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得知你当着全村人面承诺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他会怎么想了?如果他心情好想得开可能会感激你,或者觉得咱们家对他们父女有恩,应该想办法报答之类。
但是。如果他一时没想明白,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不仅要寄人篱下,靠别人过活,连自己女儿都要别人养活照顾,他还有何颜面出去见人?或者他觉得你是炫耀,是可怜他、施舍他,到时候他必定要求离开咱们家,回作坊院子去。
而村里人都知道你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他们回去了,是咱们家没照顾好,嫌弃了他们?还是他们不识好歹,不懂感恩了?”
“我…我从没想过什么恩不恩,云舒,是不是你想多了?”
“爹,人受创失落时候容易钻牛角尖,您看志飞叔每次想起邓婶婶就不吃饭不喝药样子,你敢保证他以后听了别人闲话不会胡思乱想?”
“这……”
“这只是其中一面,另一个,小静今年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他们家情况肯定是要给小静招婿。
先不说小静怎么招婿、会招个什么样婿,你承诺要照顾他们父女一辈子,那小静相公了?小静儿孙了?小静儿媳女婿、孙媳孙女婿了?莫非都要照顾他们一辈子?或者把咱们家家产干脆分一半给他们?
还有,你今天当着全村人面夸海口,大家嘴上赞赏,心里怎么想了,肯定有人想:瞧瞧,这家人有点儿钱就不得了了,什么都大包大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几个臭钱似,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别人背地怎么说怎么想咱们管不着,可村里那么多户人家,那么多口人,家家沾亲带故,往前数几代全都是一家人。大家觉得你好说话,以后有事都找上门来,你怎么办?莫非要把村里孤寡老幼全包养起来?”
老爹愣愣望着云舒,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云舒道:“爹,你觉得女儿说可否理?”
老爹沉默良久,脸色变了几变,看着如此尴尬怔愣老爹,云舒突然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对老爹太尊重了?
她挽起老爹袖子:“爹,您别生气,兴许真是女儿想多了,可这些都是以后可能发生啊,但凡出事,咱们跟大家没法儿交代啊!您以前不是常教女儿要多做事少说话吗?爹~~~”
云舒拉长调子撒娇,老爹看看她,宠溺摸摸她脑袋一声长叹:“唉,咱们家云舒长大了,我老了!云舒,你说得对,是你爹我考虑不周,志飞虽然从小跟着我,平时看着性子温和,却时常为些小事不痛很久,他就是爱钻牛角尖儿!
唉!他也是个苦命,要是腿没断,邓家妹子没走,只要再过两年,等小静招了婿,他们家日子就好过多了!唉,也不知道邓家妹子上哪儿去了?要是她能回心转意就好了!”
老爹一连串愁眉苦脸叹息,看得云舒一阵心疼,她想了想,反正待会儿要和老爹一切去找邓氏,不如现就如实告诉他。
“爹,其实…我早就托了杜叔、陈军叔叔和方舅舅去打听邓婶婶下落!”
“找到了?她现何处?”
“她…”云舒斟酌半晌,看着老爹道:“爹,您觉得……如果邓婶婶真跟其他男人有染话……”
“那一定要把她抓回来侵猪笼,志飞和顺叔对她那么好,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十几年夫妻,一出事就跑,这算什么?这女人心肠也忒歹毒了!”
云舒沉默片刻:“如果…如果邓婶婶是另有苦衷了?”
“她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嫌志飞腿断了,不能干活儿挣钱了!你说她要是实不想伺候志飞一家子,好歹把银钱留下啊,这点儿都不放过,她还能算好人!”
云舒看老爹义愤填膺,恨不能把邓氏狠揍一遍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父女俩沉默,直到进城到了奇味斋门前。
现巳时中刻左右,正是饭馆客人少时候,二人刚下马车,突见四五个衣衫褴褛半大孩子从奇味斋冲出来,毫不犹豫向不同方向逃跑,奇味斋伙计拿着棍子大吼着追了出来,稍稍犹豫追哪个方向之际,那几个半大孩子已经窜入小巷,消失无踪。
老爹惊讶道:“云舒,真有人来捣乱!”
云舒皱眉想了想,“爹,咱们过去看看吧!”
父女俩上前,云舒对那领头伙计喊道:“马大力,你们干什么了?”
伙计回头,见了二人赶紧行礼道:“小姐,东家,你们来了!”
云舒扫了他们一眼,转向里面,见大堂里桌凳被弄得乱七八糟,破碗碎碟儿掉了一地,二楼上花饰条幅被扯下来不少,好似有人这儿打过群架一般!
马大力道:“小姐,东家,你们来得正好,近几日,总有人跑咱们饭馆来捣乱,而且专挑上午人少时候,稍不注意,他们就跑进来砸东西,搞破坏,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每天都是那几个人吗?”
