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不屑笑道:“本王乃是圣祖子孙,身份显赫,你与我非亲非故。又未曾授予本王好处,我敬你做什么?”
“王爷说地好。”林晚荣耸耸肩,潇洒笑道:“我与你非亲非故,又没有送过你好处,你自然不用敬我。同理,那玉德仙坊既不生我养我、又不教我育我,没给过我一分的好处,我又敬他做什么?我林三敬天敬地、敬双亲、敬皇上、敬夫子。却怎么也轮不到圣坊头上?所以,王爷,你要治我这对圣坊不敬之罪,怕是用错了地方吧。”
好一张利嘴!诚王冷笑道:“治你不敬,乃是因为你大放厥词。说什么仙坊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此乃我等亲耳所闻。皇上见证,你哪能否认的?”
“不错,欺世盗名、沽名钓誉这八个字是我说的,放到现在,我还是要这样说。”林晚荣冷冷笑道:“王爷,你说这圣坊绵延半年,誉满大华,小弟再斗胆问一句,这玉德仙坊的声名,是它自己挣地,还是圣祖皇帝赐的?”
圣祖皇帝当初夺取江山,与“玉德仙坊”也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这一点诚王自然心里有数,但是否认祖宗功绩这样地事万万做不得,诚王沉思片刻,才道:“圣坊昔年虽有薄名,却也不像今日这般繁华。若非先祖亲许,圣坊也不会有这样的地位,这声誉,大半是先祖赐的。”
“这不就结了。”林晚荣嘿嘿道:“先祖昔年题字,小弟昨日已经给王爷过目了,方才李老将军也提过了。明明是‘与夫齐’,却偏被他们别有用心的矫诏成‘与天齐’。一字之差,谬以千里。请问王爷,这‘与夫齐’三字,明明是号召他们向万民学习,争取早日达到万民地高度,玉德仙坊又何誉只有?圣祖高瞻远瞩,若说有誉的话,他老人家也将这荣誉赐给了伟大的大华民众,干玉德仙坊何事?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玉德仙坊这荣誉根本就不存在,说他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王爷,我哪里说错了?”
“你,你这是强词狡辩!”诚王怒不可遏:“圣坊得百年尊重,天下读书人敬仰的东西,怎会有错?”
“王爷,”林晚荣冷笑道:“天下读书人敬仰的东西不会有错,那难道是圣祖皇帝题字题错了?该当让这什么玉德仙坊凛然众人之上、与天同齐?”
“这,这——”诚王前一句话出口,便已知道限于了被动,与这林三对质,微有马脚,便立即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晚荣转身抱拳,严肃正经道:“皇上,小民昨日在玉德仙坊中取得圣祖昔年真迹,正要向您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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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快宣!”皇帝急急自龙塌上起身,端容颜,正衣冠,率领众臣恭然迎出。
太祖题字早已由两个小太监亲持,穿午门,过中堂,直往正殿而来,老皇帝与众臣迎上,一起跪倒在地,虔诚磕头。林晚荣嘿嘿奸笑,我这祖丈人的题字还真好用啊,到哪里都是百试不灵。
叩拜完毕,皇帝恭恭敬敬接过圣祖真迹,回到金殿仔细观摩一番。老怀激动,叹道:“圣祖真迹,历数百年之后方才重回我等不孝儿孙之手,朕心里惭愧啊。”
徐渭启奏道:“圣祖真迹回归,此乃天大地祥兆。林三所说是真是假,唯皇上鉴别一眼,便可分出真伪。”
皇帝又看了那题字一眼。忽地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果真是与夫齐!太祖圣贤,数百年前便有此训示,这玉德仙坊竟敢矫诏百年,哄骗朕与天下人,妄图颠覆我大华国体,与天平齐。此等罪行恶大滔天,万死不辞,来啊——”
高平急忙抱拳上前。只听皇帝怒道:“将太祖真迹拓印万份,发放于天下读书人之手,让他们看看,自称与天齐的玉德仙坊是如何地胆大妄为、欺君犯上的。谁若再敢为圣德仙坊求情,便以同案犯论处,绝不姑息。”
圣上龙颜大怒,众人谁还敢触他逆鳞,殿上人人噤声,不敢言语。聪明如徐渭者,早已看出。这就是皇上与林三演的一出好戏,那玉德仙坊犯了大忌,即便没有林三,也有别人会将他亲手铲除。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皇上,”林晚荣正色道:“那玉德仙坊虽然是罪大恶极,但其门下弟子也只是一时受其诱骗,才不慎上当的,小民建议,此事可惩大恶,对那些幡然悔悟地弟子,则应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此举既显皇上仁慈宽爱之心,又能促进那些上当受骗的士子奋发图强,为我大华贡献力量。”
徐渭和李泰同时附议:“老臣赞同林小兄地举措。对待圣坊门下弟子,不妨宽大待之。以显吾皇仁厚。”
林晚荣又将那改组玉德仙坊、开论坛、办学校、兴理工地的提法讲了一遍,老皇帝大手一挥道:“准!赐银万两。兴办学堂,网罗天下人才,文人墨客,奇淫巧匠,皆在收录之列。林三,你便任这学堂的大祭酒,为我大华育百种人才,兴盛万年江山。”
林晚荣大汗,难怪青旋叫我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以她地身份,官银私银还不是滚滚而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皇帝一句话,我就当了校长了,有老丈人的鼎力支持,这学堂成为天下第一,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老子门生遍及天下,走到哪吃到哪。想了一会儿,他又有些犯愁了,我当这校长,除了洞玄子三十六散手,还真没什么好教授的。
