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吐吐舌头:“小姐,您知道奴婢就是这个样子,要真改了就不是奴婢了。”
云舒无奈瞪她一眼,雁儿缩缩脖子退到一旁,云舒低头合计,春秀道:“云舒,你现就要找芸娘摊牌?”
云舒沉默片刻,长长吐口气:“与其拐弯抹角猜来猜去、查来查去没个准信儿,兴许直接问她本人这办法好些。”
春秀垂眼想了会儿点头道:“对芸娘这种脾性人,兴许直接问真好些。”
云舒点头:“雁儿,你去把芸娘叫来,待会儿你让她一个人进来·你就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人靠近,知道吗?”
“是,小姐!”雁儿领命离开。
约摸一刻钟后,大开理事堂门外,雁儿和芸娘步过来·二人门前停下,雁儿大声通报:“小姐,芸娘管家来了。”
“好,让她进来吧!”
芸娘跨过门槛步过来,行礼后道:“小姐,奴婢方才去了果园一趟,所以来晚了些,还请小姐……”她话没说完·听闻背后大门吱嘎吱嘎响,然后哐当一声,大门合上。
芸娘惊讶回头看看·又询问看向云舒,云舒道:“没关系,是我让他们关上,芸娘,你可知我今天找你来所谓何事?”
芸娘怔愣片刻,脸色渐渐沉寂下来,她低下头,似乎轻叹了一声:“是,奴婢知道,小姐想问什么请直接问吧·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
“好,芸娘,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那我问你,你说你平时攒积银钱东西都给家中老父老母送回去了,让谁送?”
芸娘身子僵了僵,沉默片刻后道:“是…···奴婢幼时隔壁院子姐妹。”
“她跟于方庆和洪嫂是何关系?”
芸娘惊讶抬头看云舒一眼·复又低头,又是片刻沉默过后,“她相公是于方庆原配娘子亲弟弟。”
云舒点头,看来雁儿打听来消息完全无误,“你东西是怎么托送?”
“先交给洪嫂或于方庆,等他们每月回城去看孩子时,就把那东西交给我那进城来办货姐妹相公,然后我那姐妹再回娘家时偷偷交给我爹娘。”
这弯儿拐得够多!云舒一手敲着桌面想了会儿,语气缓和下来:“芸娘婶婶,其实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真要送东西话,直接交给我娘,让人直接送回去不就是了?”
“不可!”芸娘毫不犹豫否决,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低头道:“小姐见谅,那东西万万不能让家里人送,万一被···被···…发现,找到这里来,······我不想给老爷夫人惹麻烦。”
“芸娘婶婶,你是我表姨,又我们家做事,只要你没犯法,没做错事,庇佑你是我们责任,怎么能说是麻烦了?”
芸娘摇头:“不可,芸娘多谢小姐,只是······”
“表姨有事,但讲无妨,只要我们能帮忙一定帮忙。”
芸娘犹豫半晌,后一咬牙,小声道:“奴婢卖身契还大太太手上,她要知道我没死,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
“卖身契?!你…你不是嫁进那地主家吗?怎么会有卖身契?”
芸娘低头绞着手帕,春秀拉拉她,对她眨眨眼,云舒想想,难怪芸娘如此怕那地主老婆,卖身契这点是致命伤。
她拿着芸娘卖身契就意味着芸娘是她财产,说难听点儿,就像她家养一只猫猫狗狗般,即便打死她、卖了她、将她送人,别人也不能有二话,这就是奴悲哀。
现芸娘装死逃出来,她不但欺主还是逃奴,如果抓到或是被找到,被活活打死也没人能插手,云舒曾城里大街上亲眼看到一个十多岁小女孩被活活打死,官差一旁看着,只动嘴劝劝,人家不听他们也没办法,律例就是这么规定,能怎么办。
所以,不论做什么,不到走投无路,没人愿意签卖身契。云舒本人也相当反感卖身契,之所以买官奴,是因为他们都是落罪之身,身上有标记,律例规定他们必须终身为奴,不得赎身。
其他人家买去一般是做苦工,往死里折磨,自己买他们回来,只要对他们好些,兴许还能算救他们一命,所以云舒买家奴向来只买官奴。
半晌后,芸娘道:“奴婢…及笄那年,本与邻家阿虎哥定亲,有一次出去打猪草被那老东西看见·便纠缠上了我家。我爹娘自然不同意,可没过多久,我爹就生了一场重病,需要许多银子医治;我哥也是个药罐子·都二十五了也没娶上媳妇。
那时候那老东西来逼我娘,拿出张纸说是借条,只要我娘上面摁个手印,就借给我们家五十两银子,等以后我们还了钱,就把借据撕了。
我娘信以为真,当真摁了手印·老东西确实给了我娘五十两银子,却又派人进屋把我硬抢了去,村里人来阻拦,他们就拿出那张纸,说是我娘自己同意把我卖给他们。”
说到这里芸娘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她捏起袖子擦擦眼角,云舒听得也很气愤,可卖身契还那老东西家·云舒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屋子里沉默片刻,云舒道:“芸娘婶婶,苦了你了!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可以吗?”
