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展颜一笑,“林厂长的话有道理,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大东制药厂如果真要投资,肯定会有不少选择地,洼崮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更直观更详细的推介自己,那毫无疑问可以获得更多的机会,我因为林厂长给了洼崮这样一个机会而道谢也属合理。”
见两人一上来就斗嘴,卓尔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两个人还真有意思,陆为民前恭而后倨,二叔却是软中带硬,你还真感觉不出陆为民是有求于二叔。
“陆为民,你这样的态度还算是有求于我二叔么?”
“卓尔,你觉得洼崮有求于大东制药厂我就必须要诚惶诚恐奴颜婢膝么?”陆为民一边走,一边示意往里边走,“刚才林厂长也说了,大东制药厂要投资建分厂那也是要看什么地方条件更合适,更符合大东制药厂的意图,如果林厂长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那么他会以企业利益为唯一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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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容否认如果二叔对某一处个人印象更好,会影响到企业的选择决定。”少女思维也很敏捷清晰,“国营企业负责人实际上不需要对企业所有者负责,名义上只需要对上级负责,但实际上他们作出决定的随意性很大。”
陆为民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卓尔,这个丫头的言语很犀利,虽然他也知道卓尔是昌江大学经管系的学生,但是没想到对方对国营企业的管理机制也有这样深的见解。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是不是我的表现颠覆你之前的对我的看法?”少女有些洋洋得意的瞥了一眼陆为民,得瑟的笑容这个时候看起来挺可爱。
“嗯,有点儿,不过也在情理之中。”陆为民耸耸肩。
这是一处临江雅座,初春的料峭使得宽大的落地玻璃不得不将室内室外分开来,适宜的室温让人处于一种很舒服的状态。
昌州这两年发展速度和全省平均增速保持一致,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失误,不过在城市建设上和昆湖、青溪这些城市相比却有些滞后了,老城区拥堵严重,而新城区虽然早已经有一些规划,却囿于财力问题,新区拓展基础设施建设需要海量资金,使得昌州方面在这个问题上进展缓慢。
林和祥来这里就堵了好一阵车,好在林和祥早有所料,让司机提前了半个小时来接,这才避免了迟到,无论和谁第一次见面,林和祥都不想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制造型企业撤离大城市是必经之路,随着国内城市化进程进一步推进,中心城市城区面积进一步拓展,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对自己的居住条件将会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这就使得房地产行业会对城市土地越来越大的胃口,像制造型企业对周边地区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诸如噪声、废水废气、交通拥堵等压力,而且从单位产出来看,工业用土地是无法和商服住宅用地的价值相提并论的,比较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利用选择有利时机,适时搬出中心城区,……”
“你的观点有些道理,但是你考虑过没有如果企业搬出主城区到郊区,那么职工生活问题怎么解决?他们由此带来很多生活不便,这会影响到这些职工的工作积极性,甚至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作为企业主人,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我承认这可能是一个必然趋势,但是未必会在我担任厂长期间就要解决,我只能着眼于目前我更需要解决的问题。”林和祥承认陆为民的观点有可取之处,但是不认为就是目前需要立即付诸实施的。
“嗯,林厂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然做为国营企业负责人,你的说法也没错,你不需要对几年后也就是自己卸任之后企业的发展作太多考虑,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家应该要考虑更深远一些。”陆为民显得很自信,“一个现代化的企业生产制造中心未必要和行政总部与产品研发中心、营销总部在一起,出于降低成本和提高效率的需要,前者应当放在郊区交通和储运方便所在,而后几者则应当置于通讯发达、生活条件便利和环境优美、易与吸引人才资源的所在,这是一个大型现代企业的发展趋势。”
林和祥眼睛微微眯缝起来,上下打量着陆为民,良久,才缓缓道:“你觉得大东制药厂具备了现代大型企业的条件了么?”