诚王大惊,林三已经有了李泰的支持,若再办起学堂,网罗天下人才,其权势之大,何人能与其对抗。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咬牙,挺身而出:“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诚王兄,此事有何不可?”皇帝淡淡道:“难道你还在为那居心叵测的玉德仙坊鸣不平?此事可有先祖手迹为证。”
诚王硬着头皮道:“这林三勾结白莲圣母,其居心叵测,难以揣度,若将兴学堂之事交于他手,怕是天下万民难以信服。”
林晚荣心里偷笑,若说最居心叵测,非老皇帝莫属了,他心里跟明镜似地,安姐姐的事情,他比你清楚百倍。
“真有此事?”老皇帝淡淡道。
“此事千真万确,臣弟家人亲眼所见。另,新科状元郎苏慕白大人也有目睹。”诚王朝苏慕白打了个眼色。
苏状元望见林三嘴角的冷笑,心里隐隐有种不妙地感觉,但此时箭在弦上,却又不得不发,唯有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禀皇上,此乃微臣亲眼所见。臣亲见林三与白莲圣母与客栈中幽会——”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苏慕白的身份非同小可,由他亲自指证,二人便已势成水火,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二人中必有一人灭亡。
见苏慕白站出来,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苏卿,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苏慕白一句话出口,哪能收回,心中害怕,脸上却要做出坚决的样子:“微臣亲眼所见,绝无欺侮。”
皇帝淡淡叹了一声,对林晚荣道:“林三,你可有话说?”
林晚荣点点头,走到苏慕白身边,笑道:“状元兄,你说亲眼见我与白莲圣母幽会,小弟想问一句,按照道理说,你与白莲圣母从未谋面,如何认得那白莲圣母的面貌?”
苏慕白一咬牙,恨恨道:“我自幼苦读史书,对那些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深切痛恨,自十岁起便观看这白莲圣母地画像,并下定决心要为国出力,铲除白莲之祸,故而认得出她。”
“原来是通过画像认出的,”林晚荣笑着道:“状元兄自幼就有如此远大地志向,小弟佩服之至。小弟也与你一样痛恨那白莲圣母,能把那画像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苏慕白早有准备,一挥手,已有人送上一副画卷,卷轴陈旧,已经有些年头。展开画卷,一个狐媚的女子跃然纸上,容颜绝丽,身躯丰满,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果真是安姐姐的肖像。
你这狐媚子,想死我了,林晚荣心中一热,这狐狸精仿佛又活灵活现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勾勾细细的小手指,荡笑道:“小弟弟,别来无恙啊。”
“林小兄,林小兄,”见林三发愣,徐渭急忙轻轻推了他一下,林晚荣啊了一声,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忙又将那画卷拿在手上,细细观摩起来。只见这画卷卷轴陈旧不堪,绢粗而厚,笔墨干涸,年代似乎甚是久远。
林晚荣将那画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开口笑道:“状元兄,这真的是你十岁时候便开始观摩的画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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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是心知肚明,苏慕白哼道:“正是如此,怎地,你难道还怀疑它是假的不成?”
林晚荣将画卷递给徐渭,笑着道:“徐先生,论起诗画功夫,无人能出你右,就请你看看这幅画吧。”
徐渭向皇帝抱拳请示,老皇帝点头道:“准!此事事关重大,徐爱卿,你可要鉴赏清楚了。”
“老臣必定不负使命。”徐渭躬身,接过那画卷,便仔细打量起来。这可是一场豪赌,胜负成败全记挂在徐渭一人身上了。
徐渭鉴赏半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林晚荣满身轻松,望着苏慕白嘿嘿直笑。苏状元心里有鬼,额头冷汗刷刷流下,若非诚王言辞厉色,恐怕他早就瘫软下去了。
“苏状元,这真是你十岁时候便见到的画像么?”徐渭冷眼一扫,望着苏慕白道。
苏慕白身上冷汗湿透,硬着头皮承认:“的确是晚生十年前所见。”
“如此说来,这画自然至少应该有十年地画龄了,是也不是?”徐渭脸上笑容越积越多,声音缓缓说道。
“是,是——”苏慕白结结巴巴。
林晚荣和徐渭相互一笑,齐声喝道:“你撒谎,这画绝不会超过一年。”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鉴伪
苏幕白急退了几步,脸色煞白:“我,我没有撒谎!”