芸娘吸吸鼻子,调整下表情:“小姐请说。”
云舒斟酌片刻:“家里除了我爹娘、我和春秀姐,还有谁知道你事?”
芸娘抿嘴片刻:“洪嫂和于方庆夫妻也知道,其他几个大管事或许也知道一点儿。”
“是你那位好姐妹告诉他们?”
“…···应该不算,我事我那姐妹相公也知道,她相公以前也见过我,洪嫂和于方庆成亲那天,他们都认出了我,还一口叫出了我名字·所以……”
“那知道人很多了?”
“没有,我……我有请他们帮忙隐瞒。”
“请他们帮忙?给他们钱?”
芸娘没说话,好一阵过后才轻轻点了下头,果然如此,云舒扶额轻叹一声。芸娘抬头,看云舒那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赶紧解释道:“小姐不要误会,我······我是用我自己积攒银子给,从没动过半分歪心思,真!”
云舒挥挥手:“好了,我知道了。
……芸娘婶婶,你每月托他们带银钱和东西回去,是不是还要给他们钱?每次给多少?”
芸娘难过低下头,“我每月十两银子月例,还有些布匹衣服,一般每月送八两银子回去,他们开始只抽两,后来见······后来由于其他原因,或许他们家确实有困难就说要多抽点儿银子。”
“现抽多少?”
“五两。”芸娘声如蚊讷。
“五两!”云舒拔高声音,她与春秀对望一眼,“芸娘,那银子是谁抽去?洪嫂和于方庆他们有没有份儿?”
“他们没有,这银子都是于方庆他几个亲戚拿去了,跟他们没关系。”看芸娘急忙解释样子,云舒微微皱眉。
“芸娘,你应该很清楚我今天为什么要问你这些,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芸娘低头再次沉默,云舒也不多问,给她时间慢慢想。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外面雁儿几次敲门说有管事来求见,云舒一律不予理睬,今天必须把芸娘事弄清楚,这将决定以后如何摆放芸娘位置。
这对云舒来说只是一次人事调动,对芸娘本人来说可能就是人生转折点,云舒希望不要草率,当然也得芸娘自己配合。
如此等待一刻钟后,“芸娘,你想清楚了吗?”
芸娘缓缓抬头:“云舒小姐,对不起!”
云舒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送回外婆家吧,看她怎么决定,我不可能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全家人身边。”
芸娘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云舒气得深吸一口气就要叫人进来,春秀拉住她,对她轻轻摇摇头,并拍拍她手示意她冷静,云舒气得啪一下扭开头去。
春秀站起来,单独倒了杯茶水端到芸娘面前:“来,芸娘婶婶,喝口茶吧!”
芸娘没接,春秀轻叹一声,把茶杯放下,又把她拉到一旁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她身边,再把茶杯推到她面前:“芸娘婶婶,您是我们长辈,您见过人、明白事理肯定也比我们多,是非曲直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只是您看我们家这些事儿……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温和不爱发脾气人,可这几天跟云舒一起处理家里这些事儿也忍不住想要发火儿,特别是这些大管事滥用职权、谋取私利、欺上瞒下行为,我想要换我到云舒位置,别说三天,就算三年也未必能理出头绪。”
春秀停下来看看芸娘脸色继而道:“云舒性子有时急了点儿,可她心绝对是顶好顶好,绝不比干娘差,要不她也不花那么多钱和精力帮马婆婆找外孙女又为她操办丧事了您说是不是,芸娘婶婶?”
芸娘动了动,微微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云舒小姐一直很心善。”
春秀点头道:“所以芸娘婶婶,云舒方才问那些、说那些都是想帮您而已,但是有错人肯定要罚洪嫂和于方庆犯过事我们都查得七七八八,就差他们自己点头认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芸娘婶婶为何还要为他们隐瞒了?”
芸娘抬头:“不,春秀小姐,我……”
春秀打断她:“芸娘婶婶,我们知道你没有从他们那里拿好处,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为何如此袒护他们?是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事用你家里事做威胁?”
芸娘怔愣一下,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们从没提过我家事只是…只是……”
上面坐着云舒回头直接道:“只是你自己心虚,生怕得罪了他们,或者担心你没帮他们,他们一生气,去那老东西家告了密,即便那老东西一时找不到这里,也会为难你爹娘,是不是?”
