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你这样讲,咱们愈听愈迷糊,还是从头讲起吧!譬如「九阴教」教主与「玄冥教」的人议论些什么?我那高叔父又如何碰上「九阴教」教主?「九阴教」教主如何被我高叔父一掌打回老家去了?那时候他又身在何处?等等,一桩一桩慢慢地讲。”
蔡昌义先是一怔,但见众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瞧他,十几双眼睛全有迷惘之色,因之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从头讲。”
他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前天晚上,我由钟山之巅,练武回来,那时候约莫戌初时分,心想三日不见,不知你境况如何?因之也未进城,便自沿着山麓西奔,到达你那囚禁之处。”目光移注华云龙,继续说道:“你知道,那座庄院,三天前我已去过,那时你被人倒转身子,吊在树上。”
华云龙何尝知道,但他也不解释,微道:“讲下去吧,细节不必说。”
蔡昌义才又接道:“我径奔后面的独院,不料树上无人,院中也无灯光,当时,我以为你出了意外,心中一急,便想抓个人来问问,但我领教过他们的武功,知道他们一个个俱都不凡,故此我行动特别谨慎,小心翼翼地朝那前院掩去……”
余昭南听到这里,不觉暗暗失笑,忖道:你也知道小心谨慎么?这倒确是异数。心中在笑,口中催道:“讲快一点,不重要的不必讲。”
蔡昌义瞪了他一眼,始才接道:“那前院大厅之上,灯火通明,从窗户中望去,但见人头攒动,竟然不下二十人之多。当时我心中想道:莫非正在询问云龙弟么?这样一想,我顿时热血沸腾,忘了顾忌,脚下一点,就待冲向大厅……”
忽听马世杰失声叫道:“啊呀,那可泄露行藏了。”
蔡昌义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行藏若是泄露,往后的事如何知道?”顿了一下,又自接道:“我有时性子很急,那时却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不对,若是正在询问云龙弟,我这样闯去,救得了人么?因之我强自镇定,又复悄悄地掩了过去,爬上了一棵榆树,俯身下视,朝那厅屋中望去。”
李博生点一点头,笑道:“不错,粗中有细,若能随时警惕,咱们也就完全放心了。”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不要打岔。讲到要紧关头了。”李博生眉头一扬,闭口不语。
蔡昌义接道:“原来那厅屋之中,席开两桌,乃在大宴宾客,其中一个红脸白髯老者,独踞客席的首位,「九阴教」教主则在另一桌首位相陪,其余「九阴」、「玄冥」两教的属下,彼此穿插而坐,情谊极为融洽,倒是不见云龙弟的影子。”
华云龙道:“那红脸白髯老者,是「玄冥教」的教主么?”
蔡昌义道:“不是,那是「玄冥教」的总坛坛主,复姓端木,名字就不知道了。”
华云龙道:“所谓「窃窃私议」,那是宴会以后的事了。”
蔡昌义道:“不,就在酒宴之间。”
华云龙失笑道:“酒宴之间,怎么叫「窃窃私议」呢?”
蔡昌义道:“唉,窃窃私议是我讲的。我藏身的榆树距离大厅两丈有余,又隔着一层窗户,他们讲话时高时低,我听不清楚,在我来讲,这不成「窃窃私议」了么?”此话一出,大伙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蔡昌义眉头一蹙,沉声喝道:“笑什么?这个不算好啦!难道他们闭门密谈,商议那偷鸡摸狗、为非作歹、伤天害理、制造杀劫的事,也不算「窃窃私议」么?”
众人越发想笑,但因听到「伤天害理,制造杀劫」几个字,知道事涉机要,也许已有重大的发现,因之人人忍住笑声,闭口不语。华云龙当日自愿受缚,任凭梅素若将他倒吊起来,主要的原因,便是想要探听「九阴」与「玄冥」两教如何勾结?如何对付他们华家,以及有关司马长青夫妇被害的详情。如今司马家的血案固然不必全力追查,但那两大邪教勾结的内情,却仍一无所知,此刻听蔡昌义这样一讲,他不觉心神一凛,急忙接道:“好啦,不必在字眼上推敲了。讲下去,你听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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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义眉头一皱,道:“真要命,紧要关头,他们就把声音放低,偏偏听不清楚。”
华云龙道:“拣你听到的讲吧。”
蔡昌义道:“总括起来,不外五点:第一,他们设法对付华家。第二,他们曾提到「玉鼎夫人」。第三……”
华云龙又是一凛,道:“他们想对「玉鼎夫人」怎样?”