徐渭摇头叹道:“苏状元,老朽一辈子便与这诗画为伍,何画何人所画,何年所画,老朽扫上一眼便是八九不离十。这副白莲圣母的画像,笔法工整,笔迹细腻,画师倒也颇有水准。只可惜,人有甲子,树有年轮,画也一样有岁月,做假不得。”
徐渭是大家,众人听他言辞,顿时颇感兴趣,老皇帝也忍不住开口道:“徐卿,你说这画不会超过一年,因何而看出?”
徐渭点点头,笑着道:“判断一幅画的年纪,除对画上人物衣着神态、背景风物进行考求外,画布、卷轴、还有笔墨的干涸细腻程度,更是判断的依据,而后几点难以做假,对于鉴别伪画赝品也最为重要。”
徐渭微微一笑,住口不语,众人听他调胃口,皆都忍不住了,连那李泰也开口道:“徐老弟,不要卖关子了,快快与我等讲明白了。”
徐渭看了苏慕白一眼,冷冷笑道:“苏状元,你是恩科头名,学识不浅,这些道理没听过吗?”
“学生不知。”苏慕白双腿发软,强打了精神道。
徐渭哈哈笑道:“那老朽便来教你一招,如何鉴别画卷,但愿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画的人物衣着、神态背景都契合的极好,看不出端倪,问题就出在这笔墨和画布上。”
笔墨和画布?众人又往那画上看去。笔墨自然,画布古老,看不出什么问题。
徐渭走了几步,大声道:“凡是好画,皆有好墨,此为百颠不破的真理,此画也不例外。从这画上来看。用的墨品甚为名贵,应该是安徽绩溪地休宁派徽墨,名曰龙香剂。此墨讲究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奉肌腻理,号称顺滑千年,亦即千年之后,笔墨还是一样的均匀柔顺。一般情况下,不到三百年。是不会出现颗粒和条纹的。”
徐渭一语点醒梦中人,有些聪明的已经猜出他的话意,便将目光往那笔画上瞅去,却见那画笔迹光滑,看不出什么毛病。
徐渭微笑道:“好墨就是好墨,即便是出颗粒条纹,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出的,需得用手触摸才能感觉到,请皇上品评!”
太监将那画像呈上,老皇帝抚摸着衣衫间地条纹脉络。点头道:“果然有颗粒钝感,且不均匀。”
“老臣斗胆,请皇上再触摸圣祖真迹。一样的休宁派徽墨,请皇上品察有何不同。”
皇帝微微触摸圣迹。脸上惊喜道:“圣祖笔墨,虽经百年,亦无丝毫顿感,光滑如昔。徐卿,一样的笔墨,却有不同的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便是好墨的特性了。”徐渭微微笑道:“名人字画,其笔迹意境可模仿的惟妙惟肖。独独这好墨却不是人人用的起的。老臣方才已经说过,上等的徽墨,不到三百年是不会出现颗粒条纹的。若说那位白莲圣母是出生在三百年前,不单老朽,恐怕就连苏状元自己也不会相信地了。”
皇帝兴致大增。笑道:“那又如何解释这颗粒条纹呢?”
“这便是鉴别画龄的关键之处了。”徐渭点头道:“凡是新画要扮作古画赝品,为了增加笔墨的年代陈旧感。无一例外的要行烘干烤干之事,以求以假乱真。我们都知道,墨汁乃是取自松木,这上好的徽墨,不到三百年,要出颗粒十分困难。唯有烘烤之后,由于受热不均,会有颗粒条纹凸起,而且极不规则,这便是皇上方才触摸到的条纹和颗粒的所在了。从这幅画的颗粒分布和手感来看,笔墨虽似久远,凹凸的颗粒手感仍新,应该是近一年之内完成并烘烤的。”
众人长长吁了口气,徐渭是什么人物,乃是画画地祖宗,从他口里说出的话,比那苏慕白可信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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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深有学问那!”老皇帝点头一叹:“那从画布上判断,又是如何断定的呢?”
“这点就请林小兄解释吧。”徐渭笑道:“我见他似乎也是行家。”
我行家个屁,林晚荣浑身大汗,他虽是三版小报起家,对笔墨也略知一二,可哪比的上徐渭这样地大家呢?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晚荣哈哈干笑了两声:“徐先生太夸奖了,小弟我对什么徽墨一窍不通,我看这画,就是看画布的。大家都是画过画的,应该知道,这绢布的平整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极易出现走笔的情况。”
这一点通俗易懂,众人听得点头,林晚荣笑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目前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