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错了,媒体是对公众开放的,你这个《丰州社情》只是内部刊物,不算媒体,就像新华社如果只写内参的话,那么它也算不上媒体,只是一个内部调查机构而已。”陆为民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怎么,想去宣传部,章部长看上你了?”
鲁道元暗叫厉害,自己这么隐晦的一点儿心思,怎么在这个家伙面前就无所遁形一般?难怪这家伙如此被人看好。
“陆书记,您恐怕还不知道吧?南潭县委徐书记要调地委宣传部任副部长,据说地委已经研究过了,正好地区电视台和日报社正在做小平同志南巡一周年的联合采风,刚做完南潭这一期,所以今晚徐书记要在丰州饭店做东,宴请地区电视台和日报社的一干参与了采风的同志,也就把我给叫上了。”鲁道元笑嘻嘻的道。
“哦?晓春书记要到宣传部?”陆为民吃了一惊,但随即转念一想,曹刚调任双峰,而南潭新任代县长是从地区下去的,徐晓春担任县委副书记却未能接班,而且秦海基和徐晓春素来不睦,估计这几个原因加起来,调整徐晓春也就成了一个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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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像是地委昨天研究过会的,徐书记现在是在站好最后一班岗,估计星期一就要到宣传部上班了,算是一人代表两个单位和大伙儿吃顿饭,我都属于蹭饭吃的角色了。”
鲁道元不无感慨,他和徐晓春本来就关系密切,所以也知道徐晓春和陆为民关系不错,这一次徐晓春又要调到地委宣传部,所以也就有意想要去宣传部那边,不一定非要去部里边,如果能到刚刚成立不久的地区电视台或者地区日报社去,他都乐意。
“怎么,在地委办干得不顺心?”陆为民一边招呼鲁道元上车,一边随口问道。
“也不是,《丰州社情》还是很受地委领导看重的,不过就像您说的,这不是对广大民众的公共媒体,实际上就是一个内部调查部门,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那么百十来号人看,而且看了能不能起到作用也还是一个未知数,先前还觉得很有兴趣,倒是久而久之,也就觉得似乎有点儿怎么说呢?有点儿审美疲劳了吧。”鲁道元也不客气,上了副驾位置。
陆为民听出了鲁道元话语里似乎有些情绪,张建春现在是综合科科长,他也听说张建春对位置看得很重,权力也捏得很紧,像鲁道元这样本来就进地委办没多久的新人,虽说基层经验很丰富,但是在地委里边却未必受尊重,尤其是连编制问题也是自己离开之前才解决,这骤然变成了《丰州社情》的常务主编,肯定也会引起一些嫉妒。
张建春也不是气量大的人,原来自己担任综合科长,他就有情绪,只不过在自己耐心安抚下,加之自己又兼着夏力行的秘书,他也只有按下一番心思不提,现在名正言顺的当了科长,恐怕也就容不得其他人来挑战他的权威了,以鲁道元有些桀骜的性格,免不了就会有磕磕绊绊了。
“审美疲劳?”陆为民启动汽车,一推排挡杆,汽车灵活的倒车而出,轻轻一点刹车,再度排挡加油,三菱蒙特罗怒吼着驶出了这个老化肥厂的办公楼,“所以就想换个地方了?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把地委办当跳板?或者对你有看法?安秘书长一走,你就要走,蔺秘书长怎么看?”
“哼,若不是忌讳这个,我早就走了。”鲁道元轻蔑的撇撇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陆书记,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就是当着他张建春我也一样说,他比起你来,差远了,不在一个层面上,小鸡肚肠,就那点胸襟还想让人心服口服?”
陆为民面无表情,张建春心胸固然不宽,但是鲁道元也不是省油的灯,年龄比张建春长一截不说,加之本来就有些看不惯张建春的有些做派,认为张建春不了解基层情况,却喜欢指手画脚,所以自己一走,两人关系就有些恶化,只不过自己在的时候这《丰州社情》本来一直就是鲁道元在打主力,所以自己走之后张建春刚上位也不好就调整鲁道元,鲁道元这负责《丰州社情》日常编撰工作也就有些不怎么理睬张建春,不少时候直接越过张建春向分管综合科的副秘书长汇报,这也引起了张建春的很大不满。
“老鲁,不管你离开不离开地委办,我都要提醒你一句,《丰州社情》是在综合科的领导下编撰,你是常务主编,具体负责《丰州社情》的编撰,但是你也一样是综合科的一员,张建春他心胸狭窄也好,不懂业务也好,只要他一天是科长,你就得尊重他,这一点上我要批评你。”
陆为民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吭声,只怕这鲁道元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他必须要提醒一下对方。
“作为一个综合科的前任科长,我谈谈我的感受,我一样很讨厌那个越过我而直接向我的领导汇报工作,这是对我的极大不尊重,当然我知道你要说张建春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你想一想,谁没有毛病缺点?你老鲁就没毛病?那你坐在张建春这科长位置时候,有人像你这样,你心里会不会觉得这家伙太过分了,是该拾掇拾掇了?”
