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轩双拳紧握,眼里毫不避讳地迸射出恨意,被灵舞看进心里,泛起阵阵的疼。
“这病症得避着人,所以每天都只能在夜里行针。”
孟子陌试图对眼前景况解释一番,毕竟是深更半夜男女共处一室,又半褪衣衫,任谁看去都不会好受。
孔轩知其心意,却仍是手臂一挥:“我懂。”
看了看腿上的针,灵舞轻轻开口:“师父,该拔了。”
孟子陌上前利落地将将针拔起,孔轩一回手,已然将软榻一旁的薄毯扯过来覆上了她的腿。
“那药还好用吗?”
知他是问白天孟子陌送来的那只小瓶子,于是点点头——
“还好。”既冒险送进宫来,必是费了周折才得到的,灵舞不忍再言其它。
然,这话却并没瞒得了孔轩,只见他自顾地耸耸肩:“好什么呀!若是好,怎么不见你有半点起色。”
“白天才拿到手的,哪能这样快。”
“嗯。”孔轩点头,“那药左右无害,没事在穴位上涂一点,万一有用呢!”
之后,几人之间现出了短暂的沉默。
最多五天
“王爷!”
“孔轩!”
孟子陌与灵舞二人几乎同时出口,之后扭头对视,终还是孟子陌把话说了下去。他道:“太子妃的事情已了,但是眼下的情况却等于陷入了一个僵局。沈家虽然因为太子妃假怀孕之事在朝堂上威信扫地,可太子还是太子,皇上并未因此事降罪于他。眼见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如此看来,太子登基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孔轩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灵舞,眼中带着寻问。
灵舞亦不多话,只伸出了五个手指,道——
“五天!”
“最多五天?”
“最多五天!”
孔轩的眼底泛起一道寒光,灵舞没来由地一个哆嗦,却换得他将自己带入怀中。
象征性地挣了一下,便也由得他揽着。不知从何时起,竟是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了。还有那股子淡淡的檀香,闻了,让人安神。
“五天已经不短了。”孟子陌冷然出口,“再迟,怕是沈家容易翻牌。”
闻言一丝冷笑,握在灵舞肩上的手臂又缩紧了些,她不得不再向那肩膀靠近去,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了。
“我已联络众多外臣,唯今之计只能由外臣向皇上施加压力,最好的结局,就是父皇改立太子。”
孟子陌再次提醒:“还是在这同时还是要防着皇后。”
“是!”孔轩点头,随即静闭双目,复又张开时,灵舞似觉得他刚刚有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看来,我要跟皇后做一笔交易了!如果她能改支持我为太子,我可以保证……当年的事,不再追究。”
灵舞与孟子陌双双看向孔轩,他们知道,他能做到此,已是极限了。
“事不宜迟!”孔轩起身,“天亮开始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说服吕良候,舞儿想办法拖住皇上的病,孟先生,你去找皇后,跟她说说我的交易吧!”
太子疯了
次日,孟子陌与灵舞正准备往召宁殿去,却不想还没等走出居客官的门,迎面而来的小蝉就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太子疯了!
“太子疯了?”两人同时一惊,对视一眼,随后孟子陌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儿早上的事!”小蝉放低了声音,往东宫的方向指了指,“听说今儿早上太子抱了个布娃娃去找太子妃,非说那是他们的儿子。太子妃吓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太子就抱着那布娃娃满宫满院的跑,谁拦也拦不住。”
“还有呢?”灵舞问,“他还做了什么事?”
“我只听说这些然后就回来了,先生可以去东宫看看,这儿里面闹得正欢呢!”
“走!”孟子陌一拉灵舞,抬步就往东宫走去。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想着小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太子到底疯到了什么程度?
虽说已有心里准备,但是待两人跨入东宫的门槛时,还是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太子早没了踪影,可是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三四个人,灵舞迅速地回身,余光中的一点泛红让她意识到地上有血。
“在这里等我。”孟子陌沉声说道,随后径自走进院子。
见他来,立时有一群宫女太监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哭得双眼红肿,直拉了孟子陌就往太子妃的房间去。
“先生,快救救我们娘娘吧,她……她快不行了。”
孟子陌闻言心里大惊,快步随着那宫女进了寝宫。
然而,为时已晚。
一把尖刀全数尽没在太子妃的心口处,甚至那刀柄都被插入了半分。在这样的一刀下,何人还能活命?
