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尴尬扯扯嘴角:“那…娘,这个…怎么办?”她将手上合八字结果递过来。
汤氏接过去左看右看,其实她根本不识字,什么都看不懂,兴许只是想安安心吧!后皱眉道:“先生都说他们八字合得来?”
“恩,合得来、合得来,还是佳配了!”
“那先生算得准不准啊?”
“准,我问过几个先生都说他们是佳配!以后一定日子美满、子孙满堂!”
“这样啊!”汤氏皱眉:“只是刘家那边……”
“二姐,您昨天不是答应红媒婆这两天就写休书吗?人家红媒婆听说你休书没写,本来要收回庚帖,您自己拿着不放,还说您做主,这亲事就订下了!”
“啊?真吗?”汤氏茫然道,她一一看过去,汤陈氏、蒋汤氏和大姑都直点头。
她懊恼一拍脑门:“哎哟,我这个老糊涂,怎么就会说那些胡话了?”
“怎么,二姐,志奇婚事您还做不了主不成?”汤陈氏惊讶道。
“唉!不是我做不了主,刘家慧他爹刘洪武对咱们家有恩,志奇跟刘家慧定亲时,志奇他爹就对刘洪武许诺:绝不亏待她,定要好生照顾她一辈子。要不就她那人品相貌,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她那么久?”
“有恩?怎么回事啊,二姐?”
“这个…当年抓壮丁时,家中无子者可免。
我前两胎生下阿珍和阿英,刚生下志华没几天,村里选丁充军消息就来了,我们听到风声赶紧将志华藏起来,弄了个空襁褓抱出去埋了!对外都说咱们家有女无子,希望如此能让你二姐夫逃过一劫。
本来先前都好好,每家该出壮丁都出了。他们走到县城扎营时,不知哪个天杀去告了密,说我们家前两天才生了个儿子,你二姐夫也该去充军。
那官爷闻言便叫了几个村人去询问,其中就有刘洪武。其他几人跟咱们家不熟,刘洪武跟你二姐夫关系却不错,经常往来,自然知道咱们家事儿。
官爷一问,他便极力为咱们家开脱,说咱们家前几天确实生过一子,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就体弱,没活两天就死了,现咱们家确实无子。后来官爷特地派人来咱们家盘查,我让阿珍抱着志华跑后山林子里躲了一天一夜才算逃出盘查。
唉!那次抓去壮丁,咱们村去了十个,就刘洪武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却因受伤不能生子,这才收养了他弟弟小女儿刘家慧。
我们家孩子他爹那次若被抓了去,多半也回不来了,哪里还有志诚志奇阿琼几个?再说那几年日子本就极苦,若家中再少个壮劳力,咱们一家子都得饿死!
所以啊,你二姐夫一听说有媒婆来给志奇和刘家慧做媒,立刻就点头应诺了,还亲自跑去找刘洪武,许下那些诺!
唉!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强硬些,坚决不同意就好了!真是对冤家哦!”
蒋汤氏点头道:“妹夫做对,受人恩惠就该思恩图报!”
汤陈氏不满道:“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上次刘家慧害得志诚坐牢,要不是后来顺利解决了,志诚被发配去充军都有可能!二姐,志诚可是你亲儿子啊,他刘家就算有再大恩也该还完了吧?你还顾忌什么啊?”
汤氏闻言皱眉沉思半晌,然后问蒋汤氏道:“大姐,您说了?”
蒋汤氏也皱眉想了一会儿,斟酌片刻道:“二妹,二妹夫那样做有他道理,弟妹说也有几分道理,不管有理没理,这都是你家事,还是得你自己来拿主意!”
汤氏斜她一眼道:“大姐,你别扯东扯西,你就说,要是你话,你会不会休掉刘家慧?”
蒋汤氏想了想道:“唉!人生世孰能无过,有过能改就好,如果是我话,我会再给她一次机会,不会休她!”
汤陈氏立刻插话道“大姐,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一个人品行不是说改就能改,这种人还留着她干嘛?那姚家姑娘样样比她强,哪有好不要、偏要个破烂货道理?”
蒋汤氏瞪她一眼,汤陈氏摸摸鼻子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几人商量得正起劲,水志奇扛着把锄头进来,他板着脸跟几人打声招呼,便直往自己房间去。
汤陈氏道:“志奇,别走啊,过来过来,咱们正商量你事儿了!”
水志奇一头雾水走过来:“舅母,什么事?”
“志奇啊,你年纪不小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几岁了!你也该有个家了,你娘早就想给你找个知冷知暖好姑娘。这不,昨天,那个红媒婆带了姚家姑娘庚帖来,你大姐拿去合过八字了,你们俩是佳配!
志奇啊,那姚家姑娘人品好相貌好、手脚利落,真正是好得没得挑,你大姐还亲自帮你去看过了,是吧,阿珍?”大姑尴尬笑着点点头。
“所以啊,志奇,你要娶媳妇,那个刘家慧就该休了吧?”汤陈氏对水志奇眨眨眼睛,等待他回答,院中众人都望着他,想看看他如何表态?
