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的时候她忐忑地问何葭:“你恨不恨你的亲生爹娘?”
何葭摇头:“我感谢他们给我生命,让我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那女人听了这话,像是得到安慰,表情放松许多。
那几日何葭在新房子里打扫,经常走神,常常跪在地上擦地板,突然停住,眼前浮现出那个沧桑妇人饱经风霜的脸,粗糙的双手,和手指上碧绿的翡翠金戒。
她的亲生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是这样的人吗?她真的不恨他们吗?如果不恨,她为什么会盯着她的眼睛直直地问上去:“为什么要把孩子丢掉?为了生个儿子?家里孩子多养不起?”
她应该还是介意的,就像孙茗介意自己在养父母家受到不同于妹妹的不公平待遇。
星期六张帆过来帮她整理,看着装修一新的房子说:“如果不是新的漆,塑钢门窗,还真以为时光倒流,回到四九年以前。”停了停她又补充,“这种塑钢门窗的样子也像那个时代的白漆的日式木门窗。”
何葭眯着眼睛打量着说:“等收拾好了买一筒黑白胶卷,拍些照片出来看看像不像老电影里的画面。”
张帆笑着说:“哪里用那么麻烦?你就拍成一般的照片,让远征给你用photoshop修饰成黑白的即可。他可有情调了,会用这些新潮软件摆弄这些东西。”
说完她留神看何葭。何葭正在给沙发套套子,听了这话身子静止几秒钟,接着又铺。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扔下沙发套子去接听。
“喂——”
“你是谁?”一个带着浓厚上海口音的男人的普通话这样问。
何葭一下子闷住——哪有这么滑稽的事?一个男人打电话给她,还没等她开口问话,先问她是谁!
她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那边不能置信:“你是女的?”
何葭啼笑皆非,冲着一脸好奇的张帆做了个手势,回击说:“你这人真滑稽——我不是女的难道你是女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对不起,我是张茗的老公。我以为——我,我想我搞错了,对不起,请你不要跟张茗提起。”说着他匆匆收线。
何葭冲张帆耸耸肩,把手机放回桌上,继续给沙发套套子。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张帆过来帮她,一边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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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周末又要停两天了。蜜瓜要全力以赴地准备一个时装设计的工作的面试,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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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误会(下)
何葭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弯,说:“有个朋友最近老跟我电话聊天,估计她老公怀疑她外遇,吃醋了,今天打电话来找我算帐,不料听到我是个女人,很狼狈地跟我说对不起,让我不要告诉那个朋友他打电话找我的事。”
张帆好奇地问:“只听说过老婆查老公岗的,还没听说老公查老婆岗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朋友?很漂亮吧?”
何葭说:“学历高,漂亮,能赚钱,你说这老公是不是要看紧点?”
张帆更加好奇:“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朋友我都认识啊!”
何葭顿了顿,说:“前一阵我在报纸上寻亲,她打电话找我,要跟我聊天——她也是养女。”
张帆恍然大悟,低头不语,过一会儿才问:“有线索没有?”
何葭摇摇头。
张帆又问:“如果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认他们吗?你恨不恨他们?如果他们穷困潦倒,你还准备给他们养老吗?如果你有兄弟姐妹生活困难,你打算给他们资助吗?”
这时沙发套已经套好,张帆坐上去,何葭从厨房里拿出洗好的杯子,煮咖啡给她喝。她端出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张帆,一杯自己啜一口,放下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本来我心里还有点怨恨的,那天来了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不过后来对了襁褓和出生日期,证明她不是我妈——她说她当年未婚先孕,没办法养那个孩子,只好忍痛丢弃在别人的家门口,听了这话,我心里的恨不知怎么,烟消云散了。弗莱德说的对,爱子女是人类的天性,能把亲生的孩子丢弃,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张帆说:“说实在的,你父亲当年除了在你和远征这件事上有些私心,在别的方面真的很爱你。”
何葭看看手边茶几上摆着的父亲的照片,眼圈立刻红了,点头说:“我知道。否则我哪里会到他去世才知道真相呢?我刚才提到的那个朋友,她养父母自从有了亲生女儿,对她态度就变了。比起她来,我不知道有多幸运!”
张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何葭接着说:“就算我的亲生父母现在是亿万富翁,我仍然是何致远的女儿。”
张帆连忙岔开话题说:“何葭,现在你房子都装修好了,该考虑工作问题了吧?你去我们公司上班如何?”