“这是谁干的?”他不能不奇,皇宫内院,太子妃居然在自己的寝宫里被人杀死,而且,那人与她是何等冤仇,居然下手如此之重?这场面,纵是他这个本该是敌的人都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赢了
“是太子!”小宫女颤颤地道。“太子抱了个布娃娃来,非说那是他们的孩子。太子妃说不是,然后太子就突然拿出一把刀杀死了娘娘。然后又冲到院子里,抢了侍卫的剑,一连伤了几个人。现在……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孟子陌冷气倒吸,太子疯了……换句话说……他们赢了。
太子的疯病足足折腾了一整天,他就在皇宫里头四处乱逛,见人便杀遇物就砍。当他终于闹到召宁殿时,御林军无奈,只好出手将其打晕,然后等待皇帝发落。
本就病痛缠身的皇帝再经不住如此打击,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凭空抽去,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皇帝病危,无奈之下,终于颁了废太子的旨意,并改立安宁王孔轩。
同时,另一道圣旨六百里加急送往靖城,急召孔轩回京。
皇帝油尽灯枯,孟子陌与灵舞整夜守在病榻旁,半步不敢离去。
总要等到孔轩进宫的,她在心底乞求着上苍,总得让皇帝这病能撑到孔轩进宫。
一个小宫女轻轻走来,身上散着淡淡的兰花香气。灵舞偏头看去,原来是皇后跟前的近侍丫头。
“孟先生!”她冲的是孟子陌,“皇后娘娘请您到如意殿去。”
“哦?”孟子陌一扬眉,随即看下灵舞,不着痕迹地冲着她点了点头。
灵舞从他轻启的口唇中读出两个字:放心。
于是,她继续守着皇帝,孟子陌跟着那丫头匆匆离去。
事情终于要了结了么?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么?为什么一丝喜悦都没有?
脚步渐远,她却轻叹。看着榻前默默无声的雪纺纱帘,皇帝苍白的面色似乎比这雪纺更淡。
“不知道西离会不会下雪……”一声轻叹,像是在盼望着皑皑白雪可以将这人世间的一间肮脏悉数掩盖,哪怕只是暂时,总也要让人歇一口气的。
交易
如意殿里只皇后一人,等孟子陌走进之的后,带路的宫女便也退了下去。
他仍见了大礼,皇后却轻声失笑。
“孔轩已经是太子了,本宫知道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孟先生还做这些虚力何用?”
她没有叫起,孟子陌便没有起身,只道:“不论谁是太子,也不管将来谁是皇帝,您,都还是太后的。”
这话让皇后略吃了一惊,一时间琢磨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不语,孟子陌再道:“娘娘,不管怎样,您都是将来的太后啊!”
“你……是在拉拢本宫?”终于有了反映,却是想到孟子陌在替孔轩惦记沈家手中的兵权。可是再想想,却还是将叫他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太子的病……能治好吗?”
孟子陌没有给她半点希望,直接摇头:“治不好!疯病是心魔,是他心里有病,所以治不好。”
“你们这是在把太子往死里逼!”
皇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孟子陌也不愿再与她周旋。该表的态已经表了,接下来,便是摊牌。
于是,起身,道:“如果一定要叫太子,烦请娘娘加一个前字,是前太子。”
“你……”万没想到话锋一转,他竟说出如此凌厉的话来,皇后暗恨,狠狠地道:“不要得意得太早,别忘了,还有一半的兵权在沈家,孔轩要想顺利即位,那是不可能的!”
孟子陌冷冷相对,即而摇头:“不!不是一半!皇后娘娘要弄清楚,如果一定要算,那么现在只能说是三分天下,安宁王、沈家,还有吕良候。”
“那你也要弄清楚,吕家是忠于皇上的!”
“没错!”孟子陌也不急,“不过娘娘您忘了吧,皇上现在可是拥立安宁王的!”眼见皇后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少,孟子陌乘胜追击,“另外,如果您想在靖国通往西离的路上设卡拦截,那子陌劝您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因为……安宁王早就进京了。”
……
沈家要争
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消散,皇后沈氏从未这样无助过。在这个皇宫里,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几十年,整治六宫,做过亏心事,也做过违心事。如今,终都是一场空。
她败得很彻底。
“罢了。”声音有气无力,“你们争吧,抢吧!本宫累了……”再次抬起头,有高贵,却没了威严。“我只求你,给礼儿一条活路。”
她说的是我,不是本宫。
孟子点头:“王爷有话,如果娘娘放手,她可以不追究从前的事。”
“……好!”重重地下了一个承诺,“本宫便赌了这一次!”
然,她要赌,可是沈家不赌!
如今太子易主,沈家又没了女儿,这对于沈元荣来说都是至命的打击。可是如今他却没有了退路,他知道,安宁王登基那天,便是沈家灭门之日。
与其如此,到还不如拼了。至少兵权在握,他还有三分之一的希望。既然做不了辅臣,那便争个天下吧!