芸娘一噎,又想否认,云舒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所以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都本能帮他们说话,以至于不辨是非,毫无条件帮他们打掩护。你以为只要你自己没参与,只要你装作一无所知,只要你没拿他们回扣你就心安理得,是不是?”
云舒咄咄逼人一步一步靠近,逼得芸娘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我…我······”
“你不要否认,你真心安理得?不可能,你明知道他们一次一次贪墨又拿回扣,你曾经试图阻止过,但他们根本不听,要么是拉你一起做,要么想方设法给你分红,即便你不接,他们也会将那分红加到送给你爹娘银钱物品中去,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芸娘脸色刷一下惨白,颤抖嘴唇已经说不出话来,芸娘继续逼近道:“你以为那样不算贪墨吗?当然算,你还能心安理得吗?你跟他们分明就是一伙儿!”
芸娘吓得身子一僵,硬生生从椅子滑到了地上,云舒冷了脸站她面前,春秀两边看看,赶紧站起来把云舒拉开,将芸娘扶起来。
云舒气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家留不得你,你自己走吧!”
芸娘全身僵硬一动不动,春秀站起来将她拉到一旁:“云舒,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就算···…就算真如你所说,芸娘毕竟为咱们家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样把她赶出去,她能上哪儿去?干娘和外婆那里又怎么交代啊?”
那边芸娘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求您别赶芸娘出去,芸娘不当管家,就算做杂役,劈柴刷马桶也行,求您别赶奴婢走。”
“哼,劈柴刷马桶?那种活儿一个月才四百文,你拿什么去堵住他们嘴?没钱打点他们,你就不怕他们去老东西那里告密了?”
芸娘有些慌乱:“我…我……”
春秀见芸娘有些错乱,过去扶起她并低声安慰,如此过了近一刻钟,芸娘总算安静下来,云舒也冷静了许多,坐回原来位置,自己倒了茶慢慢喝,心里却想着怎么帮芸娘解决卖身契问题。
又过了好一阵,芸娘站起来走到云舒面前跪下,磕几个头:“小姐,芸娘糊涂,芸娘愿将知道所有事情一一交代,芸娘自己收受贿赂也会力还回,但求小姐一事,希望小姐看我们还有一丝血缘关系上,帮芸娘······”
☆、第七三四章 莫名受伤
第七三四章莫名受伤
“打住,别求我什么,我什么都不能保证,要做什么你自己去做,别来马婆婆那套,我不是你们托孤大臣,受不起那样请托。”云舒扭开身子毫不犹豫拒绝,芸娘话被噎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舒一时心烦,站起来道:“春秀姐,既然她愿意老实交代,就麻烦你记录一下,我有事出去一下,等她说完了,签字画押后给我看看就是。”
云舒说完便大步走向门口,哗啦一下推开大门,把趴门上偷听雁儿推得一个趔趄。云舒站门口斜眼瞪着雁儿,雁儿吓得赶紧爬起来跪下,低头认罪:“小姐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好奇,奴婢什么都没听到,真,小姐……”
“再有下次,直接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云舒气冲冲走开,雁儿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抬头看向大门口,哪里还有云舒影子。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土,小声嘀咕:“小姐好不容易才温和了几天,怎么又像吃了炮仗似,发起火来真吓人,以后可得小心些……”
云舒从理事堂出来,径直出了大院门,一个人脚步匆匆谁也不理往大院侧面那密林里去。这片林子原本是他们家禁地,也是以前她与大狼小狐狸时常玩耍地方,静谧林子里阴暗中透着神秘,她却一点儿不害怕,林间穿梭好一阵,总算到了之前与大狼它们分别地方。
云舒找颗大树就地坐下,背靠树干抬头望天,以前每每心烦,她就喜欢这儿呆呆坐上一阵,当然大狼会坐边上陪着她,小狐狸会缩成一团儿窝她怀里睡觉。今天却只有她一个人。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
“咔嚓~~”一声轻响,似是小树枝被折断声音,云舒一动不动,定定望着树顶:“夜五,出来陪我坐会儿吧!”
树林里静寂了好一阵,一个黑色身影缓缓过来,云舒身边席地而坐。云舒转头看他:“叫你坐会儿也要犹豫这么久?要是战场上不知又死了多少人了?”
夜五认真一板一眼道:“战场上下从不犹豫。”
云舒轻轻笑笑,指着对面几十米外一个树杈儿道:“那里……树干背后有个鸟窝。里面还有两只喳喳等食小雏鸟。”
夜五愣了一下,他顺着云舒指示方向望去,即便他这个武功不弱人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他略微惊讶,拱手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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