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灵舞淡淡地拒绝,“我不会治外伤。”见包括孟子陌在内的所有医官都纳闷地向自己看来,便又补充道:“不但不会治,我还晕血。”
正在大家愕然之时,一个自前方打探军情的人奔了回来,大家立即围了上去,寻问着前方的状况。
只见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不大对劲啊!”
孟子陌猛地伸手抓住他的马缰——
“你说什么?”
那人继续道:“不大对劲!进军之前我们是得到密报,也送了人进城的。按理说这一仗应该十拿九稳。可是现在看来,我军像是硬着头皮攻进城去的,早上混进城里的人没有起到一盯点儿的作用,主帅打得很吃力。亏得有主帅从双盛借来的那支勇猛的骑兵,要不然,我军早就败了。”
“怎么会这样?”人们议论纷起,“我们得到的线报说那边今天都会忙着给太后贺寿,文臣武将都在宫里,军中应该是没有准备的呀?”
孟子陌怒目看向战火四起的靖城,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灵舞走上前,跟他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现在行不行?”
宓水蓉不可信
“不行!”不待孟子陌说话,那个探报的将士便猛摇着头,“主帅命令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何护好大夫们,受伤将士的命就都在你们手里了,所以也请你们配合,务必保重。”
灵舞大急,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将士——
“你是不是能混进城里,能不能见到孔轩?你快去找他,告诉他小心那个贵妃,那女人不可信!”
将士却还是大摇其头:“我只能尽量到最近的地方打探消息,见不到主帅的。现在城里杀的天晕地暗,跟本分不清谁是谁。”
“你——”
灵舞急得跺脚,孟子陌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健,抓着她的肩膀就问:“你说什么?宓水蓉不可信?”
灵舞无意与他解释,此时的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将那骑在马上的将士生生地扯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在人们还没反映过来之际直冲出去,目标正是那座战城。
孟子陌见状二话不说,也从旁处扯过一匹马来,扔下一句:“我去追她!”然后卷土向前。
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可是灵舞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叫宓水蓉的弦好像突然扯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
“宇文姑娘!”孟子陌奋力喊着,同时一扬马鞭,马儿加速。
灵舞知道若被追上定会被带回驻地,她也急了,一抬手自头上抽下发簪,随着秀发披散而下,那根发簪也被狠狠地刺进马后。
马匹一阵嘶鸣,之后发了疯般地向前奔去,迅速将就快要追上来的孟子陌又甩到身后。
终于进了城,灵舞咬紧了牙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地上的血流成河,沿着自己熟悉的街道继续向前冲去。
受了惊的马儿一路跌跌撞撞,幸好她自小便骑着马随父亲四处采药,不然以这样的骑法,她还真是驾驭不了。
马匹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灵舞拼命祈祷着它能够再坚持一下,可是没再跑出多远,还是在人群中颓然倒下。
孟子陌的保护
她惊叫着与之一起摔向地面,却在落地的那一刻又被人凭空捞起。扭头一看,是孟子陌。
“孟先生!”重新坐回马背上,灵舞叫着,“带我去找孔轩,快点!”
把这个急到全身发颤的女子放到自己的马背上,孟子陌点了点头——
“把眼睛闭上。”随即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扬鞭,马儿在一片尸体中跌撞前行。
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灵舞的眼睛没法儿闭上,但又不敢向下看。地上有血,她至少得在见到孔轩之前保持清醒。
此时,战争好像已经近了尾声,但四周仍有厮杀。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孟先生并不是普通的医官。只见他单手持剑,不时地刺开四周的危险。在他的庇佑下,灵舞安然无恙。
她有留意,城内百姓家家门窗紧闭,虽然街道上的小摊子都已残破不堪,但是房屋完好。百姓们只要不在街上走动,都还是安全的。当然,怎也免不了有些没来得及躲回家的去的人横死街头。
空气中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已经让她隐隐作呕,若不是还能闻到孟子陌身上淡淡的檀香,她现在怕是要跌下马来与这些尸体躺在一块儿了。
就这么硬撑着,终于看到那座吞噬了父亲生命的皇宫,灵舞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心底无尽的悲痛哀嚎转化为愤恨,让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狠狠握起。
孟子陌吃痛,低头看去,原来是两条手腕上,灵舞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此时,战争已经结束,靖国的皇宫内,放眼望去,皆是身着红衣的西离大军。
灵舞收回心神,扭头问着孟子陌:“孔轩呢?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孟子陌其实很想告诉她要先休息一下,这丫头冰凉又颤抖的身子无时不在召示着体力的透支。他知道,对于一个晕血症的人来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情人相见
“孟先生!”见他不语,灵舞又催促着,“快点带我去找孔轩。”
这时,已经有将士们开始往外搬运尸体了。灵舞一眼扫到那尸体拖在地面上划出的一道道血迹,这种强烈的刺激让她硬绷起的神精线开始逐步瓦解。
终于,眼前一黑,顺着孟子陌的臂弯处滑落,一头栽到马下。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地面处托起了她,不是孟子陌,可是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人了。
“忍着点!”那人冷不盯儿的说了这三个字,随后扬起手臂,对准她的后颈猛敲一掌。这震击让灵舞瞬间清醒过来,那人见她睁开眼,赶紧又问道:“你怎么来了?”再又看看刚下了马来的孟子陌:“不是让你们呆在城外么?”
