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搔了搔脑袋,傻憨憨地说道:“我前儿几日请假回家了,昨夜才回来,什么时候发生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六撇了撇嘴,对程三的憨实感到有些瞧不起:“呵呵,你不知道的多了去,那天送信的人得这么一块银子,今日你我都算走运,轮到班,这会儿要是迎得到都督和夫人,不知得有多大的赏。”
看着周六比划出的样子,程三眼睛都给瞪直了,“真的啊?!”
周六得意点点头,又嘱咐程三:“不过,你多留心个丞霂少爷,别是人多的时候挤着他,倒时领不到银子还挨骂。”
想到马上就有大块的银子收入,程三立刻也显得精神饱满:“我知道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都督和夫人回来了!”周六立刻跳了起来,把程三往外一推,自己急忙跑回去报信:“啊!这么快?快快、程三,你赶紧去看着,我这就回去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和气生财
看着门房几个忙成一团,接着又有人从内院涌了出来,丞霂小心翼翼地挤进人群里,躲在大门后,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一双眼睛圆咕噜地私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从马车内走出来,只见所有人都给他请安,他面色从容地扫了众人一眼,却回头替身后的人掀开了车帘。
丞霂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只觉得他的身影高大威猛,像极了他梦里常见的人。内院的人不断地跑出来,把大门口都挤得水泄不通,丞霂个子小,更是被人挤到后面去。他着急踮起小脚,拉长脖子一个劲地张望,可是依旧没看到对方的模样。
他心里清楚,今日来的人就是他的父母,从他开始懂事的时候,他曾问过凌氏,为何别人都有父母,而他没有。凌氏心疼地抱着他,说他爹爹为了赶跑坏人,跑去很远的地方守边疆,如果回来的话坏人就会跑到京里来。那时候丞霂才不满四周岁,对坏人的概念也似懂非懂,后来一次被辛夫人带去定西侯府,看到了辛茂山的铠甲。他眼睛大亮,踉跄的小步子就要去摸,辛夫人看得立刻眉开眼笑,直夸他不愧是严恺之的儿子。
那时候丞霂的心里就有个朦胧的印象,他的父亲就是身着威武霸气的铠甲,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而饮血奋战在边疆。对于母亲的印象除了温柔的怀抱,却远不如父亲来得深刻。
所以当他在人缝之中睨见一抹身影,如同他想象中那样高大、威猛、雄壮、挺直,他的心口如同喷泉涌动,张口喊了一句父亲。可是鼎沸的人声把他弱小而怯弱的呼唤给掩盖住,他被挤退到最后,看着人群把他们簇拥着往里走,丞霂默默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丞霂,你在这里做什么,又不肯读书了,快随我回去。”这时,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丞霂回头一看,却是大舅舅李斯晋家的表兄。他看着丞霂揉红的眼睛,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才没人欺负,人太多,被撞到了。”丞霂奶声奶气地辩解。
景吾板着小脸,一副老夫子作态:“大门口人这么多,你跑来这里当然会被撞到了,快随我去上学,晚了先生要骂了。”丞霂回头望着严恺之他们远去的背影,显得有些不情愿,可是景吾根本不由他反抗,拉着他就往百川阁走。
谁让他的堂弟只会吃和睡,教训几句都能走神,让他这个做长兄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好在还有个算是听话的表弟在。
可惜,景吾心里只想着如何多背点书,能让先生多夸几句,根本没想到这个听话的表弟完全心不在焉地想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父母。
严恺之走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背后有股炽热的眼神,他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韶华轻轻拉了他的手,担心地问:“怎么了?”
他回头冲韶华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兴许只是他多疑了,可他刚刚似乎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喊父亲,等他张望的时候却见不到人。
严恺之陪着韶华母子三人到了熹园,凌氏一早就在门口徘徊,听到人声脚步近,却故意跑回屋子里,板着一张脸。李勋卓用眼角打量她的惺惺作态,不以为意地嗤笑一下,自己也不自觉地端坐了姿势。
韶华一进门,看到二老正经八百地坐在位子上,眼眶一红,立刻走了上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娘,爹爹!”