鲁道元欲言又止,但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反驳语言。
“我知道你要说,我绝不会像张建春那样不懂装懂,更不会不懂还要去瞎指挥,但是你想想,他是科长,就算是说了几句不在行的话,那又能怎么了?有损于你鲁道元的光辉形象了?你听着不吭声难道身上就能掉一块肉?”
鲁道元不吭声了,陆为民这番话很大程度满足了他的一些虚荣心,让他对陆为民批评言语心理接受度也好了许多。
“如果你真的要离开地委办,我觉得你也应该要在地委办再好好干一段时间再走,不说赢得张建春的认可,至少你要让综合科其他人或者地委办其他人觉得你鲁道元不是灰溜溜的离开地委办的,而是的确干得很好,大家都认可赞许,是被其他部门领导看上了才挖走的,这对你也好,也对想要让你过去的领导也好。”
如果说前面陆为民说的,鲁道元还只是碍于情面勉强听着,那么这一番话出来却让鲁道元颇有触动了,他是想要走徐晓春的路子到宣传口那边去,但是徐晓春也是刚到宣传口的新人,固然也想要一些自己用得顺手信得过的人,但他也得考虑部里边主要领导的感觉,如果自己真是这样灰溜溜的走,的确如陆为民所说对自己对徐晓春那边都很被动,没准儿张建春就是这样希望的,那真还不如自己再好好干一段时间,让大家尤其是地委办的领导们觉得鲁道元是个可堪一用干事儿的实在人,再来说走的事情,也不为迟。
陆为民没有理睬鲁道元脸上表情变化,鲁道元没有啃声就代表自己这番话对他是有触动了,至于说他会不会按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自己言尽于此。
在他看来鲁道元的性子到宣传口去未必合适,还不如就扎在《丰州社情》好好干上一两年,赢得领导认可,自然有你的位置,有为才有位这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绝不是一句空话,没有哪个领导不想用能干事儿也能干成事儿的下属,这句话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一样也相当合适。
第五卷 乱云飞渡仍从容 第十五节 丈母娘看女婿?
陆为民把车开到丰州饭店之前,让鲁道元带着自己沿着东沣河与丰江交汇处那一带跑了一圈,也算是离开丰州之后去看看日后丰州地委行署的所在地。
那里也是北方机械厂和长风机器厂的生活区所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繁忙无比的大工地,来往如梭的渣土车和运送建筑材料的重型货车将临时便道碾轧得破损不堪,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如果不是屁股下这辆车地盘还算高,只怕还很难如愿以偿的横穿这一区域。
东沣河和丰江交汇地带原本是一片湿地混杂着河滩的荒地,正是因为这一片荒地地质太软,且远离了原来的老城区,使得这一带的植被相对保护较好,即便是八十年代以来丰州县老城区逐渐向东转移,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县城,其规模也很有限,也远没有辐射到这边来。
但是随着丰州地区的成立丰州市就变成了地委行署所在地,其原来的城市规划立即就被彻底重新推翻重来,而这一带地势宽敞平坦,加之荒地较多却搬迁量小,立马就成了地委行署已经各地直机关办公和住宿的首选区域。
如果单单只是地委行署和地直机关的办公和住宿区,这一片区域也显得绰绰有余,但是当北方机械厂和长风机器厂的生活区也纳入这一区域规划之后,这一片区域似乎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了,所以在规划中就不得不大幅度的向南扩展,同时还需要在东沣河上建设一座大桥,以便于地处东沣河以北的区域作为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的厂区与南边的生活区连接起来。
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原本处于这一区域的湿地生态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尤其是位于三角洲地带的湿地几乎十不存二三,这也是陆为民始料未及的。
陆为民也没有想到北方机械厂和长风机器厂的生活区的搬迁会带来这样大一个后果,按照他和王舟山当时的设想是想要把三角洲地区的湿地建成一个湿地公园,这样既可以让这一片湿地得以保存,而且也可以借助湿地建成湿地公园,让这一片区域环境更加优美,平添几分自然气息。
但是两大厂的生活区却挤压了地委行署及地直机关宿舍区域,而如果要让地委行署和地直机关的宿舍区往南边搬迁,干部们却又意见很大,不愿意再往南搬,最终就只能将原来划入缓冲区的那一片变成了宿舍区,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但结果就是湿地区域立即就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消失了大半。
从三角洲区域出来陆为民心里就充满了懊悔的情绪,没想到自己给地区出的这个狗屁主意倒是真把两大厂吸引来了,但是这一片湿地遭受的损失却再也难以弥补,这让他心情顿时变得有些糟糕,一直到丰州饭店之后都没有能恢复过来。
