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报仇?要不要报那杀母之仇?”
吕曼的苦
灵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失了心智的女人,心中一片凄寒。
吕曼心忧地向她望来,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明白,灵舞心中的痛,绝不会比别人少去分毫。
“灵舞……”忽有一个颤弱的声音悠然开口,众人看去,却是太后。“她说的没错,当年谷映荷的死,确实是我……”
“别说了!”灵舞冲口减道:“谁都别说了!”转而看向太后:“该说的,我都与你说过,过去的事,我不知,也不想知。从前不经意间知道了,现在,却也并不想要追究。”话闭,声音转向贵太妃,继续道:“您都听到了,谷映荷是谁,究竟与我是什么关系,那是过去的事儿。而我宇文灵舞,只看当前!”
“当前?”贵太妃皱眉道,“你还敢说当前?宇文灵舞,我告诉你,不要太得意,也不要太忘行!不要忘了,你们不是寻常夫妻,这是后宫,不是平民百姓的几间屋子!你就跟当年的沈雨婷一样,独占后宫,独霸皇宠。我是在提醒你,莫要贪得一时快意,而忘记背后的多双眼睛!”
说这话时,贵太妃毫不客气地将目光扫向吕曼,既而停住,又开了口:“在你心里,真的,就什么都不在意吗?”
“你住口!”吕曼终于大怒。
进宫这么久,碍着贵妃的身份,她把一切能做的都尽心尽力去做了。
不管从前多么顽劣好趣的一个人,她时刻记着入宫前家人嘱咐的话:要懂规矩,识大体。你是贵妃,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撑起场面,公平处事。不争,不斗,才能保一生平安!
于是,她努力将一切做到最好,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妃子,她也要见人逢笑,周全所有。
被刺
许是将门之女,性格注定了一切。
她吕曼学不来那些小女儿家的娇情作做,学不来那些个暗斗撒泼。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心去审视,去观察后宫中的这些个女子。
对于灵舞,她本该有狠的,却又在不知不觉间与之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明白,这个女子不是争宠,她只是想要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一份唯一的、完整的爱情。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骄傲如她,真要与别人去共享一个丈夫吗?
她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挺好,各活各的,平日里插科打趣,日子过得到也不闷。
而且现在……她好像也有了一丝意外的企盼呢!
“贵太妃!”再度开口时,已然没有了刚刚那种怒气。却是带着一副可怜的眼神看向她——“当初,也是你愿意争的吧?你若无意争宠,又何来的这些个恩怨情仇?”再转向身边的太后,又是摇摇头:“我是晚辈,不说谁是谁非,但是从前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如今这一切,倒也真如贵太妃所说,您脱不了干系。”
沈氏缓缓点头,望向与之斗了半辈子的姐妹,苦苦地道:“是啊!我脱不了干系,你骂得对,我要为太多的人……来偿命了!”
“既如此——”贵太妃一恍间突然面露凶光,站于她侧偏后位置的灵舞没有看到,但是却清清楚楚地落进了吕曼的眼里。正惊异间,却听得她又道:“既如此,你就来为他们偿命吧——”
突然光亮一现,谁也没有想到,贵太妃竟迅速自袖口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着沈氏刺去。
这一变化太快也太突兀,一院子的女人和太监谁也没有及时的做出反映。
到是吕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沈氏一把推开,却没想到……尖锐的匕首竟毫不留情地直刺心口!
刀身瞬间尽没,霎时间,吕曼的胸口漾起了一片刺目的红,就像是食人之花,又美丽……又致命!
独撑大局
“吕……吕曼!”
灵舞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往前冲去时身子一栽,险些就倒在地上。
好在小蝉不知何时已经从太医院那边赶了来,这才及时地把她稳住。
“娘娘!”小蝉惊呼,“您可得小心啊!”
知她说的是孩子,可是灵舞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吕曼滑向地面,那胸口的一大片殷红正在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各处神经。
“请贵太妃回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出来!不许任何人探视!”
忽就冷静下来,灵舞知道,吕曼伤了,太后傻了,贵太妃是行凶之人。眼下,她绝对不能乱,不可以乱。吕曼苦挣了这么久的大局,如今换她来撑,她得撑得住、撑得稳!
“吕曼!”灵舞蹲到近前,吕曼已然倒在地上,一张俏脸只剩下痛苦,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吕曼你撑着,别怕!”
灵舞稳住心神,翻手迅速地抖出数枚银针,以极快的手法向她的脖颈处扎去。
针下,吕曼顿觉呼吸瞬畅了许多,却怎也忍不住胸口传来的巨痛。
一下一下,蚀人心志。
“来人!”灵舞一抬头,冲着一众下人倒,“传太医……再叫寒副将来。”
她直觉吕曼胸口的这把刀要生事端,这个位置,又是这样的深,谁能拔?又谁敢拔?