“孔轩!”终于看清来人,灵舞大喜,连忙抓住他挣扎着从地上起来,然后又急地道:“孔轩,我告诉你,那封密函有问题,你要注意贵……”
话来未等说话,在孔轩身后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一个士兵,高喊着:“报——”
孔轩一转身:“说!”
“主帅!我们在御花园里找到了靖国皇帝的尸体,是自尽而亡。另外,后宫妃嫔已悉数带到大殿,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帅示下!”
一番话闭,灵舞明显地感觉到孔轩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再往正殿看去,果然,一群女人与小孩正集中在那里,一片骚乱。
“看好她。”孔轩回头示意孟子陌照顾灵舞,还不等灵舞再多说什么,便已转身,直奔大殿而去。
孟先生看出灵舞心急,便也上了前,轻扯她一下,道:“来,我们也去看看。”
二人随后跟上,其余人各忙各的,很快,这院子里已经干净多了。
待走到近前,娇弱的贵妃娘娘款款而出,灵舞已经站到二人侧面的位置,刚好看到孔轩眼里迸发出的那种强烈的期待。
心脏无意思地抽动了一下,正想要别开头去,但是贵妃袖口处那一点点闪起的光亮却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
情杀(1)
两人终于相拥,孟子陌转身不看,灵舞却瞪大了双眼,突然高喊——
“孔轩危——!”
可惜,晚了!
危险二字还没有完全出口,被宓水蓉藏在袖口里的光亮已经刺入孔轩的腹中,那是一柄短刀。
宓水蓉松手后退,一时间,满殿鸦雀无声。
“水蓉……你……”
孔轩难以置信地指着她,再看看插在腹中的利器,一时间尽是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打到这里,支撑着他的,就是能救回心上人的意念。怎也没想到,大功告成之际,却是那心心念念之人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不懂,真的不懂了。
灵舞的眼被孟子陌蒙住,隔开了孔轩流出的血迹。孟子陌知道时间不对,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贵妃有问题?”
灵舞想都没想,冲口就道:“因为那信上有靖国皇帝的味道,信,一定是经过了皇帝之手的,这是她们合谋下的一个圈套。”
“可贵妃应该是我西离的人……”
“那我还是靖国的人呢,现在不也与你们站在一处?”
灵舞的话让孟子陌无法争辩,已经有人上前押住贵妃,但却又被孔轩喝退了。
“说吧!”他弱弱地道,不顾腹部不断涌出的血:“我想知道原因。”
“哈哈~”宓水蓉一声惨笑,很凄厉。随后又是一阵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这才道:“原因?”她指着孔轩,“原因就是我的恨!我全部的恨!”
“我也恨!”孔轩大叫,“我恨父皇将你送到了靖国,我恨我自己没能保护住心上人,所以我自请了战令就想要来带你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宓水蓉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当初我爱你时,你父亲硬把我推向给了别的男人。有谁知道,我从出了西离的那一刻就开始流泪,直到进了靖国皇宫,我的眼睛已经无法视物。那个时候你在哪?我想要依靠的心上人,你在哪里?”
情杀(2)
“你们谁都不在乎我,只因我的美,便可以把我当成一件礼物送来送去。知道吗?那时候,是他!是你们全体都痛狠的靖国皇帝治好了我,又给了我全部的爱。是他让我不再受到伤害,是他宠我、爱我,给了我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你们呢——”宓水蓉像是在进行着控诉,“当年西离皇帝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我送到这里,现在,我爱上了他,你们却又要杀了他!孔轩,我恨你,恨你们所有——”
宣泄似地一声喊,宓水蓉突然之间半转身去,“唰”地自旁边一名将士腰间抽出佩刀,想都不想,横起来就往脖子上抹。
谁都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发生得就像刚刚孔轩被刺时一样突然。
刀影滑过,颈间鲜血喷射而出……
这一战,宓水蓉如了西离皇帝所愿,死于非命!
