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恺之叹了口气,“韶华,你知道我从没说过这种话。”
韶华心里正得意,笑眯眯地说:“我当然知道,就连辛子墨都没听过,可是那才有意义啊。”
严恺之眉头一沉,抿唇回答:“你怎么又提她,以后不许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可不好。”
韶华立刻就转了风舵,眼睛眨得闪亮,“好吧,我不说,那你说。”
严恺之后悔娶了个太精明的妻子,连他想打马虎眼都绕不过去,“说什么?好吧,我也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陪你回去见儿子。”
这下子,韶华气得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不是这个!严恺之,装傻的明明是你。”
严恺之垂下头,显得很挫败,最后只好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韶华想了想,至少严恺之肯让步,总比一味地强迫好,“那好,你需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他抬起头,眼光望着地图,隐隐有些出神,“我答应你,等咱们平安回去,我说多少句给你听都行。现在我实在没心情,我也不想敷衍你。”说完,回头看了韶华一眼,这一眼深情饱满,好似天地失色。
韶华只差捂着胸口吐血,这男人总是轻易就能让她举手投降,“我知道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问路
为了不让莫儿近身接触到严恺之,韶华就连严恺之的三餐都决定一手包办,可是,她又担心莫儿又会趁她不在的时候过来。正想着差遣她跑远一点,别在严恺之面前晃,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有几个铠甲打扮的人走进来。严恺之示意韶华先退下,韶华一见满屋子都是汉子,心想就算是莫儿过来,也不可能靠近严恺之,这才安心地离去。
虽然她在碧梧轩的时候没少支使厨房的人给她捣腾新花样,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只是丫鬟,就算狐假虎威让厨房的人做,也未必能作出她想要的味道来。况且,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韶华决定亲自下厨。
就在她踏出院子,准备往厨房的时候,博衍伸手抓住她的手,及时捂住她的嘴,拉着她闪到一边的死角。
韶华吓了一跳,定神发现是博衍,心里才踏实一些,嘴上却忍不住抱怨:“博衍哥哥干嘛像做贼一样,有什么事不能明着找我吗?”又不是在京里,还担心别人会指点出门的娘子私下和兄长见面。
其实,换做是京城,博衍倒没这么担心,他比严恺之要更早一些来川北,对这里的情况更熟悉,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韶华是她搀扶着严恺之到校场给士兵们鼓舞士气。那时博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捉了人问,却没人听说将军夫人有一起过来。寻了个机会想过来一探究竟,结果偏遇上木石真在严恺之屋里大吵大闹,原因是严恺之打算主动出击。
从严恺之进城到现在,早把所有情况都摸了个透,嘴上没说,可是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对于木石真一味的死守大感不悦,尤其是他三句不离方有信。
要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只是一个丞相。
可是木石真却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以为方有信在朝中位高权重,就连皇帝都敬他几分,作为方有信的得力部下,又受他亲口嘱托,所有人就该自觉地礼让他,甚至听命于他。可他没注意的是,之前严恺之没来,放眼整个川北,要比他官职高的没几个。尤其是在军营里,大部分将领对于这个空降的文官都抱有迟疑刺探的态度,谁都不知道他背后的靠山有多硬,而博衍虽然与他同是京官下派,但好歹武官和武官总是要惺惺相惜一些。
以严恺之的性子,世间再浮躁,为了目的他能忍辱负重,可是一旦时机成熟,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如今聿仓匆忙地前来打草惊蛇,其用意已经很明显了。蚩跋大军蹲守在氓英山这么久,若是被多罗大挫导致损伤惨重,就另有企图。但是派出去的探子根本摸不进蚩跋军的外围,更别说内部了,把守得如此严密,让博衍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谨慎。他们一日不退兵,川北就一日不得掉以轻心。
要说他们另有目的,那时日这么长,总该有所作为,是战是退总得有个表示。行军打仗的人最忌讳就是拖,尤其是主动进攻的一方,路途跋涉本就消磨斗志,更何况蚩跋距离氓英山又不近,就算真的能及时补给,那也得消耗更多的物力人力。所以一般出兵大战,若不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是要求速战速决。
严恺之和博衍同时想到一个点上,那就是聿仓想要进攻多罗,奈何被多罗王穆仓打败。但是穆仓自己也受了重创,所以绝对不会再主动出击。聿仓想要再进攻多罗,可是伤病残将都需要休息,而且后继未能跟上。等到蚩跋王派兵援助补给,却要求他转攻川北,否则要求退兵。聿仓自然不会同意退兵,因为这一退他可能就再没机会带兵出战,他自己的部下早已所剩无几。