她治外伤不行,只能暂时封住血脉不让她失血过多。宫里的太医也是没法指望的,面对这种情况,她想也想得到那些人会说什么,无外乎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叫他们来,只不过是找几个跑脚拿药的下人罢了。
救人1
眼下吕曼不能移动,灵舞没法儿,只得叫丫环们去烧些热水,再多备几条帕子。一会儿刀拔出时必定血喷,这地方冷,只能用热水来温着。
沈太后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却仍是哆哆嗦嗦地无法成话,但已经知道走上前来看着吕曼。
灵舞暗叹一声,真觉得她们这一辈都是欠了宫里的,折腾了半天,却都是在为上辈的事情忙活。
“扶太后回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帮忙。”她的声音冰冷,此时此刻,已经再没了宽慰他人的心情。对于沈氏,她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贵太妃如此漫骂、甚至搬出生母亲的事情都没挑出她的狠来,但是眼下,她是真的狠了。
“吕曼!”再不看向其它人一眼,该交待的她都已经交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不停地跟她说话,不能让她昏去。她是怕……这眼睛一合啊,就再也睁不开了。
“灵……灵舞……”硬拼着力气叫出声来,却虚弱得只有灵舞才听得见。
“吕曼,你不要说话,听着我说就好。”她很想要坚强,只是那阵心酸怎也止不住地就往上翻涌。于是,眼角便泛了泪来。
“灵舞啊!”吕曼仍是坚持,死死地抓着灵舞的手,指甲几乎快要陷到她的肉里。“这是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而丧命?”
“不许你胡话!”灵舞厉声喝止,随即抬起手来将已滑至脸颊的泪给抹去,再道:“你再挺一下,已经去叫人了,等……等弄寒来,让他给你拔刀。”
听到弄寒二字,吕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胸口再度传来的巨痛却让她再无法开口。
灵舞无奈,再入数针,只为将她的疼痛缓解几分。
救人2
“小蝉!”她忽然叫道:“小蝉你快去,药楼最上面那排抽屉,第二间格子,却把那里面的纸包拿来两个!快!”
小蝉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找来的东西一定是为了救吕曼。于是也顾不得回话,撒腿就跑了开。
刚跑至宫门前,砰地一下与跑来的弄寒撞个满怀,弄寒一把抓住她,急声问道:“你干什么去?你们主子呢?”
“我去拿药,主子在里面,你快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弄寒撒开手就往里面狂奔过去。
待见到面无血色倒在地上的吕曼时,目光狠狠地定住,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猛地一口血腥之气自肺腔内涌出,弄寒咬牙将其吞下。一时间,只觉得一整颗心如枪剑丛生,被扎得鲜血淋漓。
灵舞瞧在眼里,却也无心再劝,只催促道:“别愣着,快点,这刀若再不拔就来不及了。”
正说着话,五名太医也匆匆地赶来。但在吕曼面前站住脚后,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娘!”其中一人听了灵舞说要拔刀,却是吓得脚都哆嗦了。“这刀……这刀拔不得啊!”
“不拔她就得死!”灵舞狠狠瞪去。
可那太医却很是坚持:“可若是拔了,人怕是……怕是去得更快!”
另一个太医也跟着道:“娘娘,是不是等皇上来了再说?另外,要不要通知吕将军?”
“嗯。”灵舞点头,再吩咐下人:“去传吕将军进宫。”之后再看向刚刚说话的那太医一眼,“有事我担着,皇上不会怪你们半分。”
“可是……”那太医又犹豫了,“这刀……这刀真的没法拔呀,我们……”
麻沸散
“谁说让你们拔了?”灵舞真生气了,一点情面不留地道:“让你们来拔,那人才真是死得更快!”随即看向弄寒,“你还愣着干什么?吕曼能不能活,希望全在你了!”
弄寒正将吕曼的手紧紧握着,似乎想要借此分担她的痛苦。
听了灵舞这话,像也是下了很大的绝心,正要点头,却又听得有太医倒:
“就算成功拔出,可是贵妃娘娘受不受得了这般疼痛啊?”
弄寒也是一惊,再看向灵舞的眼中,也带了置疑。
灵舞点点头,却是将她胸口的银针取下,再重新拿出两枚。手起针落,刺入吕曼耳旁要穴。吕曼的神志瞬间模糊,渐渐陷入了昏迷。
此时小蝉回来,手中两个纸包递了上来。
灵舞二话不说,取过来打开,悉数倒于吕曼的伤口四周。
有太医“嘶”地一声,忍不住开口道:“这……这是……”
“麻沸散!”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
人人都知神医华陀创制外用麻沸散,可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但见今日重新出现在灵舞手中,实在是令其震惊。
弄寒见一切就绪,便也更不多想。
伸出右手握向刀柄,左手却是探了过去,也顾不得男女忌讳,找准了血脉轻按着。
然后看向灵舞,点了点头——
“噗!”