何葭笑一笑:“你们这个行当我不懂。”
张帆说:“MBA是万金油,在哪个行当都一样。如果你不愿意搞业务,那就主管财务好了。”
何葭站起来拆箱子,把一张一张收集好的挂画拿出来挂上,说:“再说吧。”
张帆摇头,起身去帮她。书包网 。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62 新机(上)
沈远征的儿子叫沈岳维,小名维维,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平时他跟着陆小雅,周末沈远征接过来跟爸爸及爷爷奶奶团聚。
何葭从来没见过这么调皮的孩子。弗莱德的外甥大伟和外甥女小雨算是调皮的了,可是维维比他们俩加起来还厉害。
只要他一来,静悄悄的家里立刻变得热闹起来,一会儿椅子砰的一声倒了,一会儿咣当一声,厨房里的锅子掉地上了,把何葭吓得心惊肉跳,冲进厨房看看那些锋利的刀有没有藏好,怕他翻出来割伤自己。
沈远征冲进厨房把儿子拎出来,但是对他毫无办法。也许是觉得父母离婚亏欠了这个孩子,大家都对他宽容度极高,不忍苛责。
于是越宠他越嚣张,得寸进尺,满家搞得乌烟瘴气。
李春明和张帆有时候会带着儿子过来跟维维一起玩。张帆的儿子叫李望成,小名成成,比维维小一岁半,还算能玩在一起。每到这个时候,家里会消停点儿,只把他们都放在一间屋里,由着他们作天作地,大不了他们散了以后再打扫战场。
不过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一会儿就会争执起来,轮流跑过来告状。维维大,经常仗着身体优势欺负成成。
张帆感叹:“还好现在一家就一个。如果谁家里有两个这样的祖宗,怎么受得了?”
李春明不以为然:“我们那个时候兄弟姐妹多,不也一样打打闹闹长到大?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越打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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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帆翻翻白眼,对何葭说:“李春明整个就是一个农民,就想多子多福!”
姑父姑妈带着两个男孩子出去买菜吃冰淇淋,屋内只剩下四个大人,李春明笑嘻嘻地问何葭:“葭葭,你跟本公司还当初签了服务合同,打算什么时候履行?”
何葭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旧话重提。她想了想,才说:“已经过了时效,就算你到法院起诉我都没用。”
意思是你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了,我是不会去的。
李春明嬉皮笑脸地说:“这是怎么说呢?怎么上升到法律高度了?葭葭,你是不是怕我们公司出不起好价钱?”
何葭脸色微微地变了,心里决定下次李春明和张帆再带着孩子到家里来,她就躲出去。
沈远征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这个时候过来打圆场,对何葭说:“你还记得上次在多伦多去你家的那几个人吧?”
“记得。我还有他们的名片呢。”何葭脸色稍缓。
“他们知道你回来,请你吃饭。这几个人辖区下有很多外商独资合资企业,也许会有什么机会。”沈远征轻声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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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新机(中)
这个饭局何葭跟沈远征去了。无论在哪里混,人脉很重要,何况是本地土地爷,焉能不拜拜山头?
这顿宴会最大收获就是从工业主管口里得知他辖区内的一个加拿大资本的工厂在招加方财务总监,并且积极要为她投简历。
何葭把简历修改到尽善尽美交给沈远征。不久她接到厂方的面试通知。面试时间居然安排在晚上,在厂里通过电脑通话网络,接受加方的远程面试。
加方总裁是个中年男人,叫理查德。所有的问题都问完后,他又问:“请问你认识弗莱德 约翰逊吗?”
何葭非常意外,回答:“那是先夫。他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理查德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读MBA的时候,他曾经教过我两门课,印象至深。”
何葭拿到这个职位,被派回多伦多培训三个月。
她准备行李起身,打算回来后就搬家,回到装修一新的老房子单住。她本来要把房子托付给张帆,让她定期去给她开窗通气。张帆推托说:“我住得离你那么远,多不方便?不如你还是给远征,他离你家近,顺路的事情。”
何葭踌躇。沈远征从张帆处得到讯息,主动从她手里要过钥匙,保证一定在她回来前去除所有的装修异味,让她一回来即可入住。
何葭一边在这边公司里报到上班,一边逛街采购,搞得张帆取笑她:“怎么好象当年去留学一样,买这么多东西?你去三年还是三个月?”