“不是,每天来都不一样,第一天来是几个壮汉,第二天是几个泼辣妇人,第三天是几个乞丐,今天是几个半大孩子!咱们桌凳都换了两批了!小姐,这样下去不行啊,您想想办法吧!”
云舒目光大堂里扫了两圈:“杜叔了?他不吗?”
“杜掌柜近似乎很忙,每日杜康一出门,他也出门,到傍晚才回来!小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他让咱们好生守着,不要放那群人进来,逮住了就往衙门送。”
“哦?”云舒沉吟片刻,老爹道:“老杜有什么事,干嘛非要这时候出门啊?大力,去把他找回来!”
“哎,好嘞!”马大力应了声就要往外跑,云舒赶紧叫住他,吩咐道:“这样吧,大力,他们不是喜欢每日上午来闹吗?你门口贴个提示,就说咱们饭馆每日早餐从卯时末卖到辰时末,然后关门一个时辰,午时二刻准时开门,避开他们闹事时段!”
“啊?关门啊?小姐,早上开了门,上午又关门,会不会不吉利啊?”
“没关系,按我说做就是!衙门那边,待会儿我和爹爹去走一趟,你们各司其职,好好干活儿就行!”
☆、第五八五章 劝解
云舒打发伙计关了门,收拾大堂,又亲自写了告示贴门口,然后去后院找小双子。跟小双子说话前,云舒故意支走老爹,带小双子去了书房说话。
小双子见了云舒,第一句话就是:“云舒姐,那些来捣乱肯定是张家派来!”
“哦?你怎么知道?”
“我猜!”
云舒瞪他一眼,想了想道:“这段时间饭馆怎么样?杜康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有啊,自从上次你找杜叔谈了话,杜叔就不怎么管师兄了,每日任由他出出进进!我看他变着花样儿买女人东西,多半是拿去送那女人!哎,云舒姐,你没跟杜叔说清楚吗?杜叔怎么也不管管他?”
云舒玩笑道:“腿长自己身上,杜康一心想着会佳人,杜叔想管也未必管得住啊!小双子,你以后不会也为了佳人卖了你云舒姐吧?”
“怎么可能!不管什么人,只要对云舒姐不好,想对你使坏,肯定不是好人,送给我都不要!我以后一定要找个像云舒姐这样聪明厉害、通情达理好女人!”
云舒哈哈一笑,拍拍小双子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咱们小双子娘子会是什么样!”
二人玩笑几句转回正题,据小双子说,杜十近算账记账安排事务总把他带身边,还经常交些重要事务给他处理。而每日他一听说杜康出门,就把饭馆事全交给小双子,自己也匆匆出门去。而回来时间要么杜康之前一点儿,要么往后一点儿。
说到这里,小双子狐疑皱起眉头道:“哎,云舒姐。我怎么觉得杜叔也有些不对劲儿啊?……哎呀!他不会也被哪个狐狸精勾去魂儿了吧!杜婶那么漂亮……哎呦~~云舒姐。你干嘛打我?”
云舒瞪他一眼:“死小子,别胡说八道,杜叔不是那样人!你胡乱猜测,万一传到杜婶耳里,他们夫妻闹起来,我先修理你!”
小双委屈揉着脑门,咕哝道:“师兄本来就被女人勾去了嘛,我又没胡说,上梁不正……哎呦。云舒姐,你又打我!”
“让你涨点儿记性!小双子,杜叔和杜康事儿你暂时不要管了。也不要胡说八道,好好学做事,把奇味斋打理好,那群闹事来知道怎么办了吧?”
小双子一脸茫然:“啊?怎么办?”
云舒瞪他一眼:“凉拌!你自己想办法,这点儿事儿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当大掌柜!”
小双子讪讪摸摸鼻子,“呵呵,云舒姐,我…我还小嘛!”
“别跟我贫嘴!对了,小双子。杜叔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托他打听邓婶婶消息事儿?邓婶婶下落是谁打听出来?他可知道邓婶婶家详细地址?”
“邓婶婶?……啊!就是那个抛家弃子、跟野男人跑了那个!云舒姐,那女人真坏,你找她干什么啊?”
“你别管,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啊!这消息还是公明哥告诉我,我告诉杜叔了!”
“公明哥?”
“就是住你们家院子那个吴公明啊!公明哥这人可有意思了。有时老实得笑死人。有时又贼精贼精!上次我去就跟他提了提你要找一个姓邓女人,没想到他就记住了。没几天还真找着了,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怎么打听出来?”