“目前不具备,但是如果在有所作为的负责人引领下,未尝不能做到。”陆为民显得很坦诚,“但是就目前大东制药厂的产权结构来看,我觉得不易做到。”
林和祥点点头,心中暗道,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省里和市里对大东制药厂的产权改制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现在还没有敲定,厂里也在等待正式文件政策出来,在此之前……”
林和祥的话被陆为民打断,“林厂长,请恕我打断一下,据我所知昌州市对大东制药厂要和其他经营状况不佳的企业一起进行改制可能有不同意见,而且这种意见还很强烈,省里边也在考虑这一点,估计短时间内要把大东制药厂推上改制一线的这种可能性不大。”
“哦?”林和祥吃了一惊。
他也知道省市对效益较好的企业是否该进行改制一直有不同意见,总体来说省里是倾向选择一两家来试点的,而市里则希望把精力集中到效益不好的企业上,在这一点上从汪正熹担任市委书记期间就一直对效益好企业参予改制持反对意见就能看出来,但是邵省长的态度很明确,而夏力行的意见也是坚决支持全面试点,所以林和祥也一直认为这一次昌州市肯定还是会选一两家企业来试点,他才会想方设法做了不少工作,让大东制药厂成为唯一一家效益不错的改制企业。
“陆书记,你所指的短时间是指多长时间?”这一点很关键,林和祥不得不问清楚。
“我个人预计两到三年内都比较困难。”陆为民略加思索回答道。
林和祥眉毛皱了起来,这可就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如果是两三年时间,谁知道两三年后自己还在不在这个位置上?变数太大了,他还以为是不是需要拖上三五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是两三年,那自己的一些想法也就根本无从谈起了。
陆为民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核实这个情况并不困难,自己也有自己的渠道来了解,所以这让林和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陆为民担心改制会影响大东制药厂对外投资建厂的计划才故意这样说?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就过去了,林和祥不相信对方不智到这种程度,这种消息叶瞒不了人,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自己倒是需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应对才好。
“林厂长,其实我觉得昌州市在这方面太过于谨慎保守了,这是一个不智的决定,我也知道林厂长希望尽早改制,这样可以甩开一切束缚,让大东制药厂有更大的发展前景,但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所以我们只能站在这个现实角度上来考虑问题。”陆为民目光如炬,紧紧盯在林和祥脸上。
第四卷 这边风景独好 第七十二节 钓金鳌(3)
林和祥狐疑的目光落在陆为民脸上,他不知道陆为民知道一些什么东西,但是这家伙敢这样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绝不仅仅这是为了探讨什么狗屁现代企业制度或者产权制度改革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陆为民很笃定的捏起手中银勺,搅动着咖啡。
林和祥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大东制药厂貌似风光无限,而林和祥似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陆为民却清楚,林和祥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前任党委书记和林和祥是昌州市经委的老搭档,也正是那位老书记去把林和祥要到大东制药厂来的,两人和衷共济,使得大东制药厂在三年内创造了一个奇迹,产值利税连年翻番,也使得林和祥赢得了极大荣誉,但是这个奇迹是建立在党委书记对林和祥这个厂长的坚定不移的支持下的。
去年上半年老的党委书记因为年龄原因已经退了下来,而新任党委书记是从市计委过来的,在国资委尚未成立之前,计委和经委系统的干部交流相对频繁,林和祥对新来的党委书记并不熟悉,但是也不陌生。
在老党委书记退下去之前,曾竭力推荐林和祥兼任大东制药厂党委书记,但是这个建议没有能得到市里边的同意,最终从市计委调任一名副处级干部来大东制药厂担任党委书记。
在新任党委书记才来这几个月期间,林和祥和对方倒也勉强能相安无事,对方并不怎么干预厂里业务上的安排,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对方开始有意识的安插属于他的人手,这让林和祥也觉察到了危机。
只是党委书记决定人事这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定式,在前几年里,由于前任党委书记一直持支持态度,所以林和祥很多想法和意图都能够通过党委会顺利的贯彻下去,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新任党委书记虽然还没有露出其他意图,但是在厂里干部安排任用上已经明显表露出了他自己的想法,这本来也在林和祥预计范围之内,他也准备接受这一点,但是让林和祥无法容忍的却是对方年前开始在厂里业务工作上的干预。
尤其是原本厂里早在三年前林和祥就决定于昌江医学院共同研制开发两种治疗心血管疾病的新药,并为之投入了将近三百八十万研究经费。这两种新药实际上昌江医学院药物研究所前期已经进行了将近十年的研制,由于开发过程并不十分顺利,这个项目一度面临搁浅,最后在大东制药厂投入资金并成为合作研发方后,才得意继续开发区下去。