何葭不动声色地回答:“买些给家人的礼物。弗莱德的爸爸妈妈,妹妹妹夫,还有大伟和小雨,他们都很喜欢中国的东西。还有陈珊,对了,阿青和丽迪亚在日本的合同也到期了,也在多伦多呢。”
张帆不再说话。何葭的一段异国婚姻,已经让她把多伦多视为第二故乡,弗莱德的家人都成为她的亲人。
何葭飞多伦多,阿青开车带着丽迪亚去接机。他的个头似乎又窜高一截,人又黑又壮,看上去跟丽迪亚越来越像天生的一对。
她爱惜地看着他说:“怎么搞的?好像你去的不是日本,是非洲!”
丽迪亚说:“我们一有假期就去旅游,几乎走遍了日本,不黑都不可能。”
何葭饶有兴趣地问:“下一站是哪里?韩国?”
不等阿青回答,丽迪亚兴奋地说:“是中国上海!姐姐,我们不久要在上海跟你见面了!”
何葭非常意外,旋即笑着跟她拥抱:“欢迎去上海!我带你去吃大闸蟹!”
阿青在旁边抗议:“什么意思?难道不请我去?”
三个人相视大笑。
阿青把何葭送到公司给她订的旅馆内,放下行李,把丽迪亚送回家才载着何葭回家拜访陈珊。
何葭问:“你妈妈还是不肯接受丽迪亚?”
阿青无奈地说:“老顽固,没办法。葭葭姐,我真受不了她!”
说得何葭一笑。
62 新机(下)
何葭去公司报到,开始紧张的培训工作。她要适应这边的作息时间,就要强制性地倒时差。这样工作了一周,在周末的时候,终于把时间调整过来,去看望约翰和安娜。
维多利亚跟丈夫带着大伟和小雨也过去跟何葭见面。两个孩子还认得她,叫着舅妈扑上来。
何葭感到,自己对这两个小天使比对沈远征的儿子维维更有感觉。她蹲下身抱紧他们,把礼物拿出来给他们看——给大伟的是一套小小的长袍马褂,给小雨的是一件中式背心。
维多利亚帮他们穿上,全家人都哈哈大笑。
何葭送约翰和维多利亚的老公各一条男式羊绒围巾,送给安娜一件羊绒衫。她送维多利亚的是一条真丝素缎的旗袍领无袖连衣裙,可以做晚礼服穿。
维多利亚在安娜的卧室换上,兴奋地冲出来尖叫:“葭,葭,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居然这么合身!”
何葭微笑着说:“我们俩身材差得不太多。售货员告诉我,这条裙子是斜裁,弹性很大,尺寸稍微差点不要紧。”
吃完饭,何葭坐在安娜身边陪她聊天,说了自己在中国的情况,以及现在来多伦多是培训,三个月后要回中国去工作。
安娜看她左手无名指上依然带着两只戒指,拉过她的手说:“亲爱的,把戒指脱下来,让弗莱德慢慢地退出你的生活吧。你要向前走一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何葭细长的手指轻抚着那两枚戒指,轻声说:“我在中国一直很忙,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安娜拍拍她的手,婆媳俩的手交叠在一起:“弗莱德在天堂里看着我们呢,葭。我们生活得快乐他才能高兴。”
这个时候何葭心里想,有个信仰真好。宗教能给人以心灵的宁静,使人得到安慰。
她看着安娜,这位母亲头上的白发比她跟弗莱德结婚的时候要多,神情要苍老,但是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神情间已经不再有深切的哀伤和悲痛。
大约是宗教的力量让她得到支撑,一步步走完她余下的生命;也许是丈夫,剩下的这些儿女需要她的精神支持,她不得不强打精神尽做妻子做母亲的责任。
看了约翰和安娜,她觉得她的心放下一大半。她想起在上海的姑父姑妈。姑妈一向想要个女儿,她曾经被寄养在姑妈家,姑妈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这次她回去,感觉两位离休老人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也许哪一体他们会遇到什么样的意外,他们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她要用她余下的生命好好孝敬他们,不让自己的生命留下遗憾。
父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中难以诉说的痛。她为了自己的感情,去国离乡那么多年,他生病她不知道,他病卧在床的时候她远在加拿大,他已经不行了她才匆匆赶过去,差一点跟他擦肩而过。
如果她回去的时候父亲已经昏迷,不能够再跟她说话,她都不知道这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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