拖了这么久,一则是为了养兵,二则也可能是聿仓和蚩跋王在互相牵制。川北原本抱着旁观的态度,可是聿仓忽然的袭击,虽人少但攻击猛烈,看样子不像是来刺探,更像是打头阵。博衍猜测,或许聿仓的行为是要博取蚩跋王的信任,好让他继续带兵打仗,至于他后背还有多少军驻守在氓英山里,他们都不知。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严恺之正想要派人前去打个头阵,而这显然非轻骑不可。这个想法和博衍不谋而合,才惹怒了木石真,认为他们是在主动挑衅,原本可以避开一场战事,却让他们故意搅出祸端。还骂严恺之是为了戴罪立功,想要争功赎罪,说得他颜面尽失,被严恺之一番暴怒给骂回来。
博衍打算回去准备一下,没想到和韶华撞了个正着。
既然确定眼前人就是韶华,博衍就没法再装作没看见,他总是要找韶华出来问个清楚:“你怎么会跑出来,不是在京里好好呆着吗?姑姑可知道你来这里?”他不敢想象韶华是自己孤身前来,可是严恺之来的时候确实不见韶华身影,这让他更为疑惑。
这一路的艰辛苦累对韶华来说原本不算什么,可是博衍在韶华心里就是亲哥哥一样的存在,被他这么一问,心里竟有些动摇。
想着眼眶似乎有些湿润,生怕吓到博衍,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博衍哥哥就别问这些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与你说吧,我才奇怪你怎么改姓汪了,我怎么从来没听外祖父说过。”
韶华刚出口有些心虚,从没人告诉她,那些年在普安,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就她所知,她在凌家可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上到凌老爷子,下到表兄弟,个个都护着她,凌家的娘子都没一个像她这么受宠,所以她才一直没回京城。可是这样的人要说不知道凌家和汪家的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韶华只能自欺欺人地认为,她是外姓孙,这种本属于凌家家务事,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博衍看了她许久,才说道:“这件事一直都没声张,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姑姑也都不知情。”
韶华一听,竟然连凌氏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姓汪,才稍稍放心。想来也是,若早知道凌氏姓汪,或许李阁老就不会让李勋卓过来娶了吧,又或许李阁老早就知道。一想到李阁老那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韶华心想两个都是极有可能的。
博衍见韶华没开口,也不等她回复,只是交代,“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就不多问过去,但是你记住,千万不要接近木石真。”
韶华有些惊讶博衍居然是想跟她说这些话,脑筋一转,想到兰芝,心里正后悔,居然忘记和严恺之说兰芝的事情。但是回念一想,兰芝似乎也提到过木石真,就连胡八娘对他也是不怀好感。
她谨慎地看着博衍,好奇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人心眼狭隘,方才将军叱喝了他几句,我怕他会拿你要挟。”博衍打量韶华一身简朴,不禁蹙眉道:“你没带丫鬟过来?”
韶华没敢说她是偷溜的,只当做是特意安排,“恺之让我别声张,要我假装他的贴身丫鬟。”
博衍想了一下,反而理解地点点头,“这样也好,若被木石真知道你的身份,只怕以后还要落了口实。”
对于博衍的宽容,韶华倒是觉得惊讶,还以为他会追问多几句。不过博衍不问,她也乐得轻松,只要想问点其他的,没想到博衍话锋一转,口气神秘严肃地对她低声道:“对了小五,我听说将军身边另一个丫鬟是川北长大的,她对这附近一带是不是很熟,我想让她帮忙带一下路。”
韶华一愣,没想到博衍居然也知道莫儿,正想开口说她不是严恺之的丫鬟,可转念一想,生怕说了还会引出更多疑问,于是便问:“博衍哥哥想去哪?不如我帮你问问。”
博衍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也没多做犹豫,便告知韶华,“聿仓带人偷袭川北,想必他们此刻是在酝酿下一次进攻,将军命我前去刺探虚实。我心想我们从未出过城,这一路也不知是否被他们设下埋伏,想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通往氓英山。”他始终觉得木石真在军中的眼线太多,严恺之打算瞒着他出战,博衍自然不会傻得大张旗鼓去找人问路。
韶华大吃一惊,看着博衍同样惊讶的表情,她收了收神色,小声问:“你是说之前的夜袭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博衍是意外韶华对事情了解的程度比他想象的多,但摇了摇头,直言道:“也不全然,聿仓带兵在氓英山屯守已久,若再不行动,他们注定是要失败。或许是为了引蛇出洞,也或许是想敲山震虎,总之礼尚往来,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他没有打算跟韶华解释太多,“我听说那个丫鬟是这里的人,看着倒是激灵,与其出去打草惊蛇,想让你帮我找她来问问。”