蔡昌义道:“这是那端木坛主讲的,他请「九阴教」教主务必设法找到「玉鼎夫人」,目的何在?我却未曾听到。”
华云龙暗暗叹一口气,道:“好啦,请往下讲。”
蔡昌义道:“第三,「玄冥教」准备于六月六日开坛,说什么要请「九阴教」鼎力支持。”
华云龙双眉一耸,道:“这就是奇怪了,两教既然相互勾结,「玄冥教」开坛立派,「九阴教」岂无默契,为何还要特别商议?这中间怕是另有阴谋了?”
蔡昌义道:“是否另有阴谋,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就是这些。”
华云龙微一凝思,道:“你可知道,「玄冥教」的总坛设在哪里?”
蔡昌义想了一想,道:“好像是西蒙山城。”
华云龙道:“哪里有个「西蒙山城」?”
李博生接口说道:“没听说有个「西蒙山城」,恐怕是「沂蒙山区」之误。”
蔡昌义眨眨眼睛,忽然叫道:“对啦,沂蒙山区,沂蒙山区的黄牛坪。”
李博生微微一笑,道:“恐怕又听错了,我到过泰安、莱芜、新泰、蒙阴一带,由泰安折向东南,经徂徕山而至蒙山主脉,靠近新泰附近,倒是有一个地名叫做「放牛坪」……”
蔡昌义又道:“你到过沂山么?”
李博生摇一摇头,道:“没有。”
蔡昌义道:“这不结了么?蒙山有个「放牛坪」,怎见得沂山没有一个「黄牛坪」?怎见得是我听错了?”
余昭南朗声一笑,道:“好啦!好啦!不要争啦!「放牛坪」与「黄牛坪」不过一字之差,只要是沂蒙山区,将来不怕找不到。昌义弟,你讲第四。”
蔡昌义乃道:“这第四点,可是正对你的,你尔后的行动,可要特别小心一点。”
华云龙暗吃一惊,道:“怎么说?”
蔡昌义道:“他们谈你谈得最多也最久,总之要设法将你掳去。”
华云龙脱口问道:“可是那梅素若的主意?”
蔡昌义道:“不是,那天晚上,姓梅的女子神情淡漠,一直没有开口。”
华云龙讶然道:“那是谁的主意?「九阴教」教主么?”
蔡昌义摇一摇头,道:“据那端木坛主说,乃是他们教主的主意,要请「九阴教」教主通力合作。”
华云龙越发讶然道:“什么道理啊?我是无名小卒,「玄冥教」教主为何这般重视我?”
蔡昌义道:“你目前固然还是无名小卒,但咱们总要创一番事业,「九阴」、「玄冥」两教难免兴风作浪,咱们准备拥护你来领导,好好给他们一点教训,那时候,你就不是无名小卒了。”
余昭南接口说道:“不错,咱们这一代总该有个领导人,这个人你最合适。”
李博生道:“如果「玄冥教」的总坛确实设在沂蒙山区,那么,咱们这一代的形势就与上一代差不多。上一代一教、一会、一帮鼎足而三,侠义道的领袖是令尊。咱们这一代,西方有「星宿派」的魔教作怪,南方有「九阴教」盘踞,沂蒙山区再创一个「玄冥教」,那也是鼎足而三,由你来领袖咱们年青的一代,可说最恰当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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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异口同声的讲,华云龙内心确是激动不已,但他并非狂妄自大的人,此刻的心思也未放在领袖群伦上面,因之讪讪然道:“三位兄长太抬举我了,我自忖德鲜能薄,不足以担当重任,况且这也是想像中的事。那「玄冥教」教主这般重视我,自然与我的武功、才能、意向等无关,其中的道理,令人莫测高深,三位兄长还得先帮我想它一想才是。”
蔡昌义道:“不必想,反正与令尊令堂有关就是。一边寻思,一边喃喃道:“第五……第五……”头脸一抬,忽然叫道:“没有了。”
华云龙微微一怔,李博生接口道:“你不是说,「总括起来,不外五点」么?”
蔡昌义道:“鸡零狗碎,那不能算。”
余昭南道:“什么鸡零狗碎?讲出来参考参考也是好的。”
蔡昌义道:“没有参考的价值。”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说他们闭门密谈,商谈为非作歹,制造杀劫的事,但我听到现在,尚未听见一点较为具体的事实,这是什么道理?”
蔡昌义眉头一皱道:“事实如此嘛!听到的我都讲了,若有未讲的,那也不过几个人的姓名而已,还有什么道理不道理。”
华云龙道:“什么人的姓名呢?”
蔡昌义道:“什么刑纣啦,任玄啦,慈云头陀啦,天乙老道啦,黄山瞿天浩啦,他们提过的姓名不可胜计,讲得又复时断时续,我一时也记不清楚,纵然记得清楚,也辨别不出对是不对。这些怎能归结成一点,叫我讲出一个道理来?”