匕首猛然拔出,左手两指也在同时狠狠按下,死封住动脉。
即便这样,仍是有鲜血股股流出,灵舞再落了几枚银针,心里却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姐……”弄寒也有些慌了,“没……没事吧?”
转醒
“没事。”灵舞长出了一口气。
想了想,伸手入吕曼耳后将那两枚银针取下。不多时,但见眼前之人缓缓转醒。
吕曼恢复意识的时候,袭来的,是彻骨的刺痛。那痛无处不在,铺天盖地纠缠而来。
她忍不住轻声呻吟,一抬眼,却见弄寒正满头是汗地注视着自己。那对深亮而焦灼的眸子里带着的,是几分狂喜和惊痛。
她眨眼,再张开。
待看清了面前之人时,便漾起了虚弱的笑。
“我这是……死了么?”
“别胡说!”弄寒轻诉,紧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你好好看看,如果死了,怎么会看到我和我姐。”
吕曼依言轻动了头,见到灵舞正含泪守望着她,笑着,也哭着。
“又是你救我一命。”她轻缓开口,“咱们吕家,还真是……”
“不是我。”灵舞为她擦去头上的汗珠,“是弄寒。是他救了你。”
“快。”弄寒再不多说,赶紧提醒着灵舞,“去看你那个止血的药找来,我先把她抱到屋子里。”随即扭头看了看这地方,冲着一个宫女道:“找间屋子,快。”
眼见弄寒抱起吕曼就跟那宫女走去,一众太医也随之跟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小蝉突然“啊”了一声,自袖子里掏出一只小药瓶来——
“止血的药!是不是这个?”
灵舞看去,见她拿的正是孟子陌弄出来的止血药,随口便道:“你刚才拿的?”
“不是。”小蝉摇头,“这是那时候出宫之前您赶着做出来的,我觉着好玩,就跟你要了一瓶。您当时给了我的,怎么这会儿倒忘了。”
灵舞想了想,到是有这么回事,直怪自己这脑子,事情一多,很容易便忘了其它。
“快给弄寒拿去,快点!”
受我一拜
这时候,吕良候也到了,是跟着孔轩一起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但见老将军冲着灵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低头,老泪纵横。
“吕将军啊!”灵舞赶紧上前去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
“娘娘!老头子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人不但不起,反倒是挣开了灵舞的手拼命地往地上磕起头来。
灵舞急了,也没力气去与他拉扯,于是急急地道:
“孔轩孔轩,快拦着啊!”
孔轩却一摇头:“他要磕,你就受吧!大不了受了之后再给个更大的恩典。”
“嗯?”灵舞一愣,却见孔轩往弄寒离去的方向呶了呶下巴,于是恍然。但仍是道:“吕伯,你快快请起,灵舞受不起的。”
“受得!受得!”吕良候颤抖着身子,抬起头道:“你治好我的腿,如今又救了小女一命,这头,受得!”
说着话儿又要磕去,灵舞却坚决地把他扶了住,沉下声来,道:“吕伯,你若再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其实说起来……你该恨我的。”
见吕良候茫然,她再指指孔轩:“你女儿进宫之后没得一天的幸福,而这始作俑者,却正是我。你不该恨么?”
吕良候漠然地摇头,顿了半晌,却是说出了一番从未有人听过的话。他道:“恨什么,这样的结果,我是一早便知道的。送曼儿进宫,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做个伴,必要的时候帮衬一把。若是皇上真拿她当贵妃,那我才是害了女儿,也对不住你了。”
“这……”灵舞与孔轩都愣了,两互相看了一眼,皆再望向吕良候,等着他的下文。
吕曼的幸福就要来了
吕良候继续道:“我虽老了,但并不糊涂。当初先帝在世时我跟这丫头相识,早猜到了你们的情份。但宇文丫头这性子若是独单地留在宫中,一准儿是被人欺负了去。我家曼儿虽也没什么本事,但至于不娇弱,心肠也好。我便想着把她送进宫来,跟丫头做个伴儿,两个人互相的有个照应。”
“吕伯……”灵舞万没想到老人家是存了这么个心思,再想想自进宫以来吕曼给自己的照应,还有两人这几天真正生成的友情。心头一暖……“谢谢你,谢谢你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送到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