韶华想了一下,一本严肃地看着博衍,“博衍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博衍回望着她,“今夜子时。”
韶华扬起自信的表情,眼睛亮得让博衍有些错愕,她笑了笑道:“好,我最晚不过酉时,我给你答复。”
博衍虽有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也好,我就在校场前第二棵树等你。”
第三百四十三章 隔墙有耳
不说韶华本就对莫儿存有敌意,就算无冤无仇,对于这种机密性的事情,她怎么会放心交给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人去。更何况,要论对川北的熟悉程度,大概他们都不如韶华清楚。
韶华明白博衍的意思,他想效仿聿仓,夜袭氓英山,因为聿仓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刚刚偷袭别人,对方会有这么快的反应。但又生怕聿仓是故意引他们出城,会在通往氓英山的路上设下埋伏,所以想弄清氓英山周边情况。而这种事情,对着地图再熟悉,也远不如一个自幼生活在川北的人清楚,那些弯弯绕绕不一定地图上都能有标识。
正巧韶华对氓英山那边的路还真挺熟悉,白山上的罗布族就藏有一本关于多罗境内所有山河的细致图。记得她年幼的时候曾翻出来看过,好奇为何在自家没看到过,巴格笑曰,这本是罗布族世代传下来的,原本是答息王朝的东西,辛茂山作为青国大将自然不会有。里面倒也没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是详尽地标识了所有山脉水源,似乎是为了便捷牧民们迁移生息。
答息王朝灭亡以后,这一本书就一直留在白山上,恐怕连聿仓他们都不知道这回事。
不过,韶华自然不可能跑到白山上去找书,可她记得经常拿那本地图当画册,偷偷描了回来,打算送给辛茂山做礼物。结果被辛茂山知道了,反而把她训斥了一遍,认为她不该如此做这种小人行径。年纪尚小的她因为自尊心受挫,本想把描下来的东西毁掉,结果却被丫鬟当成手稿收了起来,直到好多年后才发现。
现在想起来,韶华心里抱了一些希冀,想着辛茂山他们回京的时候没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因为当年她赐婚以后,早就做好准备要逃婚的,可惜东西太多带不走,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
将军府依旧保留着以前的样子,所以韶华很快就找到她住了十几年的院子。不过严恺之不许别人私自闯进内院,也就是辛子萱和辛子墨以前的闺房,木石真他们住的都是前面的客房,因为将军府连着军营起来,所以博衍也住在一起。内院门口都有士兵看守,韶华费了好大的功夫都说服不了他们,最后只能偷偷爬洞进去。
大概要庆幸他们没发现内院和外院的墙上还有个洞,已经好多年,洞口几乎都长草了。更该庆幸的是,她如今要比以前娇小了许多,所以勉强还能钻进去。
左右四顾了一番,确定没人经过,韶华以极不雅的方式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匍匐前进。好不容易爬到一半,头发却让前面灌木伸出来的树枝给缠住头发,整个卡在洞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咬牙把插在头上的树枝折断,结果树枝断了,树皮还连着,再使劲一扯,手肘猛地转向墙壁,疼得她直眨泪。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韶华心一惊,没顾上喊疼,努力往前爬。生怕让过路人看到莫名其妙有半截身体卡在墙里,到时候被人以为凶杀现场,她可就丢脸了。好在巡查的士兵并没有注意到树丛后面的声响,韶华顺利爬了过来,哪知插在头上的树枝并没有完全扯断,就在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还扯着她的头发,差点把她拉倒。
韶华哭笑不得地弯着腰,双手并用却解开缠着头发的树枝,嘴里还喃喃自语:“以前怎么没发现洞这么小,呀呀呀,头发头发,痛痛痛!”好不容易头发解开了,发髻都散了下来,跟着脸上的青草和尘土,显得特别狼狈。
她简单把头发盘了起来,从地上起,看着身后那窄小的洞口,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刚刚是怎么爬过来的。忽然想着自己等一下还要爬回去,不禁皱眉,捏了捏腰间的肉,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又胖了,可是不对啊,明明没吃什么,怎么会长肉呢。”一边默念着,一边打量四周,一草一木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不过,很快她恢复了情绪,急忙往住的地方小跑过去。然而就要穿过走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韶华吓了一跳,立刻缩了回来,躲在假山后。
明明门口有士兵把守,严恺之也是亲自下令禁止出入,况且她来的时候也没见到有人进来,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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