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苦笑一声:“没有,他们现都指着我赚钱养家,不会再欺负我了。”
“你赚钱?潘家那个绣房了?他家不是还有两个出租铺面吗?”
“绣房散了,铺面卖了,家里能卖都卖了,就剩个空壳子。”
云舒闻言有些惊讶,记得上次去看她时潘家条件还是不错,至少算个小康之家,怎会突然落到这个地步?但看云秋那表情,云舒又不好意思问等了好一会儿,云秋自嘲一笑:
“当初他说要娶我回家当少奶奶,再给我买几个丫鬟,每日他出去赚钱养家,我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多美日子啊!多诱人承诺啊!出嫁前我一直想找这么个温柔顾家相公,而他就生生站我面前,那么英俊、那么温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我嫁给他,给她全家洗衣做饭当丫鬟,甚至天天饿着肚子挑水种地,他却天天衣着光鲜、拿着我嫁妆银子到处寻花问柳,那时我依然相信他会实现诺言、会回心转意、会对我好,结果······”
云秋苦笑一声,眼神空洞道:“云舒,我是不是很傻?”
云舒抿嘴沉默虽然云秋表情凄凉无奈,可听得出来她依然对潘秋文情根深种,也许她只是要个听众把她心里话说出来而已,她未必喜欢听到别人评论或建议。
果然,没一会儿,云秋继续道:“半年前,离镇子五里外米家二小姐进镇来,与他对上了眼儿,他见那小姐有几分姿色,托人主动找上门去,没几天二人就勾搭上了。
他以为这小姐跟其他姑娘一样,花言巧语哄骗一番完了把人家一丢就能了事,谁知三个月前米家老爷知道了他们事,当即就打上门来,要潘家给个说法。
米家得知他已经成亲,且家底单薄、风流成性,原本想让他休了我跟米二小姐成亲米老爷打消了心思逼着潘家赔偿五百两银子,并保证再不纠缠米二小姐了事;如果不赔,立刻就要把他送去大牢,让他发配充军。
潘家把绣坊卖了,铺子卖了,田地卖了,能卖都卖了,好不容易凑齐五百两银子给米家才算了事。”
云舒讶然:“那······你们现靠什么过日子?”
“靠我给人家编渔网、卖鱼、打杂工····`·”
云舒沉默,这样家庭是个无底洞,如果潘秋文不争气,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好一阵过后,云秋转头看着她:“云舒,能借五十两银子给我吗?”
云舒愣了一下,稍稍犹豫:“云秋姐,你······是你自己要用吗?”
云秋转开眼,自嘲一笑:“是啊,我这样情况谁愿意借钱给我了?就算我亲娘也不愿意,知道她方才为什么急着赶我来你这里吗?呵,她是怕我跟她借钱。
来之前她还跟我说,你家刚收了果子,每天早上几十车几十车往省城运,肯定赚了不少钱,让我借钱时候顺便帮她借些。”
她说得如此坦然,这倒让云舒有些不知所措,实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云舒犹豫片刻,“云秋姐,不是我不借钱给你,可是······潘家那样对你,值得吗?”
云秋淡然摇摇头:“值得又怎样?值不得又怎样?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了?”
云舒咬着下唇看着云秋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云秋姐,潘秋文对你并无情意,你何不……何不……”
“何不跟他和离了,重找个好人家?”
云舒脸色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云秋嘴角微翘:“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被夫家抛弃女人有几个能有好结果?何况我娘家又是这种境况。就算真和离了,就一定能找到比潘秋文好吗?要是遇上我大哥那样人,日子又会好过到哪儿去?”
云舒怔了怔,想起下午见到那个邋遢猥琐懒得一塌糊涂只敢窝里横水云波,还有糊涂无知斤斤计较连自己女儿都算计大伯母,这样娘家待得了几天?要是找个婆家也是这个样子,兴许潘家还要来得好得多。
难道这就是所谓生活所迫、情势所逼?看着躺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空洞茫然望着帐顶云秋,云舒无话可说。
☆、第七六二章 老夫妻
第二天早上,云舒和老爹吃过早饭准备下山去参加小静出殡仪式,云秋拎着包袱出来,说家有急事,想早些回去,任凭老爹如何挽留都不松口,无奈只得让她一起下山。
下山前老爹说送她两箱果子,带回去让大家尝尝鲜,她以东西太重她搬不动为由推辞了,推来推去后收了云舒送她一匹布。
等马车到了水家村村口,老爹下了车,云秋也带着东西跳下来却没有进村意思,她连伯母家都不愿回来,打算直接回潘家。想起昨晚云秋说事情,云舒心里很是感慨,便先把老爹支走了,然后偷偷掏出五十两银票塞给她。
云秋见之愣了一下,定定看着云舒好一会儿,云舒轻声道:“云秋姐,别告诉伯母,这钱你拿回去租个小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吧,慢慢来,云秋姐这么能干,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云秋垂眼沉默,云舒转身之时,小声说了句谢谢。
小静出殡仪式并不热闹,来都是她亲戚和作坊院子乡邻,村里其他院子人基本没来,不过沿途看热闹倒不少,而且多是带着孩子来。
每每路过,时常会听见父母指着送葬队伍教训孩子:“瞧瞧,这就是好吃懒做、不守妇道下场,以后你们敢跟她学,不用别人说,我这个当娘就先打断你腿赶出家门。”
“这种人死了活该,还做什么道场?真是钱多了没事干!”·……
大家低头默默走着,其实小静母女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兴许这送葬队伍里也有不少人也是那样想,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又不得不来而已。毕竟水志飞没有错,还是他们亲友,而且很让人同情不是?