所以一直到去年这个研发项目才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结果,眼见得两种新药已经研究成功并投入临床试验,但是新任党委书记却认为这是一个无底洞,坚决不同意再向这个项目投入后续研发资金,并质疑这个项目当时的决策是否合理是否透明。
因为这个原因,原本和大东制药厂一直合作得十分融洽的昌江医学院甚至扬言要和大东制药厂对簿公堂,控告大东制药厂毁约拒绝支付后期研制开发费用三百六十万元,这也使得林和祥与新任党委书记关系骤然紧张。
而新来的党委书记更是拉拢了厂里几个副厂级干部,在去年十一月的人事调整上大动干戈,调整了多个重要人事岗位,其中负责生产和销售的几个中干全数调整,这也引起了林和祥的极大愤怒,但新任党委书记的动作却获得了昌州市委一些领导的支持。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林和祥才会积极谋求大东制药厂进行改制,希望通过改制来实现大东制药厂引入外来投资者,实行现代企业制度,推行现代企业的经理人制度,只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却被陆为民今天无情的粉碎了。
“如果市里边真的认为大东制药厂的情况不适合改制,那市里边肯定也有他们的考量,我作为大东制药厂厂长当然也只能服从,至于说其他,林某还没有想过。”
林和祥心中有些悲凉,新来的党委书记显然是获得了市里有力人士的支持,否则绝无可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在厂里搞事情。
或许这几年大东制药厂风光太过,不少人想要吃这一块唐僧肉却又被自己硬生生挡住了,难怪老党委书记下之前不无担心的提醒自己需要和市里边有关领导搞好关系,必要的时候该让步就得要让一步,水至清无鱼,自己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只想到下一步怎么来让大东制药厂的规模效益再上一层楼。
陆为民见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心里也知道对方肯定也早就有了一些预感。
昌州是个省市角力的漩涡所在,作为副省级城市,昌州市有着省里其他地市所不具备的许多特殊资源,一般说来市委书记都是省委副书记兼任,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市委书记位置上呆上一届都会获得升迁,邵泾川之前的两任省长和一任省委书记都是从昌州市委书记成长起来的,其中还有一任省长调任了西部一个省担任省委书记。
正因为这个特殊因素,很多时候昌州对省里的一些政策意见并不愿意完全遵照执行,而是有选择的执行,甚至也经常要发生讨价还价的事情,有利于昌州的就不折不扣,对昌州有影响的便要打折扣,或者阳奉阴违,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
“林厂长,我个人对您很尊重,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本来是希望大东制药厂改制暂时搁一搁的,这样我可以更有机会说服你到我们洼崮投资建分厂,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大东制药厂如果不能实现改制,尽快摆脱那些非经营因素的影响,只怕日后就会出问题,这对于一个竞争日趋激烈的市场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灾难。”
记忆中陆为民很清楚大东制药厂的结局,这甚至在几年后成为昌州市委的一个噩梦,职工们无法接受从几年前的辉煌一时一下子变成了资不抵债的破产企业,屡屡省市两级政府而那位后来兼任了厂长的党委书记后来被纪检部门双规,最终以贪污和受贿罪锒铛入狱十五年。
“大东制药厂这几年之所以能成功,我想其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一旦支撑起这个企业发展最根本的基础坍塌,那么内耗就足以让这个企业彻底葬送,而以您的为人,我想你是肯定不愿意搅合到其中去的,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不以你意志为转移的,我想你对此很清楚。”
陆为民语言充满了循循善诱的味道,但是林和祥却从其中听出某种阴谋的气息,他已经完全收敛起了最初对陆为民的小觑之心,甚至隐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戒惧心理,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家伙知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对人性的理解也是深入骨髓。
“陆书记,你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我想以林某人的智慧和理智,可以分析得出一件事情一个看法的好坏优劣。”林和祥冷冷的道。
“很简单,大东制药厂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东制药厂,如果失去一个正确的掌舵者,一个体制依然僵化的国企是很难在市场竞争中继续维系下去的,你之前所做的努力并没有触及企业根本,所以当一些正面积极因素消褪时,那么负面消极因素带来的疮孔很快就会让大东制药厂这艘船沉入海底。”
陆为民语气越发自信,灼灼的目光迎着林和祥有些冷森的眼神,似丝毫不在意对方表露出来的敌意。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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