李勋卓正起身要去搀扶女儿,结果凌氏便开骂:“你这浑丫头!我还当你是不要这个家了!”所有人都被她骂得莫名其妙,她却不尽兴:“当年说走就走,留个书信就无影无踪,你有没有想过家里人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到处托人到处寻找,你倒是好,走得真叫一个洒脱,连儿子都不要了。呵呵,那你就干脆不要回来得了,我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韶华被凌氏劈头骂得狗血淋头,根本不敢造次,只能怯生生地朝父亲使眼色。李勋卓回她一个眼神,转过头,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对凌氏训道:“你这老太婆,女儿回来,连句好话都没有,怎么就训上了。”
哪知,凌氏根本不给丈夫面子,一块数落了起来,“你也一样!就是你以前总是纵着纵着,瞧瞧把她纵成什么样了。”
李勋卓闹了个大脸红,被妻子当着女儿女婿的面骂,可又不敢大声抗议,支支吾吾地说:“我哪有,五娘明明是在普安长大的,要纵也是……那个,贤婿在这里,你得给五娘留点面子。”
凌氏的气势越骂越上瘾,在场所有人都不敢作声,生怕一起遭殃。“女婿怎么了?当初我还没骂呢,哼!也不想想,都多大的人了,还写休书,害得我家五娘这么千里迢迢跑去找他。”
韶华被凌氏这么指头破骂,心里也知道错,所以不敢起身。严恺之看得心疼,跟着跪了下来,一下子满屋子的人,除了李勋卓,所有人都跪下。严恺之拱手笑脸相迎:“岳母教训的是,小婿自愿领罚,只是五娘身子弱,这一路颠簸,能否让她起来休息,小婿带她跪罚就好了。”
其实凌氏心里哪里舍得让韶华跪,只是这么多年,思念也好,责备也好,总是要端个架子,给韶华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错。可是严恺之这一番话把凌氏给说到心坎里了,顿时对他又多了一份高看,其他围观的下人也都默默地称赞这个姑爷确实是个好郎君。
李勋卓一见严恺之跪下,立刻就跳起来,亲手将他扶起,紧张地说:“这哪里舍得!舍不得,舍不得,你可是身为都督,堂堂侯爷,怎能说跪就跪!”可是韶华不起,严恺之也不肯起身,两人眼勾勾地看着凌氏,只等她松口,李勋卓急得骂道:“你这老太婆,也太没眼色了,女儿女婿都给你跪下了,那还有什么不满!”
凌氏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喊他们起来,忽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丞羲甜甜地冲她笑了笑:“祖母不气,这个给你。”说着,把偷偷从熹园院里这来的兰花扯了递给凌氏,把凌氏给惊艳了一下。
“天啊!这个就是小胖墩,你怎么知道我是祖母,太贴心了。”凌氏没想到丞羲在没人介绍的情况下竟然会知道她的身份,激动地抱气他又亲又摸,看着双双跪在地上的夫妻俩,嗔怪了一句,“快不起来,丢不丢人!”
韶华嬉笑地对凌氏说了一句:“不丢人,跪自己的父母有什么可丢人的。”韶华冲着丞羲眨了眨眼,丞羲从凌氏怀里挣扎着伸出手向李勋卓,软绵绵地喊了一句:“祖父抱抱。”
李勋卓原本还心疼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培养得开了花的白墨兰,竟然被这小祖宗狠心扯下,借花献佛。
可是丞羲软软的喊声,还有鼓起圆圆的小肉脸,连李勋卓觉得就算他把家里的花草都撤掉,自己也不会生他的气。立刻伸手把丞羲抱过来,激动地对韶华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
韶华偷偷瞄了严恺之一眼,调皮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肖了爹爹,正所谓隔代遗传,所以就聪明一些。”
李勋卓立刻被哄得喜笑颜开,凌氏则忙着去逗软软,看着玉雕般的粉娃娃,凌氏大感意外:“这孩子怎么都不像你们的?”