徐晓春宴请地区电视台和日报社一帮人就安排在丰州饭店,随着张天豪成为地委委员,丰州饭店也进行了一些修缮,改善了条件,提高了接待档次,地委行署的一些公务接待也逐渐开始安排到了丰州饭店。
陆为民不打算参加徐晓春的宴请,不过他准备晚饭也在丰州饭店吃,到时候过去敬一杯酒。
对于徐晓春,陆为民一直很记情,毕竟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引路者,无论是自己成为沈子烈的秘书,还是进而被安德健相中推荐给了夏力行担任秘书,徐晓春在其中都扮演了一个很重要也很关键的角色,而且在自己担任沈子烈的秘书期间,徐晓春的点拨也让自己受益匪浅。
徐晓春到地区宣传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平调,甚至到了地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也算是从南潭走出来了,但是陆为民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被边缘化的预兆,到地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可是地委宣传部除了有本来就是地委委员的宣传部长,而且还有一个常务副部长。
宣传部长章丘育不但算得上是李志远的心腹,而且也和苟治良关系很密切,算得上是李志远和苟治良之间的一个稳固桥梁和粘合剂,把徐晓春从南潭这个安德健的根据地挪出来,却又搁在了章丘育的一亩三分地上,在陆为民看来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陆为民不相信安德健看不见这一点,作为组织部长,在这个动作上他似乎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但是却……
陆为民当然不会小觑安德健的实力和手腕,事实上安德健已经用很多细微动作证明了他无论是当地委秘书长还是组织部长都是绝对合格的,但在这一点上陆为民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也许只有晚上敬徐晓春酒的时候再来看看情况了。
※※※
鲁道元先走了,他要去先与电视台和日报社的一帮人汇合之后才,和陆为民约好敬酒的事儿,他就先离开了。
陆为民给何铿打了一个电话,何铿已经进了丰州城区,很快就要到了。
原本该陆为民去见何铿,感谢一下何铿在这一次自己晋升县委副书记这个任命上的帮忙的,但是的确时间太紧,最后还是何铿过来。
虽然不知道何铿究竟是通过哪条渠道帮忙,帮没帮上忙,但是陆为民却相信何铿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能说这个话,肯定是有一些底气的,至于说究竟有多大作用,这个谁也没有绝对把握,但是归根到底,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是上来了。
“陆科长?!”陆为民独自坐在丰州饭店顶层的锦澜苑雅座里,从这里可以尽览丰江胜景,整个六层楼的外墙除了承重柱之外,全部重新用落地大玻璃镶嵌起来,只不过为了安全,又在落地大玻璃和雅座间用了一层木质花格隔离开来,花格里填满泥土,然后种植一些喜光植物,倒也很有几分星级宾馆茶座的气息了。
早就听得侧面似乎有几个人的声音,陆为民也没有太在意。
锦澜苑这里经常是所谓丰州名流来往之处,但是真正丰州地区和丰州市党政机关人员来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下边县里来地区办事,有时候上午没办完事情,或者需要等人,倒是喜欢来这里坐一坐。
陆为民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自己不过离开丰州这个政治中心半年时间,丰州的一切似乎对自己来都变得那样陌生了,甚至下意识的感觉有一层隔膜正在把自己和丰州分开,而双峰才是自己真正的舞台。
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对面几个人明显不是丰州人的几位,仔细分辨了一下,才认出对方其中一位站起来的中年男子,“真是你啊,陆科长,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赵主任,你好你好,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这里坐一坐?”看见那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陆为民也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和对方握了握手,他回忆起了对方是什么人,长风机器厂党办主任,为了长风机器厂搬迁到丰州的事情,没少和陆为民打交道。
“部里边几位重要客人,刚谈完工作,距离吃饭也还有一会儿时间,吴书记和徐厂长也在那边,呆会儿贺厂长也要过来。”赵主任和陆为民握了握手,“你一个人,这么闲?对了,你下县有半年了吧?上次碰见潘秘书长,还说起你,怎么下去了也就乐不思蜀,不回来了?”
“赵主任,我哪能和你们这些国营大厂领导比啊,泥腿子干部,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