云舒闻言非常惊讶,这消息居然是吴公明打听到!真是奇怪了,他们自己要找人都没消息,怎么邓氏这边一打听就出来了?不管怎样,有消息就是好事,对了!巴先生要找他家人,也不知陈军那边有没有消息?不如待会儿一起问问。
云舒打定主意,交代小双子一番,便出门找了老爹一起去县衙。陈军见到二人异常热情,拉着老爹笑呵呵说个不停,多听几句,云舒算是听出了味道来,原来他妹子,就是大姑大媳妇陈圆圆有身孕了,云舒和老爹赶紧站起来道贺。
说起来,云舒从省城回来一个月,居然没想起去看看大姑和小姑。上次省城时候,她去胡亚兰家走过一趟,得知大姑惦记家里,年前就和大姑爷带着小杰回乡下了,因顾家麟要跟着胡亚兰她爹学做生意,所以他们夫妻留了省城,一时应该不会回来。
至于小杰病情,胡亚兰虽未明说,听得出来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能请大夫都请了,大家都束手无策。至于病因,大部分大夫偏向于小杰祖上可能有这病,说白了就是隔代遗传。
大姑和大姑爷听到这个结果自然非常不满,坚称自家祖上几十代从人得过这病,那么责任就落到了陈圆圆身上,可想而知,大姑回去后陈圆圆日子肯定不好过!
云舒家一直跟陈军关系不错,时常请他帮忙,当然好处也没少给,如果大姑时常苛责陈圆圆,云舒家将非常尴尬,所以云舒回来后基本上都是让别人出面,自己没去看大姑,也没来见陈军。现好了,算是暂时雨过天晴了吧!
双方聊了许久,云舒问起巴先生之事,陈军道:“县衙书库我托书记查过了,近三十年外来人口里面没有姓巴!我当差这么多年,县里大大小小村镇基本都去过,也从来没听说过姓巴!云舒,会不会是那位老先生消息有误?或者他家人早已改姓?”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大,看来县衙这边找不到什么线索,只有托人私下打听了!云舒谢过陈军,又提起有人来自家饭馆闹事之事,陈军当场就拍胸口保证,一定帮忙处理。
如此,县衙这一趟基本是无功而返,其后,二人便往安夫子院子去。走到半路,云舒似想起什么,问老爹道:“爹,如果咱们找到了邓婶婶,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劝她回来!志飞和小静都等着她了!”
“如果她不愿意了?”
“不愿意?那…那我就抓她回来!”
“爹,强扭瓜不甜,她若铁了心不愿跟志飞叔过,你抓她回来她也会跑!”
“那…那…那咱们找人看着她!”
“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志飞已经那样了……”
云舒抿嘴沉吟片刻:“如果…爹,我说如果邓婶婶有了身孕话……”
“有身孕?!好啊!志飞他们夫妻十几年,才得小静一个孩子,要是能再添一个,不管是男是女,志飞定会高兴万分,说不定就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了!”
云舒抽抽嘴角,“爹,我说…我是说要是…邓婶婶有了…别人……”
“那怎么可能?她离家一月未到,怎会……”突然,老爹顿住,脸色越来越黑,他一下子转头瞪着云舒道:“云舒,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那姓邓女人哪儿?她是不是早就背着志飞跟别人勾搭成奸?”
云舒张张嘴又停下,看老爹双眼喷火样子,真担心说出来他会立马冲去找邓氏算账!可不说话……待会儿不带他去找邓氏?那小静怎么办?云舒直觉,小静肯定去南门外小镇找邓氏了!
她思忖半晌,安慰道:“爹,您先别着急,邓婶婶再不好,毕竟是志飞叔娘子,小静亲娘!就算志飞叔是我亲叔叔,咱们也没权力对邓婶婶怎样。
她做事是否伤风败俗、是否应该受到惩罚,这些咱们说了不算,这上有官府、下有村长族人,自有他们来定!咱们只管找到邓婶婶,让她给小静和志飞叔一个交代,其他咱们都不管,你说好不好?”
老爹沉默片刻,抬头道:“云舒,你当真知道那女人现何处?”
云舒稍稍犹豫,微微点头。
“她跟那野男人一起?而且有了身孕?”
云舒抿嘴,再次点头,老爹捏紧拳头一脸愤怒,云舒担忧望着他,半晌后老爹长长吐口气:“云舒,走吧,咱们去见她!”
“爹,那个…你能不能……?”
“放心!我水志诚从不打女人,她还是怀了孩子女人,我只想亲口问问,她为何如此对待志飞和小静,她心是不是黑?”
云舒叹息一声,拉着老爹手道:“爹,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权力,不管她选是否符合风俗,是否违背伦理,那都是她自己选择,是非结果都由他自己承担。
邓婶婶这事儿,咱们不是她本人,不知她处境困难,不能妄下结论。即便结果让人失望,但她毕竟是小静亲娘,如果我们亲手把她送入大牢,我们解气了,小静和志飞叔了?她毕竟是小静亲娘,万一以后小静怪我们害了她亲娘怎么办?”
老爹若有所思沉默良久,云舒又道:“所以啊,爹爹,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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