍宝的这些,在她眼里,算什么?
扑面而来的风如刀割一般,张开眼,满地的荒凉冰冷。
薛暮云觉得自己真可笑。
三年梦醒,不过是痴心妄想一场。
薛暮云疾步下山,翻身上马,不顾刚下过雪的山路湿滑,打马狂奔离去,一心只想离这个让自己难堪的地方远一点。
洛少瑾见薛暮云决然转身离开,心中懊悔自己话说的重了,喊了一声,见薛暮云不理她,便赌气不再喊。
就算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他今天的做法,对得起柳随风吗?
洛少瑾坐在地上,心里想着今天的事情各错一半,他气消了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大不了她道歉好了。
然而等到日上三竿,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也没把薛暮云等回来。
洛少瑾慌了,找到栓马处,看到自己那匹马孤孤单单的站在山壁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旁边有蹄印一路下山去了,不知已走了多久。
洛少瑾委屈的从马上找出干粮,干巴巴的啃了,生生啃出了一肚子怨气。
“好你薛暮云,真是大爷了!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行啊!我告诉你,就算柳大哥死了,我也是你表嫂!”洛少瑾指天划日的喊了一通,愤怒之下,也不忌讳说柳随风死了。
分道扬镳
洛少瑾一个人往回走,感觉比来的时候心情还压抑。
大冬天,没什么好景色,寒风呼号,冷的让人从心里打寒颤,每天见的除了枯枝败叶,就是败叶枯枝,一点鲜亮的颜色都没有。
露宿野外,连个帮忙生火的人都没有。
没人陪着说话,洛少瑾觉得自己都变成大冰陀了。
洛少瑾一路快马加鞭,走的十分快。
晚上试图生火而没生起来以后,她就没休息,继续赶路。
终于在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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