悠悠长夜,万籁俱寂,本该一同陪在召宁殿的孟子陌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灵舞一个人守在皇帝的病榻旁,偶有侍女匆匆来去,皆禁声不言,宫里静得令人不安。
这宇殿重重的禁宫啊,每一年有多少人想要进,第二年便也有多少人想要出。一旦陷入其中,躲不得,也挣不开。
“你叫她们都下去。”床榻上,微弱至极的一个声音传来,伴着清冷的空气,让灵舞突地一抖。
一扭头:“皇上。”
“让她们都下去吧!”费力地朝着侍候着的侍女一扬手,“朕跟你说说话。”
“……哎!”灵舞犹豫着支退了旁人,再自桌上拿过了一碗水,“皇上喝点水吧!”
轻抬手臂将他的头撑起,看着他勉强下咽,忽就一阵心酸涌了上来。
不管怎么说,他是孔轩的父亲啊!孔轩并不狠他,也不狠太子。他狠的,只是沈家,只是所有干预朝政走了偏路的外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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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女俘独霸三王宠:医家四姐妹之谍医谋
哎呀忘了说,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更。明天起恢复一日十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皇上的故事(1)
“皇上应该多休息。”再将他放倒至榻上,抽身的一刹,只觉生命的气息正一点点的在这个老人身上消失。
可他却并不显疲惫,反到比往日更有精神。此时正饶有兴味地看向灵舞,那双已然无光的眼睛里,竟是装满了回忆。
“扶朕坐一坐吧!”他说,“坐起来,再好好看一看这间屋子。”
灵舞无言,只依着他的话在其身后放了一只倚垫,这一躺一起的动作还是让皇帝喘了许久,之后又道:“老喽!不中用了。”
灵舞淡笑,窗外的一点星光透了进来,落到她的脸上,映出了淡淡的影子。
“皇上看起来很年轻。”这话明显得带了安慰了。
“是啊!只是看起来而已。”
知道自己说错话,灵舞一时间怔在那里,有些无措。
“想不想听听朕年轻时候的事?”话锋忽地一转,一轮明月缓缓地隐入云中,倒是营造出了一个说故事的好气氛。
“皇上的故事一定好多。”她虚应着,却无时不在注意他的身子。这是回光返照,她自是明白的。
“唉!”皇帝双手抬起向脸颊搓去,然后怔怔地看着前方,眸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亦悲亦喜,反反复复。终于再度开口,哑声道:“就说说二十几年前的那一段吧……那是朕登基后第一次微服出访……走得到不远,就在顺关河一带。你不知道,那是西离最美的一条河,至少对于朕来说,是最美的。因为就是在那条河上,朕见到了映荷。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啊?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偏偏又带着点儿调皮。真真儿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天她落了水,朕将她从顺关河里给救了上来,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爱上了她。只可惜,还不等朕下旨把她娶进宫中,她却嫁了当时赫赫有名的神医、陌柏山庄的主人上官柏……上官柏没有委屈了映荷,那场大婚世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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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今天拎着笔记本去了外地,现在在客车上,无线上网给大家传文,嘿嘿
皇上的故事(2)
“有人说,谷映荷嫁入陌柏山庄时,那热闹,不比当年朕的册后大典差到哪儿去。那晚,朕在宫中喝得酩酊大醉,夜宿在平妃寝宫中,至她再次有孕。那是除了轩儿之外,平妃怀的第二个孩子。可是,皇后容不得……她与朕夫妻十载,朕明白,感情啊,一旦要与他人去分享,就不是本来的那个味道了。所以,这么些年,不管她做什么朕都由着。哪怕是害了朕的孩子,害了朕的妃子,朕也不怪她。当年结连理,说好了给她幸福的,却没想到一步一步,随着朕踏北平南,最后进了这座皇宫,便再也不是当初了……”
忽地,夜风起,窗棂子被吹得咯楞楞的响。灵舞转起身去将那扇窗关好,也偷偷地拭去了眼角潸然而落的一滴泪。
原来,再黑暗的地方也会迸出一丝光亮,这座皇宫,好像只在瞬间……便美好了。
皇帝似乎说上了瘾,见她回来,又马上继续道:“当年平妃有孕,身子又不大好,本想请神医上官柏进宫来给瞧瞧。却没想到,朕那皇后不但容不下平妃肚子里的孩子,就连已经嫁做他人妇的映荷也……也不放过啊!朕知道,朕全都知道!她联手御医害死了平妃,然后嫁祸于上官柏,这一箭多雕的局,布得精妙。孩子、平妃,一尸两命,紧接着靠沈家拉靠群臣,朕在群臣的压力下不得不下旨诛了上官柏的九族。而这九族里……自然也包括映荷……”
夜风骤起,刚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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