“呸呸,这叫什么话,长得好看就长得好看,哪有人像你这么说话的!”李勋卓对凌氏的口不择言感到不满,看了严恺之的脸色,赔笑道:“别在意你阿娘说话,人老了,总是这么疯疯癫癫。”
“你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凌氏本想反击,可是睨见韶华的偷笑,只好惺惺作罢。
总算在女儿女婿面前扳回了一局,李勋卓显得特别高兴,对他们说道:“屋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先去休息吧。”韶华想到李阁老卧病在床,便提出要去看看,结果李勋卓却给推辞了。“你祖父这身子也是拖一日算一日,这会儿估计还在睡觉,你们等会儿再去请安吧。”
韶华有些意外李阁老会病得这么重,可是李勋卓却笑而不语,不打算深入,她只好作罢。
凌氏却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想去找嫂子们说话,就差人去请,自己别亲自过去。一个药园,一个疯园,你带着孩子不吉利。”
韶华听得莫名其妙,李勋卓气得狠狠打断:“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凌氏回瞪了一眼,似乎不满丈夫对她大呼小叫,丞羲看着苗头不对,立刻从李勋卓身上跳了下来,悄悄溜回母亲身边。
“阿娘,粉团呢?”韶华从刚刚一直在张望,却始终没看到长子的身影,凌氏打断了她的左顾右盼:“他跟景吾去上学了,等下学我让人领到你屋里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血浓于水
凌氏给韶华他们准备的屋子是靠近碧梧轩的地方,由于绾华韶华都出嫁多年,家里又没有再生娘子,李勋卓一想到锦华最终还是不知所向,心里有疙瘩,便让人把碧梧轩给锁了。这一次因为韶华回来,所以才有重新打开,里面各处院落也都翻新。原本想把碧梧轩四周的围墙都给打掉,连通三进院子的花园,所有出来都给独立出来,以后各房的郎君都娶妻可以分得一个小院落。
奈何李阁老这一病就是好几年,多少药汤下去都不见起色,好在老人家除了卧病在床倒也不折腾,所以让底下做子孙的也好过一些。
皇帝也亲自过来探望过一次,而且是夜里偷偷地来,吓得李家上下都匆忙跪迎。得知李阁老的病情后,命了好几个太医轮流来看诊,可是太医都说这是年老所致,无药能治。换一句话说,李阁老这情况也是托不久的,还不如别吃药,让他过得舒坦,安心地走。
李家的人也是这么想,所以大家没再喂药,相反的只是尽心尽力地伺候李阁老,让他吃饱睡好。
说来倒也奇怪,断了药以后反而精神抖擞起来,而且这一拖又过了两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李阁老才又犯病。李勋卓的腿就是在夜里照看父亲的时候摔伤的,还想着能去凉城和女儿聚一聚,这一摔就把他留在京里了。
李阁老一病,家里自然就不能动土,凌氏原本还寻思着分家的事也就落下了。
如今个个成才成家,原本住的宽裕的大宅也显得捉襟见肘,特别是三房如今分布不均。凌氏的子女最多,除去女儿不算,一个嫡子一个庶子,还加上一个小外孙。眼瞅着斯陌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凌氏就是有钱也办置不出宽裕的排场。刘氏自然不会同意凌氏为儿子成亲而圈地出来,她自己两个儿子成亲也住在自己的院落里,要想分自然得按成家的人来分。
李斯年叮嘱妻子千万不能在两个伯姆争吵的时候出面,庞氏从来在李家都没什么地位,如今他们能偏于一隅也就算了。等到以后真的分家,他自会把他们都接到外面去住,但千万不能做出头鸟。
所以,这一次给韶华他们安排住处,才会惹得刘氏不满,奈何韶华的身份特殊,刘氏再不乐意也被众人给压制下去了。
初荷幼菡早早就在院子里等,一看到韶华牵儿抱女走进来,两人立刻扑通跪地,激动得泪流满面:“夫人,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韶华也被她们哭得鼻子酸酸的,这都是好多年没有见到,相处了那么久,就算在川北那么久,韶华也时常惦记她们的好。
宝儿出来打了个圆场,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俩就别跪了,刚刚都督才吩咐过,要我们照顾好夫人。你们这么一见面就是跪啊哭啊,夫人哪里经受得起,小心把夫人哭坏了,都督得生气。”说着,便和小宝一人搀扶一个,站了起来,她们也有些脸红。
韶华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到初荷微凸的肚子上,惊讶地喊了一句:“初荷,你什么时候嫁人了,怎么有身子还跪着!”她指着小宝去搬杌子,“其他没身子的罚站,就你能坐下。”
幼菡吃味地撇撇嘴,“夫人可真是偏心,早知道我就去塞个枕头,也装一装。”
这一句玩笑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三个宝跟两朵花都算互相见过,所以也很快就笑成一片。韶华这才一一细问了这些年的情况,原来初荷前年就许认了,而且还是李勋卓长随的儿子,算起来和初荷还沾有点亲戚。但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丞霂在李家,怕别人照顾不周,所以一直不敢抱孩子,结果到了韶华他们写信说要回来时,碰巧初荷也怀上了,而且已经坐稳。
韶华不免感慨光阴如梭,三个宝和两朵花的年纪差不多,但是这三人完全跟仙人似的,一提到婚嫁吓得乱跑,连她好心安排都苦着脸求饶。最后韶华只能放任她们自己选择,只是免不了担心她们年纪太大,许不到好人家。
“幼菡,你夫家是哪里的?”韶华敛了敛笑得发酸的脸颊,把话题转到幼菡身上,只见她小脸一红,难为情地别开头,没开口。初荷才替她说道:“她不肯嫁,非说要等到夫人回来,到时候陪夫人一起。”
韶华听了,心里有些震撼,眼眶有些酸酸地,伸手把幼菡招到身边,“你怎么这么傻,我要是不回来,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不成?”
幼菡撇了撇嘴,显得不大上心,“夫人说的什么话,您难道舍得丞霂少爷一直待在京里吗?我看着小少爷平时乖巧,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念您,心想要是我嫁了,免不了也是要生子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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