水志奇先是一愣,呆呆道:“休…休了家慧?”
“是啊?志奇,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总不能给你做妾吧?”
“可…可是…”
“别可是了,别忘了,那刘家慧可是害得你二哥坐了半个月牢,还差点儿害得她发配充军,这种女人还拿来干嘛?莫非你还想把她接回来?你怎么对得起你二哥?还有你二嫂和那小丫头?”
“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那姚家姑娘条件那么好,你还想挑好么?别太贪心啊,怎么样?休了吧?只要你点个头,你大姐马上帮你去办!”
水志奇每次想提出异议,全被汤陈氏一口驳回,连说话辩解机会都没有,后水志奇只能垂头丧气道:“我听娘吧!”
“哎呀,要就是你这句话,二姐,看到了吧,志奇本人都同意了,你还犹豫什么?莫非你还真想留着刘家慧那女人成天给你气受不成?”
汤氏看看水志奇道:“志奇,你真同意休掉家慧?”
“我…我…”
“我什么我?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婆婆妈妈想什么样儿?好了,志奇,同意了就好啊,二嫂,就这么定了吧?”汤陈氏用力拍拍水志奇肩,让他话还没出口就立刻吞回去。
汤氏叹口气道:“既然你自己都同意,那就这么办吧,阿珍啊,这事儿你去办吧,办好了直接把休书给刘家送去即可,不用再拿我这儿来了!”
早就尴尬不已大姑得了准信,立刻点头应诺一声,匆匆出来院子。
“哎,大姐,大姐!”水志奇举起胳膊叫了两声,往前才走两步,立刻被汤陈氏拉回来:“志奇啊,我跟你说,那姚家姑娘长得白白嫩嫩,跟水葱似……”
水志奇呆呆望着大姑背影慢慢走远直到消失,他无力叹口气低下头,任凭汤陈氏耳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第一七六章 刘家变故
大姑办事效率还不错,第二天,她就找人写好了休书,又拿着两年前与刘家定下协议去找村长。村长有些惊讶:“阿珍哪,刘家慧是你三弟妹,这么大事儿你三弟怎么不来了?何况协议上不是定好男方若要再娶,只写和离书吗?你这休书怕是……”
大姑立刻会意过来,谢了村长,拿着休书匆匆跑回来找汤氏。汤氏闻言不置可否,挥挥手道:“和离书就和离书吧,反正都差不多!”
“娘,村长说让志奇一起去,您看……?”
“他屋里了,你自己问去吧,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
大姑水志奇门前敲了半晌,里面静悄悄,没半点儿反应!大姑吓一跳,以为水志奇出了什么事,立刻叫小姑去找大伯来撞门,这时水志奇却开门出来了。
他一身凌乱,形容消瘦,面相疲惫,像个大病初愈小老头儿。小姑一惊一乍要去请大夫抓药,水志奇道:“我不去!”然后啪一声关上门。
院中众人愣了一会儿,汤陈氏道:“哎哟,二姐,以前志奇脾气不是挺好吗?现怎么变这样啊?我看您还是得早点儿给他娶个媳妇吧,这样下去非憋出病来不可!”
大姑为难左看右看,见汤氏脸色不好,讪笑着上前道:“娘啊,我看三弟不太乐意,要不…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我是他亲娘,连这点儿事都做不了主,还生他来干什么?去,现就去,今天之内一定要把这事儿给我办好了,我看他拗什么拗!”大姑见汤氏发了狠,也不敢再说什么,拿着休书匆匆走了。
半下午时,大姑又来了一趟,这次拿是和离书,还带来了印泥,让水志奇摁上手印才拿去找村长。村长摇头叹道:“唉!阿珍啊,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啊!你们就不再考虑考虑?”
大姑委婉地说出这是汤氏决定,且媳妇庚帖都收了。村长不好再说什么,接了和离书,几下子就将手续办妥,接下来只需拿到县城官府去备个案就行了!
大姑虽身强体壮、嘴皮子也还凑合,可送和离书这事儿她还是不敢亲自去,而是让她家一个长工送去,顺带还送上了两年前两家签下协议。
原本以为刘家接了和离书会大闹一场,可一连过了好几天,刘家无丝毫反应,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
二月初九这天上午,天气晴好,云舒练完字觉得无聊,便跑到汤氏院子去找小姑玩。和离书事云舒也是这两天才听说,前天上午她跟李氏去作坊院子,几个媳妇便拉着李氏探口风,李氏和云舒对此都万分惊讶,当下云舒就跑去找小姑求证,才得知事情前前后后。
“原以为三嫂对三哥还有些情意,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小姑一边洗衣服一边嘀咕。
“胡说什么?刘家跟咱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管她怎样?”坐堂屋门前汤氏拉长脸训斥道。
小姑无所谓耸耸肩,然后转向云舒,小声耳语道:“我娘前几天还坐立不安了,连饭都吃不好,现又这副样子,真是!”云舒咯咯笑两声当回应。
“还不洗衣服,跟个小丫头嘀咕个什么劲儿?”汤氏说完板着脸站起来,抱着自己针线筛子慢悠悠进屋去。
小姑对着汤氏背影做个鬼脸,然后又用力搓起衣服,云舒爬盆子边捞肥皂泡泡玩,她有意无意道:“小姑啊,那东西谁接啊?他们识字儿不?送信人有没有说清楚啊?刘家别把那纸做灯芯了吧?我娘昨晚还用我练习纸做灯芯来着!”