云舒跟着送葬队伍默默走着,围着村子走了一圈,然后到达坟地·埋棺材起坟,烧纸祭拜放鞭炮等一系列仪式。小静坟头儿她爷爷旁边,两个坟头儿之间留出了一座坟宽度,那是水志飞给自己留位置·等他去了,就要埋他爹和女儿之间。
看着水志飞一个大男人从轮椅上滑下来,用双手托着身子爬到小静墓碑前,哭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甚至几次晕了过去,场之人无不动容。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那么凄凉·可有什么办法了?人一生有无数痛苦不幸,有人站起来了,有人堕落了,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一败涂地,可不管什么人,终都会化作一捧黄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云舒深吸两口气·让同来奶娘把小静孩子抱过去给水志飞看,孩子依然很小,听水志飞哭·他也跟着哇哇大哭,那声嘶力竭样子让人看了心疼得打颤。
奶娘一边哄孩子一边轻言劝水志飞,果然水志飞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直到后收了哭声,被亲友们扶上轮椅,让他抱着孩子,推着轮椅慢慢离开坟,只留下一地白纸。
云舒没心情再去吃丧宴,跟老爹说了声就脱离送葬队伍想回家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方才云秋让自己代她跟伯母打声招呼说她回去了·她便转向伯母家方向。
她来到伯母家下方时,远远见伯母那傻孙子拿着把柴刀蹲路上叩叩叩砍得高兴,时不时还发出咯咯咯声音,想起昨天那小子拿刀追着自己跑样子,云舒有点儿慌,感觉这家伙跟条恶狗差不多。
雁儿见云舒突然不走了·有些奇怪,云舒稍稍犹豫,决定就这儿等了,让雁儿去跟伯母说一声就是,她去之前云舒还特地嘱咐她千万小心那孩子,别被他伤到了。
雁儿闻言咯咯直笑,说那孩子不过两岁,走路都不稳了,怎么会伤人。当然这丫头很就尝到了苦头,她走到那孩子身边,笑嘻嘻道:“小弟弟,你干什么啊?”
小孩流着哈喇子抬头看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雁儿没听明白,那孩子突然举起刀扔过去,幸好雁儿躲得,那刀生生从她身边飞过去。
雁儿吓得脸都白了,孩子没了刀,突然哇哇叫起来,伯母从院子里跑出来:“哎哟,孙儿,哪个不长眼欺负你了?奶奶帮你报仇……”
当她看清是雁儿愣了一下,雁儿赶紧说明来意,然后转身就跑,伯母原地愣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哎!哎,那丫头,云秋有没有叫你带什么给我啊?”
雁儿怎会理她,一溜烟儿跑到云舒这边,云舒所位置被竹林挡住,伯母看不见,云舒笑道:“怎样?那孩子好玩吧?”
雁儿红了脸嘟起嘴:“小姐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算了,事情办妥了,咱们回家去。”云舒带着雁儿往回走,下到马路上来坐车。到午饭时间,这时间过往牛车较少,二人坐下来等了好一阵,牛车没等到,倒是看见两位老人家一人背个背篓慢腾腾过来。
二人视线不由随着那两位老人家一摇一摇慢慢走,雁儿凑过来小声道:“小姐,你瞧,是对老夫妻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背那么重东西!哎呀,你看,他们还牵着手了,啧啧,真是恩爱了,白头偕老也不过如此吧?”
云舒笑笑,确实挺恩爱,一看就让人羡慕,要是自己以后能跟小顺子如此白头偕老、互相扶助就好了。
那对老夫妻慢悠悠到了面前,老太太见旁边有个方便放背篓地方,便先过去把背篓放了,又去给老头子帮忙。云舒看老太太挺费劲儿样子,赶紧过去帮忙。
等背篓放好后,那对老夫妻连连道谢,云舒笑着摇摇头,突然那老太太盯着云舒道:“咦,你不是志诚家云舒吗?”
云舒愣了一下,盯着老太太打量好一阵,脑袋里完全没有印象。老太太笑呵呵道:“哎呀,小娃娃不认识我了?我是你三婶他娘啊!”