他认为没有道理,认为是鸡零狗碎的事,所以不讲,殊不知这些人的姓名,听到华云龙的耳中,华云龙却是心神俱震,暗暗忖道:这就是阴谋了,他们提到这些人的姓名,谅来不是蓄意笼络,定是计划暗杀,就像杀害司马叔爷一样,不然的话,这些人归隐的归隐,失踪的失踪,提他作甚?
不过,这是他心中猜想,表面却未流露震惊的神色。他顿了一下,觉得事无佐证,还是不要说出为是,免得徒乱人意。于是,华云龙展颜笑道:“这就讲来,所谓「窃窃私议」之事,也就是这么多了,是么?”
蔡昌义道:“我是归纳起来讲的,其实他们边谈边饮,直到午夜才散席。”
华云龙道:“散席以后呢?”
蔡昌义意兴阑珊地道:“走啦。”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散席以后,「玄冥教」的人定是走啦。”
蔡昌义一愕,道:“怪事,你怎么知道的?”
华云龙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我那高叔父大概不久也就到了,「玄冥教」的人设若在场,那该是一场大战,「九阴教」教主便不致于回老家去了。”
蔡昌义一掌拍在腿上,高声叫道:“有道理,你听我讲。”他兴致来了,未容华云龙开口,抢着说道:“酒宴过后,「玄冥教」的人告辞而去,「九阴教」教主好像心事重重,遣散了部属,独自一人在那庭院之中踯躅不已,我便趁此机会转了一圈,搜查你的影子,等我再回前院,「九阴教」教主的面前却已多了一人,那人便是你那姓高的叔父。”
华云龙道:“我那高叔父为何半夜去找「九阴教」教主?”
蔡昌义眉头一扬,道:“找你啊。”话声一顿,倏又接道:“「九阴教」教主的气派倒也不小,等我回至原处,只见她寒着脸孔,冷冷喝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民宅?」你那高叔父干脆得很,朗声答道:「高泰,来向教主讨个人情。」哈哈,这两句话答得妙极,我蔡昌义恐伯一辈子也学不像。”
华云龙唯恐他岔开话题,连忙接道:“后来怎样?「九阴教」教主如何回答?”
蔡昌义道:“「九阴教」教主先是一怔,接着冷声一哼道:「名不见经传,向我讨个什么人情?」你那高叔父确实是干脆得很,他答道:「在下固然名不见经传,华天虹之名教主当不陌生吧?我来向教主讨还他的公子。」他这样一讲,不但「九阴教」教主当场怔住,便连我也怔住了。”
华云龙道:“难怪她要发怔,那时我已走了,但不知她怎么说?”
蔡昌义道:“她怔了半晌,你那高叔父更妙,他也不回答,抬臂一抡,轻轻向左挥去,我正感不解,忽听「九阴教」教主骇然叫道:「困兽之斗,你是什么人?」你那高叔父道:「不错,当年叫困兽之斗,如今是孤云神掌。」他这里话声刚落,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左侧那株高逾五丈的榆树,已经贴地折断,倒在庭院之中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接道:“「九阴教」教主倒也干脆,冷声说道:「我有一句话,怕你不肯相信。」你那高叔父道:「你是一教之主,只要你讲,在下全信。」「九阴教」教主道:「傍晚时分,华云龙已经不告而去,你信么?」若说不告而去,谁能相信?当时我便在暗中骂她「鬼话连篇」,不料你那高叔父楞了一下,却是抱拳一拱,说了一声「打扰了」,随即转身而去。”
余昭南接口问道:“就因高大侠一掌折断一棵榆树,「九阴教」教主便回老巢去了么?”
蔡昌义道:“当然不那么简单。高大侠的气派,我是万分心折,但那「九阴教」教主却是怒塞胸臆,见到高大侠转身便走,当即冷冷一哼道:「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太目中无人了」。高大侠闻言之下,顿时止步道:「教主可是心中不忿,想要指点在下几手武功么?」那「九阴教」教主冷然道:「你且接我一掌,再走不迟。」高大侠坦然说道:「在下候教。」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一掌……”
余昭南急声问道:“结果如何?”
蔡昌义道:“我是看不出来,但他二人掌风相接,高大侠退出半步,「九阴教」教主摇幌了半晌始才站稳。等她站稳,高大侠早已道过「承教」,飘然离去了。”
余昭南道:“这么说,「九阴教」教主并未落败啊?”
蔡昌义道:“我也不知道,但等高大侠离去以后,「九阴教」教主忽然喃喃说了两句「老了」、「老了」,然后又在庭院之中踯躅起来。”
余昭南追根究底地道:“那也不能断定「九阴教」教主回老巢去了啊?”
蔡昌义道:“话是不错,还有下文哩。”他顿了一下,始才接道:“「九阴教」教主一边踯躅,一边思虑,半晌过后,突然步向大厅,传来了堂主以上的徒众,当即宣布将那教主之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