“啊?不能吧!”小姑停下手上动作,偏着头认真思考起来。她越想越不对劲,哗啦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屋外冲。
“小姑、小姑,上哪儿去?到午饭时间了!”
“我去找大姐,问问她怎么回事?”
“小姑,回来、回来啊!”云舒跑不过她,只能院子里着急得直跳脚,眼看就要到门口。
“站住!”汤氏突然大吼一声。
小姑不自觉停了步子,转回来,着急道:“娘啊,三嫂不识字,会不会不知道那是和离书啊?怎么可能几天都没反应了?”
“你管她识字不识字,做你饭去!”
“娘~~~~”小姑拉长声音撒娇直晃身子,汤氏斜着眼瞪她,她才不情不愿往厨房去。
“刘家华是大夫,药方都能开,怎会不识字?”汤氏像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又自顾自回屋去了。
小姑恍然大悟,然后对云舒嗔怒道:“对啊,都怪你这丫头乱出主意,害得被我娘骂一顿!小姑罚你给我捡鸡蛋去。去,把鸡蛋都捡回来,至少二十五个,少了你就给我下两个出来!”然后气呼呼进厨房去。
云舒吐吐舌头,转身就往自家跑,才不给你捡鸡蛋了。小姑家鸡讨嫌,老是到处下蛋,每次都要找半天,麻烦死了!
初十赶集,云舒跟着去了安老头儿家,现安老头儿已经开始教她千字文了,每次只学几句,然后就是练字。休息时间,云舒将安老头儿家逛了个遍,别看这院子外表普通,里面用具家什样样都是好东西。
云舒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搞得安老头儿紧张无比。凡是贵重东西,云舒还没碰到,他就冲过去抱着不放,云舒撇撇嘴耸耸肩,末了看重他一张旧书桌,这桌子反正也不贵,道:“师傅啊,舒舒家好穷!”
安老头儿摸摸胡子:“恩,明白,看你爹就知道!不过,廉者不食嗟来之食懂不懂?穷要穷得有骨气,别跟我要东西啊,我每月给你两百文已经够亏了!”
“师傅~~~人家又不要贵重东西,人家只想要张书桌嘛!人家家里连饭桌都没有了,老是凳子上练字怎么练得好了?我写字难看了,您不也没面子吗?”
安老头儿扶着下巴想了会儿,点头道:“恩,有道理,哑娘、哑娘!去,把厨房那张搁东西饭桌收拾出来,晚上让云舒他爹扛回去!”
饭桌?云舒立刻跑去厨房看,一看到哑娘正藤桌子,立刻黑了脸。好脏!好黑!灰好厚!桌上坑坑洼洼,桌脚木头像被老鼠磨过竹子般,好多细长爪印!这桌子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云舒暗骂:吝啬老头儿,比我还吝啬!
她纠结半天,傍晚还是让老爹扛了回去,有总比没有好吧,反正不要钱。
十一这天,云舒早早起床,洗漱梳洗,然后让老爹将那张大方桌搬到院子里,吃过饭便将自己纸墨笔砚摆出来,坐等今天要来陪练字学识字两个小女娃。
其实不是云舒多么期待她们,是云舒今天有事要问她们。
辰时刚过,水云香便来了,还是她一个人来,斜挎着个小包包,很有上学味道。云舒跳下凳子,咚咚跑过去欢迎她,水云香一脸兴奋跑过来拉着云舒蹦跳着转圈圈,然后又跑去给李氏行礼问好,还将小包包递给李氏道:“二娘,这是我娘让我给你!”
“哦?里面是什么?”李氏打开小包包,将里面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上面是几把糙米,然后是一包咸菜,下面几个红鸡蛋,下面是笔墨纸砚。
李氏拿起红鸡蛋看了看,“云香,你娘有喜了么?”
“恩,是,我娘这几天都不舒服,让我就这里跟云舒玩,傍晚回去,麻烦二娘了!”
李氏笑着摸摸她脑袋,“麻烦什么?你来了云舒还多个玩伴了,你就陪云舒练字吧,有不懂来问二娘就是,啊!”
云香得令立刻抓起云舒就往桌子上拉,不停追问她昨天都学了什么?有这么勤奋学生是好事,云舒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将自己学过一点儿一点儿教她,李氏看二人学得有模有样,也不瞎闹,便放心去干自己活儿了。
云舒一边练字一边不时望向院门口,怎么还不来?
“云舒,你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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