孔轩颓然倒地,一只手紧捂中刀之处,另一手却是伸向宓水蓉的。
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子就这样伤了他,再死在他面前,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太残忍。
本以为这一战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却没想到,算来算去,他最终没有算到宓水蓉的叛变。如此辛苦的一仗,损失了过半的将士——宓水蓉用假情报让西离国以这样鲜血淋漓的代价去尝还了她的一生。
此时,刀子还插在腹部,孔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眼见众人反映过来,开始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自己抬进屋内,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在大家的注视下泛起一丝冷笑。
是啊!是该冷笑。拼杀了数月才打到这里,却没想到,宓水蓉,这个女人所要的,是他孔轩来给靖君陪葬……
孟子陌赶去为孔轩疗伤,灵舞没有跟去。
她知那伤并不致命,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悄然松懈。
无意识地在宫院里走着,许是因紧张过度后突然放松,力气泄尽。灵舞只觉两眼发黑,双腿发软,走着走着突然就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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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日更十章,下午还有,谢谢亲们的支持,妮妮感激不尽~
柯青带来的消息
这一次再没有那样幸运,再没有人能及时的将她接住。灵舞结结实实地倒地,不过,那冰凉的地面却是让她清醒不少。
双掌拄地,正欲挣扎着起身,忽然有人从身后架住了她的胳膊,随后轻松地提起。
灵舞回头,原是军师柯青。
“谢谢。”淡淡地,有些无力。
“姑娘,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柯青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向四周望去,想要找个地方能够给灵舞歇脚。
灵舞本想拒绝,一个念头却又兴起,于是,她道:“柯军师能陪我去太医院看看吗?”
柯青看了看她,随即点头,又道:“你认得路吗?”
“认得。”一边答话,一边自顾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故地重游,对父亲的思念,更重了。
太医院三个大字已经得见,十步远的地方便可嗅到隐隐药香,这种味道让灵舞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脚下步子加快,最后,灵舞几乎是用冲的进了屋子里。这里并没有因战争而被破坏,想来,对于攻守双方来说,这地方都是无关仅要的吧!
“这地方你很熟悉?”看着灵舞一捧一捧的将草药抓在手里,再按着种类填进药匣,柯青恍然大悟。“是了,听说你常进宫来给宓水蓉看病,这地方该是来过的。”
灵舞点点头,想到宓水蓉那个女子,便又不得不摇了摇头。
“没想到,她的故事这样复杂。”是啊,对她来说,任何故事都应该是复杂的吧?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行医救人,只做这一样事,此生足矣。
真可惜,造化弄人。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柯青看着灵舞忙碌的背影,话音一转——
“宇文姑娘……”
灵舞手突地一抖,没有原由地,她觉得柯青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
果然,柯青继续道:“打从大军逼近了城门起,王爷便吩咐攻进的同时,要留意宇文神医的尸体。我们从城门口一直搜到这皇宫,将士们更是把这里翻找个遍。可惜,找不到了。许是……”
孔轩出事了
“别说了!”砰地一下关上药匣,灵舞只觉一阵胸闷,迫使她不得不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良久,方才再度开口:“我知道。”
话已至此,傻子也能猜得到了。以叛乱的罪名被处死、再悬吊在城门的人,在经了一场战乱之后,尸体怎么能保存得住。或者……早在西离大军攻城之前便已被人抛弃。
为人子女,害死父亲不说,还无法亲手为老人家筑坟送葬……宇文灵舞,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天下罪孽最为深重之人。
柯青站在她背后,看着她不住地颤抖却又不肯落泪,心头升出一阵歉意。
“宇文姑娘,那天的事……对不起。”他说的是上次在军营中对她的怀疑。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灵舞转过身来,已不见悲,但却脸色苍白。
“你是军师,那些怀疑是应该的。而且,也不能说你错,至少你说对了宓水蓉。”
“可惜我没有坚持。”这是柯青的遗憾,如果他能够坚持,也许不会有孔轩的轻易被刺。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有很多人在跑动,还有人在急急地叫着:“宇文姑娘!宇文姑娘!”
柯青最先反映过来,转身出屋,向来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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