三婶?刘氏她娘?云舒回过神来,对了,这就是刘氏养母黄桂花啊·她实际是刘氏伯母,两岁时领养刘氏,直到她出嫁。后来刘氏她养父去世后,就很少再见这老太太了·几年时间,没想到她老得这么,上次见看上去还挺年轻了。对了,刘氏养父不是早就去了么?这老头子是谁?
黄桂花看到云舒眼色,尴尬笑笑,“云舒啊,你怎么回来了?你们家不是搬到对面山顶上去了吗?”
看样子老太太是不打算介绍跟她一起互相扶持老头子了?云舒也不好意思问,回道:“嗯,回来有点儿事,黄奶奶,你背什么啊?看上去很沉样子,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帮忙啊?就几斤豆子、面粉和青菜而已,一点儿都不重我们慢慢背,马上就到了!”
“哦?黄奶奶,您是给三婶背吧?这么沉您该找个人帮忙啊!这位老爷爷也是,万一出点儿事可不得了。
老头子不好意思笑笑:“没什么,庄稼人就是下力气命,没几斤,不沉。”
黄奶奶看那老头子一眼,侧侧身子似乎想把他挡住,她尴尬笑道:“呵呵,我们去看看外孙和外孙女,总不能空着手去,家里只有这些东西就弄点儿过来!
唉,老了,不中用了,当年年轻时候一两百斤也搬得动,唉!”
老头子拍拍她安慰道:“老婆子,谁都有老时候有什么好叹气啊?”
黄奶奶又是一声叹气:“唉,这两年时时生病,花了不少钱,身子也不好,要不我怎么也能帮彗儿干点儿活,照顾孩子也行啊,唉,不行了!”
看这一对老人家说话亲密、互相安慰样子,比夫妻还夫妻,云舒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好像是说刘氏养母想改嫁,刘氏死活不同意,三叔也不同意,为此还找过老爹和大伯商量,那事儿自己没留意,不知后续,原来他们还是成了。
老伴儿老伴儿老来做伴儿,这年代老了敢找伴儿人不多,说实话,云舒当真佩服黄奶奶勇气,看他们俩如此投缘,黄奶奶争取值得了。
云舒陪二老聊了好一阵,直到有车来,才跟他们挥手告别。雁儿回头一直望着那对老夫妻直到他们消失不见,继而转过头来:“云舒姐,你三婶真有福气,有这么好对爹娘,又恩爱又疼她。”
云舒回头看一眼,摇头道:“三婶不是他们亲生,黄奶奶是前两年才跟那位老爷爷一起。”
“啊?不会吧!他们看上去就像一起过了几十年似,那么大年纪还背那么多东西去看外孙,就算自己亲生也未必那么心,反正我外婆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小时候我们每次去送东西少了,外婆就极不高兴样子……”
云舒不置可否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实就这样。”
“不会吧······”雁儿一脸不相信嘀嘀咕咕,直到下了车走上小路还念念叨叨。
二人回到山顶,三毛和云霞门前空地上打弹珠,一见云舒回来,立刻兴冲冲跑过来问东问西,云霞道:“云舒姐,你有没有看见我娘?我娘有没有叫我回去?”
云舒想了想:“你娘没看见,不过看见你外婆了,还有你外公,他们背了不少东西去你家看你们了。”
“真?外婆不是跟我爹去了隔壁镇子吗?我爹也回来了?咦,不对啊,我只有外婆,没有外公啊,云舒姐,你说是谁啊?”
“就是你外婆啊,姓黄那个。”
云霞想了想,恍然大悟,继而又撇撇嘴:“她才不是我外婆了,我外婆姓水,不姓黄。我外公早死了,没有外公。”
云霞说完拉着三毛就跑去果树林玩儿了,云舒微微皱眉,雁儿道:“小姐,云霞小姐为什么不认她外婆了?她外婆那么好······”
云舒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经,算了,别多管闲事,你忙你去。”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傍晚时候,有从山下回来帮工带来消息,说叔叔家出事了,三婶请老爹下山走一趟,顺便把云霞也带回家去。问其缘由那帮工也说不清楚,只说好像听说三婶家要办丧事,三叔一时回不来,请大伯和老爹去帮忙。
又是丧事?云舒听得心里极不舒服三婶家就她和她小儿子,她不可能出事,不可能是她小儿子出事了吧?云舒有些意外,老爹也担心不已,当即就收了东西带着云霞下山去。调皮三毛见玩伴儿要走,哭着闹着非要一起去,云舒不放心干脆也跟了去。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离三叔家近路口,就是上次遇见黄奶奶那地方。他们一下车,就听三叔家方向有些吵闹,隐隐还能看到半坡上站着些人。
三叔和大伯家院子大道上方,要上去需要爬两道十几米斜坡,其中靠近三叔院子家那道坡陡,几乎有七十度左右,吵闹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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